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丁抓起一根靠在墙上的铝制棒球棍。“每个人都抓一根棍子。如果它们飞得太近,我们不能用枪。”
雾霾从工作台上方的钉板上抓起几把锤子,扔给每个队员。
“给你。”彷徨抓起一根撬胎棒。
每个人都上了吉普车,里面进去了七个人,有些挤。狡狐坐在前面的副驾驶座位上,开膛手、彷徨和锡人压进窄小的后座。他们身后是翻车保护杆,奥丁和雾霾尽力不跪在胡佛的裹尸袋上。
有正规座位的人都系上了安全带,也系紧了枪带。
“不要取下头盔。外面还有狙击站等着我们。”奥丁朝雾霾和彷徨点点头,把装备吊带绕在保护杆上。“如果你没有安全带,就把自己系在什么东西上。我们要跑很远,一路上会非常颠簸。”
子弹把门把手从车库的内门上掀了下来。
“你准备好了吗,教授?”
她在检查排挡。谢天谢地,这吉普是自动挡。又少了个分神的东西。“我们去哪儿?”
“你只管朝山下开。你肯定能看见飞机跑道,然后朝路南头的机库开。”
“谁来开机库的门?”
“撞进去。不管怎么样,你只做一件事情:开快,再开快。即使我们着火了,死了,你也要开快。明白了?”
“非常清楚。”
内门被撞开。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现在!执行!执行!执行!”
麦克金尼启动了吉普车,发动机转速陡然升高。显然这是个六缸发动机,因为加速性非常好,他们朝绿色的车库木门猛冲过去。
吉普车的金属推杆撞开双开门,随即扫向门外沸腾的黑云——甚至把几架无人机撞到了房子的石头墙上。数百架无人机遮天蔽日,嗡嗡作响。这噪声灌入麦克金尼的中耳——让她烦躁不安。
她几乎看不见前面是什么样子。两辆林务局的越野车就停在右边,挡住了主干道后面的一群无人机。所以麦克金尼就直接加速冲向黑云,瞄准砾石车道边上两棵大松树中间的位置。
狡狐就坐在她身边,其他几名队员坐在后面,机枪和霰弹枪一起开火,打烂了前面的无人机——接着新的无人机又顶上,压了过来。
他们撞向两英尺宽的机器组成的黑云,无人机在挡泥板和前风挡玻璃上弹开又撞上。无人机撞上后便是枪声和辛辣的硫磺味。痛苦的喊叫。鲜血四溅。前风挡玻璃上满是蜘蛛网一样的裂纹,她听到子弹从耳边呼啸而过。有几声就在耳边啪啪啪爆开,塑料碎片和衬垫泡沫横飞。方向盘突然反应呆滞,似乎一个,还是几个轮胎漏气了。
不过她依旧猛踩油门,吉普继续呼啸向前。突然他们飞到空中,又重重落下。
他们已经从平坦的停车区跃了下来,在稀疏的松树林中一路开下坡,时速大概四五十英里。她向左打方向盘,躲开一块大石头,却发现自己落到了松针上,就像在融化的棉花糖里游泳。前胎在发抖,好像漏了气,麦克金尼使出浑身力气才控制住吉普车。
麦克金尼在稀松的松林中玩障碍滑雪的时候,依然把油门踩到底。她看了一眼后视镜,一片黑云正在他们身后的树林里疾驰——再后面的房子二楼已经被烟火吞没。但她朝左右看了下,都能看见一片晴空——没有无人机。全队都在高声喊叫,她不知道是因为他们松了口气,还是在互相鼓励,抑或是发出警告。
奥丁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一直往山下开。”
她身后响起机枪扫射声。
“遇到土路后向左开,然后就能到机库。”
“前轮漏气了。”
“只管向前开!”
麦克金尼继续开车,躲开大树,黑云还跟在他们身后几百英尺的地方。她很好奇。是不是它们要给其他无人机传递追杀信息所以才稍微耽搁了一下?不管原因如何,这给了他们足够的时间打破困局。
无论如何,他们都不能犯错。落在坑里出不来或者撞到树上,他们就死定了。她全神贯注,在林间穿梭迂回,现在快要到平地了。突然之间,一条土路出现在树林前面,几乎与现在这条路垂直。麦克金尼开始朝左边打方向盘,然后打正方向,继续冲向山下——冲向一个很高却没有窗户的波纹铁皮建筑。
狡狐拍了一下她的胳膊。“一直向前,教授。”
奥丁喊道:“开到机库的另一头。那边有个门。狡狐,你能动吧?”
麦克金尼瞟了一眼,第一次注意到狡狐似乎身侧中了一枪。他的手套上溅满了血。
“我他妈的绝不待在外面。”
麦克金尼已经往机库后面绕。机库的侧面至少有七十英尺宽。一条长草的跑道出现在他们面前。她看了一眼后视镜,无人机群离他们后面并不远,现在可能也就几百米。
“只管加速!”
麦克金尼硬是拖着没了气的轮胎绕到机库远端的一扇铁门旁。她一个甩尾停下来,松开安全带。无人机群的嗡嗡声越来越响。
“跑!跑!跑!”奥丁抬起头,对乌鸦吹了声口哨——它们已经俯冲下来和他们汇合。
雾霾从后备箱抱起装着胡佛的尸袋,麦克金尼帮奥丁从吉普的另外一边拖锡人。锡人骂开他们,自己下了车,不过他们还是把锡人架到门边,此时狡狐已经打开了门。其他人紧随其后,每个人都有流血的伤口。
他们穿过大门,进入一个水泥地板的大机库,麦克金尼感到全身上下一股松快——虽然机库另一头已经传来无人机闯入的声音。
“关上门!”
奥丁一直等到福金和雾尼飞过去才砰的一声关上门。嗡嗡声小了几分贝。
全队都拼命奔向那架大型单引擎飞机,麦克金尼认识这种型号——塞斯纳大敞篷车型。她以前见过这种飞机被用作丛林货机。这一架被涂成白色,黄绿条纹间隔,看上去很新。
“雾霾,保护这两只乌鸦。货舱里有个笼子。”
“遵命。”
开膛手已经打开货舱门,正一瘸一拐地绕到飞行员座位的门边。血浸透了她的小腿。
“你能飞吧,开膛手?”
她怒视奥丁一眼。“赶快上飞机。”
雾霾举起胡佛的尸袋放到货舱里,自己随后爬了上来。
麦克金尼爬进货舱,乌鸦从她身边飞过。地板和地毯上血迹斑斑。她从货舱前部抓起一把椅子,雾霾将乌鸦赶入黑色金属丝鸟笼。这里有几个盒子和装备箱,不过货舱差不多是空的。
雾霾抬起头。“我们是不是应该把货物扔下去?”
开膛手打开耳机上的开关。她摇了摇头。“没时间了。”
狡狐爬到副驾驶位置上,也戴上耳机。“我们怎么打开机库的门?”
开膛手指了指。
奥丁就站在机库的门旁边,手放在一个开关上。他举起一只手,打了几个手势,开膛手似乎看懂了。
“希望这个该死的机库能坚持够久,好让我们起飞。”
涡轮发动机喘息着启动了。
麦克金尼身体向前倾。“你启动了发动机——机库的门还没打开?”
“按我说的做,教授——双手十指交叉。”
发动机雷鸣般轰响,奥丁按下机库门的开关。麦克金尼惊恐地看着奥丁朝他们这边狂奔几十米,门越开越大。
狡狐喊道:“跑啊,该死的!”
无人机云从越来越宽的机库门中涌了进来。在机群找到目标之前,奥丁已经跳进了货舱。
“关舱门!”
雾霾伸出手抓住舱门。无人机群向飞机压了过来。几架带头的无人机在塞斯纳飞速转动的螺旋桨上碰了个粉碎,火花四溅,不过还是有两架穿过快速流动的空气,在雾霾关上舱门之前,翻滚着进入乘员区。
奥丁抓起一个装备箱作为武器。“小心,干掉它们!”
昆虫模样的无人机迅速调整方向,在乘员区发起进攻,有一架无人机向雾霾脸上扑去。雾霾用HK416的枪托把无人机砸到一边。
另外一架无人机扑向麦克金尼,她刚在座位上系好安全带。她用手把无人机拨开,无人机砰的一声打出一颗子弹,擦伤了她的手腕。接着,另一颗子弹险些击中她的眉心,幸亏她解开了安全带,向下一蹲。不过她看不到无人机去了哪里。“它在哪儿?”
开膛手喊道:“大家抓紧了!”她向前猛推操纵杆,飞机冲了出去。雾霾、奥丁、彷徨和与他们打得不可开交的两架无人机齐齐滑向机身后方,而外面还有几十架无人机敲打着机身,或者消失在与飞机螺旋桨相撞的火花中。
雾霾踏到一架无人机的发动机上,在地板上压碎,然后用枪托猛捶无人机的电路板核心——把它砸成一堆碎片。“去死吧,王八蛋!”
但就在这时,无人机从金属框架上的枪管中射出几颗小口径子弹——至少有一颗子弹在无人机彻底报废之前击中了雾霾的脚踝。
“我靠!”他向后倒去。
他们在飞机跑道上咆哮前行,时速差不多八十英里。两边的树飞速倒退,无人机群落在后面。
福金和雾尼在笼子里愤怒地叫着,奥丁把一个沉重的装备箱朝剩下的那架无人机甩过去。“锡人,接着!”
现在机舱里满是鲜血,受伤的队员们奋力想干掉最后一架无人机。
但这架无人机直扑麦克金尼。她用绑在胳膊上的护甲板把无人机挡开,不过无人机依然向她冲过来。
无人机近在眼前,凶神恶煞,麦克金尼全身僵住。这是一架很简单的四桨无人机,但它的框架似乎是粗铁丝制成,末端是刺一样的腿。金属框架的中心是一个泡状舱,里面有电路板四个镜头——也就是它的“眼睛”。泡状舱旁的架子上,固定着银色压缩空气罐,喷出某种淡辣椒味的化学物质——她觉得这是伪信息素。机身两边各有一根枪管。
麦克金尼飞起一脚把无人机踢到一边时,子弹打在她胳膊上的护甲上,不过她随后感到大腿上传来一股刺痛。奥丁把无人机砸到地板上,彷徨用枪托把无人机的核心捣烂。
“妈的!”她从来没有感到这么疼。麦克金尼在机舱地板上翻滚着,血很快流了一大摊。她抬起戴着手套的手,看到动脉血从大腿内侧的一个洞中喷涌而出。
“哦,我的天……”
彷徨来到她身边。“教授中弹了!”
奥丁也跪到她身边。
风景在外面掠过,麦克金尼感觉重力把她压倒在地板上,树木在她视野边缘消失了。“我们起飞了吗?”
奥丁凑到她眼前。“你会没事的。”
她疼得难以忍受。“哦,天,让我看看!”
“不,躺下。”
她感觉有人正在切割她的裤管。
奥丁转了过来。“彷徨,看起来咋样?”
“股动脉——离骨盆很近。止血带用完了。保持压力。这里。”
又有什么东西扎进她的腿,她又是一阵剧痛。然后是一种舒畅的感觉漫过全身。很温暖。很冷静。
奥丁的脸就在她的脸旁边。他看上去很冷静。她在下落,她的意识越来越远。
“把羟乙基淀粉给我。”撕开塑料的声音。
狡狐的声音:“她怎么样?”
奥丁的脸绷着。
麦克金尼感到视野在收窄。黑暗像潮水一样漫过她的脸。一只手扶着她身侧,然后扶着她的背。
“必须立刻止血。不然她挺不过来。”
麦克金尼的眼睛失焦了。她想要说话,但却非常疲惫。她被黑暗吞没,遁入沉寂。
紧紧罩住头部和颈部而只露出脸部的帽子。
用于各种原因引起的血容量不足,如失血性休克、烧伤、手术、败血症及其他创伤。
第二十二章
避难所
麦克金尼醒来的时候,感觉一股暖风轻轻吹过她的脸。她凝眸观望,看见高高的窗户上挂着一排轻薄的白色帘子,正在微风中飘荡。阳光照了进来,有些刺眼。她躺在一床崭新的亚麻被子下面。床很结实,床头板用松木制成。脑袋底下的枕头很干净。厚重的木梁横贯她头顶上方的天花板。墙面由浆砌石制成。这个地方有些年头了。墙上挂了一个十字架,垂在床边。墙边摆了一溜装了画框的圣徒像和老照片,棕肤黑发的祖先穿着浆洗得直直的黑色西服。
麦克金尼感觉到手上一阵刺痛,发现右手上部插着一支静脉滴注器,往上连着一个静脉滴注包,挂在旁边的架子上。她骨盆下方的右腿有些发紧,好像包着绷带——大腿上部深处还有点疼,她觉得缝合得有点紧。
传来了轻轻的咔哒咔哒的声音。
麦克金尼朝床尾方向看过去。一只大乌鸦展开翅膀向她致意。它的喉咙一鼓一吸,梳理自己的羽毛。嘎。
麦克金尼脱口而出:“雾尼。”声音很沙哑。她不能肯定这就是那只雌性乌鸦。也许是因为这只乌鸦的举止让她感觉它就是雾尼。
乌鸦又响亮地叫了几声,飞到薄纱窗帘之间,穿过窗户飞走了。
另一边传来脚步声,沉重的卧室门开了,走进来一名上了年纪的女人。她肤色黝黑,满脸沟壑,长长的银发紧紧束着。她穿着粗糙的灰色衣服,白色围裙和领口上绣着各种花纹。
麦克金尼朝她点了点头。
这名老妇人安抚她道:“Kehaca ti ictok。”她举起一只手。
麦克金尼回忆以前去南美远足时掌握的一些西班牙语,但她当时把更多的时间都花在亚马逊盆地里了。葡萄牙语也帮不上什么忙。尽管如此,这听起来也不像西班牙语。她清了清喉咙,用英语慢慢说道:“这是什么地方?”
老妇人慈祥地笑了,握着她的胳膊轻轻拍着。“Ni we-wen ci.”她转向沉重的橡木门,门用厚重的黑色铰链固定住。“拉勒尼娅!拉勒尼娅!”老妇人的声音很大,惊到了麦克金尼。外面什么地方有条狗在叫唤。麦克金尼想要稍微从床上坐起来一点。
又传来脚步声,过了一会儿,厚木门又开了,一名穿着牛仔裤和白衬衫的年轻女人走了进来。她长长的黑发梳到后面,漂亮的脸蛋有如满月,皮肤呈健康的棕色,像穆哈咖啡一样。
她走到床前,微笑着向老妇人示意,也说同一种语言。“Wala seh yanok Rat ón.”
然后那个年轻女人转向麦克金尼,她说的英语带点西班牙口音。“你感觉怎么样,麦克金尼教授?”
麦克金尼看着房间四周。“我很虚弱。我在哪儿?”
“你在卡利特兰附近的塔毛利帕斯。”她看到麦克金尼有些茫然,又说道,“墨西哥乡下。”
“我昏迷多长时间了?”
年轻女人倾过身对老妇人轻轻说了些什么,老妇人随即点头离开。年轻女人靠到床边,从T恤口袋里抽出一支笔形电筒。“你沉睡了好几天。你失血过多,我们一直在尽力增加你的血小板数量。”
年轻女人用电筒查看她的瞳孔直径,麦克金尼一直睁着眼睛。“我中枪了。”
“是啊,我知道。子弹擦伤了你的股动脉。”医生放下笔形电筒,“伤情并没有恶化,你的运气很好。”
麦克金尼想起自己曾经与仿佛来自地狱的玩具激烈搏斗——她对玩具大脑的设计亦有贡献。“是的。”突然之间她感觉非常疲劳。
“彷徨是个天才外科医生。他能够止血,不过你还是差点没命。幸亏我们有O型血,救了你一命。”
“你是谁?”
年轻女人把手放在自己胸前。“我是加扎医生。你可以叫我拉勒尼娅。我们在墨西哥一个非常偏远的地方。我们这里不讲究繁文缛节。”
“你的英语非常棒。”
“我去美国读的医学院。”
“你们说的是什么语言?”
“那是瓦斯特克语,一种玛雅方言。我的家人从祖上很多代开始就拥有这块土地。我很小的时候,罗萨里奥就告诉我这些。”
“医学院?你的父母一定为你感到骄傲。”
年轻的医生有些犹豫。“我父母已经去世了。”她摸了摸麦克金尼的脉搏。
门又打开了,这回进来的是一名身体结实的非洲裔美国人,头发剃得光光的。他穿着耐克背心和背带短裤。他的身材非常标准,极为完美。不过最让麦克金尼震惊的是,他自膝盖以下都截肢了。膝盖下面是两条金属合金假腿,不过他走起路来依然优雅,如果他穿的不是短裤,麦克金尼根本看不出来。假肢下面踏着一双彩色跑鞋,鞋带系得一丝不苟。
他进来的时候,拉勒尼娅心情很好。“拉通,你看谁醒了。”
这名肌肉男走向麦克金尼的床尾,挤出一丝不自然的笑容。她看到他的右半边脸因为严重受伤而变形,伤疤从耳朵一直划到嘴边。似乎他也失去了右眼,重新安装上了一只假眼,黑得像玛瑙石。他把手放在踏脚板边上,她看出他的左手也缺了几根手指。
他迎着她的目光点了点头,然后张嘴说话,声音低沉柔和。“你就是从奥丁的秘密设施里面逃出来的那个人?”他说了一半就笑了,“这说明你很有冲劲儿,教授。”
麦克金尼注视着他。“拉通……老鼠?你是老鼠?”
“你听说过我?”
“一个叫里特尔的人提过你。他提起你的时候好像你……”
“死了?”他点了点头,“文件里我死了。”
拉勒尼娅走了过来,亲吻了他的面颊。“你离死还远着呢,宝贝儿。”
麦克金尼看出他们俩互相很关心。不管他脸上有什么样的伤疤,拉勒尼娅显然都视而不见。
老鼠注视着麦克金尼。“你在美国遇到了一些麻烦。”
“我们在这儿安全吗?”
“安全是相对的。你身处战区之中——贩毒集团去年在这儿杀了一万三千人。这儿死的人比阿富汗还多。”
麦克金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你说真的?”
“绝大多数美国人不知道这里的战争有多残酷。这里将是联合特种作战司令部的下一个战场,教授。记住我的话。墨西哥的宪法也许不允许美国大兵的靴子踏上墨西哥的土地,不过我们有办法变通。”
奥丁突然从门口走了进来。他穿着一件褪了色的灰色T恤和牛仔裤。他朝麦克金尼点了点头,收起笑容。“你让我担心了好一阵子。”
麦克金尼突然意识到现实的沉重。“我还在为自己担心。我回不了家。他们会追杀我们多长时间?”
他迎着她的目光,严肃地点了点头。“休息一会儿,教授。”
疲劳迅速向麦克金尼袭来,她总是在睡觉。过了一周,她坐在农庄院子里,四面都是坚固的石头筑成的房子,陶制瓦片屋顶。她在享受阳光。圣诞节和新年来了又走,她因为担心父亲而郁郁寡欢,还有她的哥哥,还有她的国家。
麦克金尼看着当地孩子在旁边泥土路上玩足球,她可以透过院子一面石墙中间的铁门看到外面。他们的喊声让麦克金尼想起了在坦桑尼亚的时候阿德维利与同学一起玩的场景。她很好奇,阿德维利会怎么看待她的突然失踪。现在贸然与阿德维利联系只会让他身处险境。
她凝神望向远方。房子后面是森林覆盖的陡峭山峰,山顶云遮雾绕。景色很美,但她唯一能考虑的问题就是如何回到原来的生活中——现在看上去真不太可能。
奥丁的声音打断了她的遐想。“他们说你可以下床活动了。”
她抬起头,看见奥丁站在门口。
“你感觉怎么样?”
麦克金尼耸了耸肩。“身体上好点了。精神上,没那么好。”
奥丁手里抓着亚麻布包,里面装着什么东西。他把包放在桌子上,坐在她身边的一把藤椅上,然后从旁边一个铁壶里倒出一杯咖啡。
“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很多年以前,我们来这儿为GWOT执行任务,”他看到她的表情很奇怪,又说道,“GWOT就是全球反恐战争。‘9·11’后,我们担心恐怖分子越过边界,将武器走私进美国。结果恰恰相反,武器被走私了出去——从美国到了墨西哥。我们被卷入了毒品战争。”
麦克金尼仔细打量他。“你让我摸不着头脑。”
“为什么?”
“我只是……为什么你要找仗打呢?”
他耸了耸肩。“我擅长的就是这个。你在战争中可以建立平民生活中根本找不到的关系。你可以认识值得生死相托的人。”
“但是为什么要卷入墨西哥的毒品战争?”
“因为我们就在这儿。有一小群邪恶的人摧毁了墨西哥社会,走私毒品到美国。他们杀害法官、记者、男人、女人、孩子。我们帮助那些想要阻止这一切的当地人。没有人命令我们这样做,但我们不会袖手旁观。”
“老鼠又是怎么回事?”
奥丁点了点头。“他遇到了拉勒尼娅。在贩毒集团谋杀她的父母、兄弟和叔叔之后,她拒绝离开。他们相遇之后,老鼠总会找理由回到这里。”
“难道他就是这样……”她指了指自己的腿。
“简易爆炸装置,中亚,几年前的事情。拉勒尼娅去弗吉尼亚照顾他度过了整个物理治疗期。”他沉思在回忆中,“老鼠以前是我的指挥官,教授。是我之前的队长。我会的一切都是他教的。我需要他的建议,还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重新集合我的小队。”
“显然他们认为他死了。”
奥丁点了点头。“他在这儿是个传奇。艾尔·拉通——老鼠。这里的贩毒集团很尊重他。他们通过惨痛的教训发现他是战争专家。他训练本地人保护自己的土地,把贩毒集团赶出去。在此之前,他们每天早上都能在街上发现十几具尸体。现在都结束了。”
麦克金尼坐着,听孩子们在外面踢足球。孩子们在欢笑——他们不为世界上的大事所烦扰。
她指了指桌子中间盖着的东西。“包里是什么?”
“你应该看看这里面的东西。我打算等你恢复好了再告诉你,不让你担惊受怕。”
“自从我遇见你,我就一直在担惊受怕。”
“那就……”他打开包,露出一架黑色的织叶蚁四桨无人机,正是在科罗拉多州袭击他们的那一种。
她觉得有些害怕,这种感觉很荒谬。显然这架无人机已经死翘翘,马达也被炸飞一半。作为科学家,她被荒谬的恐惧所激怒,所以她强压下恐惧,弯下腰看着无人机。
核心部分似乎完好无损,虽然四角上的马达没有一个完整无缺。金属脚像利刺一样咄咄逼人地伸出来,锋利得就像一根金属针。
“我们成功地把飞机机舱里打下来的两架无人机拼装成这一架。”他捡起这架轻型设备,“并不难。我有一种感觉——这种无人机是由半熟练工组装完成的。它们都是模块化组件,很便宜。很多都是对现成零件的再次使用——记忆芯片、电池、光纤传感器。”
她伸出手,奥丁把死无人机递给她。麦克金尼的好奇战胜了焦虑,她看着无人机凹陷下去的地方,把它在手中翻了个身。螺旋桨破裂了,耷拉在粗铁丝上。她也闻到了在科罗拉多州的无人机群中闻到的辣椒味。“还是这种味道。就像是辣椒粉?我希望知道它的化学成分。”
奥丁点了点头。“老鼠认识一些本地的化学家。以前贩毒集团的人。他也许能找到人分析。”
她一直闻下去,找到了框架上的一排银色小容器旁的喷嘴。“四个容器,就像是织叶蚁的化学腺体。以不同的比例混合,就可以交流不同信息。这与蚂蚁的行为吻合。它们就是这样布下信息素矩阵的。”
“它们留下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