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电子鼻。”
“没错。”麦克金尼的手指拂过一根伸到前面的天线,天线一共有四根,都内嵌微芯片。
奥丁站在她身边仔细看。
“织叶蚁——实际上是所有的蚂蚁——在触角上都有数个传感器。它们能探测各种东西,化学信号、温度、湿度。如果这些无人机在运行我的模型,那它们就会对各种信息素输入做出反应。在这里,信息素输入可能来自硬件传感器接收到的信息素浓度。织叶蚁也通过触摸和振动传递信息。”她的手指拂过每根天线,发现天线上有六个小节点。
“它们也通过物理手段传送数据吧?”
麦克金尼点了点头。“这样它们就能在群体中采用信息素之外的方法传递信息。”
“我们不能用无线电对抗措施阻塞它们的通信。”
“我认为无线电阻塞对化学与接触两种通信方式都没用。不过,我还是在想它们是怎么发现我们的——它们怎么探测到我们在房子里,在房子里的什么地方。”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这些愚蠢的小机器人的表现超过我见过的任何系统。我们穿着冷却服遮挡身体的热信号,还穿上了反探测护甲隐藏我们的人类身体外形和面部。这些办法骗过了山上的自动狙击站,不过没骗过这些王八蛋。我想它们可能根据声音和运动做出反应。”
麦克金尼摇了摇头。“如果它们使用的是我制作的织叶蚁模型,它们的反应会集中于有机复合传感器。蚂蚁的触角上有接收器,帮助它们辨别食物。可能——”
“你说它们闻到了我们的味道?”
“或者是品尝到了我们的味道。”麦克金尼叹了口气,“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蠢,不过织叶蚁形成集群的时候,它们就是这么干的。它们通过痕量化学物质探测食物源——而且通过同样的方式读取其他蚂蚁的信息素信息。”
奥丁似乎在思索麦克金尼的话。“实际上,这一点也不愚蠢。”
“什么?”
“海关和国土安全部门有一种技术——在反恐工作中大家都知道。我们称之为‘C-Scout MAS’,就是通过探测人呼出的气体来追踪高价值叛乱分子。”
她仔细看着死无人机的天线。“我没听说过。”
“是个电子鼻,可以嗅探空气,探测到人体的存在。我们的呼吸中有十五种化学物质可以表征人体的存在——比方说像丙酮、戊烷、正己烷、异戊二烯、苯、庚烷、α蒎烯树脂等。无论在哪里,只要人在呼吸,这些物质就会以一定的比例存在于空气中——浓度越高,说明离人越近,或者人越多。”
“你是说,这种技术已经投入使用了?”
“探测器就在一枚微芯片上。”
她摆弄着损毁无人机上的铰接式天线。“那这些无人机就有可能是通过我们呼出来的空气找到我们的——就像织叶蚁探测食物。它们可以通过化学成分辨别追踪的对象——离开目标浓度低的地方,朝目标浓度高的地方移动。这在我的模型中是一种相对简单的算法,而当蚂蚁变成了无人机,就表现为复杂的猎杀行为。”
“我们呼吸很快。我们在这群东西眼里一定就像是闪烁的霓虹灯招牌那么耀眼。”
麦克金尼贴近察看无人机的内部。
无人机为铝管框架,中央是个金属线盒,就像肋骨一样保护着核心。那里有一块计算机电路板,四周都是视觉传感器,还有少数天线——都又细又长。机身四面都有金属管子,一共四个。
奥丁拍了拍管子,“简易枪。0.38口径。可以在卡槽上滑动,所以看上去它们可能装载不同的武器。另外一个无人机上是0.41口径霰弹枪。”
“它们是飞行的手枪。”
“便宜得要命,精度非常差。不过在近距离战斗中非常有效。”
她看着背后像是接口一样的东西。充电座?还有LED灯,都坏了,不过还是很让人好奇。“如果这些无人机运行我的模型,就需要一定数量的工蚁‘喂养’其他蚂蚁。就织叶蚁而言,它们通过花蜜,也就是液态食物传送能量。而这些无人机可能传递的是电池中的能量。”
她厌恶地把无人机扔到桌子上。“但它看上去就像个玩具。一个由病态扭曲的人设计的邪恶玩具……”
“这些玩具几乎把我们全部杀光,如果不是我们逃开了,肯定会死在它们手上。拉勒尼娅从我的队员身上取出了十枚弹头,而且我们还都穿着护甲。”他用粗麻布把无人机重新包好,“这些东西可以在任何工业世界的代工厂里成批制造,成千上万地运到全世界各地——就像玩具一样。”
她抬起头看着他。“哦,情况更糟糕。输入和输出——也就是刺激和反应——可以采用任何形态。这些简易枪可以轻易改装成导弹。这些微型马达可以轻易替换成喷气式发动机。”
他眯着眼看着麦克金尼。
“蚂蚁是一种被称为‘多态性’的物种——它们有各种等级群体,身体大小相差非常大。比方说,巨首蚁——也就是掠夺蚁——中就有一种超级战士,身体大小是小型工蚁的五百倍。不过它们依然属于同一物种,可以通过一样的大脑运作——而且属于同一个群落。”
“你是说,这些东西可以轻松地通过同样的软件扩大规模。”
她指了指桌子上的坏无人机。“我是说,这可能仅仅是个低成本的测试版本。一个原型机。它们可以轻易做得很大。”
奥丁细细掂量这个新的消息。“它们肯定会被做大。我需要在这一切发生之前采取行动。”
“采取行动?”她问道,“我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我们现在东躲西藏。整个军事工业体系都希望我们死掉。”
“不是整个军事工业体系,”他看上去很平静,嘬了一口咖啡,“只是一部分而已。”
她举起手。“哦,好吧,就是能监视联邦调查局、能伪造卫星通信、能发射杀手无人机、能操纵媒体的一部分。就这一部分希望我们死掉。”
奥丁点了点头。“大部分军事后勤部门都已经私有化了,包括计算机系统、网络、卫星。不过依然有人在幕后操纵这一切,而绝大多数在防务产业中工作的人只是想保护国家的普通市民。这就是我们的优势。我们只需要揭露出谁在幕后。我猜这伙人不会很多。这些无人机似乎能拯救美国人的生命,不过一旦制造出来,它们就会被悄无声息地控制在一小群不负责任的人手里。在他们的秘密战争中,不需要往自己家拉棺材。”他又点了点头,“不过,找到那一群不负责任的人是可行的。”
她注视着桌子。“我没你那么乐观。织叶蚁在过去的一亿年中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因为它们几乎能在所有环境中生存下去。如果有人造出了大尺寸的织叶蚁,还有什么能阻止它们扩张呢?你记得里特尔说的话吧:每个人都想要这样。”
“我们可以达成关于核武器和生物武器的国际协议。我们也可以就无人机武器这成某种协议。”
“奥丁!”
他们都转过身,看到门口有一群小男孩。带头的那个孩子在指尖转一个足球。他穿着一件亮黄色的足球衫,号码为12,不过其他孩子穿得颇为混杂。
带头男孩喊道:“Mira,todav í a tengo la pelota que me diste,quieres patear?”
其他孩子也在催促奥丁。
奥丁转过头看着麦克金尼。“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有人邀请我去踢球。”他站起身走到门边,“Bueno,Pelé,vamos a ver como lasmueves…”那群男孩追着他到了街上,他们都大笑着,几条狗边叫边跟着他们。
麦克金尼微微笑着,视线越过铁门,奥丁在踢球,旁边的男孩越来越多。他弯下身说了些什么,孩子们都放声爆笑。以前麦克金尼从来没有看到过他的这一面。他似乎是个天生的领导者,显然这些孩子们都认识奥丁。他们在他身边很开心。她发现自己很难把他的这一面与精英战士联系起来。
另外一个声音在她身边响起,她吓了一跳。“我也和你们一起玩玩,不介意吧?”
麦克金尼转过身,看到老鼠站在庄园门口。“我的天,你吓死我了。我没听到你走过来。”
老鼠过来坐在奥丁刚才坐着的位子。“我的外号就是这么来的。”他看着奥丁在肮脏的小路上把孩子们分成两队。“啊,足球。”
“我以前可没想过他和孩子们关系很好。”
老鼠朝孩子们的方向点了点头。“他们很尊崇他。他理解他们经历的一切。”
“经历了什么?”
“他们都是孤儿。”
麦克金尼用关切的目光看着小男孩们。
“拉勒尼娅为逝者的孩子们建了一所孤儿院。这儿有很多这样的孩子。”
麦克金尼看着街上。“我知道大卫是个孤儿,不过我不知道这些孩子也是。”
老鼠仔细看着麦克金尼。“他告诉了你他的真名?”他转过身看着奥丁担任一场临时足球赛的裁判,“很有意思。”
“实际上不是他对我说的,另外一个人在我面前说出了他的名字。一个叫做里特尔的家伙——这个人也提起你的名字。不过大卫说他自己的名字并不重要——‘肖’不过是他们捡到他的那条路的名字。”
“他给你说了这么多?而且他还把你带到这里来了。你们俩是不是……”
她举起手。“哦……不!我们只是……同事。”
“我无意让你尴尬。只是他一般很少给别人说自己的这些信息。大卫很少真正相信一个人。”老鼠用他仅剩的那只好眼注视着麦克金尼。
不过她还是感觉他看穿了她,让她有些不好意思。
“我担心他生活中缺失了很大一部分。”
“我想他在工作中很难有信任可言。”
“你忘了:我也做着同样的工作。他到我们这里来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当时他还是个孩子,本来应该得到很多人的照顾,但他没有。他遇到了困难、学习障碍。但实际上他非常非常聪明。只是没有人去深入了解他。他在少管所长大。”
麦克金尼看着奥丁举起球,孩子们边叫边笑。“你为什么给我说这些?”
“因为这个人是我的兄弟。我爱他,他就像我的亲人。大卫总是展现出刚毅顽强的形象——似乎没有什么可以伤害到他——但我们都知道并非如此。”
麦克金尼慢慢点了点头,转过头看奥丁把球交给一个小孩。
老鼠深深吸了口气,敲着桌子。“民兵们今晚要开个庆祝会,欢迎老朋友回来。我希望你能参加。”
“我还没有心情参加庆祝会。”
“环境越是恶劣,就越要找些乐子。”他最后拍了拍桌子,静静离开。
在清凉的晚风中,庄园的院子里到处都是本地人,他们穿着便宜但崭新的彩色衣装——男人穿着时髦的宽松长裤和光鲜的文化衫,戴着牛仔帽,蹬着牛仔靴;女人穿着棉布衣服,披着披肩。院子里灯光耀眼,花园边的墙侧搭起了一个舞台,一大群吉他手、小提琴手正在演奏,歌手正在演唱,甚至还有人弹竖琴。大伙儿把桌子清开,在院子里载歌载舞。
麦克金尼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到一棵大树边,凝视着狂欢节的人群。她以前从来没有听过这种墨西哥音乐。没有喇叭——像是乡村音乐或蓝草音乐,节奏活泼。
烧烤架那边传来烤全猪的香味,还有烤蔬菜和水果的味道。龙舌兰酒和啤酒在这里流淌,还有白酒。她身边到处都是笑脸和笑声。她想起世界上的战乱地区。再没有人比这些经历过黑暗的人珍惜现在的幸福时刻。老鼠说得对:社区支撑着人们。
在院子的远端,武装民兵中间,奥丁的团队围成一圈,胳膊挽着胳膊。有些人看上去醉得厉害。麦克金尼可以看到他们悲伤的表情。雾霾哭得很伤心,奥丁抚摸着他刚剪的平头安慰他。狡狐举起一个啤酒瓶,他们把酒泼洒到前面的地面上。显然这是为阵亡战友举办的纪念仪式。
加扎医生伸出胳膊环抱着麦克金尼。“你感觉怎么样,教授?”
麦克金尼抬起头。“有些僵硬,不过我决定听从老鼠的建议。”
“很好,你需要训练这条腿。不过不要跳舞。”
麦克金尼笑了。“别担心。”她指了指乐队,“我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墨西哥巡游乐队。”
“这不是墨西哥巡游乐队。这是墨西哥瓦斯特克合唱团——可能你能听出来一点区别。哦,看……”加扎医生指着狡狐,他突然出现在舞台上。乐队催他加入进来,他抓起一把小吉他。“狡狐有一种演唱瓦斯特克歌曲的罕见天赋。他一定从哪儿继承了一些玛雅血统。”她淘气地笑了。
麦克金尼注意到哀悼人群已经散开,狡狐上了舞台,听众在下面欢呼,振奋地喊叫。
“狡狐,toca una canción!”
人群爆发出笑声和掌声。麦克金尼也禁不住笑了。在人群边上还有不少孩子,也在载歌载舞。他们的笑声很有传染力,喊着让狡狐弹奏一曲。
狡狐开始大胆弹拨新借来的西班牙吉他。他和乐队其他成员融在一起的时候,人群爆发出欢呼声。不过很快他就开始恶搞,有意打乱节奏。他开始歌唱,男中音醇厚。这首歌曲情绪激昂,麦克金尼不懂歌词,但她能感受到音乐中苦乐相伴的情绪。这就是在堪萨斯城时狡狐所说的——音乐超越了语言。
麦克金尼不得不承认这个人有几分天赋,考虑到他喜欢重金属,这就更让人吃惊。不过她可以理解他为什么坚信音乐能把人们联接在一起。
老鼠突然出现在人群外面,抓住加扎医生的手。他用西班牙语说道:“女士……”
老鼠想邀请加扎上舞台,她笑着转向麦克金尼。“失陪了,教授。”
麦克金尼笑了。“当然可以。”
然后她感觉到有人拍她的肩膀。她转过身,看见奥丁。刚才人来人往的时候,他静静地站了一会儿。
麦克金尼指了指自己的拐杖。“医生说我不应该……”
“跟我来。”他没有走向舞台,而是示意她跟着自己走到人群边上。“我需要你看个东西。”
“现在?”
“是的。我们的客人只有今晚在这儿。”他已经在向前走,麦克金尼一瘸一拐地拄着拐杖跟在后面。走了一会儿,他们来到一个离主楼不远的谷仓。一路上,就在远离狂欢人群的灯光和喧嚣的地方,她吃惊地看到民兵在黑暗中站岗。奥丁经过的时候,民兵都向他点头致意。这让她重新认识到一条战争真理——战争从未暂停。
他们到了谷仓,奥丁推开门,带她走进去,里面显然是个车间。两个人围在一张明亮的工作台旁边,一个是年轻的亚洲人,另外一个是英俊的五十多岁的墨西哥人。两个人都穿着聚会的衣服,不过现在都在检查无人机,就是奥丁小队在科罗拉多州击落又重新组装起来的那一架。
奥丁和麦克金尼进来的时候,两个人都抬起头。
奥丁朝他们点点头,指着麦克金尼说:“古斯塔夫、树蜥蜴,这是教授。”
他们也回点一下头,伸出手。“教授。”
奥丁转向麦克金尼。“树蜥蜴原来为走私犯管理通信,而古斯塔夫是控制本地的贩毒集团的资深化学专家。”
“你真的是个化学家?”
古斯塔夫耸了耸肩。“我的目的不是为了贩毒集团效力,我是个化学工程师。不过有时候我们别无选择。我有老婆孩子。”
“对不起,我并不是说……”
奥丁指着工作台,“我送了些化学样品给树蜥蜴,让他带设备过来检查我们的小朋友——看看你关于信息素的理论对不对。”
麦克金尼也走到工作台边,看到树蜥蜴正使用某种电压表测试黑色无人机的连接。“你有什么发现?”
古斯塔夫没有回答,而是拿起一个铝罐,不过还是指着坏无人机。“设计超赞。这看上去是一种电子机械机器,能完成化学品分配及读取。你们闻到的辣椒味是辣椒油性树脂的稀释混合物,也是辣椒喷雾剂的活性成分。这个圆罐里面是邻氯苄叉缩丙二腈,也就是催泪瓦斯中的催泪成分。在任何暴力或内乱地区,你都能轻易找到这两种化学物质。”然后古斯塔夫举起剩下的容器,“不过这两个圆罐很有意思。它们储存的是化学示踪剂,你们的禁毒署及酒精、烟草及火器管理局等执法机构会用这玩意儿对毒品或者现金做标记。我们以前遇到过这玩意儿。”他举起一个金属罐,给所有人看。“全氟化碳——这种化学结构并不存在于自然界。无色,无味,能够以可预测、可计量的方式释放。你可以准确计算它们释放了多少时间。”
麦克金尼看着奥丁。“这就像蚂蚁矩阵中的信息素。信息随着时间不断淡化,而且是唯一的。”
古斯塔夫抚摸着圆罐。“这是全氟化碳探测器,可以探测浓度低达十万亿分之一的物质。这个罐子装的是全氟甲基环己烷,另一个装的是全氟-1,3-二甲基环己烷。这两种物质混合就可以生成独特的化学标记——就像编码一样。”
麦克金尼自顾自地点了点头。“蚁群标记。蚂蚁可以用它来鉴别自己的同伴,并组织蚁群活动。”
树蜥蜴正把几块微芯片焊接到引线上。虽然他是亚洲人,不过他一点儿口音都没有。“天线上有几个微芯片在探测到特定化学标记物的时候会产生电信号。”他举起邪恶的无人机,“我把它修好了。”麦克金尼警觉地看着他,他笑了。“别担心,我已经先卸下了枪管。不过这小混蛋太邪恶了……”
他把无人机举到麦克金尼面前,他们立即听到枪轨上的撞针疯狂地咔哒作响,想要干掉麦克金尼。
“面部检测芯片。如果可以的话,它就会一枪爆头。我不知道你们从哪里搞来的这玩意儿,不过无论是谁设计的,他都应该考虑压一压自己的怒火。”
奥丁斜过身子。“化学探测器怎么样?”
“哦,是啊,”树蜥蜴举起一个像是改装过的电压表——他刚焊的东西。“古斯塔夫和我运行了几次测试,确认了这些天线上的哪些芯片负责探测全氟化碳。”他的手拂过刚连上电压表的天线,“我把天线取下来,连接到这个老电压表上。”他指着绿色的LED显示屏,“天线探测到这些化学示踪剂的存在,这个LED显示屏就可以显示其浓度水平。”
麦克金尼接过这个临时组装的探测器,举到全氟化碳罐子上。LED读数立即跳升到数百。然后她把探测器拿开,读数开始飞速下落。“这意味着我们可以追踪它们。”
奥丁从古斯塔夫手中拿回圆罐。“一直追踪到它们的源头。”
西班牙语:当初你跟我说的球现在还在我这儿,你想踢吗?
西班牙语:好,贝利,让我们瞧瞧你是怎样踢球的。
用非电声弦演奏的肯塔基乡村音乐。
西班牙语:弹一首!
第二十三章
附带损害
亨利·克拉克坐在床边的一把缎面椅子上,穿着埃及棉布长袍。一瓶达尔摩尔五十年单一麦芽陈酿已经打开,放在他前面的桌子上。一支水晶杯托在手里,杯中是加冰苏格兰威士忌。
他听到身边床上女人轻柔的呼吸——似乎在丝绸被子下面睡得很死。他回头看了一眼她浓密的红发和完美的雪肤。克拉克觉得她对自己的印象非常好,于是考虑带她去哪里观光。他又品了一口达尔摩尔。
六十英寸等离子电视的光亮投在暗影中的女人身上。不使用的时候,电视就会自动隐藏到墙壁里。克拉克已经厌倦了每次都花好几秒等待电视从墙里伸出来,于是现在他干脆把它一直开着。
电视的光影闪烁不那么频繁了,这意味着商业广告结束了。他又转过头看屏幕。他喜欢半夜关上声音看新闻。一个像男人一样的英国女主播面孔模糊,无声地报了几分钟新闻,然后画面就变成了美国参议员和专家。现在是两架蝠鲼无人机编组飞行的资料视频——在自由女神像上方!这真是一箭双雕:一方面暗示了“9·11”(保护美国的“圣地”),另一方面又联系到了自由。这肯定是M&R机构中的营销心理学家想出的主意。
不过现在新闻转到美国联邦调查局及酒精、烟草和火器局特工没收的看上去像是远程遥控飞机和汽车玩具一样的东西——大一点的需要许可证才能使用。我们现在已经到了连玩具都非法的地步了吗?
克拉克用遥控器解除静音状态。新闻主播为视频做背景解说:“……修正美国联邦法规第十五部分的紧急立法,限制在美国境内使用遥控飞行及自动驾驶车辆,包括那些授权在六米波段操控的产品。为了应对这个变化,联邦特工清查了无线电爱好者俱乐部及遥控玩具零售商的遥控飞机和火箭的库存,并拘留了若干犯罪嫌疑人进行质询。”
视频显示特工把一名戴手铐的光头中东夹克男推上汽车后座。附近的人群——显示是其他无线电爱好者——在愤怒地喊叫。
现在他们要限制自动化了?这是个奇怪的变化。他觉得,他们明明是要推动自动化,现在为了防范危险,又让人们对自动化产生恐惧,这样的做法风险很高。这段视频把无线电业余爱好者描述为嫌疑犯和需要监视的极端因素。他猜玛塔肯定跟这件事有关。
他的手机振动了,躺在他床上的年轻女人动了一下。他伸手摸向床头柜,抓起手机,轻声说道:“是我。”
“你不在办公室。”
“我有计划。一切都尽在掌握。你忘了我可以在任何地方监视行动。”
“待在办公室依然有价值。”
“我看到你今晚推出了新产品。不过我不明白依据何在。”
“有什么不能理解?我们必须颠覆人们的一些认识。这些机器再也不是玩具。它们与互联网一样——一旦有人利用它们兴风作浪,就会威胁到国家安全。现在需要把无人机的使用限定在专家手里。”
克拉克对着屏幕皱起眉头。“好吧,这会给我的工作增添难度。你瞧瞧联邦调查局的人在干什么,竟然因为一个高中生用天气探测气球把摄像机送到大气层边缘就审问他。”
“他也可以把炭疽孢子送上去,亨利。”
“一个高中生去哪儿弄炭疽孢子?更重要的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黑客是网络战争中的非正规军,那么这些爱好者就是无人机战争中的游击队。如果我们现在就吓阻他们,我们都会更加安全一些。让人们对他们提高警惕,孤立他们,就像我们对付维基泄密的那帮人一样。”
“我觉得这是个错误。这会导致草根阶层的激烈反应,需要成千上万的僵尸用户和几周时间才能淡化影响。”
“好,那我建议你放下苏格兰威士忌,赶快滚回办公室……”
第二十四章
地下隧道
琳达·麦克金尼在拉勒尼娅的庄园里享受干燥而温暖的天气,每天漫步。她用一根拐杖撑着自己,还用它打走偶尔闯进来的野狗。她的力量逐渐恢复,可以走相当远的距离。一个小小的弹孔就曾几乎夺走了她的全部生命,真是让人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