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逻舰放下小艇驶近双桅船,把上面活着的人带到舰艇上。一会儿,整条船腾起烈焰燃烧起来,接着沉入波涛之中。
西方塔号确实干了一件大好事,然而,无法从这批海盗嘴里问出任何有用的情况,比如谁是他们的头领,他叫什么,来自何处等等。双桅船长拒绝回答任何问题,其他的海盗也一样,一声不吭。不过关于他们确实是海盗这一点是没有错的,应该受到惩罚。
只是那艘三桅船的突然出现和消失让亨利陷入了沉思。刚才那艘船离开的情景确实令人生疑。会不会是它利用巡逻舰与海盗船队交战时逃走的呢?如果是一艘普通的船,何必害怕巡逻舰呢?卡利斯塔号急忙开进航道这种做法让人疑窦顿生,不禁要问它是否和海盗有勾结?尼古拉·斯科塔如果确实是他们一伙,亨利是丝毫不会奇怪的。可惜,亨利无法知道它的去向。夜幕降临,西方塔号向南驶去。看来他没机会碰到那艘三桅船了,亨利不由感到有些生气,失去了抓住尼古拉·斯科塔的有利时机。但他没有辱没肩负的使命,尽了自己的职责,喀索斯之战的结果是,击毁了五艘海盗船,而巡逻舰几乎没有伤亡,或许,此后一段日子,这一带海域会稍微平静一些了。

第十一章 不予回答
喀索斯之战八天后,西方塔号又仔细搜寻了这一带的奥斯曼海岸、港湾,穿过贡泰沙湾,到桑陀山和加尚德拉湾入口处,从德勃拉奴岬角一直到巴吕烈岬角。到了4月15日,它已经连阿朵斯山的最高峰都望不见了。
这段时间,没有碰到一艘可疑的船只。他们经常碰到土耳其的船只,西方塔号的船长宁愿挨炮弹也不愿意和他们打招呼。如果碰到希腊的船,那就不同了,可以向他们打听许多情况。这对巡逻舰是很有用的。
就在这样的形势下,亨利于4月26日这天了解到一件重要的大事。列强同盟已决定截断从海上对易仆拉欣的一切增援。俄国已正式对土耳其宣战,希腊形势继续好转,就算有一些障碍和干扰,已经无法阻止希腊的独立的脚步了。
4月30日,巡逻舰抵达本次巡航的终点——沙洛尼克湾的最边缘地带。在这一带仍可以追击那些老式的三桅船之类的可疑船只,直把它们逼到海滩上搁浅。就算海盗没有死完,船也差不多被找得没剩下几条了。
就在它继续向东南方向行驶的过程中,船上发生了一件奇怪的无法解释的事。
5月10日,傍晚七点多,亨利回到位于西方塔号船尾的会议室里,发现桌上放着一封信。他拿起来仔细看上面的字:
交:正在海上执行任务的西方塔号船长亨利·达尔巴莱上尉收!
亨利觉得笔迹很熟,和西奥岛上收到的那封信笔迹相似,就是那封建议他到西方塔号上来就职的那封信。
眼下这封信来得让人奇怪,并非通过邮局寄来的,信的内容如下:
“如果达尔巴莱船长在横越群岛的航行计划中,能安排于9月的第一周经过斯卡宠陀海域,乃众生之大幸,且有助于完成肩负的使命。”
这封信和在西奥岛收到的那封一样,没有时间、地点、也没有落款。亨利进行了比较后,确定它们出自同一人之手。
该作何解释呢?第一封信是从邮局寄来的,而这一时,只有一个可能,交信人就在船上。那他必须从一开始就把信带在身上,或者是当船停泊靠岸时上去取到的。一个小时前,当他离开会议室时还没有这封信,它必须是在一个小时之内放进来的。
亨利船长摇铃。
一个水手来到。
“我刚才到甲板上去时,有谁来过?”亨利问。
“没人来过,船长。”水手答。
“没有吗?……会不会有人进来你没看见?”
“不会的,船长,我一直没离开过门口。”
“好吧!”
水手敬个礼,退了出去。
“能有人从门口走过而不被看到,”亨利暗想,“这似乎不太可能!会不会趁天黑,从外面走廊的窗户进来的呢?”
亨利检查了所有开向舱尾的窗户,可是每一扇都从里面锁得好好的。要从外面爬进来也不大可能。
亨刊对此事并不担心,只是稍微有些好奇罢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不管通过什么方式,送信人达到了目的,西方塔号船长收到信了。
经过一番考虑,他决定不向任何人提起这件事,连大副也不告诉,因为就是讲了又有什么用呢?现在要推敲一下信的内容,到底包含了什么意思?
“当然,”他想,“这个写信人第一封信里所说的没有骗我。现在是第二次。他要我在9月的第一个星期到斯卡庞陀海域,这没什么好骗的、大概是和我们的任务有关吧!好!我就修改一下航行计划,到了规定日期,我就准时去赶约好了!”
然后,他开始按照新指令修改航行计划,到8月底,他还有四个月的时间。
斯卡庞陀岛在群岛的东南部,离右边航线还有数百海里路程。在此之前,巡逻舰还有足够的时间前往摩里亚一带海域。无需大的改动。把原定计划稍加调整就行了。5月20日,西方塔号在巡视过纳格蓬尔以北的几个小岛后,就前往西洛斯探听情况。
西洛斯是这一组群岛中最大的一个岛屿,据说古代曾是缪斯女神的领地。水手们可以在此采购新鲜的食物、羊、竹鸡、小麦、大麦等,一应俱全,还有当地的好酒。该岛与古代特洛亚战争中那些半神半人的传说有较多联系,并且因李戈迈德、阿喀琉斯、俄底修斯这些名字而为世人瞩目。现在它就要成为希腊新王国的厄拜首府了。
西洛斯沿岸的港湾地势较为复杂,海盗很容易利用作为藏身之地。亨利每一处都严加搜查,决不放过。尽管像蓖头发一样仔细,仍没有收获,这些地方全都空空如也。亨利从岛上得到的消息是,一个月前,这一带有不少商船遭到了袭击,那艘海盗船上还插着旗帜,大家都认为是海盗头子沙克迪夫干的。但这种说法似乎缺乏根据,关于这个大盗人们知道得实在太少了。
巡逻舰停泊五、六天后离开了西洛斯。5月底,它驶近埃维厄岛,对它约四十公里的海岸线进行了仔细搜查。
独立战争一开始,这个岛率先揭竿而起,当时龟缩在城堡里的土耳其人拼死抵挡了一段日子,直到优素甫帕夏带兵来援助,这下他们在岛上恣意横行,到处杀戮。直到1823年9月,一位希腊首领带兵对奥斯曼军队进行了突然袭击,杀死大部分土耳其兵,才迫使他们逃离岛屿,渡过海峡,跑回了黛沙里。
后来,土耳其人卷土重来,仗着人多势重,占了岛屿。法布维埃上校和勒诺德圣·让当热利队长试图收回此岛,没有成功。到1826年,这里又成了土耳其人的天下。
当西方塔号经过这里时,土耳其人还在上面。亨利从船上看到了他曾参加过战斗的旧日战场。这里现在已经没有战斗。拥有六万居民的埃维厄岛,在新王国建立后,成了希腊的一个邦。
尽管这里几乎处在土耳其的炮口下,在海上巡航十分危险,但西方塔号毫不懈怠,又摧毁了大约二十艘在海上为非作歹的海盗船。
这一段行程花去了它总共六个月时间的一大部分。现在它直下东南。六月底,来到位于埃维厄岛尽头的安德罗斯岛——这是西格拉德的第一大岛,是一个光荣的爱国岛,有过反抗奥斯曼统治的历史。
达尔巴莱船长决定从这里改变航向,靠近伯罗奔尼撒海岸向西南方走。7月2日,西方塔号在泽阿岛港口停泊,这是这一带较好的港口之一,他们在此遇到了不少战争初期的老战友、勇敢的泽阿老乡,巡逻舰在港口受到了热烈欢迎。显然海盗是不会在这样的地方落脚的,所以西方塔号即刻启航。7月5日,它已到了科龙岬角。
一个星期以后,船到了爱琴湾口,因为没有风,航速很低,必须保持高度警惕。此时海面没有一丝风,巡逻舰几乎是停在海中间,靠不到任何岸边。要是在这片海盗出没的水域来上几百条小艇划桨靠上来,西方塔号恐怕难以招架。所以要时刻准备迎击来犯者。
果然就有许多小船出来了,他们的企图是明显的,只是慑于舰艇上的大炮,所以不敢靠近。
7月10日,刮起了北风,真是天助西方塔号。它很快绕过纳夫普利翁湾末尾的斯基里岬角。
11日,它驶过希德拉岛。两天后,经过斯派齐亚。这两个岛的居民都为独立战争立过功。无须在此赘述。当亨利的巡逻舰访问这两个岛时,战斗已经平息,它们即将划归新王国,成为科林斯省和阿戈利斯省的两个首府。
7月20日,巡逻舰抵达西拉岛停泊。这是荷马诗中歌颂过的忠实的厄迈的故乡,现在是被土耳其人从大陆逐出来的人们的避难所。西拉岛的天主教大主教一直受法国保护,因此年轻的船长在此受到热烈的款待。亨利对此满心喜悦,同时也有一件憾事。当他和此地的法国领事谈话时,听说三天前有一艘挂希腊旗,叫卡利斯塔号的三桅船刚离去,心里不禁后悔为何没有早到三天。不过这下也清楚了,卡利斯塔号确实是趁巡逻舰与其他匪船交战时逃跑的,它离开喀索思以后就向群岛的南方驶去。
“有没有人知道它朝哪里去了?”亨利激动地问。
“据说,它不是到克里特岛的某个港口,就是朝东南方的那些岛屿去了。”
“你从没和它的船长打过交道吗?”
“从没有,船长。”
“那你知不知道那个船长是否叫尼古拉·斯科塔?”
“我不知道。”
“那这艘三桅船和海上那帮为非作歹的家伙是一伙的,这一点总可以肯定吧?”
“那是肯定的。如果是这样的话,它驶向克里特岛就毫不奇怪了。那边的一些港口是完全对海盗开放的。”
这个消息并不出乎亨利的预料,所以也没让他激动。只是太不巧了,没有碰上它。既然它是向南驶去,巡逻舰也要去同一个方向,所以迟早是会见面的。因为急着寻找尼古拉·斯科塔,亨利当晚就命令起锚,乘着一阵微风,离开了西拉岛。根据气压表指示,风力可能加大。
不能否认,十五天来,达尔巴莱船长花费了同样的力气去寻觅海盗船和三桅帆船。在他心里,对付卡利斯塔号应该跟海盗船一样。
可是,他怎么也见不到卡利斯塔号的影子,巡逻舰搜遍了纳克索所有的港口,周围的小岛和礁石之间,毫无踪迹。所有的海盗船居然在它们经常出没的地方绝了迹,真有些奇怪。不过西格拉德群岛非常富饶,群岛间的商业非常繁荣,海盗们不可能放过的。
与纳克索遥相对应,由一条宽七海里的人工运河隔开的巴罗斯以及周边的各个港口,尼古拉·斯科塔也一个都没有光顾过。也许真像领事说的,是朝克里特岛开去了。
8月9日,西方塔号停泊在米罗港。这个岛因为火山爆发而变得十分贫瘠。十八世纪还一直很富,而现在人口日益减少,土地产生的尽是有毒瘴气。
在这里也白费了功夫,不仅没有三桅船的影子,连那些常在这一带抢劫过往商船的普通海盗都没见到一个。这让船长想到,也许西方塔号太引人注目,海盗早就躲得远远的了。巡逻舰让群岛北部的海盗们尝到了厉害,所以南部的家伙们早就闻风而逃了。总之,不论出于什么原因,这一带海面还从未如此平静过,似乎商船以后可以放心地打此经过了。西方塔号向它遇到的每一艘船打听,但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提供一点有用的情况。
眼看到了8月14日,还有两周,就是按约定到斯卡庞陀的日子了。巡逻舰此时已离开西格拉,向南行进了七、八十法里。狭长的克里特岛上的山峰顶白雪皑皑,耸立在海面上。
达尔巴莱船长决定向克里特方向驶去,到了那里,向东面折去,就可到斯卡庞陀。
这期间,离开米罗岛后,巡逻舰又把桑托林岛的悬崖峭壁里的每一个小湾都查了个遍。这片海域相当危险,每时每刻都有因火山喷发而产生的新暗礁。
第二天,8月15日,群岛中最大一个岛屿的身影出现在淡蓝色的地平线上,海岸线上一块凹陷部分,那就是它的首府康迪。
“船长,您的意思是要在哪个港口停泊吗?”大副问。
“克里特岛一直在土耳其人手里,”亨利回答,“我想我们在此没什么可做的。根据在西拉听到的消息,尽管斯法克人一直在和他们打,但穆斯塔法的军队已经占领了全岛。”
“斯法克人自战争以来就赢得了英勇善战的美名,这些山里人非常强悍。”大副说。
“勇敢倒是勇敢……也很贪婪,托德罗斯,”亨利说,“他们夺回岛屿不到两个月,当时穆斯塔法的兵被他们收拾得差不多了,可土耳其人把珍珠、宝石、枪支扔在地上,这下好了,他们全去捡东西了,结果土耳其人趁机逃出了隘口,不然肯定一个也跑不掉。”
“这太让人难过了,不过,船长,克里特人绝对不是希腊人!”
土生土长的希腊籍大副说这番话是很自然的,在他眼里,克里特人尽管很爱国,可他们以前不是,就连并人新王国版图之后,他们也不是希腊人。克里特和萨摩要一直归土耳其管辖到1832年,直到苏丹把全岛的统治权交给穆罕默德—阿里。
眼下,巡逻舰船长不想在任何一个港口停留。康迪现在是埃及的大军火库,帕夏就是从这里调兵遣将攻打希腊的。而加奈岛,人们不会欢迎悬挂科孚旗帜的巡逻舰。接下来的一系列地方都不曾得到任何消息。终于,在巡舰结束之际,他有了收获。
他对大副说:“我觉得监视北部海岸无用,应该绕过岛的西北角,转过斯巴达岬,在格拉布兹海面巡航一两天。”
这想法不错。格拉布兹水域名声不好,在那里西方塔号也许可以找个机会轰上几阵排炮,已经有一个多月没碰上海盗了。再说,如果三桅船真是到克里特岛的话,就有可能到格拉布兹泊船,这又给亨利制造了一个很好的理由,到那一带海域去。
格拉布兹是个海盗大本营,七个月前就有英法舰队和希腊正规军前来扫荡过,但克里特岛当局拒绝交出躲在岛上的十二名海盗,舰队司令只得命令向岸上开炮,毁坏不少船只并强行登陆索要犯人。
这下,等英法舰队开走后,海盗纷纷前来,利用土耳其人的保护继续罪恶勾当。所以亨利决定沿克里特岛南岸向斯卡庞陀进发,这样就得经过格拉布兹。他发布命令,大副立刻叫人执行。
天气很好,气候宜人。12月是初冬,一月份就算冬末了。克里特岛不愧是米诺斯王和智慧的戴达尔的故乡。当年希波克拉底在希腊行医时,就是打发那些有钱的病人到克里特岛来疗养。
西方塔号尽量贴着风绕过斯巴达岬角时,正是黄昏时分。这天夜里——这是一个透明的东方之夜——巡逻舰绕岛航行。只要风头一转它就可以向南行驶了。早晨,巡逻舰已进入格拉布兹。
六天的航程,船长一直注意岛的西部海岸。从格拉布兹开出来的各式帆船不计其数,他盘问了好几艘船,没发现有什么可疑之处。但那些船对于格拉布兹可能藏有海盗的问题则讳莫如深,感觉得到他们害怕受牵连。亨利也问不出卡利斯塔号是否在港口。
8月27日,西方塔号越过了克里特岛最南面的马塔拉山嘴。看来这一次的巡航没有什么结果。在这个纬度上穿越利比亚海的船只很少,通常都在偏北或偏南的航线上。除了山岩旁停泊的几艘小船外,简直没有看到船。这些狭长形的小渔船,一般都是运送这一带岛屿产的一种珍贵的海螺。
虽说在这一片可以隐藏大量小船的岛屿间什么也没发现,不等于说下面的航程也一无所获。亨利按照修订的计划,决定直接去斯卡庞陀。
六点钟,船长、大副和几个军官聚集在尾楼观测马塔拉山嘴。突然,一个瞭望的水手大叫起来:
“右舷前方有船!”
所有的望远镜一齐转到这个方向,朝几海里远的地方望去。
“对,”船长说:“它紧靠陆地航行……”
“挂了旗帜没有?”
“没有,船长。”一个军官答。
“问哨兵认得出这艘船的国籍吗?”
一会儿,答复来了,这艘船没有任何标志,认不出来。
不过,天还不太黑,辨不出国籍,至少可以推断它的马力如何。
这是一艘双桅横帆船,主桅向后倾斜,船身狭长,非常精致,估计它的吨位有七、八吨,航速很快。可它上面有没有武器,甲板是否装有炮位?这些用船上最高倍数的望远镜也看不到。
两船之间现在约距四英里,加上太阳刚刚落山,暗影正在逐渐加深。
“这船很怪!”托德罗斯上尉说。
“它好像想从波拉塔纳岛和海岸之间穿过。”有一个军官说。
“对,它似乎后悔被人看见,正极力回避!”
亨利没有说话,但他也同意军官们的判断。现在那艘船不太引人怀疑了。
“托德罗斯上尉,”他开口了,“主要是夜里别把它丢了,跟着它直到天亮。但不能让它发现,叫人把船上所有的灯光关掉。”
大副下达了命令,继续监视它。夜里,那艘船完全溶入夜色,船上没有一丝光亮,无法确定它的位置。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亨利就站在甲板上,等待海面的雾散去。
七点钟,雾散了。所有的望远镜向着东边。
双桅还是贴住海岸,离巡逻舰大约有六英里。很明显,它夜里面航速比巡逻舰快,可它所有的帆具都没有变,还是那些,没有添加也没有减少。
“想逃走的船速度不会这样!”大副说。
“管他逃不逃!”船长说,“想法靠近再说!托德罗斯上尉,传我的命令,全速追赶双桅船。”
水手长打了个口哨,帆篷立刻扯了上去,巡逻舰马上加快了速度。
大概三桅船不想让巡逻舰靠得太近,也扯起了小帆和大三层帆,但又没有拉得更多,只能说它不愿靠得太近,又不想拉得太远,就这样若即若离地保持距离。大约十点,不知是大船得风的原因还是小船故意让它接近,反正巡逻舰赶上了四海里的航程。
现在可以清楚地看到这艘船了。它装备了二十多门短炮,虽然吃水很浅,还是看得出来它还有一个中舱。
“把旗帜升起来!”亨利命令道。
旗帜立刻在桅杆上升起,还开了一炮。这是巡逻舰在向双桅船询问国籍,可对方毫无反应。它继续保持原来的方向和速度,船身升高四分之一度,准备越过凯拉东海湾。
“好家伙,敢如此放肆!”水手们大叫起来。
“也许是为了小心。”一个老水手说,“瞧它倾斜的桅杆,就像一个人歪戴着帽子,故意不和人打招呼!”
巡逻舰打响了第二炮。还是没有回应。双桅船继续它平稳的航行,丝毫不理会巡逻舰发出的信号。
现在,两艘船之间似乎在进行速度比赛。西方塔号扯起了所有的帆,对方也张满帆,保持着它和大船之间的距离。
“嘿,它肚子里有鬼,跑得这么快!”一个老水手叫道。
巡逻舰上的人有些沉不住气了,不光是船员、水手,连军官都着急了,特别是托德罗斯,比谁都急,管它哪个国籍,先抓住再说,那怕不要他那一份俘虏奖金。
西方塔号上的远程大炮,能把一枚三十磅的炮弹打出两海里远。
一直看上去很镇定的达尔巴莱船长,下令开炮。
炮响了。只见那颗炮弹,在水面掠过,落在了离双桅船大约二十英寻的地方。
那船没有任何动静,只稍稍调整了它的补充帆,巡逻舰一下又落后了。
西方塔号已经扯起所有的帆,还打了两炮,反而被甩开了距离,这可真是极大的耻辱。
天快黑了,巡逻舰现在到了贝里斯代拉岬角。海风很大,减少一些帆过夜比较安全。
船长以为,天亮后肯定看不到这艘船了,恐怕它早就在地平线消失了。
他却想错了。
太阳升起时,双桅船还在,它还是那个速度,保持那个距离,似乎它完全是根据巡逻舰的速度来调整自己的航速的。
“它把我们当成它的拖船,瞧,我们像被它拖着走呢。”甲板上的人说。
确实如此。
现在,它已经越过古夫尼奇岛和陆地间的运河,绕卡加利蒂角航行,准备上溯克里特岛东部。
它们大概是想藏入某个湾或是某个狭窄的运河里去吧?
其实不是。
早晨七点,双桅船转向东北,进入大海。
“是朝斯卡庞陀去吗?”亨利惊讶地想。
迎着逐渐强劲的海风和帆篷被刮断的危险,巡逻舰继续追下去,这是它的责任也是荣誉要求它这样做的。
现在进入了群岛海域最宽阔的部分。在这种开阔水域,西方塔号似乎占有优势,到下午一点左右,两船间相距已不到三海里了。西方塔号又发了几炮,仍然没有命中,那艘船毫不受影响地继续它的航行。
斯卡庞陀的峰顶出现在地平线上。亨利·达尔巴莱船长和巡逻舰上的全体官兵终于可以见识一下这条神秘船上的人了。他这么放肆、无礼,不回答任何信号和询问。
可到了下午五点左右,海风减弱了,双桅船又开始占上风。
“啊,该死的!……嘿,鬼在帮它哩!……它又跑远了!”托德罗斯上尉叫道。
他们使出浑身解数,凡是海员们用过的和想得到的加速方法都用上了,比如把帆片浸润让纤维拉紧,把吊床吊起借摇摆的力量推进船前进等等,当然还是起了些作用。到傍晚七点钟光景,太阳刚下山,两船间还有两海里的距离。
这个纬度上夜是骤然降临的。黄昏只有极短的一会儿。要赶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赶上双桅船,还得加快速度。
此刻,双桅船正在喀索斯岛和布罗岛之间。就在喀索斯岛与斯卡庞陀岛之间狭窄的水道转弯处,双桅船突然不见了。
它消失后半个小时,西方塔号赶了上来。这时天色还很亮,完全看得清方圆几英里以内的东西,更别说那么大一艘船。
可双桅船无影无踪了。

第十二章 斯卡庞陀的一次拍卖
如果像神话、寓言里说的,从前克里特岛是诸神的摇篮的话,那么古代的卡帕托斯,也就是今天的斯卡庞陀岛就是诸神的死敌——巨人泰坦的居所。今天群岛间的海盗们完全可以被看成神话中坏蛋的子孙,神话中的坏蛋敢攻打奥林匹斯神山,今天群岛间的海盗则袭击凡人,并且都以这个岛为大本营,聚集了形形色色的匪帮。要知道,巨人泰坦的地神的孙子、雅贝的四个儿子都是在这个岛出生的。
确实,斯卡庞陀为海盗们出手抢劫来的货物提供了极大的方便。它几乎是孤零零地坐落在地中海东南海域的尽头,最近的罗德岛离它也有四十多英里。从远处只能看到它的山峰。周长有二十法里,海岸线曲折蜿蜒,参差不齐,暗礁环绕形成天然屏障。自古就因行船艰难而出名,今天也一样被视为险途,除了在喀尔巴阡海上久经锻炼的航海老手,一般人是不敢轻易去冒险的。
可它却有极优良的锚地,可以说它是斯帕拉德群岛这条长项链上镶嵌的最后一颗珍珠。从西德罗海角、贝尔尼萨岬角一直到北岸的波南德莱亚和安德摩,到处都是极好的藏身之地。当罗德岛还没有成为重要的商港之前,阿加塔、特利斯塔诺、格拉托、马罗·那托这四个港口进出着来自东海岸各地的船只,非常繁忙。
斯卡庞陀是希腊的一个岛屿,或者至少可以说,岛上居民以希腊人居多。但它一直属于奥斯曼帝国统治。在希腊新王国成立之后,它仍然由一个土耳其法官管辖,这法官住在一座城堡似的建筑里,位于阿卡萨新城镇之上。
那时候,岛上土耳其人很多,由于岛人未参加独立战争,所以也不怎么反感土耳其人,甚至让它成为了一个罪恶的商业集市中心,斯卡庞陀以同样的殷勤接待奥斯曼船只和到此来从事人口买卖的海盗船。那些小亚细亚和非洲的掮客蜂拥而至,蝇喋血似地围着这个重要的人口买卖市场。他们在这儿进行拍卖,价格随市场的需求而定。需要指出的是,土耳其法官并非没有染指此事,反而亲自主持拍卖,掮客们都得从买卖成交额中抽出百分之多少给他上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