她丈夫的弟弟站在一旁看热闹,双手互握,有一挂清涕从鼻孔里挂了出来。正是他对丈夫说马传香之前来过这里,她丈夫才质问这条内裤的主人是不是马传香。
马传香之前确实来过。在酒鬼没有回来之前,马传香几乎每天都要过来,跟她扯些国家大事,说些和平与战争,唱段不伦不类的戏文。她对这些没有任何兴趣,但是时时刻刻提心吊胆,生怕门外有谁经过,或者生怕门外没有一个人经过。怕有人经过,就是担心村里的长舌妇长舌男在丈夫耳边胡说;怕没人经过,就是担心马传香肆无忌惮。
因为马传香在扯过国家大事,说完和平与战争,唱不出戏文的下一句之后,都要用那张鬼爪一样的手在她身上碰碰这里、蹭蹭那里。
而丈夫常年在外,独守空房的她感觉自己像根经过无数次曝晒的干柴,只要挨着点火苗,便会无可挽救的燎燃。
马传香的那只手,显然是带着火苗来的。
可惜那次审问没有结果就结束了。因为门外的大客车就要出发了,客车里坐着一起在城里打工的兄弟和带队的包工头。包工头将油光满面的脑袋从车窗里伸出来,大声催促酒鬼快点上车。
酒鬼愤愤的将那条棉布内裤扔在地上,瞄准裆部狠狠跺上一角,似乎那样做就会使内裤的主人突然剧痛不已,然后走到门口提起一个化肥袋就上了客车。
那个化肥袋是买来的女人扎口的,她用细麻绳勒住袋口,然后还用缝纫线将细麻绳的两头缝到了一起。她找不到合适的行李袋,只翻出了蛇皮一样的化肥袋。袋里装的是丈夫工作时要穿的帆布衣服和帆布手套,还有几块今天早上烙好的糯米糍粑。
丈夫的弟弟就是在帮忙找行李袋的时候从衣柜里翻出那条来历不明的内裤的。
酒鬼说,他上了客车之后,透过棕色玻璃看了看愣在门口的女人,没来由的觉得这是最后一次看见她。没想到等他再从城里回来,那个女人果然跑了!
后来他见马传香还在家里,见了面还是客客气气的寒暄,便以为当时猜测错了。
对于马传香来说,生活回到了酒鬼没有买女人之前一样无聊。唯一的改变是他要避着酒鬼的弟弟。因为那个傻子从此之后见了他就要俯身去捡石头。虽然傻子捡起石头不一定是想要扔他,但是马传香做贼心虚,避得越远越安全。
傻子虽傻,但是知道砸伤了人要他哥哥陪医药费,所以也不敢真向马传香扔石头。他只是将石头攥在手心里,紧紧的跟着马传香。马传香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
可是马传香比他精灵得多,在巷子里多拐几道弯就把他甩了。再者,如果半路上遇到漂亮姑娘,傻子往往便会将石头一扔,朝姑娘流口水摸裤裆,将马传香忘得一干二净。
令马传香意想不到的是,某个晚上正当他伏在那个女人身上卖力的时候,那个傻子却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朝他傻傻的笑。他先是吓了一跳,想到要杀人灭口,可是低头一看傻子的裤裆里拱起一片,便有了更好的办法。
这个办法,不但使得他的秘密不会泄露,还使得傻子从此以后见了他不再俯身去找石头。
…
“现在好了,他们不会怀疑你了。”马中楚将上次没有燃尽的红蜡烛点上。一颗豆大的火苗便从火柴梗转移到烛芯上,颤颤的,将地上的影子也弄得凌乱。“不过,你不应该骗我。当初你就说你长了一条尾巴,我也不见得会看不起你。”
“他们怀疑我都没有关系,只要你不怀疑我就可以。”美丽的女人挽起了秀发,拧出了一线细细的水。
男人脸上立刻泛出一片羞赧的红色。
“我把那块人皮送回去了。我就说他们还是会认为是我藏了那块人皮的,果不其然!”女人将男人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却漫不经心的说道。“头发也打湿了。”
“是谁先前藏了人皮还要栽赃你呢?”男人思索道。
“管他是谁,只要让你知道这个人不是我就好。”女人柔柔的说道。
“雨还不停呢。”男人听了女人的话,感觉心里塞了一团棉花,棉花里还带着刺。于是,他假装看起了外面的雨。天色已经晚了,外面其实漆黑一片,只能听见滴滴答答的雨声,看不到牛毛一般的雨线。
“天色晚了,我们睡觉吧。”女人一面说,一面将被子铺开来。“被子有点潮。什么时候出太阳啊,家里的东西都要晒一晒。最好能把房顶掀开,这样就简便多了。”说完,她自觉好笑,捂住嘴巴笑了半天。
男人看着女人笑得花枝乱颤,顿时心柔了,烛光也柔了。他低声问道:“今天晚上不分开睡吗?”
女人铺被子的手停了下来,而后转过身定定的看着男人,问道:“你不想一起睡吗?因为我有尾巴?”
第112节 追梦的风筝校对
男人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抬起手来摸了摸鼻子,脚不由自主的在地上碾来碾去,声音十分低的说道:“没有的事。既然你是我的妻子,已经进过洞房了,我还会嫌弃你那条尾巴么?再说了,我这样的男人,能娶上媳妇已经是谢天谢地,哪里还敢挑剔?”
女人顿时觉得浑身不自在,仍勉强摆出一张笑脸:“我们是进过洞房了,可是…可是我们正要那个的时候不是被雨水打断了么?严格来说,我们还不是…不是真正的夫妻呢。”
男人躲避着女人的目光,心虚道:“你这么急着结婚,不就是为了让我干爹没有机会反对吗?现在你的计谋得逞了,何必在乎这些…这些没有用的呢?”
女人瞪大了眼睛,仿佛第一次认识面前这个男人似的,声音也提高了七八分:“什么?没有用的?你认为这是没有用的?”
男人尴尬的摆手,急忙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是既然骗过了我干爹,这事就没有必要那么急了。”然后他换了一种舒缓的口气,伸长了脖子问女人道:“你…你说对不对?”
女人寂然一笑,那个笑似乎是覆盖在女人脸上的一块薄冰。马中楚隐隐感觉到了迎面而来的一阵凉意,仿佛是在一个冬日的早晨打开了一扇窗。
“你跟其他男人没有任何区别,爱上的只是我外面这一副皮囊吧?”女人透着那块薄冰看着男人,“对你们男人来说,女人的内部不过是一把揎在皮囊里的稻草,没有任何实质的意义。”
马中楚倒吸了一口冷气,女人的话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四百年前皮场庙的凄惨场面。马中楚倒退数步,语无伦次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女人摇了摇头,却又点了点头,直视她的男人,冷冷道:“算了吧,反正现在都已经这样了。那么我不妨告诉你一个真相。”
“真相?”马中楚一愣,他死死盯着他的新娘的眼睛,希望从那里看到答案。可是女人的眼睛空洞深邃,让他探不到底。
“是的。他们现在都不怀疑我了,没有人来阻碍我们在一起了。那么,我无妨告诉你。”女人低下头,叹了一口气,“我原来是想继续骗下去的,可是…可是谁料到你也只是关注我的皮囊呢?我真是看走了眼了。”
“你说些什么疯话呢?”马中楚隐隐感到有什么东西要在这沉默的空气中呼啸一声冲出来。
女人不说话,走至马中楚面前,用力的抓住了她丈夫的手。马中楚想挣脱,试着用了力,但是女人的手中有一股更加强硬的力量。他不知道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有着这种强硬的力量,心中暗暗惊讶。
马中楚曾看过一则新闻,说是一个母亲看见自己的儿子从三楼的窗台上掉落下来,远在数十米外的楼底晾衣服的母亲在一刹那间奔跑的速度超过了世界短跑健将。她居然接住了跌落的儿子。
女人真是一种不可思议的动物。马中楚心里这样想道。后来在回忆当时的情景时,他说他根本没有预测女人拿住他的手是什么意思,脑袋里全是一个陌生的母亲奋力营救从三楼落跌落的孩子的情景。就算女人将他的手拉到了润滑如玉的腰间,这个愚笨的男人还是没有预测到下一步会发生什么事情。
马中楚说,当时他只是呆呆的看着他新娘的眼睛。他新娘的眼睛很复杂,像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泪水浸润着眼球;又像是期待着一个巨大的惊喜,眼眶圆张,楚楚可怜。
然而,当他的手在女人的腰间摸索半天之后,他才忽然一惊。
他不可置信的低下头去看女人的腰间,当然了,这样是看不到他想看的地方的。他又抬起头来,眼睛中充满了迷惑。而他的新娘面对他的迷惑没有任何解释的说辞,只有暧昧到几乎不能再暧昧的眼神。显然,此时的暧昧不能再使马中楚像以前那样激动、那样沉醉了。他心里更多的是恐惧。
他的手不再能保持安静,抖抖瑟瑟的如按在漏电的高压线上。接着,他的嘴唇也开始抖抖瑟瑟,然后整个身子开始抖起来。
“你怎么了?”他的新娘完全不理解他的恐惧,眼神由暧昧变为疑惑,“中楚,你怎么了?你不舒服吗?是不是昨天晚上的雨水把你弄着凉了?”她仍用力的拉住马中楚的手,不让他轻易挣脱。
女人的动作无疑更增加了马中楚的恐惧。在那一瞬间,他将女人的动作理解为威胁,理解为挑衅,理解为嘲弄。
马中楚的脑袋变成了一台控制不住的播映机,干哥警告的话、那晚床边的两个人影、酒鬼弟弟血肉模糊的景象、像蝴蝶一样飘落的方形人皮…他的脑袋里突然装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甚至浮现出四百年前那些剥人皮的血腥场面,他甚至闻到了腥臭的血的气味。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果然!空气中弥漫着腥臭味,这种味道的来源正是对面的美丽女人!他浑身的血管突然扩张,血的流速大幅增加。女人的脸在那块薄冰折射下变得扭曲起来,鼻子和眼睛如正在融化的冰激凌,坠坠的几乎要从那张脸上滴落下来!
这哪里是他的“新房”?连蜡烛发出的光芒都是血淋淋的,墙上、柜上、地上到处都是流荡的血液!地上的锅碗瓢盆里,有无数的血液慢慢溢出!
“不,不!不!!不!!!不——”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在马中楚的体内爆炸。
“你的尾巴呢?你的尾巴怎么不见了?你…你欺骗了我!你欺骗了我们所有人!你就是剥皮鬼!你是鬼——”他的声音撕裂了这个寂静的夜晚。
第113节 塞班论坛
“不是,不是…”女人死死抓住他想要挣脱的手。
可是马中楚哪里还听得进女人说的话?他一手抓住女人的手腕,奋力将另一只手抽了出来。然后,他的脚踢翻了地上的几只破碗,摇晃不定但是速度飞快的跑出了房间,像一只被猎人击中了腿的逃窜的兔子。
“你就是剥皮鬼!你果然是剥皮鬼!”马中楚边跑边大声喊道。接着一连串刺啦啦的略带嘶哑的雷声盖过了他的呼喊。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天气潮湿的原因,女人感觉男人的手蒙着一层滑溜的黏液,像泥鳅一样从她的手里溜走,她甚至听见了“刺溜”的一声。在那个男人逃离的时候,她还感觉腰部有男人的手的余温存在。
马中楚没有跑到别的地方去,自然是去了对面的干爹那里。
马中楚的干爹正准备铺床睡觉。他的干爹马晋龙在床板上新加了许多稻草,然后将老旧的垫被铺在上面,再加上一层薄薄的被单。那个被单已经很老了,每次马晋龙看见它就要想到很久远的事情,很久远的时候他的儿子和干儿子躺在他的脚下,躺在当时还很新的被单上。他满意的点点头,伸出松树枝一样的手在被单上按了按。新铺上的稻草果然有用,床软和了许多,虽然每按一下都会听到悉悉索索的稻草摩擦声,但是睡在这上面肯定会安稳一些,梦也会香一些。这样他就可能不会因为马传香没有回来而失眠。
“干爹,干爹!”紧接着,门就被人擂得山响。
“马中楚?”马晋龙愣了一下,急忙走到门后。就要拉开门栓的时候,他犹豫了,“这么晚了不在家里搂着你那漂亮的新姑娘,却跑到我这里来干什么?”
“干爹,干爹!我错了,我承认错了还不行么?”门外是马中楚急促的呼吸声,显然刚才跑得特别急,“那个女的就是剥皮鬼!她没有尾巴!她是骗你们的,她没有尾巴呀!”
马晋龙一惊,但立即冷静下来,“哼,你这小子是不是太兴奋喝高了?”
马中楚一边擂着门一边说道:“是真的,干爹。她确实没有尾巴。我刚刚摸了,确实没有尾巴!她把我们都骗了。她就是皮场庙的剥皮鬼,来找我们麻烦的。快开门,干爹。我向您认错还不行么?”
听了这话,马晋龙急忙打开门来。马中楚急忙跨进屋里。马晋龙一把抓住他,将他拉了进来,然后急忙栓上门,回头问道:“你是怎么发现的?她有没有追过来?”说完,他又扑在大门上,从门缝里往外窥看,可惜外面实在太暗,只看见剪影一样的树随风摇摆。有几滴冰凉的雨滴钻进门缝,打在马晋龙的鼻尖上。
马晋龙缩回了脖子,摸了摸鼻尖,细声问干儿子道:“说给干爹听听,你是怎么发现的?你之前不是说她有尾巴么?怎么才发现?你出来的时候她知道吗?她知道你发现了她的底细吗?”他的问题像发连珠炮一般。
第六章 危险宝地
【此时的他如一个死人葬礼上即将烧掉的劣质纸人,手所摸到之处,皮肤如纸一般起了褶皱,然后裂开了一个又一个口子。】
第114节 精校下载区
“是…她叫我…摸的。她当然知…道了。”马中楚的气已经不喘了,但是说起话来还不利索,“之前她…确实…确实有啊,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哎,这也不能怪你,她不是个人,就不会让你有知觉的。我看见她的第一次就知道了,这个女鬼是个魅惑人的坏东西。”马晋龙狠狠瞪了干儿子一眼,“我当时就劝你,你还不听。”
马中楚垂了头。
“完了完了!”马晋龙狠狠的拍了一下巴掌。
“怎么了?”马中楚拧起眉毛看着他的干爹。
“她既然是蒙骗你的,那么你干哥就危险了。十之八九,你干哥就是中了那个女鬼的套了!她之前说的话都不能做算了,那么你干哥的事情就跟她摆脱不了干系了。完了完了!我怎么这么容易就相信了她的鬼话呢!”马晋龙焦急的走来走去。马中楚的脑袋跟着他晃动。
“那…那酒鬼的儿子和弟弟是不是也跟这事有联系了?”马中楚喃喃道。
马晋龙伸出食指指着他晃了半天,最后憋成了一句简短的“唉——”
“怎么办?”马中楚看着干爹,手足无措。
“还能怎么办?画眉来的马师傅已经回去了,我们没有别人可以找了,只能去找酒鬼了。”马晋龙道,“就我们几个人肯定不行,得多找几个人。白天来找你哥的胖子还在这里吗?那个一只眼睛浑浊的大胖子?”
马中楚想了想,回答道:“这个不确定。”
马晋龙摇了摇头,道:“不想这么多了。快,我们去赤脚医生家,去找酒鬼帮忙。如果我们俩呆在这里,那个女鬼迟早要找上门来的。到那时候,我们两个肯定斗不过她。我们去人多的地方,也许她就不敢追来。快,我们快过去。”
马中楚站住不动。
“你怎么不走?”马晋龙拉开了门栓,转头疑惑的看着一动不动的干儿子。
“我想…我想…她应该不会跑来害我们的。”
“为什么?”
“她要害我…早就害死我了…你…你也一样。”
“你是不是脑子吓坏了?”马晋龙用力的推了干儿子一下,“她之前没有害你,甚至有几分维护你,是因为你可以受她利用。她利用你来害酒鬼的弟弟和儿子,害你的干哥。现在你知道了她的底细,她还会对你好么?”
马中楚不说话。
马晋龙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将他从屋里拉扯出来,然后急急赶往赤脚医生的家…
…
“傻子,这个女人漂亮不?”马传香问道。傻子点点头,傻傻的笑。
“你想不想要?”马传香问道。傻子点点头,依旧傻傻的笑。
第115节 追梦的风筝校对
马传香将自己的衣服整理好,朝傻子道:“那就来吧。”
傻子踟蹰不前。
“怎么了?”马传香斜着嘴笑了笑。
“我怕她捡石子扔我。”
“哈哈哈,说你智商低还真是智商低,但是为什么每次我去你家跟你嫂子说几句话,你就不高兴呢?”马传香低声自言自语道,然后大声对傻子说,“没事的,你别看她长得比你以前看到的任何一个女人漂亮,但是她不会拿石子扔你的,你放心吧。来,过来,不要害怕。”马传香朝傻子招手。狭小而冗长的四壁发出回声,有一种诡异的招魂一般的效果。
傻子就真如灵魂出窍一般,一步一步的走向马传香。
“好了,别紧张,你就像对待自己的婆娘一样对待她,她不会反抗的。对了,你还没有过婆娘呢,那就像别的男人对待他的婆娘一样对待她。”马传香对那个流出三尺涎水的傻子说道,然后有点怜惜的看了看身边横陈的玉体。
“她…她为什么不拿石子扔我?她…不会是死了吧?”傻子抹掉口角流出的涎水,眼神漂浮不定。
“死…了?”马传香显然没有想到傻子会这么问,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傻子望着他的眼睛,极其认真的点了点头。
“哎,不会的!死了我怎么会跟她那个…那个呢,是吧?”马传香摸了摸旁边那个尤物的身体,又抬起了一只白皙如玉的胳膊,道,“你摸一摸,身上还热着呢,你看一看,身体软溜溜的,你按一按,皮肤的弹性自如。你…你买过猪肉么?如果你按下去,那肉要很久才恢复原状,那就是陈肉;如果按下去很快就弹起来,那就是新鲜的咧。”
傻子听话的按了按那个尤物的身体,嘿嘿一笑,“这个我倒是懂的,我哥教过我怎么买肉。”
马传香嘴角歪出一个笑,问道:“那你看看,这个女人新鲜不新鲜?”
傻子的涎水又流出来了,眯起眼睛小鸡啄米一般点头不断:“新鲜!新鲜!新鲜得很呢!”
马传香大手一挥道:“那就好了,还客气什么!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马传香的话如同触发了傻子身上的某处开关。傻子急忙低头去解腰间的裤带,然后扑在那个尤物之上,像开春第一次下田耕耘的牛一般哼哧哼哧起来…
…
马晋龙拉着干儿子飞快赶到了赤脚医生的家前的地坪里。
“人皮!”马中楚大叫一声。
马晋龙立即被干儿子的叫声吓住,两脚并立,脑袋像旋转的风扇一般环顾四周,“在哪里?在哪里?”
马中楚伸出抖抖颤颤的手,指着前方不远处。
马晋龙朝干儿子所指的方向看去,片刻之后,他抬起手给了干儿子一个耳光,“没用的东西,你差点把我吓死!那是什么人皮!那是从小格窗户里漏出来的灯光!”
马中楚仔细看了看,果然是投影在地上的灯光。赤脚医生家的房子格局比较老,还像十几年前的房子那样在大窗户上方建一个小格窗户。原来的房子这样做,是为了在楼顶存放稻谷的时候通风用,现在建这些小格窗户已经没有了实际的意义。
“我看你是被那个女鬼采阳补阴了,所以身体发虚,眼睛不好使。”马晋龙瞟了一眼脸色有些发白的干儿子,“我原来唱戏的时候,见过的漂亮女人可不比你少,但是我从来没有被…”
“哎呀…”一声凄厉的嗥叫将马晋龙的回忆打断。
那个声音恰好是从赤脚医生家里发出来的。
“难道那个女鬼已经追到这里来了?”马晋龙大惊失色。
马中楚急忙冲进赤脚医生的家里。不过,他没有见到臆想中的女鬼跟几个人打斗的场面,只见到一个肉团在地上打滚,肉团的周围是几个被抽去了魂魄一般的男人。酒鬼,赤脚医生,还有那个大胖子都在这里。
大胖子最先看到冲进来的马中楚。他大声问道:“咦?你怎么来了?”
马中楚反问:“那是个什么东西?”他指着地上滚动的肉团。
赤脚医生看到了马中楚,一脸丧气的回答:“这是酒鬼的儿子。我的止痛药都起不了任何效果了。”
酒鬼蹲在一边,完全没有注意到马中楚的到来,甚至连他们的对话都没有听见。他的脸上没了先前的惊慌,也没了先前的激动,更没了先前的痛苦。他的脸此刻如一面波澜不惊的湖水,平静的看着眼前的肉团,平静得比眼前的肉体还令人毛骨悚然。
也许是听见了屋内人的对话,马晋龙随后跟了进来。他也被眼前的情形吓了一跳,惊问道:“酒鬼的儿子怎么变成这样了?”
赤脚医生道:“他身上的皮肤像是老墙上的石灰粉一样,一块一块的剥落,所以才会变成这样。现在比酒鬼他弟弟的情况还严重。也许是小孩子的抵抗力弱…”
马晋龙一眼就瞟到了赤脚医生身后的大胖子,显然觉得他的存在有些疑惑,但是此时并不是问他为什么在这里的时候。大胖子倒是非常自然的朝马晋龙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马晋龙也礼节性的点了点头。
“这样的病症太奇怪了…”赤脚医生皱起眉头,挠了挠胳膊。一条暗红的血迹顺着赤脚医生的手指留在了他的胳膊上。
赤脚医生浑然不觉。
据后来马中楚的回忆,当时在场的其他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酒鬼的儿子身上,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虽然只有马中楚看到了赤脚医生胳膊上的血迹,不过他认为那是赤脚医生治疗酒鬼的儿子时粘到的血。所以马中楚也没有把这个细节放在心上。
第116节 塞班论坛
就在这时,屋外响起一个熟悉而略带嘶哑的声音:
“大月亮——细月亮——
哥哥在堂屋做篾匠,
嫂子在厨房蒸糯米,
蒸得喷喷香——
…”
马中楚如同被电击中一般,浑身如同沙粒在皮肤上打磨。在场的所有人都定住了,愣愣的听着从窗棂里漏进来的歌声。那是这个地方的小孩子都会唱的童谣,马中楚情不自禁的跟着哼唱起来:
“不给我吃,
不给我尝,
气得我跑掉个娘…”
这个童谣的大意如同歌词一样明朗。
“是干哥的声音!”马中楚神色慌张,脸上一会儿是喜,一会儿是惊。
几个人急忙从屋里跑出来。
外面没有马传香的身影,只有在山与山之间来来回回的回声。因为是寂静的夜晚,那回声显得非常清亮。
“他还活着——”马中楚惊喜的拉住干爹的手,“他没有死,他还活着!他跟酒号子的弟弟和儿子没有任何联系…我…我错怪…”
“咣——”一个耳光刮在了马中楚的脸上。
“你还没有看到你干哥的样子呢,你现在就确定他没有事?他没有事他干吗不回来?你自己都说了你新娘是鬼,你现在还想着怎样维护她?”马晋龙扬了扬手,这一巴掌打得自己的手有火辣辣的疼。
马中楚捂住脸,但没有丝毫生气的意思,眨了眨眼睛,道:“那么…那么我们寻着干哥声音的来源不就可以找到他了吗?”
“这声音来来回回的,怎么知道是从哪个方向发出来的啊?”赤脚医生在一旁皱眉。
酒号子则没有赤脚医生那么消极,脑袋像被人拨动的向日葵一样来回摇晃,似乎他能从这回声中辨出声源的方向。他的心情周围人也能理解,因为他还对马传香抱着那么一点点的希望。
大胖子突然问道:“你们这个村里是不是有个洞穴?”
“洞穴?”几个人的目光同时聚集到大胖子的身上来。
大胖子点点头,道:“我跟马传香喝过几次酒,每次喝醉了,就说到一个洞穴。他说他给我的货都是从那个洞穴里弄来的。”
马晋龙浑身一颤,厉声问道:“货?什么货?”
大胖子自知失言,但是来不及收回了:“那个…那个…”
马中楚见大胖子畏畏缩缩,猜到他有难言之隐,便说:“你不要为难,现在救人命要紧。你不用说什么货,但是请说说我干哥说的那个洞穴。”
大胖子咳嗽了两声,搓了搓手,说道:“他说他们这个村是个风水绝好的地方,如果能够从天空俯瞰这个地方,就会发现这个地方的地形十分像一个女人的身体。两座对称的山就是女人的玉峰。这双乳峰的后面是油菜田,前面有果园和红薯地。油菜田、果园、红薯地和这两座玉峰连结成一片,描绘出一尊仰卧的裸体女像。油菜田是脖子、果林是身躯、双腿被千亩稻田淹没。”大胖子干咽了一口,继续说:“马传香喝醉的时候就说了,在两腿中间,还有一个洞穴,恰好像女人的隐秘部位。”
听的人都睁大了眼。
大胖子连忙解释道:“你们住了这么还不知道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既然是隐秘的部位,自然不会轻易让别人知道。马传香就是这么跟我说的。”
“胡说!一派胡言!”马晋龙涨红了脸,唾沫横飞的说道,“这话你也能相信吗?这是他喝多了猫尿乱说一气!”
大胖子摆摆手,继续说道:“还不止这样呢,马传香说他在那里养了一个婆娘。这个婆娘很漂亮,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包括他的父亲在内。他说他那个婆娘很听话,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那个婆娘从来不反抗,比酒号子的婆娘还要好…”大胖子见酒鬼两眼一鼓,连忙后退几步,慌乱的说:“这话是马传香说的,可不是我说的哦。你不要生我的气。”
马晋龙跺脚道:“这不是睁眼说瞎话么?他肯定是骗你的。他有没有婆娘还能瞒得过我?他肯定是喝多了猫尿说胡话。”
大胖子道:“我也不相信,但是他说得好像真有那么一回事。每次他给我交货都非常及时,还算个守信用的人,我又不得不…”他为难的看了看马晋龙。
赤脚医生显得比较平静,见大胖子不再说话,便问道:“你这次来这里,是因为这次没有按时交货吗?”
大胖子点点头。
赤脚医生对马晋龙道:“虽然这个人的话不一定可信,但是我们可以按照他说的地方去找找试一试。”其他几个人连忙点头。
马晋龙的眼神有些涣散。他沉寂下来,缓缓的点了点头。
他们几人刚要走,马晋龙一下子坐在了门槛上。他拉住马中楚的裤脚,有气无力的叮嘱道:“中楚,我就不去了。你替我去吧。”
赤脚医生诧异道:“你怎么了?你怎么能不去呢?”
马晋龙佝偻着身子,如同一只被煮熟的龙虾。他缩了缩肩膀,缓缓道:“我突然感觉浑身无力,你们去吧,我不去了。”末了,他又瞟了马中楚一眼,但是很快收回。
于是,马晋龙一个人留了下来。
赤脚医生的房间里不时的传来酒鬼的弟弟和儿子的哼叫声。马晋龙感觉有些冷,于是交叉搂着肩膀往屋里走。走到大门口的时候,马晋龙抬起头来看了看门楣。在这个村子里,几乎每家每户都在大门口的门楣上悬挂一块圆镜子。那是驱邪的镜子,也是驱走已故亲人的魂魄的镜子。如果已故的亲人魂魄因为想家而回来,经过大门的时候就会从镜子里看到自己可怕的样子。这样,它就会记起它自己已经死了,人鬼殊途,如果再回来只会吓到晚辈。
马晋龙抬头看那块镜子的时候,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影像。
第117节 精校下载区
他吓了自己一跳。
惊吓过后,马晋龙又为自己的惊吓感到羞愧。他心想道:难道我就跟那些想念亲人的鬼一样么?
刚刚跨进门,马晋龙再次吓了一跳,这次的惊吓可比刚才那次厉害多了。他看见堂屋里满地都是白色蝴蝶!那些蝴蝶扑扇着翅膀,像是早有预谋一般等待着他的到来。就算他将脚踩进了蝴蝶们的领地,蝴蝶们也不像正常情况那样纷纷躲避,而是仍旧静谧的呆在地面,仍旧轻轻扇动翅膀。
马晋龙朝前看去,只见酒鬼的弟弟和儿子如两条大雨前出土的蚯蚓一般,浑身漆黑,蠕动不已。而他们蠕动所到之处,白色的蝴蝶们纷纷避开…
其实,马中楚等人的遭遇更加奇异。
马中楚等人在果林与稻田的交接处找了许久,可是一无所获。赤脚医生有些心灰意懒了,本来他对大胖子的话也是将信将疑,便劝其他人趁早回去算了。马中楚还不死心,一边拨弄丛生的杂草,一边说道:“刚才我们听到了干哥的声音,他肯定就在附近。我们再找一会儿吧。他不会无缘无故不回家的,肯定是遇到了什么需要帮助的事情。”
这时,甚至连那个大胖子都动摇了:“哎,看来马传香酒后说的话是不能当真的了。不过…他从哪里来那么多古瓷器呢?”
酒鬼一愣,问道:“古瓷器?你是说,马传香跟你做生意就是古瓷器的生意?”
大胖子也一愣,然后哈哈大笑,道:“既然找不到所谓的洞口,现在就不妨跟你们说了,我其实是一个收古董玩意的商人,马传香定期给我送一些古代的玩意卖给我。我开始还以为他是盗墓得到的呢。后来喝酒的时候东扯西扯,他就告诉我说这里有个风水宝地,而裸体女像的那个地方有个洞口。所以我就估计,他是从这里发现了一个古代遗留下来的宝藏。开始我不敢跟你们明说,是怕犯了众怒。现在既然找不到马传香所说的洞口,看样子他是从别的渠道得到古物的…他还说在这个地方偷偷养了个别人都不知道的婆娘。可是,你们看看,这个地方连个茅草屋都没有,哪里能养婆娘?足足可见,马传香是酒后说胡话了。早该相信他爹的话的。走吧,走吧。”说完,他挥了挥手,像是赶鸭子一般要将众人赶回家里的鸡笼里去。
赤脚医生顺着大胖子的手势从稻田里跳起,蹲在了一棵桃树旁边。
酒鬼等人也正要以同样的方式离开。突然,赤脚医生“哎哟”叫唤了一声,然后身体缩在了一起。
“喂,你怎么了?”马中楚心惶惶的问道。在这荒山野岭,如果是一个人的话,肯定立即起了鸡皮疙瘩。下意识里,马中楚不但没有直接去查看赤脚医生出了什么事,而是转头去看背后。
在那一刻,他还以为是他的新娘追出来害人了。而在最后的时间里,他将为这一心理抱愧终身。
“可能是猫骨刺挂到我的皮肤了。真疼,肯定挂到肉里面去了。哎哟,嘶…”赤脚医生露出痛苦的表情。
酒鬼等人正要过去扶他起来,但是他们被赤脚医生接下来的动作吓坏了。
“这是什么?”赤脚医生手里拎起一大块白布一样的东西,“怎么这么软?还滑溜滑溜的?真是恶心。”
酒鬼等人目瞪口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大胖子的双腿已经开始打颤了。
可能是由于天色很暗的原因,赤脚医生没有看清几个人的表情,他伸手继续往身上摸索,然后又拿起一块差不多大小差不多形状的东西来,继续问道:“咦?你们看看,这里怎么还有?不会是苔藓吧?苔藓没有这么软,也没有这么白啊?来,你们帮忙看看咯,这到底是什么嘛?”
酒鬼干咽了一口,手臂如弹棉花的弦一般颤动,缓缓的平举起来,指着赤脚医生手里的东西,口齿不清一如再次醉酒一般:“那…那…那不是…不是你…你的…皮…皮肤…吗?”
按照酒鬼后来的说法,当时的赤脚医生如一面老旧斑驳的石粉墙,而他的皮肤就如旗鼓的墙面,酒鬼看见赤脚医生从那斑驳的“墙面”上将“石灰块”一块一块的剥落下来!赤脚医生自己浑然不觉,但是酒鬼他们目瞪口呆的看着赤脚医生的身体上留下一片又一片的暗红,如同石灰掉落处露出的砖块。
其实之前马中楚看到过赤脚医生胳膊上的血迹,不过当时他认为那是赤脚医生治疗酒鬼的儿子时粘到的血,并没有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这样的情形。
“我…我的皮肤?”赤脚医生听了酒鬼的话,顿时吓得浑身一颤,手中那个块状的东西翩然落下,一如飞舞的蝴蝶。“不会的!不会的!这不是我的皮肤!如果是,我怎么会没有感觉呢?我怎么感觉不到疼痛呢?不会的!绝对不是的!”赤脚医生陡然激动了起来,他双手在身上乱摸乱抓。
此时的他如一个死人葬礼上即将烧掉的劣质纸人,手所摸到之处,皮肤如纸一般起了褶皱,然后裂开了一个又一个口子。
“闹鬼啦!”大胖子终于忍不住大叫一声,拔腿就跑。
酒鬼和马中楚听了大胖子的话,也急忙跟着逃跑。在他们看来,面前纸人一般的人显然不再是他们认识的赤脚医生,那是一个鬼附身的人或者是鬼演变的幻象。
“别丢下我!”赤脚医生哀号一声,趔趔趄趄的爬了起来,此时的他跟酒鬼的弟弟没有多大区别了。可是他刚刚爬起来,又被地上的一棵断枝绊倒。
可是酒鬼他们哪里还管得那么多,只恨爹娘没多生一条腿来,也不管方向,见路就跑。
第118节 追梦的风筝校对
可是他们才跑百十来步,酒鬼突然站住了。
大胖子以为酒鬼舍不得丢下赤脚医生,狠狠的拽了他一把,喝道:“你还发什么呆?他既然能把自己的皮肤撕下来,证明他不是那个我们认识的赤脚医生了,说不定就是剥皮鬼变化而成的呢。”
马中楚暗自嘀咕道:“莫非是我的新娘子追出来,要故意恐吓我们?”
酒鬼还是愣愣的站着不动。由于他们都是在狭窄的田埂上奔跑,大胖子和马中楚绕不过去。大胖子气愤道:“你这家伙是吓傻了还是真傻啊?我说了那个不会是赤脚医生,你怎么不听我的话呢?”
马中楚警觉的吸了吸鼻子,轻轻碰了大胖子一下,问道:“咦?你闻闻,怎么突然有一股怪怪的气味?”他刚好碰在大胖子手上的大戒指上,凉飕飕的。
大胖子侧了侧头,皱着眉头吸了吸鼻子,点头道:“是呀,怎么有一股怪怪的味道呢?”他又碰了碰前面的酒鬼,问道:“你也闻到了这股奇怪的味道吧?难怪你要停下来。”说完,他也不等酒鬼有什么反应就左顾右盼,想在这昏暗的天色中分辨出点什么异常来。
“有点像尿的味道?”马中楚自言自语道。马中楚在小的时候听干爹讲过,似乎有一种鬼是会散发出类似于尿的味道的。想到这里,他心里微微一紧。他的第一个念头自然是想到了家里的新娘。他努力搜索着以前的回忆,但是他的回忆里除了腐朽的房子和陈旧的被单散发的烂味,还有满屋子由屋檐水蒸发发出的古怪水气味之外,好像从来没有闻到过别的气味。而这些气味随着他的回忆立即在鼻子前面飘过。
不对的,虽然以前没有闻到过类似的气味,但是不排除现在的气味就不是那个女人散发出来的,马中楚心想道。就像那条尾巴,她想藏匿的时候就发现不了,她想给他看见的时候就贸然出现。那么,气味也是她可以随意隐藏与散发的。
“哎哟!”大胖子惊叫一声。马中楚被他的叫声唤回现实的世界。
“怎么了?”马中楚急忙问道,“酒号子怎么还不走?”
大胖子啐了一口,道:“妈的,酒号子尿裤子了!”大胖子一边说,一边抬起了左脚,单立起来跳跃不止。马中楚俯下身子去看,发现大胖子的鞋面上湿了一块。他再向酒鬼看去,发现酒鬼的裤裆里正往下淌着水。原来大胖子的脚靠酒鬼太近,被酒鬼从裤裆里流出的水溅湿了脚面。他还看见,酒鬼的两条腿在筛糠似的抖动。
“你没踩着电线吧?”大胖子显然也发现酒鬼的腿抖得很剧烈。大胖子摸了摸头。
“他…他…他怎么跑到我们…我们前面…前面来了…”酒鬼几乎是哽咽着说道。
“谁?谁跑到我们前面来了?”大胖子摸头的手停住了,问酒鬼道。马中楚已经预感到不好的事情即将到来,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虽然酒鬼还没有回答大胖子的话,但是他已经猜出了酒鬼要说的“他”是谁。
“还能是…是谁…”酒鬼的腿一直在抖。
大胖子也不是笨人,他的口舌立即有些打结了:“你…你不要…不要告诉我是…是赤脚…”马中楚的头皮跟着一阵发麻。
“就是他!”酒鬼大叫一声,忽然返过身来,双手使劲的推搡大胖子,“快逃啊!”
大胖子和马中楚的腿立即如弹簧一般张开来,急忙朝相反的方向逃跑。马中楚一边跑一边回头看了一眼。刚才是呆住的酒鬼挡住了大胖子和他的视线,让他们没有发现正前方躺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那皮肤像斑驳的老墙一样的人,可不就是刚才的赤脚医生么?马中楚脚下一软,摔了个猪啃泥。可是他马上爬了起来,继续朝前狂奔。
酒鬼几乎是手脚并用,弓着身子跟着他们奔跑。在昏暗的夜色的衬托下,酒鬼就如一只成了精的兔子,在这荒野里发狂。
又跑了百十来步,这回是马中楚突然停住了。
大胖子在后面推搡着马中楚,又催促马中楚快跑了。
可是马中楚如一个石雕般一动不动。三个人的喘气声掩盖了所有细微的声音。
“真是中了邪了!”马中楚的胆子比酒鬼要大一些,说话还算利索,但是他深深的体会到了刚才的酒鬼吓得发怔的情况。因为,此时他的正前方也躺着同样的东西!此时,他只能将它称为“东西”,因为他实在不能想象那是一个人。但是如果它不是一个人,那刚才跟他们一起的赤脚医生到哪里去了呢?但是如果它是一个人,那它怎么可能短时间里堵住他们逃跑之路的两头呢?何况它还是躺着的。
难道它能像蛇一样梭动?
就算是蛇,也不可能有这么快的速度啊!
“怎么了?怎么了?你怎么又不跑了?你想等那个怪物追上来吗?”大胖子气喘吁吁的催促道。他的声调一会儿很高一会儿很低,真让人担心他一口气没吸上来被自己给噎死了。
马中楚侧身,一只手抓住大胖子的肩膀,道:“不用它追,它已经堵在我们前面了。”
“什…么?”大胖子和酒鬼异口同声。
“完了,看来我们是走不了了。”马中楚咬着嘴唇说道,脚步慢慢的往后退,“它把我们堵在这里了。”马中楚感觉全身前所未有的寒冷,仿佛掉进了一个无比深的冰窟里。他的胸口感觉到强大的压力,鼻口要非常用力才能保持呼吸。
“这剥皮鬼果然是来害我的。我开始还不相信干爹的话…”马中楚蠕动嘴唇道。
“不会的,不会的。我不相信有鬼。”大胖子摇头道,“就算有,它也不可能这么快…”
大胖子再次返身奔跑,他要做最后一次努力。
第119节 大结局
然而事实摆在他们的面前,那个皮肤剥落的家伙再一次出现在他们眼前。
“不能再这样跑来跑去了。”酒鬼难得大胆的发表意见,“与其困死在这里,还不如冲一次。搞不好这只是剥皮鬼的障眼法呢。冲过去就好了。”
马中楚正要拉住莽撞的酒鬼,但是为时已晚,酒鬼已经冲了出去。酒鬼几乎是哭号着踏在那个皮肤剥落的家伙的背上的,看样子他确实到了崩溃的边缘。而大胖子两眼发愣,似乎连眼前的酒鬼也不再是认识的酒鬼,一如刚才的赤脚医生突然不再是认识的赤脚医生一般。马中楚则摆好了步子,随时准备跟着酒鬼冲过去。
“哎哟…”
发出叫唤的居然不是酒鬼。
马中楚以为自己因为恐惧而听错了,伸出小指来戳了戳耳朵。大胖子也是一愣。
酒鬼没有冲过去,他像踏在雨后的苔藓上一样,脚底滑溜得保持不住平衡,毫无预料的跌倒了。
“这不是赤脚医生!这不是赤脚医生!”刚刚爬起来的酒鬼大呼小叫,“这是你干哥,这是马传香!不是赤脚医生!”酒鬼的眼睛瞪得像灯笼那么大,他的脸几乎贴在那个皮肤剥落的家伙身上。
“干哥?”马中楚更加惊讶了,但是接下来脸上就浮现出一丝笑容。
“马传香?”大胖子顿时全身松弛,颠着小步子跑到酒鬼旁边,俯下身去查看,“莫非他也变成你弟弟和儿子那样了?不可能呀,怎么会呢?”可是不等靠近那个怪东西,大胖子就连连后退,肥厚的巴掌在鼻子前面不停的挥舞:“这气味真难闻!简直靠近不得!”他捏着鼻子走到马中楚跟前,指了指地上一滩烂泥一般的“人”,说道:“你快过去看看,那到底是不是你干哥呀。”
马中楚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酒鬼旁边。
“哎哟,谁踩到我的背了,疼死我啦!”那个烂泥一般的东西蠕动了一下,“完了,完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干哥!”马中楚惊喜不已,“真的是干哥!还愣着干吗?这就是我干哥,快,快把他扶到家里去!”
大胖子摆摆手,虚弱道:“我们几个刚才没吓死,又差点跑得累死,哪里还有力气把你干哥抬到屋里去?”然后,他双手叉腰,一副舍己为人的样子道:“这样吧,我去村里叫人来帮忙。你们在这里等着吧。”说完,他也不问马中楚和酒鬼的已经,就如喝醉酒的人一样步伐不稳的跨过了马传香,顺着田埂走了。
似乎是要经过别人提醒才知道自己已经非常累了。大胖子刚走,酒鬼和马中楚就两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沉默…
漆黑的夜笼罩着整个世界。马中楚和酒鬼都呆呆的坐着,谁也不说话。
也不知这样等待了多久,也许是十来分钟,也许是两三个小时,马中楚和酒鬼的耳边终于传来了人声,眼前有手电筒的光在晃动,隐隐听得有好些人的脚步声,还有人在不停的问:“是这边吗?是这条路吗?”
来的人不但帮他们抬走了马传香,还在百十步远的地方找到了同样皮肤剥落的赤脚医生。经人提醒,他们是用塑料布包住了赤脚医生和马传香才抬走的。来的人中不只有村里的熟人,还有从县城来的医疗人员。酒鬼他们几个出来寻找马传香的时候,马晋龙给县里挂了一个求救的电话。在满地的蝴蝶变成一块块的皮肤的时候,马晋龙终于放弃了固执的看法。
不久,几个装着制服的警察也来到了这个偏僻的小村。
经过急救,赤脚医生、马传香,还有酒鬼的弟弟和儿子都渐渐好转,意识恢复到了清醒的状态。
警察问讯几个人以后,一切已经明朗。
原来果林与稻田交界处真有一个地洞的,但是地理位置形成的裸体女像毕竟没有人的想象那么精致,那个地洞并没有在“两腿”的正中间,而是稍微偏北一点点。这正是他们几个人找了许久都找不到那个洞的原因所在,这也正是他们在百十步远处发现马传香的原因。那时,马传香刚从地洞里爬出来。他在那个地洞里昏迷了许久,马中楚从新娘的房子里跑到干爹这边来时,他才从昏迷中醒过来。醒过来的他想爬出洞口,一边爬一边发了狂似的唱着童谣。可是爬出洞口不远,他又晕厥过去了。
虽然马传香说那里有个地洞没有错,可是大胖子还是受了他的骗,因为那个地洞里根本没有他的婆娘。或者说,那个地洞里确实有个婆娘,但不是他马传香的,而是四百多年前一个大官员的妻妾。只是她的容颜一如活着的时候那样美丽妖艳,勾人魂魄。
如果马中楚在县城来的人抬出那个四百多年前的美女之前看到她的话,他肯定会以为那是自己的新娘子。也正是这个原因,才使马传香第一次见到骆丽丽的时候大惊失色。一时之间,他以为是那个尸体复活并且找到他家里来了。
为了讨好酒鬼的弟弟,马传香带酒鬼的弟弟进入过地洞,所以,酒鬼的弟弟看到骆丽丽的时候反应跟马传香一样。而那晚马传香和马中楚看见骆丽丽的房间上演的“剥皮”一幕,正是酒鬼的弟弟造成的。酒鬼的弟弟为了确定这个女人到底是不是那个地洞里的女尸,他偷偷潜入了骆丽丽的房间。在马中楚兄弟俩闯入房间的时候,酒鬼的弟弟躲进了衣柜,而没有试图逃走。这恰好加深了马中楚兄弟俩的怀疑。
而酒鬼的弟弟和儿子从身上剥落皮肤,则是由作孽的马传香和酒鬼的弟弟污辱女尸之后带出尸毒引起的。县城来的医疗人员说,这种尸毒有一定的潜伏期,而现在刚好是爆发的时候,如果他们再晚来一些,估计整个村子的人都会被传染,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马中楚趔趔趄趄的赶回家里,发现他的新娘子像一块腊肉般悬挂在了房梁上…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