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无人机机身前部发射出什么炙热的东西。她几乎没有时间做出反应,只是感觉一个肯定是导弹的东西从离他们几码的地方飞了过去,在他们下方很远的地方爆炸。她的夜视镜中出现一团亮白色,接着她感觉到巨大的冲击波——不过次世代夜视镜荧光材料迅速复原,这跟她原来在研究旅行中用过的夜视镜迥然不同。很快他们就穿越了一团辛辣的烟雾,继续坠入夜空。追击他们的无人机半秒之后就怒吼着穿过烟雾,把这团雾气打散。
无人机现在就跟在他们后面不到一百米的地方,奥丁的示踪弹纷纷朝它正面射去。很快无人机就迸发出火焰,偏离原先的轨道,疯狂地打转,拖出一道长烟。
麦克金尼朝下方一瞥,突然发现黑暗寒冷的山峦向他们迎面冲来。“大卫!地面!”
他解开机枪扔掉,这样它便不会缠住降落伞。机枪打着滚消失在黑暗之中。“还不行,教授。”
燃烧的无人机沿螺旋线经过他们,坠入黑暗的大地。有那么一两秒,他们掉进无人机的尾烟中,烟雾非常浓烈,她甚至可以透过氧气面罩闻到塑料燃烧和航空燃油的味道。
她几乎可以平视地平线了。“我们快要到了!”
“放松……放松……”
他们身下的沙漠发生了猛烈的爆炸,照亮了整个地面,也显示他们到底有多低——不到一千五百英尺。
“你会害死我们俩的!”
他戴着头盔,看不见他的表情,不过他的声音依然冷静。“等着……”
她再一次把戴着手套的手放在开伞索上。现在是BASE跳伞高度了。快要砸到地面了。没有时间打开备用伞。她看了一眼奥丁,他依然从容不迫,手伸开。等着……等着……
他用一只手拢在嘴前,喊道:“现在!”
她拉开开伞索,闭上眼睛,等待降落伞一下猛地把她拉起来。她看到伞衣完全在她头顶打开。她又感觉到肾上腺素混杂着一阵轻松袭来,就是她第一次跳伞时兴奋的感觉。她低头朝下看去,只看见沙漠朝她奔来。
麦克金尼拉紧伞衣控制索,摇摇晃晃地撞到地面,停止下落。她滚过艾灌丛和沙质土地,爬起来,一边骂着一边解开背带。
“你他妈有病啊?”她在无线电中喊道。
她四处张望,寻找奥丁,发现他在六七十英尺远的地方,正在老练地收拾伞衣。“把你的装备收好。”
麦克金尼从远方看了他一会儿,然后也开始卷动并折叠降落伞。“你有没有意识到你差一点儿就让我们俩都完蛋了?”
“两百三十三。”
“什么两百三十三?”
“第两百三十三次高跳低开夜间跳伞。”他戴着头盔的脑袋转向她,“快把降落伞收拾好,我们要继续行动。把你的氧气关上。这里火还烧着呢。”
麦克金尼又在心里骂他,然后在绿色的小型氧气罐上寻找阀门,拧紧关上。然后她取下头盔,呼吸着清洁的沙漠空气。她喘着气,想要重新控制住呼吸。外面的景色实际上很漂亮。她仰头看到星星在冬夜的苍穹上闪耀,感觉自己洋溢着活力。
你很好。一切都很好。
她把降落伞团起来,走到他身边。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注意到不远处的沙漠有什么东西在燃烧。
“跟着我。”奥丁带路,走过稀疏的蒺藜灌木丛和沙漠中的矮树。
没走多久他们就遇到了第一片残骸,依然在燃烧。奥丁直接把降落伞扔到火焰上,示意她也照着做。麦克金尼跟着把降落伞扔到残骸的火焰上。
“我们现在难道不应该逃命吗?”
奥丁把一块残片从火焰中踢开。残片是一块内部机械组件,碳化得很严重,扭成一团。
“奥丁。”
他把掺杂着砂砾的土踢到残片上,盖住火焰。“我需要确认一些事。”他用戴着手套的手拾起依然在冒烟的装置,搜寻着什么。
他取下头盔,从飞行服的口袋里取出一支小型战术手电。手电的把手一端缠绕着胶带,奥丁把有胶带的那一端伸到嘴里咬着。他敲了一下残片,仔细察看一小块印着数字和标记的金属片。麦克金尼从他的肩膀上看过去。
他从口中取出手电。“视觉星惯性陀螺仪……”奥丁抬起头看着麦克金尼,把残骸扔到一边。“布莱克宇航计划。军用级。这并不意味着的确是布莱克宇航计划那帮人发射过来的,不过这的确意味着我们正在与内鬼斗。”
“为什么他们要在零件上留下这么多证据呢?”
“因为他们不在乎自己会暴露。有些大事正在发生,但我却不知道。而且这事很可能涉及政治。”他开始在飞行服拉链口袋里摸索什么。
“里特尔警告你说‘每个人都想要这样’。‘每个人’是谁?”
“里特尔也不知道。他只是个传话的。他这样的人有成千上万。”
她看着头顶的星空,虽然旁边燃烧着火焰,却依然那么美。“另外一架无人机怎么样了?”
喷气发动机的声音听不见了。实际上,现在根本听不见飞机的声音,只有火焰在一旁噼噼啪啪。
“那些是短距离空对空导弹——可能是AIM-92型。”他皱着眉说道,“导弹的目标是飞机,而不是地面目标。”
“第一架无人机怎么了?我们装在袋子里的那架?”
他从飞行服里拿出一台GPS,开机启动。“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其他人发射过来的。你有没有注意到这些无人机的群体模式?”
“你在开玩笑吗?”
“你有没有注意到你的织叶蚁模型中的任何行为?”
麦克金尼回忆起飞机的飞行队形。“它们在一起飞。我没法管两架无人机叫群体。如果这就是你所指的模型的话,它们没有展示出任何与织叶蚁相似的模式。它们太少了,没法称为群体,留给我观察的时间也太短。”她指着残骸,“你认为这玩意儿里面有黑匣子记录器吗?”
“很可能有,不过他们会来寻找黑匣子的,所以我们不能待在这儿。”他察看着GPS屏幕,“我们需要去集合点。”
“集合点在哪儿?”麦克金尼朝四周张望,却只看见一片荒漠。
“可不近。”他指着地平线上绵延的平顶山,“这里有很多暴露的岩石。我们不会留下踪迹。我们翻过那些山,但不能离掩体太远。可能会有无人机再飞过来。”他举起双筒热成像望远镜,扫视着地平线。过了一会儿,他放下了望远镜。“我们暂时安全。集合点在格林河西北十英里。路途不近,我们需要赶时间。”
麦克金尼还在研究燃烧的残骸。
“顺便祝贺你第一次夜间跳伞成功。”
她忍不住大笑着摇头。“一点也不有趣。”
他指着地平线。“往南。山脊的东南边。可能需要步行十八英里才能到格林河。”
“你有没有在秘鲁丛林中穿越过一英里?”
“说实话吧,我还真穿越过。”他迈开步子,“正规军和执法单位很快就会赶来这里。我们需要在他们到来之前离开。”
他爬上一块凸出地表的岩石,示意她跟上来。他继续爬上岩脊,朝远处锯齿般的山峦走去。
麦克金尼吸了一口气,也赶快爬上岩石,跟在他身后。
BASE跳伞指超低空跳伞。BASE分别指Building(高楼),Antenna(天线、电视塔),Span(拱顶、桥梁),Earth(悬崖)。

第十九章

热水澡
满天耀眼的星光下,奥丁和麦克金尼稳步走过一片辽阔的岩地。她甚至可以在这远离文明的地方看到银河。她已经很久没有在这样清冷的夜空下漫步了。能在这样的夜晚走在外面而不用担心被传播疟疾的蚊子活活吃掉,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她几乎忘掉了他们的险恶处境。现在温度不到零下一摄氏度,但她在高跳低开跳伞服里面热得够戗。
“我能把跳伞服留作纪念品吗?”
他甩了她一眼。
“你可以告诉他们,它在坠毁中爆炸了。”
“继续走。”他又转过身去,“给……”他扔给她一只塑料管,她勉强接住。“能量凝胶。你需要保持摄入卡路里。”
她仔细看着塑料管。“这玩意儿也是保密的?”
“不,我在一个运动品商店买的。”
她磕开管子,把糖精味的东西挤到嘴里。“真难吃。尝起来就像洒了香水的蜡烛。”
“它会为你补充能量,而且帮助你不脱水。都吃下去。我们还要走很远。”
她继续啃这根管子。
最近的固定灯光也有几英里之遥。向北走的话,他们可以走到70号州际公路,卡车车灯在广阔的沙漠风景中游动。
奥丁偶尔停下来用热成像双筒望远镜扫视天空。他是在为自己定位还是在寻找可能来袭的危险,很难说。
不久她就听见风中传来乌鸦的叫声。麦克金尼和奥丁转过身,看见两只乌鸦鼓动着翅膀停在附近一块凸起的岩石上。
他脸上划过一抹微笑。“福金、雾尼。很好。”
两只鸟又在呼扇翅膀,鸣叫着,好像是回应。
麦克金尼站在他身边,欣赏着这两只鸟。“它们找到了我们,甚至在这个地方。”
“它们的巡视范围非常大——夜视能力极强,听力也厉害。它们甚至可以在两英里外将金鹰和苍鹰区分开来。”
“这样它们就可以听见来袭的无人机。”
“早在我们发现无人机之前就听见了。”他把手伸到一只乌鸦前面——麦克金尼永远无法分辨出谁是雾尼谁是福金,但奥丁似乎总是可以。乌鸦爬到他的手套上。他跪下,直视着它的眼睛。“福金,搜索。雾尼,搜索。”他放开鸟,让它走向自己的同伴。
两只乌鸦喀喀叫了几声,以相反的方向飞到夜空中。
她看着它们飞走。“太神了。”空中有朋友搜寻威胁的感觉很好。“军队什么时候开始与乌鸦协作的?”
奥丁抬头看着她。“军方并没有训练乌鸦,只是我而已。我认识它们已经超过二十年。而且如果我走运的话,我还可以与它们再共事二十年。”
“二十年?它们能活多长时间?”
“它们可以活到六十岁。”
麦克金尼算了下。“那就是说,你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认识它们了。”
奥丁站起身。“我们需要继续前进。”奥丁开始爬坡,麦克金尼跑着跟上。
“你怎么认识它们的?”
奥丁瞄了她一眼。“那时候我常常去树林。”
麦克金尼回想起自己小时候在遥远的丛林中的探险——那些旅行激发了她对职业的爱好。她停了下来。“一个孤儿院的孩子怎么会常常去树林呢?”
“我经常从养父家中出走。”
“真的?”
他点点头。“我那个时候大概十二岁,在树林里有个小小的秘密营地,而这只乌鸦总是来拜访我。我朝它开枪,想把它烤了吃,但我每次伸手抓枪的时候它就会飞走。”
“你十二岁就有了一支枪?”
“那是宾夕法尼亚乡下。我从养父那里偷来的.22口径鲁格枪。这不是重点。每次我抓起枪的时候,乌鸦就飞走了。或者是躲在树干后面。它比我聪明。”
他们在沉默中跑了一段路。这是麦克金尼和他之间交流最多的一次,她不想打扰他的谈兴。
奥丁继续道:“我开始享受它的陪伴。一旦有其他人走近我的营地,它就会高叫示警。它开始带我到树林中的动物尸体那里——被轿车撞死的鹿。我意识到它没法穿透那些兽皮——这就是为什么它会带我去——为它割开兽皮。我们之间达成了默契。后来我总是与它共享猎物,而它帮助我活下去。”
“一种共生关系。”
“对于乌鸦来说,这并不罕见。回到学校后,我学到了关于乌鸦的一切。无论我何时回到树林中——甚至在成年以后——福金都会认出我来。后来它的伴侣雾尼也来了。它们记住一个人可以记住几年时间。”
“为什么?”
他们在岩石上快步走着。麦克金尼庆幸自己体质还不错,因为奥丁显然习惯于急速前行。
“你熟悉‘脑体重比’这个术语吗,教授?”
她点了点头。“当然,我是个生物学家。这个词指的是大脑相对于体重的比值。它与智能直接相关。比方说,人类与海豚是脑体重比最高的动物。”
“还有乌鸦。”
她皱了皱眉。“我不知道乌鸦的情况如何。”
他回头瞄了她一眼。“我想要学习一切关于乌鸦的东西。比方说,它们为什么这么聪明——为什么比老鹰更聪明?”他滑下一个岩面,一边走一边说。
麦克金尼思考着这个问题。“大脑需要大量能量进行代谢。所以除非必要,多余的脑组织不会出现在一个物种中。”
“没错,那么为什么乌鸦需要很大的大脑?”
这个问题很有趣。麦克金尼意识到自己没有现成的答案。“为什么?”
“为了处理与危险生物的关系。”
麦克金尼琢磨着这句话的含义。
“乌鸦在人类聚居区周边繁衍,数万年来一直如此。实际上,有证据显示,在我们的直立人祖先出现之前,它们就与尼安德特人建立了类似的关系。”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它们主动找到我们?”
“它们寻找食物链顶端的‘捕食者’,然后让我们为它们工作。”
麦克金尼笑了。“我很有兴趣看一下这方面的研究。”
“如果我们能活下来,我会很高兴给你展示。”
“乌鸦到底是怎么让我们为它们服务的?”
“它们把‘捕食者’领到猎物那里。狼群会跟着乌鸦,然后让乌鸦吃它们杀死的动物。乌鸦也帮史前人类寻找猎物,现在依然为因纽特人寻找猎物。所以我在小时候经历的一切,其实自史前时代就开始了。它们也跟随人类一起战斗——这样就可以吃死尸。维京人很尊敬它们,把乌鸦绣在旗子上。在历史上的每个人类文明中,乌鸦都有一席之地。它们神秘、爱捣乱,或善或恶,但从来不仅仅是一种鸟。乌鸦观察我们的时间够长,所以它们能理解我们。但只要有一次对我们行为做出错误解读,它们就很可能活不到再做下一次判断。与肉食者协作是个危险的游戏。”
她点点头。“这就是为什么它们一定要很聪明。这种协作帮助两个种族都生存下去。”
“正是如此。”
麦克金尼抬起头,看见月亮在穿过云层。“你认为它们真的意识到了与人类的这种关系?”
“我坚信不疑。它们不用试错,就能解决复杂的问题,找到食物。它们使用大脑对现实赋予概念,想象不同的场景,计算可能的结果。其他生物里,只有人类能这样做。”
“你让我很吃惊,军士长。”麦克金尼看着月光下他的眼睛,“一个像你这样的人是怎么成为精英突击队员的呢?”
他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我知道你对军队的看法,教授。但是我认为,暴力的潜在威胁是唯一能够维系文明的东西,除非人类发生不可预料的进步。”
“这是个很悲观的观点。”
“那你以为政治权力是哪儿来的?”
“合法的政治权力来自被统治者的同意。”
“啊,你又在扯这些鸡毛蒜皮。权力就是权力。”他回头看了她一眼,“不要欺骗自己了。权力只有一个来源,那就是赤裸裸的暴力。”
“我完全不同意。”
他走了几步,停下来,用热成像双筒望远镜查看山峦和天空。“为什么?是因为‘政府的权力来自人民,政府行使权力必须得到被统治者的同意’吗?”
“是的,没错。我很高兴你知道这一点。”
“如果政府不听从人民的意愿怎么办?或者,如果市民不遵守政府的法律怎么办?”
“这并不一定导致暴力。”
他点了点头。“这就是为什么大多数人类社会能运行下去——人们总是避免麻烦。但是,在每一部法律背后,总隐藏着暴力的威胁,而在每张选票背后,总隐藏着反叛的威胁。正是这种博弈维持着自由社会。没有一个权力失衡的社会能长时间保持自由。”
奥丁示意他们继续前进,过了一会儿,他们在一个岩石斜坡上连蹦带跳向下走。
麦克金尼依然无法认同他的观点。“我无法相信暴力是把我们连结在一起的胶水,军士长。”
“我没有说暴力——我说的是暴力的潜在威胁。想想吧:民主只有在使用暴力的能力被分散之后才会出现。如果你回到中世纪,最先进的武器系统就是重甲骑士。需要很多钱才能训练、培养并装备一名重甲骑士。但一名骑着马的重甲骑士可以在战场上打败几乎任何数量的农民。而中世纪的政治权力分配也正好反应了这种现实:权威仅由一小撮人所控制,而人民别无选择,只有服从。”
“然后,随着火药的出现,这一切都改变了。突然之间,你不需要经过严格训练的专家级勇士才能在战场上取得胜利。你需要的只是一个能开枪的活人。他们能瞄准什么,就能杀死什么。从此以后,胜利的关键不再在于高度熟练的武士,而在于谁派出更多人上战场。于是,民族国家崛起了——民族国家主义作为概念也出现了——不过是为了满足派遣更多士兵的后勤需要。这改变了政治。贵族再也不能无视那些被统治者的要求。被统治者现在有能力杀死他们,或者拒绝为贵族打仗。而国王开始更多地把权力让渡给代表人民的实体——国会。”
麦克金尼摇了摇头。“枪创造了民主——只有你这样的士兵才能得出这种观点。你还记得多少非洲国家枪支泛滥却没有一丝一毫民主的迹象吧?”
“我的观点是,有了自动化无人机,你不需要公民的同意就可以使用暴力——你只需要钱。而且你也可能永远不知道出钱的是谁。无人机可不会讲故事。”
麦克金尼看着天空。“里特尔说,‘每个人都想要这样’。‘每个人’是谁?”
奥丁苦着脸说:“有几十个国家加入到无人机竞赛中来——还有很多公司。无人机比有人操作的系统有太多优势了。武装冲突的形态即将改变。”
“我们必须阻止这一趋势。”
“我认为我们无法阻止,教授。”
他承认这点,麦克金尼很吃惊。“那你就是同意里特尔了?”
他摇了摇头。“我没有这么说。我们可能不能阻止无人机时代的到来,但我们肯定可以改变其发展的方向。”他示意两个人继续前行。
奥丁在黎明前的晨曦中用双筒望远镜朝下看,发现了州际公路旁边的一个熙熙攘攘的卡车加油站。他和麦克金尼躲在排水沟里,已经脱下了自由下落时穿的飞行服,藏在生锈的有刺铁丝网栏杆旁的一块岩石底下。因为走了一晚上,他们里面穿着的战神盾衬衫和牛仔裤都被汗浸湿了。冷风吹来,更加寒冷。麦克金尼现在有些发抖,筋疲力尽,而且渴得要命。
奥丁放下望远镜。“加油泵那边有情况。”他把望远镜递给麦克金尼。麦克金尼把望远镜举到眼前,发现里面内置了激光测距器。测距器显示他们离卡车站的加油泵有五百八十三米。不过,加油泵附近的状况却有些异常——几辆媒体卫星转播车熄了火,轮流加油,摄像师和记者们在喝咖啡聊天。一个人在灯光下对着摄像机侃侃而谈。
“可能在报导飞机坠毁。”
一辆卫星转播车驶出加油站,掉头朝州际公路开去。
“饿了吗?”
“而且很渴。”
“来吧……”他把双筒望远镜从她手中拿过来放好,然后朝犹他小镇边上的卡车加油站走去。
麦克金尼扫了眼地平线。“福金和雾尼怎么样了?”
“它们在外围预警。”
“你不需要给他们喂点东西吃吗?”
“在野外,不需要。它们都是生存大师。”
奥丁跪下,从靴子上部一个槽里取出一摞一英寸厚的钞票。他抽出二十张,又把剩下的钱收好。“卡车加油站里通常有洗澡的地方——不过也有不少罪犯。如果没有必要,不要和任何人说话。”
“我在乌干达躲避过反政府军的检查点。我觉得我可以应付犹他州的卡车加油站。”
“这个我倒不知道。但你也不了解我。”
“如果我们分开了,你说的集合点在哪里呢?”
“我们不要分开。”
她恼火地看着他。“多远?”
“几个小时,不过我在这儿存了些备用的装备。有备无患,实践也证明了这是必要的。”他们经过长长一溜柴油油泵,碎石场上的卡车熄了火但亮着灯,横七竖八地停着。女人站在踏脚板上和卡车司机说话。卫星转播车上的记者和其他工作人员似乎已经休息完毕,正准备出发。
麦克金尼和奥丁进入卡车加油站的中央空地,空地周围有一家迷你超市、一家玩偶盒快餐店、一家网吧、一家咖啡店,以及浴室和卫生间。现在依然很早——才早上五点半——不过晨报已经送到,并在迷你超市门口摆了出来。头条很惹眼,无法视而不见:【美国遭遇无人机袭击】
奥丁和麦克金尼交换了眼神。他抓起几份不同的报纸,朝收银员走去。
“还要瓶水。”麦克金尼打开旁边的冷饮柜,取出几瓶水,跟了上来。
他指了指袋装三明治,“拿点吃的。”
她拿了几个看似机器加工出的三明治。要在平时她根本碰都不会碰,但以她现在的状态,这些三明治看起来很美味。
他们把东西都带到柜台前面。收银员是个五十多岁的白种女人,胖得不行,眼影涂得很重。她把钱放到收银匣,对着头条悲哀地摇了摇头。“你能相信吗?无人机一直在攻击我们?只管等着吧,他们会找出是谁发射无人机的。等着瞧,会有人血债血偿的。”
另外一名消费者,一位大概六十岁的卡车司机,和奥丁一样留着长长的胡子,戴着公司配发的棒球帽,点了点头。“可能是俄罗斯人干的。嗨,你这里有能在轿车上使用的吸盘式美国国旗吗?”
“我们这里没有国旗,但我应该让山姆进一些,因为我们已经卖完啦,对吧?”
“太对了。”
她转向奥丁。“二十三美元七十五美分。”
他付了款,和麦克金尼一起进了浴室入口,麦克金尼打开瓶子,试着喝了一口。她给了奥丁一瓶水,不过他正忙着读报纸。
她环顾卡车加油站四周。“我们已经失踪了一天……看这个地方……”她指着读报纸的人,以及在咖啡店收银台前盯着平板电视机的人。奥丁折起报纸,指着一张示意图,下面写着“空军已经为敌人的无人机设下陷阱”。麦克金尼站在奥丁身边,倾过身,睁大了眼睛。
图表简单描述了犹他上空的一系列事件。图片显示一架卡通风格的货机在犹他州沙漠上空被神秘的无人机击落,随后敌人的无人机被两架喷气动力美国无人机阻截。这只是篇表面文章,将一种绝密的自动化无人机——也就是“蝠鲼”——介绍给公众。显然,这种无人机成了当下的英雄。新闻中到处都是这玩意儿。媒体狂潮。
麦克金尼指着喷气式无人机在库房中的照片。“看上去很熟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