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金铢就能打发我了?也太对不起我了吧?”

“那你要什么?”

“我看你生得那么俊,不如我们假戏真做,你陪我一晚……”

还没等到羽人回答,林婴就已经忍不住了,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房内立即响起了寡妇惊慌的声音:“谁?”

与此同时,林婴听到羽人的脚步声到了窗边,赶忙身子往旁边一闪。窗户被推开了,随即自己身后的气流有微微的扰动,从速度上判断,这羽人的动作并不算特别快,自己应该有把握对付。但不知为何,也许是觉得这个羽人逃避追捕的手段很有意思,她一下子鬼迷心窍,并不愿意就此杀死他或者闹出大动静来,而是身子一跃,从被推开的窗口窜了进去。

后来谈及到此事的时候,林婴总是会先恶狠狠地嘲笑一番翼聆远的品味:“那个姚寡妇可长得真够有味道,满脸的脂粉就像淮安城着名的雪花粉团,那一身的上等好肥肉,绝对可以做白水城龙眼大肉包的供货商,还有……”

“行啦别胡扯啦,”翼聆远满面通红地制止她,“我那会儿命在旦夕,别说这姚寡妇了,就算是你,我也得将就着……住手!轻点!我只有两只耳朵,掉了就再长不出来了啊姑奶奶!”

姑奶奶此时凶相毕露,完全是一幅悍妇嘴脸,但在两人初次见面的那一刻,翼聆远甚至觉得林婴有些温柔。她看来颇具淑女相地立在屋中,看也不看一眼正在瑟瑟发抖的姚寡妇,双目充满笑意地望着翼聆远。那双眼睛出人意料的明亮,恍如夜空中的星辰,令人不敢直视。

“别担心,我不是官府的,就是路过好奇,过来看看。”林婴说。

翼聆远先在心里默念了七八十遍“镇静、镇静”,这才发问:“你是谁?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我是个看热闹的人,仅此而已,”林婴笑眯眯地说,“刚才我只是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隔邻的街都烧起来,你们俩还能在大白天干好事,这份定力真是强过头了。我觉得与其相信世上真有脸皮这么厚的人,倒不如猜想其中必然有诈。”

翼聆远脸色发白:“好吧,我认栽。你想要做什么?”

这话倒问得林婴一愣。她一时兴起抓住了这个漏网的羽人,却还真不知道自己想要拿他来干什么。也许应该把他抓到官府去,换一笔赏金?这倒是不坏。

一面想着,一面端详着眼前的羽人,林婴发现这羽人生得还真是俊,尤其是那一头金发,亮得像温暖的阳光,让人一看就心生好感,难怪这风流寡妇也对他颇感兴趣呢。

羽人也正在看着她,目光里并没有惊慌,只是有些意外,林婴并不知道,这家伙也在心里暗地琢磨着自己。她只是咳嗽了一声,想想这么帅的一个羽人,砍了头未免太过可惜,于是说:“我呢,本来是想把你绑了送去领赏的,但是我和你本身无冤无仇,只是对赏金感兴趣。你要是能出同样的价钱,我就放过你。刚才那些士兵嚷嚷的赏格是一百金铢一条命,我给你打个折,八十就行了。”

羽人皱了皱眉头:“我是来搞破坏的,又不是做生意,哪儿带得了那么多钱?别说八十,就是八个金铢我也拿不出来。”

姚寡妇一下子跳了起来:“什么?你刚才说给我五十金铢,原来是骗我的。你这混蛋,我要……”

一声闷响,姚寡妇的身子飞了出去,结结实实撞在墙上,又落到地上,人已经昏了过去。林婴对着自己的拳头吹口气,若无其事地转向羽人:“这样的话,我就只好把你押到官府去了。”

羽人仍然皱着眉头:“我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他一面说着,一面手指在不易察觉地一伸一屈。林婴全神贯注地注意着他的动作,因为她知道羽人行动敏捷,要小心他暴起突袭。但这个羽人看起来却是一幅不动如山的样子,林婴正在心里纳闷,却突然感到四肢有些发软,身上的力气正在消散。与此同时,已经沉寂了多时的猎心却开始有所异动,在自己腰间微微颤抖,放出热量。

猎心并非那种可以为主人示警的魂印兵器,如果它动起来,只有一个原因,就是自己身上的力量不足。糟糕!林婴想,这下子可麻烦了,这该死的羽人竟然偷偷摸摸动了手脚。她猛地拔出剑来,一剑向羽人刺去。

但这一剑刚刚刺到半途,手上力道已经不足,羽人身子一晃,已经躲开了这一剑。“对不起,我想你是抓不住我了,”羽人笑着说,“后会有期吧!”

事后林婴说,正是翼聆远离去时那嘲讽的微笑激怒了她。“本来我也不是非要把你抓住不可的,”她气鼓鼓地说,“生命诚可贵嘛……”(翼聆远小声嘟哝了一句:“虚伪!”)

“但是你为什么非要不怀好意地笑那么一下呢?”她继续说,“那样让我显得就像是一个白痴。你觉得我能忍得下那口气吗?”

“的确不能忍……”翼聆远有些懊悔地说,并且一下子回想起了那个倒霉的时刻。当时他长笑一声,正准备从窗户里窜出去,忽然背后一阵劲风袭来,不必回头,就能感觉到那股凶猛的气劲,几乎要把后背的衣服都割破。

有新的敌人来了!这是他的第一个反应。他很没风度地在地上打了个滚,躲开了这一击。回头一看,不由得吃了一惊,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敌人,出手的正是方才那个分明已经着了道的女人。她原本应该手脚瘫软、无法动弹才对,现在却是生龙活虎,而且一脸的咬牙切齿,就像是要活吞了自己。

转瞬之间两人已经交换了七八个回合,在这小小的斗室里,即便是羽人也被逼得狼狈不堪,身上留下了两处剑伤,幸好伤口不深。翼聆远很快感觉到了不对。那女子的手脚都在微微颤抖,几个动作之后便气喘如牛,可以看出确实已经脱力,但每一剑挥出,都带着凌厉的破空之响,能给自己带来莫大的压力。

“等一等!”翼聆远猛地挥挥手。那女子略一停顿,冷冷地问:“有什么临终遗言要留下来么?但说无妨。”她的牙关紧咬,似乎随时会抑制不住地继续扑上前。

“我是想说,扔了这把剑吧,”翼聆远诚恳地说,“它的确能让你短暂地变得强大,但消耗的全都是你本身的精神力。长此以往,你会被它吸干的。”

女子面色大变,身子晃了几晃,似乎想要立即上前厮杀,却又强行止住。她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但那股无法控制的精神里在胸腔里有如快要炸裂一般,脑子里一片金色的烈焰,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了。

林婴用了很长时间才确定自己并没有死。虽然右手疼得厉害,并且被包得严严实实,但自己好歹还活着。那个自称叫翼聆远的羽人一脸担忧地守在自己身边。

剑!剑呢?林婴一下子坐了起来,焦急地左右张望。翼聆远看出了她要干什么:“别找了,在这儿呢。”说完把手里的东西扔了过来。那东西砸在地上,却只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响。林婴一愣,用左手将它抓起来,发现猎心被一层灰蒙蒙的好像枯藤一般的东西包住了。

“这是蓝血蝠,”翼聆远解释说,“血质中带有古怪的毒性,邪灵对它有特殊的敏感,会优先选择吸收它,因此可以暂时封印邪灵兵刃。但只是暂时而已,等它被完全吸干后,就没有效用了。”

林婴仔细一看,这层“枯藤”上果然有细细的茸毛,还能隐约看出头部和爪子,不由得一阵恶心,将它扔开。她定了定神,慢慢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我记得我的手被猎心牢牢地吸住了,你是怎么把它弄下来的。”

翼聆远有点不安地回答:“我想办法弄断了你三根指骨……你放心,我的手法很特殊,已经全部接续好了,加上我调配的药,痛一阵子就没事了。”

林婴摇摇头:“我不是指的这个。这把猎心现在对我而言有如附骨之蛆,片刻不能离身。你怎么保住我的命的?”

“吃两只蓝血蝠就行了,百用百灵。”翼聆远说得很轻松,林婴却吓了一跳:“你让我吞了这种恶心玩意儿?我杀了你!”

翼聆远慌忙摆手:“开个玩笑而已,别当真!其实是这个……”他伸出手来,上面摊着一块薄薄的小石片,看起来黯淡无光。

“这是一小片星流石的碎片,”他说,“我用它全面抑制了侵入你体内的邪魂,只要以后你不去尝试着运功,就不会有害处了。”

“我要是继续运用精神力呢?”

“那邪魂就会苏醒,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我也无法估料。”

“还好,反正已经憋了三年,”林婴喃喃自语,“习惯了就麻木了。”

翼聆远一乐:“你倒还真想得开。”

“你到底是什么人?”林婴禁不住问,“我肯定你不是和那帮羽人一样来复仇的。”

翼聆远沉默了一阵子,最后说:“我的确是来复仇的,但并不是冲着全城的人而来。我要找的人,就躲在秋叶城里,但是最近城防甚严,凡有羽人,格杀勿论。碰巧我遇到这些同族策划袭击秋叶,就混在他们当中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