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妈妈去旅游了?!这老两口儿一向是勤俭持家,怎么突然想开了?”沈默盯着林涛看了半天,一直看到林涛心里发毛,“你小子不好好读书,跑到贵阳来干嘛?现在又不是假期!
”
“姨爹姨妈去旅游,不放心爷爷一人儿在家,就让我来陪爷爷住一段儿。干嘛这样看着我?我倒是想读书,可是没人要我呀!这不,本来想让姨爹想想办法的,偏巧他又出去旅游了。”
“敢情你小子在丛江县没有考上高中,这是跑到贵阳取巧来了!是不是看我爸在二十一中教书,就奔着二十一中来了?臭小子!就这点出息?”
“我这不是发挥……有点失常嘛!干嘛说这么难听?还当着……”林涛挠头,挤眼,歪嘴。
沈默瞪眼,右手食指朝林涛用力点了几下,没有说话。转向夏晓薇:“晓薇,我去找爷爷。你在家歇会儿?”
“我和你一块儿去!”
“姐,你就在家歇会儿得了,让我哥一人儿去呗!”林涛涎着脸说。
夏晓薇再次被林涛逗乐了,用手掩着嘴。
“我看你小子就是没事儿找抽!等我腾出手来赏你两个大耳刮子你就消停了!”
“沈默哥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看你还是文化人呢,张口闭口地用暴力威胁。而且还当着这么漂亮的姐姐……”林涛的话头总是爱往夏晓薇身上绕。
沈默起身对夏晓薇说:“这小子人来疯,别理他!咱们走吧。”
夏晓薇笑着起身,跟在沈默身后。
林涛对着沈默和夏晓薇的背影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来到路边,沈默招手打车。
林涛站在二楼的阳台上,看着夏晓薇随沈默上了出租车,不由得自言自语:“沈默哥哥太有福气了!”
大十字街南口,一座明清风格的四合院—达德书院。
出租车停下。
达德书院是贵阳人的骄傲。其前身是达德学堂—中国最早的私学之一,也是王若飞的母校。现在的达德书院是一个集戏院、书店和茶馆为一体的消闲地。每逢周末,都有专业剧团在这里
演出,人们不仅可以在古色古香的戏馆内品茗听韵,还可以点戏冠名演出,甚至粉墨登场。
踏上石阶,沈默突然迟疑:“不对,今天星期三,不是周末,老爷子来听什么戏?八成是在茶馆和人摆龙门阵呢!走,去茶馆。”
夏晓薇跟着沈默直奔茶馆而去。
茶馆的回廊下,几个老者围坐在一张方桌旁边。一个长髯老者的侧影,须发皆白,不停做着各种手势。看样子正讲到得意处。
“爷爷!”沈默拉起夏晓薇的手,迎着老人跑过去。
长髯老者的手势停在半空,扭头一看,是自己的宝贝孙子来了,而且还带来一个漂亮姑娘,两个人的手还牵在一起!老人高兴地回应道:“哎哟,是默崽回来了!孙子唉,可想死爷爷了
!”然后对其他老者说,“各位,我大孙子回家了!今天不和你们玩了……”
“沈家阿公,你孙媳妇儿漂亮哦!”其中一个老者奉承道。“漂亮。”“漂亮!”其他几个老者附和着说。
沈鸣谦被几个老者奉承得心里美滋滋的,乐颠儿颠儿地迎了过来。
“爷爷,这是夏晓薇,我教授的女儿!晓薇,这是我爷爷。”
夏晓薇甜甜地叫了一声爷爷,把个老头儿乐得脸上笑开了花:“走,孩子们,咱们回家。”
一老二少兴冲冲地出了达德书院,沈默欲打车,却被老爷子制止了:“没有几步远,咱们走着回去吧!”
“爷爷,可现在下着雨呢!”
“这也叫雨吗?像下雾似的。”
沈默看看天,发觉雨真的更小了,果然像下雾似的。便也不再说话,搀起老爷子的胳膊。
老爷子甩开沈默的手:“小子,你真当爷爷老了?我身板硬朗着呢!就这条道儿,我一天最少走四趟。”
沈默笑了,老爷子七十六了,还是不服老。
“爷爷,我爸我妈去哪儿旅游了?怎么把您一个人抛在家里不管了?”
“是省里组织的中小学优秀教师去考察了!领导允许带家属。你妈不想去,不放心我一人在家。被我骂走了!你妈呀,是个好媳妇儿!这些年在咱们沈家吃苦受累的,一家人里里外外的
这些事儿,不容易啊!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怎么能不去呢?让我一通骂,给骂走了!嗯,默崽,我可告诉你,以后你成了家,如果不对你妈好点儿,爷爷可不依你!”老爷子心气儿
挺高,不停地絮絮叨叨。
“爷爷,我哪儿敢啊!”沈默笑着说。
“爷爷你放心吧,沈默哥哥啊,他不会的。”夏晓薇觉得老爷子很有意思,忍不住插言。
老爷子把头扭向夏晓薇:“这话我爱听!姑娘,你可是金口,你这一句能顶默崽一百句。”
“爷爷!晓薇是我们教授的女儿。”沈默听得爷爷的话头儿不对,连忙打断,再次强调说。
“好!教授的女儿好啊,那不是更好吗?”老爷子还越说越起劲。
这时,夏晓薇也突然明白了老爷子的话外音,不由得拿眼偷看沈默的反应。
沈默木然地走着。
夏晓薇用胳膊肘儿碰一下沈默:“有个爷爷真好!”
“嗯?”老爷子疑惑地看了夏晓薇一眼,“你没有爷爷吗?”
“我爷爷?”夏晓薇的脸上掠过一丝迷茫,“我从来没见过我爷爷。爸爸也很少说起爷爷。记得小时候我问过爸爸,我说,别的孩子都有爷爷,我爷爷在哪儿?爸爸的脸色突然变得阴沉
可怕,吼道,问什么问?你爷爷死了!……还有我奶奶,我奶奶也是个古怪的老太太,她好像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和姐姐,也不和我们住一起。有时我们去看她,她也是阴沉着脸,像是所
有人都欠了她钱似的。她是去年死的,她死的时候,我和姐姐谁都没有流一滴眼泪。其实我也想哭,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哭不出。”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老爷子叹息道,“做我的孙媳妇吧!我就是你的亲爷爷……”
“爷爷,林涛是怎么回事?”沈默怕爷爷再说出什么让人尴尬的话,连忙岔开了话题。
“高中没考上,跑到贵阳来找你爸了!那小子脑瓜聪明,可惜没用到正经地方,如果用到正经地方,你都不是个儿!读初二的时候还得过丛江县的三好学生呢,后来不知怎么的就突然迷
上麻将了,书也不正经念了,整天逃课泡到麻将馆里。你姨爹姨妈也管不了。这不,前不久刚刚因为出老千被几个痞子揍了一顿。现在又想读书了,自个儿颠儿颠儿地跑到贵阳来了。本
来你爸已经和人说好让他去二十一中读书,可又怕他没有定性。故意吊他一段时间,说等到考察回来再安排他的事儿。咦,我刚才说什么来着?我刚要和夏姑娘说点事儿,就你小子打岔
,我这会儿想不起来了……”老爷子一脸憨态。
沈默和夏晓薇被逗得哈哈大笑。
三个人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就走到家门口。
进家之后,刚刚坐定,老爷子就开口说道:“说吧孙子,你这时候回家来肯定是有什么事情。”
“什么事都瞒不过爷爷,我来家的确有件事情。我们去你屋里说吧!”沈默转身,“晓薇,你先自己坐会儿,我要和爷爷单独聊聊。”
夏晓薇点点头。她明白沈默的意思,每个家庭都有自己的秘密,很多事情是不足为外人道的。就他们祖孙俩,有些话才好说。
林涛从楼上跑到客厅,凑热闹地说:“姐,我来陪你!”
沈默瞪了林涛一眼,也无暇和他计较,径直随沈鸣谦上了二楼的卧室。
老爷子的卧室十分简洁,一张竹床,一张竹制方形矮桌,两把竹椅。矮桌上有一把紫砂壶,一方木制棋盘,棋盘上还随意摆布着几枚梨木棋子,还有一本象棋古谱《适情雅趣》。沈默一
看就知道老爷子还是经常在琢磨棋艺。
祖孙二人分别坐在竹椅上,还是老爷子先开口:“说吧,有什么事?”
“我太爷爷是怎么失踪的?”沈默问道。
闻听此言,沈鸣谦老爷子脸色骤变,乌黑铁青,阴沉地说:“为什么要问这个?”
沈默怕老爷子为自己担心,不想把夏青教授遇害的事让老人知道,便谎称道:“我们教授在讲课时提到了太爷爷的事,我很好奇。再说,自己家的事都不知道,也是件很丢面子的事儿。
”
沈鸣谦沉默良久才开口:“娃崽,你还是太嫩了,撒谎都不会。你几千里路巴巴地跑回家就是来找面子?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有人出事儿了?是你的教授吗?”
沈默眼见瞒不过老人,就将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说给了沈鸣谦。并特别说明夏青教授遇害前和太爷爷失踪前研究的是同一个课题。
“是关于那颗梵天之眼的,对吧?”沈鸣谦问。
爷爷居然知道梵天之眼!沈默万分惊讶,他不知道爷爷还知道哪些情况,试探着问:“真的有这样一颗钻石吗?”
“这颗钻石绝对是有,但谁都不知道它最后的下落。从清光绪年间,日本国领事得丸作藏放着好好的京城不待,偏偏一次又一次地跑到贵州。还有日本国旅行家鸟居龙臧不远万里漂洋过
海来到中国,也一次又一次地往贵州跑。他们名义上是访古碑、求摹本,其实都是一个目的。就是冲着梵天之眼来的!”
沈默疑惑。得丸作藏和鸟居龙臧都是确有其人。光绪年间,二人多次来贵州考察,并将红崖天书摹本带回国内,在日本学术界引起轰动。但是,爷爷怎么会知道这两个人?
沈鸣谦仿佛看透了孙子的心思:“当年,你太爷爷失踪时,我刚刚八岁。当然什么都不懂,只知道跟着你太奶奶逃命。后来,我长大了,我发誓要报仇,可我不知道仇人是谁。十四岁那
年,那是民国三十三年,按公历是1944年,那年春天的一个晚上,我瞒着你太奶奶,一个人从乡下跑到贵阳,找到了王伯群先生。就在护国路王公馆的门口,我见到了王先生。一听我是
李畋的儿子,王先生就把我领进公馆,告诉我一些情况。那时,因为日本人已经开始进攻西南地区,大夏大学又准备迁往赤水。王先生很忙,就给了我一些钱,又差人把我送出贵阳。得
丸作藏和鸟居龙臧这两个名字,也是王先生告诉我的。”
“为什么是贵州?凭什么说梵天之眼在贵州?”沈默问。
“我哪知道?要知道也是你太爷爷知道!可到临了……你太爷爷连自己丢哪儿都不知道了!”提起往事,老人总是难免有几分伤感。
“王伯群先生还告诉您什么?只要是关于太爷爷的,我都想知道。”沈默满怀期待地看着爷爷。
沈鸣谦摇了摇头:“我就知道这些。”
“爷爷,您再想想。”
“没得想了。”老人回答的很干脆。
沈默心里不免有几分失望,半天不语。
沈鸣谦老人突然起身,说:“对了,你太爷爷曾经留下一样东西。”说完,老人走到床前,弯腰从床下拖出一只樟木箱子。打开锁,从里面取出一个包裹。老人把矮桌上的紫砂壶和棋子
什么的收拾到一边,将包裹放在桌上,一层一层地打开……最后,一本线装古书呈现在祖孙二人面前。
注一:红崖天书。在贵州省安顺地区关岭布依族苗族自治县境内的断桥乡龙爪村东南的晒甲山西侧岩壁上,有一块长约100米、高3米的土红色的石壁,上面分布有二十余个非镌非刻、非
阴非阳、似隶非隶、似篆非篆、形若古文的符号,字迹红艳似火,虬结怪诞,被世人称为红崖天书。自明朝弘治初年被发现以来,迄今500年来尚无一人能够真正地破译。有研究者认为,
“红崖天书”的神秘性完全不亚于古埃及的金字塔、秘鲁纳斯卡地画、巴比伦空中花园等世界奇迹。
第十四章 古籍
2006年9月21日上午。
沈家小楼的楼顶上,一把巨大的红色伞盖下,沈默和夏晓薇坐在矮凳上看着贵阳的雨景。沈默手里捧着那本曾祖父留下的古书—《啸亭杂录》。自从沈鸣谦老人打开那个包裹之后,这本
书就再也没有离开过沈默的手。
“《啸亭杂录》是一本什么书?”夏晓薇问道。
“要说清这本书,必须先说清一个人。也就是这本书的作者,昭梿。昭梿号汲修主人,清朝宗室,礼亲王代善的后人,生活时期历经乾隆、嘉庆、道光三朝。他爱好文史,精通满族民俗
和清朝典章制度。《啸亭杂录》是他的读书札记,而他本人也不过写文自娱,本不想传世。病故后其文稿大多散失,后由端方组织搜集整理,加上启功先生收藏的一部分,由中华书局出
版,名为《啸亭杂录》,包括杂录、续录两部分。《啸亭杂录》涉及民俗、人物、宗教、传说、重大历史事件、个人生活琐事、读后感等。昭梿治学严谨,凡涉及历史事件多为亲历,如
系道听途说则注明来源,因此较为可信。此书现为研究清朝历史的必备书目。”
“启功先生?爱新觉罗·启功?中国书法家协会主席?”
“对。”
“启功先生2005年因病去世。按年龄上推他应该出生在……”
“1912年7月26日生于北京。”
“问题就出在这里,照你的说法,《啸亭杂录》里有启功先生的收藏部分。那最早的成书时间也应该在启功先生成年之后。这个线装本看起来时间更早。这怎么解释?”
“你说的只是其中一条,还有一条奇怪的地方—这也不是中华书局的版本。你看这儿……”沈默指着书的某处,“文盛斋刊刻。”
“这就更奇怪了。”
“是啊,我也觉得有些奇怪。不过,这倒让我想起一则典故。昭梿贵为清八大铁帽子王之后,虽然文思敏捷,才华横溢。但性格暴戾,妄自尊大,常常恃强凌弱。嘉庆二十年,昭梿因故
被削去王爵,交宗人府禁闭三年。经历此劫之后,昭梿沉迷戏曲,成为京城第一票友。据说,当时有一位交好的戏子曾经出钱将昭梿的文章刊刻了一百册,当时的书名就叫《啸亭杂录》
。”
“这本书会不会就是那一百册之一?”
沈默迟疑了一会儿说:“但是,据说那一百册书后来都散轶了。从来没有人见到过完整的版本。”
“这太不可思议了!”
“还有更不可思议的呢!”沈默说,“我昨天晚上仔细看过这本书。发现这本书和我原来看到的大不相同。近年出版的《啸亭杂录》共分十卷,其中卷十又分上下两编,共计十一个单元
。而这部书却只有九卷。每卷的篇目也不尽相同。我仔细地将书里的内容和自己记忆中的相对比,发觉虽然卷秩不同,但内容却与新版书是一致的,只是没有收录新版书中第十卷的内容
。我怀疑这会不会是一部伪书?我对古籍的鉴定可是外行。如果是伪书,那么……就不太好说了。”
夏晓薇感觉沈默话里有话,就追问道:“如果不是伪书呢?”
“如果说不是伪书,那么你看这里!”沈默翻开书页,指着一个地方说。
夏晓薇接过古书,看沈默所指的地方。这是一部笔记体的着作,文字长短不拘,每篇都有一个小题目。沈默指的是一篇名为“石门奇女”的文字。文字很短:
“石门奇女,善筮蛊之术。有姿色,年长未嫁。自云应为公卿妇。乾隆戊子,傅文忠公恒经略缅事。乃自投营中,愿奉箕帚。傅公纳之。庚寅,傅公返京,女不从,公厚遣之。不知所终
。”
“这一段怎么了?”
“对《啸亭杂录》一书,我虽然说不上是熟读成诵,但对书中的内容却是了然于心的。但是,我却从来没见过有什么‘石门奇女’的条目。虽然只是短短的六十六个字,讲述的故事却格
外离奇。一个生长在石门的女子,擅长算卦和下蛊。虽然长得漂亮,却没有嫁人。自称应该嫁给公卿大臣为妇。乾隆三十三年,即戊子年,傅恒南下云贵主持中缅战争时,却自行投到军
营中,要嫁给傅恒。傅恒收留了她。而到了乾隆三十五年,即庚寅年,傅恒班师回朝时,她却不肯随傅恒北上。而傅恒却给了她很多东西让她离开。最终也不知道她去了什么地方。”
“这有什么离奇的?我不明白。”
“不但离奇,简直就是荒诞不经!石门女虽奇,更奇的是傅恒。石门女来,他则收留。石门女要离开,他就厚遣之。纵然是一平民百姓,也不会让自己的小妾这样来去自由,更何况傅恒
是朝廷重臣,当朝的国舅!除非两种可能—要么这本书是伪书,这故事根本就是无稽之谈。要么就是傅恒真的中了石门女的蛊术。”
“这对我们有什么用处?”夏晓薇再一次问道。
“当然有用,而且是大用处。你还记得于道泉先生的那本日记吗?有一篇日记是写泰戈尔觐见溥仪的。泰戈尔对溥仪讲,傅恒在征讨缅甸时得到了一颗稀世钻石。在一般情况下,像这样
的特殊战利品是要献给皇帝的,否则便是杀头之罪。更何况傅恒还是乾隆皇帝的内弟!但是,他却没有这么做。大清宝库中没有关于这颗钻石的任何记载!那么只有两种情况:其一是傅
恒根本没有得到梵天之眼,是泰戈尔弄错了。其二是傅恒确实得到了梵天之眼,却没有上交给乾隆皇帝。那么……”
“你是说,会不会是傅恒把梵天之眼交给了石门女,让她带走了?”夏晓薇接过沈默的话头。
“对!这样一想,是不是有点意思了?”
“意思是有了,可是,这不是编故事写小说。就算是编故事写小说,你也得给傅恒一个理由吧?他这样做的动机是什么?得到这样一件稀世珍宝,他冒着杀头的危险隐匿起来,多半是他
自己见财起意。他没有传诸子孙,却这样送给了一个小妾。这在当时的历史背景下,无异于天方夜谭。沈默哥哥,你可千万别对我说傅恒大人真心爱上了石门女,别拿爱情说事儿!那是
糟践古人。我不是小孩子,不喜欢琼瑶剧。”夏晓薇一本正经地说道。
“哈哈……”沈默被夏晓薇最后一句话逗笑了,“我也不喜欢琼瑶剧。不过我喜欢胡适先生的一句话—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现在,我想先找人鉴定一下这本书的真伪。”
下午一点半,贵州省文物馆古籍鉴定所。
沈默和夏晓薇交了鉴定费,办好手续,将古书交给技术员。
半小时之后,年轻的技术员将一纸鉴定证书递给沈默。
沈默接过,鉴定结果一栏简单地写着几个字:确认为清代中晚期木刻本。
“完了?就这么简单?”沈默看着手中的鉴定书,感觉有些失望。
“完了,就这么简单。有什么问题吗?”年轻的技术员对沈默的问题感到不解。
“我是想得到这本书的相关信息,比如和这本书相关的人和事……”
“哦,我明白了。你大概是想通过考据等传统手段来对这本书进行相关鉴定,但是,很遗憾。我们现在做的只是技术性鉴定。说白了,就是通过提取纸张纤维进行化验,同时观察纸张在
紫外线下的成像等等,也就是利用现代技术对这本书进行了鉴定,并且得出了现在的结论。”
听了技术员的话,沈默明白,在这里不会得到更多的信息了。只能得知这本书的成书年代。清代中晚期,这和昭梿生活的年代倒是相吻合。
“到哪儿才能用传统手法进行鉴定呢?”夏晓薇问那个技术员。
技术员看了看夏晓薇,眼睛闪闪发亮,这姑娘实在太漂亮了!他堆起笑容柔声细语地说:“其实,平时咱们这儿就能做的。只是不巧的很,两位专家都被中央电视台请到北京录制‘鉴宝
’节目了。如果您不急,等他们回来就能给您鉴定。”
“那他们大约什么时候能回来?”夏晓薇感到了希望。
“可能要一周之后吧!不过也说不好,如果有其他活动可能时间更长一些。不过,您别急,等他们回来我先帮您挂上号。”技术员讨好地说。
“一周?时间太长了。有没有别的办法?”夏晓薇朝技术员笑了笑。
技术员想了想说:“办法倒是有一个,不过还要看你们的运气如何。”
“有办法就好!请讲。”沈默说。
技术员看了看沈默,却依然对着夏晓薇说:“到甲秀广场旁边的西湖巷找吴伯寅老先生,他可是古籍鉴定界的泰斗,咱们这儿的两个专家都是他的徒弟。”
“吴伯寅老先生住在西湖巷几号?有没有他的电话?”夏晓薇问。
技术员耸耸肩,无奈地说:“我就知道这些。”
雨中,出租车停在西湖巷口。
沈默和夏晓薇下车。
西湖巷是东北西南走向的斜巷。
夏晓薇撑着雨伞,沈默拎着公文包。
“巷子不大,我们就*巷子右侧走过去,到尽头再从另一侧走回来,挨家敲门,不信就找不到吴伯寅老先生。”沈默说道。
夏晓薇心想,沈默的办法看起来有点笨,但就目前的状况看,却是最好的办法了。
两个人一路敲门过去,从西南端走到东北端,在巷子尽头又折回来。居然没有一个人知道吴伯寅老先生。
“是不是我们漏掉了某个不起眼的门楼?”夏晓薇说。
“我们再沿原路重新走一遍!”沈默说。
两个人再次一路敲门过去。这次,有的人家已经不像第一次那么客气。两个人耐着性子,敲开一个一个门楼。走到尽头又折回来。结果和第一次一样,一无所获。
“是不是那个技术员记错了?也许吴伯寅先生根本不住在这里。”夏晓薇说。
“看来,我们只有耐心等待那两位专家从北京回来了。”沈默有些丧气。
“沈默,你看!”夏晓薇第一次对沈默直呼其名,她的手指向巷子的另一侧。
沈默顺着她的手看过去,只见一个老者刚刚走进巷子。老人一头银发,身材颀长,精神矍铄,步履矫健。
“过去问问!”夏晓薇说。
两个人快步走到巷子那一侧,站在老人对面。
“老人家,麻烦问一句,您知道吴伯寅吴老先生住在哪儿吗?省文物馆古籍鉴定所的同志说他老人家住在西湖巷,可我们转了半天没有问到。”沈默说。
老者打量着他们二人,问:“你们找他干嘛?”
“我们想请吴老先生帮忙鉴定一本古籍。”沈默听老者的口气似乎认识吴伯寅先生,便实话实说。
“他早就搬家了!不住这里了。”老人说。
“他搬哪儿了?您知道他现在的住处吗?”夏晓薇问。
“不知道。那老头儿脾气怪的很,从不和邻里之间来往。他在这儿住了好多年,但巷子里却几乎没有人认识他。你要是不提古籍鉴定所,我也想不起来。”老人说。
沈默和夏晓薇彻底失望。老者离去。
回到会文巷沈家小楼,夏晓薇觉得两腿又酸又痛,上楼梯都很吃力。
“你们两个孩子,下着雨跑哪儿去了?”沈鸣谦老人嗔怪道。
“爷爷,我们今天累坏了。在西湖巷走了两个来回,现在是又累又渴。”夏晓薇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说。
“姐,你喝茶!我已经兑好了,不凉不热,刚刚好。”林涛端着一只瓷杯递给夏晓薇。
“谢谢!”夏晓薇接了瓷杯说。
“臭小子!也给我来一杯啊!”沈默也坐在沙发上喊。
“沈默哥哥,这可是你的家耶!姐姐是客人,你能和她比?”林涛调皮地说。
“看我起来揍你!”沈默说着,作欲起状。
“好好,我去给你弄一杯来!”林涛笑着说。
“你们跑到西湖巷干嘛?”沈鸣谦问。
“我们去找一个人。”沈默说。
“去找谁?找到没?”沈鸣谦又问。
“找吴伯寅老先生。古籍鉴定所的人说他住在西湖巷,可我们找遍了整条巷子,居然没有人认识他,就差掘地三尺了!”沈默沮丧地说。
“找吴伯寅那老头儿?你们怎么不对我说?”沈鸣谦说道。
沈默和夏晓薇同时直起身板,诧异地看着老爷子,异口同声:“爷爷,您认识他?”
“何止认识!太熟悉了!”沈鸣谦颇有几分得意。
“你带我们去见他!”沈默说。
老爷子想了想说:“今天是星期四,明天不行,后天周末,那老头儿一定会来达德听戏!后天我带你们去见他。咦?你们见他干嘛?”
“想让他鉴定一下太爷爷那本书。”
沈鸣谦点点头不再细问。
9月23日,星期六,早晨。
卫生间里,沈默一边刷牙冲客厅里的沈鸣谦说:“爷爷,吴伯寅先生今天一定会去达德戏馆吗?”
“今天有全本的黔剧《秦美娘》,我不信他能不来。”沈鸣谦刚刚吃完一碗牛肉粉,“你抓紧吃饭,咱们早点去。”
“沈默哥哥,准备好了吗?”夏晓薇下楼。
“好了。”沈默擦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