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深更半夜鬼鬼祟祟的干什么?”许秋原厉声喝问道。

“哎哟,今天真…真是倒霉了我,我是来找农凡少爷的。”来人揉着屁股,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听到来人是找自己的,农凡好奇细瞧,只见来人的脸肿得跟猪头差不了多少,他疑惑道:“我认识你吗?”

“农少爷,我…小的就是今天在街口卖首饰的小贩呀,白天是我不对,不该敲诈你,为表诚意,这条项链免费送给你。”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塞到农凡的手中。

未等农凡反应过来,小贩已经慌忙离去。

“小凡,这是怎么回事?那小贩似乎很害怕你,你对他做了什么?”许秋原厉声问道。

天官门向来严禁门下弟子欺负弱小,看那小贩脸上的伤,许秋原还当是农凡把他打成这样。

农凡一听大呼冤枉,急忙将白天的事和盘托出。当然,自己被吓跑的事他不敢说。

许秋原听罢沉思道:“这就奇怪了,这种见利小人是不会良心发现跑来道歉的,瞧他脸上的伤,一定是有人暗中威胁他。”

“弟子什么都不知道啊,真奇怪,到底是何人把他打成这样的?他又是怎么知道我叫农凡的?”看到小贩脸上的伤,农凡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算了,时候也不早了,走吧。”许秋原懒得理会这种琐事,要是误了吉时那可不妙。

师徒赶到猫子村的义庄时,义庄外面站着的数十人立刻迎了上来。

首先过来的是个彪形大汉,这汉子熊腰虎背,满脸胡楂儿,一脸凶神恶煞。他来到许秋原面前,上下打量了一下许秋原,这才说道:“我说师父,这次我兄弟老二虽然玩完了,但做大哥的也不能亏待他。老二活着的时候常啰唆,说死后葬也要葬在他的老家,所以师父带他走可要小心点,一定要把老二安全送到。”

“放心,既已收了定金,保证完整无缺地把二当家送回老家。”许秋原对山贼头目的无礼很是不悦,说起话来也不客气。

站在山贼头目后面的是一个发福肥胖的中年人,想必就是那富翁,等山贼头子说完话走开了,他才上前向许秋原行礼道:“师父,亡弟自幼与我相依为命,现虽与我阴阳相隔,但做大哥的希望他能死后葬在自己的家乡,这次还望师父一路照顾好。”

许秋原回礼道:“放心吧。贫道自当平安送到。”

最后走过来的是一个脸色哀愁的妇人,这妇人眼睛微红,神情悲伤。她向许秋原行了一礼,声音嘶哑:“师父,咱家平时就靠亡夫赚几个钱,死后没留下什么东西。您不但不嫌酬劳少还肯带亡夫走一趟,咱真不知该如何感谢师父,我给师父您跪下了。”说着话,妇人就往地上跪去。

许秋原见状忙伸手扶起:“不必多礼,这趟正好顺道,贫道定会妥当送到。”

“师父,可否借一步讲话?”妇人忽然正色说道。

“哦,可以。”许秋原点头答应,接着冲着其他两家喊道,“你们两家把各自亡亲的生辰八字、亡辰和姓名、性别用黄纸写上后交给我弟子。他会告诉你们该如何做。”

农凡听到许秋原点名指他,先是一愣,接着行礼称是,行尸启程家属要怎么做他刚好学过,一走近就被两家亲属围住问话的农凡很是得意,心想原来自己也可以这么出风头。

“师父可知从猫子村到子牙村的必经之路的猫子林最近了发生什么事?”来到一空处,妇人低声问道。

“哦?请指教。”许秋原一看妇人神神秘秘的样子,就知道有事。

妇人忽然警惕地看了一下四周,然后把声音又压低了三分,道:“听说林中深处乾坤颠倒,有妖猫作怪。”

“哦,这话怎么讲?”许秋原几个月前还曾经过猫子林,那时并未听说有什么“妖猫”,这都没过多久就突然冒出了个妖猫,他自是怀疑。

“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两个月前开始,村里就陆续有人失踪,正当大伙儿惊慌时,有人在林中发现那些人都变成只剩皮骨的‘干尸’了,听说都是被妖猫吸去血肉的。后来村里来了一个道士,村长便请他去看看,可是等了许久也不见那道长回来,于是村长组织一队青年去林中查看,结果在林中深处找到他,不过让大伙儿觉得诡异的是这个道长是饿死的,而在他身旁不远处却有一棵结满果子的野果树。后来有人在他的道袍上发现‘乾坤颠倒,三尾厉猫’这几个血字。现在大伙儿经过树林都是成群结队,要是落单,那一定凶多吉少。”

许秋原听完哈哈大笑,妇人看着他,满脸迷惑不解。许秋原笑道:“贫道从不害怕什么妖魔鬼怪,夫人你放心,你在子牙村等贫道,贫道一定按时送到。”

其实从猫子村到子牙村还有另一条快捷路线,就是翻山过去,不过许秋原带着几个尸体,倘若翻山,那时间就会耽误不少。而且带尸翻山很是辛苦。妇人想赶在许秋原前面,翻过山就可到子牙村,因此许秋原才会叫她安心等待。

再说农凡这边,他现在是忙得头昏眼花,不说富人那一家,单说这伙山贼,他们不但粗鲁野蛮,说起话来还粗俗杂乱,农凡听得头昏脑涨,那伙人却吵得天翻地覆。闹了半天,原来是因为没人记得二当家的生辰八字和死辰。

“你们这帮人,还不快给老子回去查看。”这边头目暴跳如雷,对着几个手下大发雷霆。

“啊,当家的,我想起来了,是…”一个手下忽然插口道。

“什么?快说。”头目吼道。

“我我我…我又忘了…”手下被头目这么一吓,刚想起的事情又被吓忘了。

“你添什么乱?给我拖下去打。”头目怒道。

手下一听,立刻哭喊着求饶,场面显得十分喧嚣。这边富人的亲属已经写好黄纸,就等农凡吩咐细节,等了半天却见农凡一直在和那伙粗人打混。眼看吉时要到,几个胆大的亲属纷纷上前问话,一边的头目见状立刻骂道:“你们凑什么乱,滚一边去,还没轮到你们。”这几个胆大的人立刻回骂,现场顿时乱成一片。

农凡无可奈何,从头到尾就是这个头目在添乱,他居然还好意思说别人。

等到许秋原过来时,两边的人就差没动手。许秋原看到农凡被围在中间,被两边的人扯来扯去,脸愁得跟苦瓜似的。微微一笑后,他扯起嗓门喝道:“都给我闭嘴。”

听到许秋原的喝声,两边的人立刻安静下来。农凡这才松口气,心中暗叹还是许秋原有威严。

“一个个来,写好的先过来。小凡你告诉他们待会儿该怎么做。完了就进来帮我。”说完,他带着妇人和富翁走进了义庄。

为了方便,许秋原一开始就吩咐三家把装死者的寿木抬到义庄,起尸就在义庄里举行。

亲属可以在一旁看死者出棺,然后亲属行拜走场。不过起尸过程亲属不可观看,起尸后,当赶尸匠领出尸体启程时,亲属须哭丧送行九百九十九步。随后亲属不能走回头路,要绕道回家。到家后须在门口脱鞋拍打再走进屋里。除了同门同派外,每个赶尸人都有自己的一套做法,所以亲属都需要按着赶尸人的嘱咐做。

许秋原领着妇人和富人来到死者的棺木旁,问妇人道:“张氏张宝山前来送行的亲人来了多少?”

妇人一听,神色尴尬:“张氏无亲戚,就张氏内人来相送。”

许秋原点点头,转而问富人道:“沈氏沈尊云前来相送的亲人来了多少?”

富人神色得意,说道:“沈氏亲戚五十六人前来相送。”

“既然张氏亲戚只有一人相送,那就先处理吧,沈老爷不知应否?”许秋原淡淡道。

富人收起得意之色,一脸为难,吉时快到了,他一家亲戚这般多,等走完场时吉时也早过了,现在还要让别人先一步,他很是不乐意。许秋原瞅了他一眼,知道富人在想什么,他说道:“你方亲戚人数太多,而且后面还有别人等着。这样吧,我看就几个最亲的亲人来走场就行了,其他的人在外面跪拜吧。你说怎样?沈老爷。”

富人想想也无其他办法,谁叫现在只有许秋原敢走猫子林,自己也不是没担心过他会不会带着亲人的遗体死在里面,不过跟他介绍许秋原的人都说这人本事高强,值得信任。想到这儿,富人无奈地回道:“一切听师父吩咐。”

走场,即是把死者抬出寿木放在寿床上,然后死者最为亲近的亲人为死者洗身、梳发、喂饭,接着众亲属按辈分排队瞻仰死者遗容,瞻仰之后要跨过火盆,继续走一圈后再瞻仰一次。整个过程要走三遍。走场的时候,师父会在一旁诵经,也就是说些死者可安心离去或是赞扬死者的话语。

妇人只有一人,很快便走完场,接着轮到富人,十几人走了一刻才算完。

刚一走完,山贼头目和农凡进来了。农凡向许秋原行了一礼后说:“师父,他们想起死者的八字和死辰了。弟子也已嘱咐他们该如何做了。”

许秋原点点头,看了一下黄纸后问头目:“林氏林麻子亲属前来相送多少人?”

头目一听,回道:“没有亲属,兄弟一帮。”

许秋原皱皱眉头,问道:“一帮是多少人?”

“多少?嗯,没三十也有二十五吧。”

许秋原看了看农凡,农凡立刻说道:“弟子数过,是十九人。”

“十九人?一定是跑去找乐子了,我说怎么总觉得人数看起来少了一半,原来是瞒着老子溜出去了,看我回去不扒了你们的皮。”

头目的声音不但洪亮而且讲话粗俗,许秋原听在耳里是气在心里。不过他也懒得跟头目废话,吩咐农凡道:“小凡,你去外面带几个跟林麻子最要好的人来走场。”

农凡知道许秋原生气了,自己亦是对这头目无可奈何。他点头说道:“弟子明白。”

想不到这二当家人缘不错,待农凡出去一说,立刻有十多人跟了进来。等走完场后,许秋原喊道:“家属回避。”

等家属走出去后,农凡立即关上义庄的门,因为接下来为尸体防腐和引魂是外人不能看的。如何起尸,就连农凡也是第一次看。

许秋原先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瓶子,接着叫农凡取来一空碗,尔后从小瓶里倒出一些红色粉末。农凡一见,心中好奇,问:“师父,这是什么?”

“这是一种叫吞腐风的药粉,在绿叶庄后院不是种着很多蓝色青草吗?这个就是用那种草做的。”许秋原有些意外,他还以为张小洛已经告诉过农凡,没想到他竟然还不知道。

其实张小洛告诉过农凡,只是这小子不当回事,忘了。

接着许秋原从包袱里取出一只小葫芦,往碗里倒出一种褐色的药水。与吞腐风混合后,颜色就变成了灰色。葫芦的药水农凡倒是知道用什么做的,平时他没少看张小洛熬这种药,张小洛说这是用朱砂、明胶、白土粉、石灰粉、天麻、蜂蜜、野菊等许多药材熬成的,当初还不知是干什么用的,后来才知道是用来防腐的。

许秋原把药水递给农凡,嘱咐道:“每个尸体喂上三口。”

农凡点头接过,边喂尸体药水边问:“师父,那吞腐风不是蓝色的吗?刚才的药粉怎么是红色的?”

许秋原收起小瓶子,解释道:“这吞腐风师父不说大话,当今天下也许就只有为师的绿叶庄种着一些而已。据说这是云南古时的异草,是创派祖师从云南带过来的,不过吞腐风是很难种的,初色鲜蓝,到枯萎时又变成红色。这种草每三年才会枯萎一次,之后要过三年才会重新长出。”

吞腐风形似灯芯草,枯萎后磨成粉末可用来防尸腐,药水是辅助,吞腐风才是主要。

喂入药水后,接着便是引魂入尸。

人有三魂七魄,三魂即指天魂、地魂、命魂。天魂为阳、地魂为阴、命魂又为阴阳。三魂是指对人思想、行动、生命的掌控。而地魂即是对行动的掌控。引魂入尸引的便是地魂。

师徒二人起了坛,向天叩拜了三下,跟着正式作法。

第三章 初次赶尸被困深林,遭遇尸变 第一节

只见许秋原手执桃木剑,舞得虎虎生风,不时口中还默念:“尔身非本身,本身非玉身,烈火焚此身,而此得重生…”

农凡看着偷笑不已,张小洛曾告诉他,其实舞剑与口诀很多时候不起作用,都是用来唬人的,你不装模作样,人家又怎知道你在做什么。起尸,比想象中要困难得多。

第一次看许秋原发疯般鬼叫乱舞,农凡好几次差点忍不住要笑出来。等许秋原停了下来,他脸色一正,知道真功夫来了。

只见许秋原手指一沾朱砂,快步来到尸体面前,此时他不知在憋什么劲,竟是满脸通红。片刻后,他往尸体额头点了一下,一点朱砂印留在尸体额头上,接着又对其他两具尸体做了同样动作。

农凡虽不知许秋原在做什么,不过许秋原在点下去的刹那,他仿似看到许秋原的手指浮现着一层金红光芒。农凡自解人不可能发出光芒,自己该是眼花而已。

在三具尸体额头留下三点朱砂印后,许秋原退回法坛前,拿出三张写着死者生辰八字、死辰和名字、性别的黄纸,接着他捏着黄纸一抖,三张黄纸突然起来。待黄纸烧成灰烬,许秋原用朱砂笔画了张符,将灰烬包了起来。然后放进怀里。接着他又拿起桃木剑,鬼叫着乱舞起来。

农凡看得目瞪口呆,他知道许秋原在鬼叫之前就已经作法完成,虽不知他做了什么,但只凭几个动作就能起尸,这未免也太容易了。

果然,许秋原乱舞片刻后,突然抄起招魂铃摇个不停,一手用桃木剑指着尸体缓翘,口中喝道:“起。”躺在寿床上的尸体突然立身而站。

农凡虽知道尸体会站立而起,不过他还是吓了一跳。神秘莫测的赶尸就这么简单,真是不可思议。

看到农凡在发愣,许秋原说:“好了,去告诉他们一声吧,这起尸虽看似简单,但这是你没学到里面奥秘才这般想,日后学的时候你就会知道有多辛苦了。”

农凡半信半疑,走到门口喊了一声。

几家亲属在外面等着,忽然听到屋内传来一声喊:“仙人上路,亲人随送…”

门打开后,许秋原在前,身穿青色道袍,胸前挂着一个小黑盒,手执摄魂铃,边走边摇。后面是三具尸体,尸体额头上贴着一符,闭眼跟着。走在最后的是农凡,他拿着一沓纸钱,每喊一句“仙人上路,亲人相送”,就朝天一撒纸钱。表面看似模似样,殊不知他心里乐得开花:“好玩。”

妇人一见自己的汉子走在最前,心中一痛,哭了起来。

这边富人请了几个哭丧的,许秋原领尸一出来,他们也号声大哭起来。

另一边的山贼们可就傻眼了,这些人都是流血不留泪的强人,有些人都已忘了哭这回事,所以这些人中一片寂静。头目一看,心想这面子不能丢啊,人家都哭得稀里哗啦地为亲人送行,自己这边却连个屁声都没有。想到这儿,他怒喊道:“都给老子哭起来,谁要是不哭我就毙了他。”

山贼们一看头目发火了,没办法,哭吧。

顿时,哭爹的、喊娘的是一片鬼哭狼嚎,这伙人声音粗野洪亮,又各顾各地哭喊,那场面简直比自己死了亲爹还惨。随着这些乱七八糟的鬼哭狼嚎声,猫子村里许多小孩被吓醒了。

这些山贼的哭声,直到送出九百九十九步后才停了下来。等所有人离去后,师徒二人对视一眼,突然放声大笑,这九百九十九步可把他们憋坏了,虽是无礼,但却也忍不住山贼们的挑逗。

笑足后,农凡看了看三个尸体,说道:“师父,能让我来赶吗?”

许秋原点了点头:“也好,让你长长经验。把这个放在身上,这些尸体便会跟着你走。”说着,他从怀里掏出包着灰烬的符纸出来。

农凡接过灵符放进怀里,自己走在尸体前面,领着尸体每走十几步便喊:“仙人上路,众生回避。”

他的第一次赶尸,就这般开始了。

猫子林原无名称,约有一般乡镇大小,传说里面有一座古坟,没有人清楚古坟修建于何时,只知是某朝一将军的坟墓。不知从何时起,经过猫子林的人都说在看到有一大群野猫栖息在古坟四周。每当深夜,群猫啸叫,令人毛骨悚然,故此才唤作猫子林。

刚入猫子林,农凡就觉得心里有点发毛,他感觉这里很不平静,与“乱葬岗”不同,这里仿似少了几分死亡气息却多了几分诡异。

空中月光皎洁,头顶上树叶虽是茂盛却挡不住月光普照,令农凡害怕的便是进入猫子林这么久却听不到半点动物的声响,一切静得莫名、静得诡异。

他悄声问许秋原:“师父,这里有些不妥,会否有什么妖魔鬼怪?”

许秋原也注意到异常,巡视下四周,并无发现怪异之处,说:“有我在,怕什么?”

农凡只好继续往前走,越走他心里就越发毛,这林子果真不对劲,走了许久,竟看不到半只飞禽走兽,连飞行爬虫也像是销声匿迹了般。农凡停了下来,说:“师父,还是你来吧,我护尸。”

许秋原心里也微感奇怪,为安全起见,他点头接过。

二人越是深入猫子林越觉不妥,树林里的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怪味,这股味道随着他们的深入,愈加浓烈。农凡用力一嗅,似是花香,再一嗅,花香中还带着淡淡的烂叶味。

就在他困惑时,树林深处开始传来奇怪声响,师徒二人不禁暗暗警惕起来。

夜间赶尸,只可点一小油灯照亮,小油灯放在一个黑盒里,赶尸的人会把这个小盒子挂在胸前,借着微亮前行。当然,并非所有赶尸匠都这般做,只是天官门的规矩如此。

农凡走在尸体旁边,他不敢跟在尸体后,只因怕自己忽然被什么妖魔鬼怪抓走了许秋原还不知道。随着深入树林,他心中越发害怕,一会儿望左一会儿看右,生怕有什么东西突然从树林中冲出来。看着一跳一跳的尸体,他心想:虽说三魂残缺只能让尸体跳动,但这也怪吓人的,要是放在以前,自己还不得被这四个尸体吓死?想到这儿,他愣了愣,心跳骤然加速,冷汗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他吓得结结巴巴:“四…师…四…师父…四四四个…”

许秋原正警惕着四周,忽听农凡说话不清不楚,不耐烦问道:“什么事?别吞吞吐吐的。”

好不容易,农凡才冷静下来,他猛地向许秋原这边跑来,口中怪叫道:“师父啊…后面多了一个!”

许秋原闻言大惊,回头一看,尸伍后面果真多了一黑影。许秋原不禁怒喝一声:“大胆妖孽。”喊着,他从怀中掏出几张黄符,脚下一纵,扑向黑影。

黑影一见不妙,未等许秋原扑到,慌忙闪身窜进旁边树丛,没入黑暗之中。

许秋原把小油灯丢给了农凡,随后便追了进去,黑暗中传来他的声音:“小凡,你看好尸体。”

事情的变化快得让农凡反应不过来,等他回过神来时,眼前的情形让他傻眼了。可操控尸体的纸符在许秋原身上,三个尸体已不受他所控。他只能和三具尸体呆呆地站立着。更糟糕的是,许秋原这一离开,他的胆子也随着跌到低谷。

看着离他不过几米之距的几具尸体,农凡始终不敢近前,哪怕是一步。他踌躇片刻,突然对几具尸体说道:“几位兄台,你们不久便可返乡归根,即遗望可成,那咱们就应当和睦相处,谁都不要发脾气好不好?”

停了停,他又道:“看得出几位兄台亦是安分守己之人,想必不会为难小弟吧?”嘴上说着,他的眼光却不敢从几具尸体身上移开半点。

等了半天,见几具尸体依旧如初,他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正在这时,旁边黑暗的树丛里传来“喵呜”一声怪叫,农凡差点没被吓个半死,随即他醒悟过来,原来是猫叫声。

这是进了这片林子后第一次有了动物的活动迹象,好奇之下,农凡提灯照去,微光可及处什么也没有。未等农凡把灯光移开,林子里又陆续传出一模一样的猫叫声。

自认为是野猫出没的农凡不禁胆子壮上三分,心里想:“吓我?爷我怕的东西虽多,就是不怕猫。”想着,他抄起地上的一块小石头,往声音处奋力扔去。

石头扔出后,树林里又恢复了寂静,农凡哈哈一笑:“敢吓爷?打断你猫腿看你还敢不。”他的话音刚落,更多诡异的厉叫同时响起:“喵咦呜…”这次传来的猫叫似乎来自四面八方,农凡大为懊恼,捡起一些小石头,一边往树林中扔出,一边骂道:“叫你们叫,三更半夜的吵死人了,看大爷我废了你们。”

一通乱砸后,四周再次恢复了平静,农凡心想:吓跑了吧?奇怪,哪儿来这么多野猫?

可正当他还在犯疑时,“喵”一声猫叫响起。农凡心里咯噔一下,全身寒毛竖起,只因这次的声音是从他身后传来的,声音之近,如似在他耳边叫喊一般。定了定神,他猛地转身一看,眼前一幕多少让他脑筋停顿了一下。

三具尸体身上不知何时爬满了野猫,黑暗之中一双双发出蓝色幽光的眼睛正盯着农凡看,时不时地发出声声低叫。

“喵”的一声,这次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农凡顺着看去,三具尸体头顶都趴着一只灰白肥胖的野猫,这三只野猫紧盯着农凡,胖乎乎的猫脸竟似带着藐视嘲笑。农凡虽被这诡异一幕吓了一跳,不过更多的却是怕尸体被野猫啃咬破坏。他抄起地上一小树枝,怒喊扑上:“臭猫,抓老鼠抓到我兄台们身上了,看爷不把你们串起来烤了。”

那些野猫行动迅捷,上蹿下跳,躲来躲去,经过一番追赶和折腾后,农凡这才将野猫驱走。而此时他的脸上已经挂着无数道红痕,衣服破烂不堪,已是气喘吁吁。他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里想着,这些野猫虽然来路不明,但总算赶走了,幸好没被师父看到刚才我那狼狈的样子,不然他又该发脾气了。

与许多传说一样,很多危险,总会悄然降临在人们放松警惕的那一刻。也许是今夜怪异事太多所致,也许是农凡不把猫当回事。他竟把许秋原告诫他的行尸忌讳之一的不可让长毛活物接近尸体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传说猫一出世,皆有九命。猫的九命并非指它有九条命可用,而是指猫带有九魂。猫的九魂除了一条是命魂外,其他皆是地魂。地魂可控活物行动,所以民间很忌讳猫接近死尸。当猫一近尸体时,猫身体内的八条地魂便会传一些给死尸,当然,猫是不受影响,但尸体就会有诈尸的危险。所以许多百姓在守灵时总会在灵堂上放置一把倒放的新扫把,一是为了诈尸时把尸体体内的地魂拍走,二是用来赶猫打鼠的。

而赶尸人比之百姓更为忌讳,因为起尸时已为尸体注入一魂,倘若尸体再吸取一魂,便很有可能会尸变。到时,因吸收地魂的尸体就会变成活死人,即所谓的“行尸走肉”。

农凡眼睁睁地看着三具尸体额头上的“镇尸符”突然掉落在地,却束手无策。吸取第二条地魂的三具尸体随即暴走,朝他怪叫一声后就猛扑而来。

农凡被吓得脑中一片空白,好在这一年来他也没白练功夫,就在尸体的手即将掐住他的脖子时,他本能地挡开迅猛抓来的尸手,再往后一纵,退出行尸攻击范围。待落地站稳,农凡这才清醒过来,看着眼前这三具行尸,他有些欲哭无泪。事情就发生在自己眼皮底下,这要是被许秋原知道了还不得把自己暴揍一顿。一想到许秋原发怒的样子,他不禁打了一哆嗦,跟眼前这三具行尸比起来,许秋原可要可怕得多。

想到这儿,他心里不由得暗暗发狠:一定要把这些行尸撂倒,绝不能让师父知道尸变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