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耐勒克松——它会阻断类鸦片活性肽的受体。”
“耐勒……为什么我……什么……”她觉得思维有些困难。
“这是为了抑制麻醉剂舒芬太尼的作用。直到耐勒克松药力消退,你都会感觉很疼。”
她摇了摇头,想要让自己清醒一点,终于成功地把视线集中在乌鸦身上。这只黑色的大鸟显然是真实的,而且在回看着她。她一下子回忆起窗户外面那只乌鸦。
“我记得一只鸟。还有爆炸。”
“你看到的是福金。这只是雾尼。”他看到麦克金尼有些疑惑,补充道,“来自北欧神话。大神奥丁有两只乌鸦,名为福金和雾尼——思想和记忆。它们飞跃大陆,为奥丁带来世人的消息。”
“这两只乌鸦也干这个?”
他张开手掌,露出一个微型发射机应答器脚环。麦克金尼可以看到设备表面有一个铅铜合金似的东西。
“全光摄像机。行内都管它叫计算摄像机——照相之后可以改变焦距,通过合成孔径跟踪除去遮挡,这样我们就能透过光学屏障清晰地看清侦察目标——就像隔着纱窗看窗外的树叶。”
“你们观察我多长时间了?”
“长得足够知道你会毫不犹豫地救阿德维利。”
“你的乌鸦欺骗了我。”
“福金救了你的命。我们很难发现侦察无人机,但是福金有办法。”
“侦察无人机?你是谁?”她用力拽束缚双手的胶带,“还有,我为什么被绑在椅子上?”
“你可以管我叫奥丁。”他对旁边的乌鸦说,“雾尼,吃,多吃点。”
鸟叫了一声,飞往机舱后部。
麦克金尼看了他一眼,好像自己进了疯人院。
“捆住你是个预防措施。有些人对药物的反应很糟糕——歇斯底里。这在飞机上可不是好事。”
她努力想让语气平静下来,虽然她已怒火中烧。“我不歇斯底里。”
他看着她,然后看了眼他们身后的人。“彷徨。”
她听到后面有响动,然后一个穿着整洁、棕色皮肤的帅哥向她倾过身。他看上去二十多岁,是南亚印度一带的人,穿着新的白色长袍,戴着白色的无边花帽,脖子上挂个听诊器。他轻巧地抽出一把锋利的战斗匕首,切开了她手腕上的胶带。现在她自由了,揉着自己的手腕,“彷徨”消失在她身后。
麦克金尼现在可以转身了,于是环顾整个机舱。内部一半是货舱空间,摆着金属箱和电子设备。另外还有一个胡子男,皮肤苍白,狂乱的摇滚明星一样的棕色头发,就坐在后面一排。他看上去像是阿尔巴尼亚人或俄罗斯人,脸有些圆,眼睛分得很开。他穿着褪色的牛仔服和重金属乐队的T恤,上面写着阿拉伯文字。左右前臂上分别纹着一匹马和一个燃烧的骷髅。他正在旁若无人地摆弄科拉琴——一种传统的西非弦乐器。他旁边坐着一个长相平凡的棕榈肤色女人,戴着栗色穆斯林头巾,穿着莎丽。她手里拿着本《轻武器评论》,已经抬起头,迎着麦克金尼的目光。这个女人点了点头,继续埋头看书。
她身边是个二十多岁的欧亚混血儿,戴着时髦的眼镜,下巴上留着一小撮胡子。他身着卡其裤和暗绿色的套头毛衣,戴着耳麦。他在货舱的电子设备控制台前面忙得不亦乐乎。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飞机要去哪里?”
奥丁朝后面一排座位伸出手。“狡狐,把漫游者电脑给我。”
那个阿尔巴尼亚人叹了口气,把科拉琴放到一边,在地上的一个背包里翻动。“对它轻柔点,老大。”
“给我漫游者。谢谢你。”过了一会儿奥丁拿着一个增强型平板电脑回来了。他在屏幕上敲了几下,然后举到麦克金尼眼前让她看。屏幕上播放着好像是黑白航空录像一样的东西,视角大概在一千英尺的高度,绕着一个丛林中的村庄飞。
麦克金尼认出来了。“这是马利基坦达研究站。”
“MC-12飞机上的前视红外雷达二十分钟之前拍的。”他用手指着,粗糙的手上满是疤痕。“看到这个了吗?”
“我的屋子。”
“没错,看着。”
麦克金尼看到一个闪光的人形从她的小屋中跑出来。这显然是红外图像,热源的亮度特别高。她看到自己跑到丛林里,然后很快消失在丛林密密的华盖下。过了一会儿,一个东西闪电一样扎进画面,撞上她的屋子——屏幕一片白色。
她抬起头看着奥丁。“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今晚你是一个无人机攻击的目标,麦克金尼教授。”
“无人机攻击——等一下,你知道我的名字。”
“我们对你什么都知道。三十二岁,出生于田纳西州诺克斯维尔,本科在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读进化生物学,然后在康奈尔大学读昆虫学研究生和博士后。最近得到正教授职称,还获得了为膜翅目社会系统进行建模的研究拨款。你是布法罗比尔橄榄球队的粉丝。你痛恨豌豆。还需要继续往下说么?”
麦克金尼茫然地看着他。
狡狐一边摆弄他的科拉琴一边絮叨着:“社交媒体真是婊子……”
麦克金尼恍然大悟。“你说无人机攻击?”她眯着眼睛看着奥丁,“你怎么……你怎么在这儿?”
“就像我说的,我们监视你已经有好几天了。”
“但是为什么?”麦克金尼喊道,“为什么你们不警告我?我可能被人干掉!”
“冷静点。”
“如果有人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会冷静的。如果你想帮助我,为什么我被打了药,还被绑架了?”
奥丁安慰道:“因为研究站周围有武装警卫,教授。如果你跑出去喊救命怎么办?无辜的警卫可能会因为保护你而丧命。”
“你们是谁?为什么无人机会攻击我?”
他举起一只手,示意她冷静。“我们想要帮助你。”
“那你应该对我发出警告,而不是——”
奥丁摇了摇头。“这是个秘密任务,教授。我需要确定他们已把你作为目标。直到最后时刻,我们都需要等待。”
“那到底是谁把我作为目标?”
“我们就是想要搞清楚这个问题。”奥丁掉转平板电脑的屏幕,朝向自己,又开始敲键盘。“今晚之前我们都不能预测这些无人机的攻击目标,但你为我们解决了这个问题。”
“你到底在说什么?”
“请容我逐个回答你的问题。”
“为什么有人要派无人机攻击我?我研究蚂蚁而已。”
“这儿……”他转过漫游者平板电脑,朝向她。
麦克金尼可以看到拉近的红外视角下她自己的小屋,还有上面的镀锡波纹铁皮屋顶。她的窗户上面有个模模糊糊的东西。那个东西像披萨盘一样大,有四个发动机。她只能勉强看出它从一个窗户飞向另一个窗户,就像一只蜜蜂在仔细检查一丛花。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屏幕。“这根本没有意义。”
“从外形看,像是一个俄罗斯F50修改版,不过我们无从知晓它的固件,也不知道是谁派过来的。我可以在迪拜或者莫斯科买到几百件这种东西。”
她依然看着这个邪恶的昆虫悬在她的起居室外面。窗户里,她自己在红外视野中闪闪发亮,躺在床上。
“就我们目前所知,无人机母机用IMEI来嗅探受害者。”
麦克金尼还在看着屏幕。“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IMEI就是国际移动设备识别码。每个手机都有一个唯一的数字,在生产时就确定了。这个识别码可以用来在全世界范围内确定某一部手机的位置,误差不超过五十米。”
麦克金尼脑子里立即浮现出自己的iPhone在床边充电的情景。
“不过仅靠IMEI还不能成为攻击目标的依据。所以无人机母机发射了一个侦察无人机,确认目标是否存在。侦察无人机下降,搜索附近的地区,寻找受害者的脸——很可能使用的是袖珍摄像机的廉价脸部检测芯片,将拍摄到的人脸与内存中的目标照片进行比较。如果我们能抓住一架无人机的话,就能知道更多。”
“他们上哪儿弄我的照片?”
“脸书,商务社交网,大学档案。小菜一碟。”
她恐惧地看着侦察无人机突然向小屋内部投射出数百个红外点组成的网格——穿过她的身体——她在黑暗中看不见这种光。
“一旦目标确认,它就用一束红外激光发出一个经过编码的信号给母机,示意可以攻击。我们就是这么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行动的。”
麦克金尼看着自己用LED手电射向窗外的光,不过LED手电的光并没有出现在红外图像中。视频聚焦于侦察无人机——它飘走了,后背上的白灯以复杂的频率快速闪动。
“侦察无人机随后会飞到一个安全的距离上对攻击进行摄像,确认弹药爆炸、伤亡情况,等等。电子情报显示,随后它会找到最近的可破解的Wi-Fi热点,连接上,把视频上传到预定好的网域中,最后自毁。”他看了一眼机舱后部,“我们有没有阻止视频上传?”
那个电子设备旁边的欧亚混血人答道:“我们成了。在攻击之前它就连接到了我们的开放式Wi-Fi接入点。它执行了一次测试上传——我没有干预——然后上传了一个大块头加密文件……我给它拦下来了。”
“很好。这说明他们什么狗屁也没捞到。无法进行损害评估。”奥丁把增强型平板电脑递给她,不过他的目光依然停在胡佛身上。“你还有什么信息给我?”
胡佛依然在看着自己的屏幕。“从破坏半径判断,我敢说这又是一枚十五公斤的激光制导云爆炸弹。”
“狡狐,我们需要在坦桑尼亚人民国防军中加入一个搜索组,搜索炸弹残片。”
狡狐答道:“已经在办了。”
“还有无人机的母机——请告诉我我们至少有一次拍下了清晰的图像。”
每个人都满怀期待地面向胡佛。
他在安静中酝酿了一下情绪,然后笑了。“二频道。”
奥丁拍了一下手,抓起平板电脑。他敲了几下屏幕,其他人都围在他身边,从他肩膀上看过去。显然他们都对猎物的真身期待已久。他们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满意地点着头。
奥丁抬起头。“他妈的,干得好,胡佛。这就是我们的敌人,伙计们。我们终于还是见面了。”
用头巾裹着头的那个女人伸出食指。“南非出品的短尾鹰?”
狡狐摇了摇头。“翅膀不是这样的。我觉得更像是鲁斯特姆H型。也许是印度产的光环式。”
奥丁摇了摇头。“不,这又是一个冒牌贷。也许用的是窃取的技术。”
他把漫游者电脑的屏幕朝向麦克金尼。“这就是今晚可能干掉你的东西,教授……”
她仔细看着黑白图像。这就好像在看大脚怪的记录镜头。一个模糊而熟悉的无人机形状——直主翼、前置鸭式翼、面向后方的螺旋桨。视频是从侧后方拍摄的,无人机腹部的悬挂点上,一个炸弹一样的物体清晰可见。图像的视角在缓慢变换,好像是从另外一架不同航向的飞行器上拍摄的。
小组的其他人似乎非常满意,但麦克金尼一脸苦相。“你们为什么不在它攻击之前就把它打下来呢?”
“计划不是这样的。最重要的是不要让他们知道我们在跟踪他们,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露出蛛丝马迹。而且我们阻截了他们侦察无人机上传的视频,他们无从知晓你死了没有。”
“你难道——”她若有所思地搓着手,“不用无线电信号或者什么东西追踪吗?找出控制它们的人?”
奥丁神情严肃。“这就是问题:没有人在控制它们。这些无人机是自动的,已经被编程为:寻找并杀死受害者,然后自毁。目前还不能好好观察它们,更不要说完好无损地弄一架。我们正在努力去弄一架,多亏了你,我们今晚取得了一些进展。”
他转向胡佛。“它是什么时候从雷达屏上消失的?”
“在一号目标以南九公里的地方,高度两万二千英尺。”
狡狐低声嘟囔道:“规定动作。”
奥丁似乎并不吃惊。“有没有抓住侦察无人机?”
“没有。炸弹袭击之后它就飞走了。锡人和雾霾在林子里想要找到它,但研究站周围一片狼藉。武装警卫带着手电四处跑。”
“把他们撤出来。看看我们的特工明天能找到什么。现在把所有东西都传到网关上去,然后告诉四号专家我需要在回去的时候拿到一份书面评估。”
“照办。”
麦克金尼还在努力理解目前疯狂的局势。“有人想要用自动驾驶的自杀式无人机杀死我?”
“我知道这一定听起来很奇怪。”
她看着他,就像在看疯子。
“也许这很奇怪。但无人机这种工具可以很便宜地干掉敌人,而不用承担后果。这就意味着这种技术会很快传播开。”
麦克金尼还在努力消化这个事实。“但是……我看过飞机坠毁的纪录片——你不能把碎片收集起来然后找出……”
“什么?找出这些零件是俄罗斯制造的了吗?无人机的主人使用的是现成的组件——计算机和游戏机也使用同样的芯片和电路板。我们需要做的是找到固件然后运行固件——固件是无人机的大脑。但在发动攻击之后,无人机爬升到两万或者两万五千英尺的高空——然后自毁。这里的自毁指的是把自己炸成碎片。我们只找到很少一部分爆炸残骸,上面的炸药残留物是季戊四醇四硝酸酯——导爆索——最基本的引爆索。用来切割钢铁。”
狡狐在拨弄科拉琴。“芬兰军队管它叫anopin pyykkinaru——丈母娘的晒衣绳。”他又拨了一下,以示强调。
奥丁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过身面对麦克金尼。“我们追踪到两年前塞浦路斯一个爆破项目曾失窃了一批导火索,但因为没有嫌疑人,所以无法再追查下去。炸药把无人机切成碎片,而且在那个高度上爆炸后,碎片将分布在二十平方英里的范围内。我们现在收集到的残骸还装不满一个垃圾袋。”
胡佛从机舱后面喊道:“整个事件中没有发现可疑的无线电信号。”
“和预想的一样。”
麦克金尼举起手示意安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有人想杀死我?”
那个叫狡狐的阿尔巴尼亚人扬起眉毛。“你真的不知道?”
“因为我是一个美国人?因为卡尔巴拉的袭击?如果是这个原因的话,那你们应该疏散整个研究站。”
奥丁用手指敲敲扶手。“不幸的是,这次袭击只是针对个人。有人专门把你作为目标,麦克金尼教授。”
她完全蒙了。“我研究蚂蚁而已。”
“这就是为什么有人想要杀了你——因为你的专长。”
“我的专长……”麦克金尼向后一靠,坐在椅子上,瞪着他,“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我们是美国军事人员。”
“美国军事人员?”
“是的。”
她看着他们。“你们看起来不像美国军事人员。”
“这正是我们想要的。”
“我要看你们的证件。现在。”
“这不行。”
“但我就要看。我觉得自己好像被耍了。”
“我们刚把你从险境中捞出来。你知道这个就够了。”
“就我所知,你们绑架了我,用一束炸药炸毁了我的屋子,然后拼凑了一段无人机视频纪录。”
奥丁回过头看着狡狐。
狡狐点了点头。“她说的没错。”他放下科拉琴,在包里面翻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拿出一个文件夹,递到前面。
奥丁接过文件夹。“我没有权利告诉你我们是谁,这可能威胁到我们的任务。”他抽出一份文件,看了一眼,交到麦克金尼手里。“你和这些人熟吗,麦克金尼教授?”
麦克金尼还是满腔怒火,犹豫了一下才接过文件。这是一份《纽约时报》头版的打印件,还没过几天。头条是《斯坦福爆炸中七人死亡》。有人用黄色标出了几个遇难者的姓名,以便看得更清楚:雷莉、维贾伊·普拉卡什、杰哈德·科伊普勒……
“天,现在斯坦福也被炸了?”
“你熟悉这些研究人员或者他们的工作吗?”
“不,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你确定吗,教授?从来没有在会议上碰到过他们?从来没有读过他们的学术论文?”
“没有。我肯定。”
奥丁把打印纸又拿回去。“你和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点,教授。你的工作成果和他们的工作成果都出现在俄罗斯莫斯科的一个文件服务器上。这是窃取西方先进技术的网络刺探渠道的一部分。一开始我们怀疑是朝鲜的网络战争行动组121部队,但后来我们发现与他们无关。”
她说不出话。
“窃取斯坦福研究人员成果的人,也对你的工作很感兴趣。”
“但我的研究不是秘密。整个科学圈都可以得到我的成果。”
“很好,他们在你发表之前就拿到了你的工作成果和工具。这意味着他们攻破了康奈尔大学的网络。这意味着你是他们感兴趣的研究人员中的一个,而他们只对两名研究人员感兴趣。我们有人在康奈尔大学搜索了网络被攻入的情况,但我关心的是他们想要而你又拥有的知识究竟是什么。现在他们想要杀了你掩盖痕迹。最重要的是,我们想要知道他们的计划是什么。”
“这说不通啊。我只是研究昆虫而已。”
“你研究工作的一部分是研发行为计算机模型。”
“是的,模拟——对特定昆虫的社会系统进行建模。”
“事实上,你目前正在研发一个模拟织叶蚁群体行为的计算机模型。”
她眯着眼睛看着他。“他们想要的就是这个?”
“你的工作成果可以直接应用在战术策略上,而美国的敌人正在寻求这种策略。我来这儿就是为了告诉你一些事,麦克金尼教授。”
“什么意思?你要告诉我什么?”
“关于美国境内的恐怖轰炸。”
“这些恐怖活动怎么啦?”
“它们不是恐怖轰炸。”
麦克金尼突然停了一下,看了看四周。没人可以帮她。
“在过去的几个月,有人使用无人机袭击了美国大陆。他们的目标不是进行恐怖活动。他们刺杀指定目标,意欲清除特别人士。这是下一代战争,教授,而我们面对的是一个非常有经验的对手。他们依然躲藏在幕后——而且他们认为你对他们的系统了解太多了。”
她又说不出话了。
他回瞪着她,面无表情。
她终于悲伤地点了点头。“你是不是真的认为我们可以向其他国家发射导弹,从空中进攻敌人,而这一切噩梦不会反过来落到我们头上?你们藐视国际法,而现在你们——”
“那是……”
“你救了我,我很感谢。但是我不感谢你把我卷入你的战争或者你的行动中去。我只对大自然的世界做基础研究。”
他转过身,很严肃。“作为一名人类成员,我请你帮助我们。”
“出于某种原因,我拒绝卷入任何军方拨款支持的研究。别跟我推销你们的这套‘永久战争’。我们应该投资于医疗和教育,而不是战争。”
他翻动着手中的文件夹。“你为人权组织和反战群体捐款。”
“你认为我在某种程度上是个叛徒?”
“不,我反倒认为你可以帮我们。”
“胡说八道。”
“我没有。”他向她靠过来。“我们有理由相信,这些敌人的无人机使用的是基于织叶蚁行为建立的软件模型。这个模型是你开发的。”
她突然感觉到肾上腺素上涌。“我的天啊……”
他把全彩图片放到她的膝盖上。爆炸现场烧焦的碎体残肢,受伤的人们——其中有些是孩子。“许多无辜的人死于非命。政客、学者、人权活动家、商业领袖、学生。有人绕过了美国的防线,杀死特定的人。每周都有更多的人死去。你需要告诉我们,怎么才能阻止杀戮。”
她恐怖地看着这些图片,想找些什么话说。“但我不……我不知道我的工作怎么可以……”
“告诉我为什么有人会选择把织叶蚁的意识植入机器里面。它们有何特别之处?为什么是织叶蚁?”
看着一个死去的孩子的照片,她几乎要吐了,眼中噙满热泪。孩子旁边散落着婴儿车扭曲的残骸。“因为织叶蚁很可能是地球表面最好战的生物。”
一种主要由印度或巴基斯坦妇女穿着的外套,由一定长度的轻质布料织成,一端绕于腰部做成裙子,另一端从肩部垂下或盖住头部。

第八章

发现
切特·华纳不愿意在巴基斯坦军方的陪伴下去任何地方,更别说是利亚里城拥挤的贫民窟。这就好像在狩猎季节的第一天打扮成小鹿的模样出去散步。
利亚里位于卡拉奇西边的港口旁,是组成卡拉奇的十八个城镇之一,遍布着拥挤杂乱的小巷和破旧的街道,还有乱糟糟的房子。虽然这里的人口主要是巴基斯坦塔利班同情者和伊斯兰原教旨主义者,邻居也都是正规军,但利亚里主要由装备机枪和火箭筒的毒品帮派控制,就算是警察也不敢得罪他们。参军似乎也不是明智的选择,因为军队与警察最大的区别无非是装甲车的颜色不同。如果不是卡亚尼上校个人保证中情局的人一定会满意,华纳根本不会考虑去那里。
华纳在破破烂烂的BRDM-2装甲车里看着对面的巴基斯坦上校,他的穿着很夸张。也许卡亚尼预计会有人给他照相,因为他以前从来没有这么穿过军装。这让华纳松了口气。
他想要把注意力从饥肠辘辘的肚子上移开,于是透过狭窄的防弹观察口看着车外。车子在沿着与利亚里河平行的利亚里高速路上行驶。他向外张望,只看见几十米宽的河面上漂着垃圾,每隔一段就有狭小的排污口吐出散发着氨气味道的工业废水。远处是信德工业园及贸易大楼——也称为赛特城,那里的每寸土地都像它的名字一样充满诱惑。
卡拉奇从来都不是华纳的选择。但是,他早年并没有展示出过人之处,于是他接受了一个秘密特工的职位,这似乎是他的简历中最为光彩的一笔——也为他赢得一些尊敬。然后,他到来之后几个月,苏联人开始从阿富汗撤军。同事们都很吃惊,因为他并不知晓在巴基斯坦待着会让自己的职业发展进入死胡同。之后他错失了很多机会,执行了很多没有结果也不重要的任务。他付出了离婚和耐心工作十年的代价,才回到美国本土。
然后,在“9·11”那天——砰!突然之间,巴基斯坦又重要起来,而华纳多年的外勤经验以及与巴基斯坦军方广泛的联系也随之重要起来。很快他发现自己开始管理在沙姆西、达尔本丁、贾科巴巴德及伯斯尼等偏远地区执行秘密任务的团队——一支年轻的技术团队。专家们在拖车上发射无人侦察机并进行维护。当时没人知道这些小玩具将会有多重要。华纳清楚,自己之所以会被指派执行这些任务,是因为它们起初都重要。但现在,无人机突然变成了香饽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