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林紫苏吃痛,叫了一声。苏氏连忙松手,脸上却愈加惊愕,双唇微微颤抖,半响才开口道:“你…你是想…想要与你三爷爷一家翻脸?”
“若是三爷爷不与我为难,不总惦记着我手中祖父留下来的医书,最后做出让人不齿之事,我自然也不会如此做。”林紫苏眯了眯眼睛,透着一丝冷意,“若是他真的做了,就不要怪我无情了。”
林家俭的行事作风,林紫苏还是有所耳闻的。她这边留下了林域、林垐和林墟,偏偏落下了林壑,林家俭就算不疼爱这个孙子,怕是也舍不得林家智留下的医术!
他若事后没有一丝龌龊的作为,她反而敬他是长辈了!
第063章 将死
十一月的天,阴冷冻人,外面细雨绵绵,屋内炭盆燃烧透着丝丝热意。
“若是在京城,怕是早已经大雪纷飞,覆盖大地了。”林青衣窝在林紫苏的屋中,此时两人一起围坐在炭盆两侧,一个人专心看医书,一个则趴在矮桌前答卷。
林青衣此时放下医书伸手在前烤了烤炭火,觉得手渐渐恢复知觉,才又低声道:“竟然觉得比京城大雪时还要冷上三分,似乎骨头缝都透着寒气。”
“我让人熬了羊汤,里面放了滋补温热的药,过会儿送来你喝些。”林紫苏这才停下手中的笔,放在一旁把答卷吹干,这才伸手过去烤火,“南方湿冷,我们在北方久居,自然是不习惯的。如今下雨,湿气更是重了三分,玉尧,你去厨房嘱咐,今晚喝红豆薏米粥,里面放些红枣和枸杞,用以排除湿气。”
玉尧在一旁应了,立刻退了出去,撑伞去了厨房。
觉得手略微暖和了些,林紫苏这才重新提笔,一张医考的试卷,上面总共六大分类,伤寒、疫症、骨科、针灸、内伤、外伤皆有涉及,可谓是涵盖了大部分的医学基础知识,另外还有实考诊脉、开方。考试也算是严密,倒是让林紫苏大开眼界。
两人各自忙碌,屋内除了林紫苏落笔之时的声响,也就偶尔炭火燃烧发出一些动静。许久,外面传来匆匆脚步声,人还未曾进屋就飘来了浓郁的香味。
“大姑娘和二姑娘好好歇息歇息吧,喝点儿热汤暖暖身子吧。”玉娆进来,分盛了两碗散发着淡淡药香的羊汤过去,两人放下手中的东西。林青衣闻了下,“好香啊!”
林紫苏坐下,看了一眼玉尧,“母亲那边有送过去吗?还有大堂兄和城哥儿那一份,也让人温着,等到他们放学回来了正好可以喝一晚驱寒。”
“姑娘放心,太太哪里已经让人送过去了,堂少爷和小少爷的那份一直在厨房温着。”玉尧笑着答话,顺手放了两碟子酥饼过去,“这是厨房配着羊汤做酱香酥饼的,姑娘尝尝看,味道可跟立安城五酥斋的一样。”
“我尝尝看!”林青衣笑着伸手捏起一个酥饼,一手托在下面咬了一口,然后用力点头。等到口里的东西咽下去,她才用力点头,“味道真不错,跟在立安城中的味道一样。姐姐,你快尝尝看,味道真的很不错。”
林紫苏笑了笑,过去先是喝了两口羊汤暖胃,这才拿起酥饼咬了一口,觉得味道果然不错。至于与立安城五酥斋的味道有什么不同,她就真吃不出来了。
一碗羊汤,一个酥饼下肚,暖洋洋地感觉立刻涌了上来。林紫苏只觉得浑身都透着一股懒洋洋的感觉,看着一旁答了大半的卷子,想着明天才要去都尉府,下半晌偷个懒,晚上再把题目答完也是赶得及的。
“姐姐,听说了没!”林青衣凑到了林紫苏身边,两人挤在一起,她这才低声道:“三爷爷家在长椿街开了个医馆,是跟朱阙合作的!”
“早知道了。”林紫苏懒洋洋地拉了拉身上的斗篷。
林青衣又往她身边蹭了蹭,示意一旁收拾的玉尧给她一个毯子,她也裹着跟林紫苏窝在一起,这才低声道:“那你知不知道,那医馆准备腊月初开张,到时候进门买药材的都会送一瓶养生丸,看病的话,就送三幅药。还有别的优惠,类似于药丸打折之类的…”
“看起来,他们倒是花了不少的本钱呢。”林紫苏笑了笑,打了个呵欠,“到时候医馆开张,咱们怎么也要去送份贺礼的。玉尧…”她叫了一声,“看看库房里都有什么合适的东西,到时候挑几样送过去。”
“这些事情,让伯娘操心就是了,我们凑什么热闹。”林青衣有些好奇,略微坐直了身子看过去,“姐姐,你难道就不生气?你定下的店铺,可也在同一条街上,三爷爷这般伙同朱阙开馆,实在是有些拆台。”
“不过是利益相争罢了。如今朱阙在医馆坐诊,就算没有这些开业的花样,生意也不会差的。”林紫苏淡淡开口,对于这样的事情早有预料,自然也不会放在心上。只是,林青衣就没这么放心了,拉着她道:“那姐姐还这般懒散,你的医馆要年后开春才能开,若是让他先得了人气,这日后医馆开业,怕是要争不过他们的!”
林紫苏被她摇得难受,伸手推了一把,道:“好了,再摇下去我都要散架了。”她说着拍了拍林青衣的手背,“放心,我心中有数。医馆要开下去,凭借的可不是便宜、赠品,要的还是医术。”
“朱阙的医术也不差,再说了,他还有江西朱家的名头在…”林青衣松手,皱眉思索,“要年后开业的时候压过他们一头,可不是简单的事情。再者,那时候姐姐的行医资格定然还未曾考下来,若是姐姐出手给人看病,怕也是会落人口实的。”
林紫苏被她这么一闹腾,也没了睡意,此时坐直了身子道:“你平日里面修习医书也就算了,怎么还有空操这份心。”
“我担心姐姐嘛。”林青衣凑过去,“伯娘不让我告诉你,我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告诉你。你可别说是我说的,我实在觉得过分,三爷爷那边,竟然有脸让林壑过来送请帖。”
“不管是三爷爷还是林壑,他们脸上又没被人吓了□□,怎么会没脸上门?”她笑了笑,拉着林青衣坐好,这才道:“这般小打小闹的事情,你何必放在心上。医者,当心胸开阔才是。眼界不要被这内宅、被这门院,甚至被这林家所困住。眼界开阔了,心胸自然开阔。又何必惦记这一朝一夕的得失?”
“可是,光是咱们开阔,又有何用?那些下作的小人,还不是…”林青衣忍不住顶了一句,意识到不妥才住口。片刻之后低头道:“多谢姐姐悉心教导我,是我太小心眼了。只是,我还是觉得三爷爷太过分,这都欺负到我们头上了…”
“放心,他欺负不到我们头上的。”林紫苏笑了笑,“你以为朱阙能够在蕲州待上多久?无论如何,年前他总归是要回家过年的。而他一走,依着三爷爷家中的情形,这医馆不用我们费心思,自然也就被他们自己给毁了。”
更何况,这医馆能不能开得起来,还是一回事呢!
林青衣闻言想了想,双眼一亮道:“我知道了!”她说着下了软榻,过去炭盆之旁又拿起看了一半的书,“我如今要好好学才是,等到来年开春,姐姐医馆开张,我去帮忙!”
“自然是要你帮忙的。”林紫苏笑了笑,掀开斗篷也跟着下去坐在矮桌一旁,往砚台里面添了些水拿起墨研磨到墨水浓郁,这才提笔继续答卷。
两人这般忙碌,一旁玉尧和玉叶就伺候茶水点心,一直到外面雨声渐停,她这才停手,把卷面上的字迹吹干,长长舒了一口气,笑着道:“可算是答完了。”
“我看看!”林青衣凑过去,低头细细看了上面的字迹,突然一愣,半响才低声道:“有件事情,我一直没有来得及问姐姐。”她说着抬头看向林紫苏,“姐姐的字迹,怎么跟以前不大一样了?”
她说着指着其中一个“沉”字,低声道:“还有,此字与二伯和父亲名字相同,平日里面都会减上一笔作为避忌的,姐姐这次却…”她说这有些不安,看向林紫苏的目光也带着些内疚,“姐姐许是累了,所以才疏忽了此处。”
林紫苏闻言一愣,半响才扯动唇角笑了下,道:“是啊,这些日子来来回回的看医书,写医考的卷子,与秦大夫商讨答题的诀窍,到真是有些累了。”
至于字迹,她早已经不是原来的林紫苏了,字迹自然跟以前有所不一样了。
“以前的字迹,是…”林紫苏迟疑了一下,示意林青衣靠过来,才低声道:“与靖王有关,如今我与他恩断义绝,自然不想再用那般字迹。只是,这样的事情传出去不好,你心中明白就好。”
林青衣恍然,立刻坐直了身子,认真道:“我定然不会对旁人说起,夜里做梦都不会说梦话。”说着语气一软,“是我冒昧,让姐姐为难了。”
林紫苏与靖王之事,林青衣也有所耳闻,如今听她提起,自然也是在心中叹息。只看林紫苏神色如常,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正待换个话题,把这事情给绕过去,就听到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就听到外面丫鬟说话。
正是她身边伺候的丫鬟绿饶的声音。
“二姑娘可在屋内?”
“正在看书,可是有什么事情?”玉叶问道,屋内林紫苏看了一眼林青衣,道:“进来说话吧。”
厚厚的棉布帘被掀开,绿饶带着一股冷气进来,连声道:“二姑娘,家庙之中传信过来,说是三太太病了,已经不好了。二太太想着母女天性,已经备了马车,让奴婢过来请二姑娘过去。”
“母亲!”林青衣一愣,立刻站了起来,问道:“三太太什么时候病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绿饶抬头,道:“奴婢不知,只是来传信的人说,三太太怕是熬不了多久了,她说想要见二姑娘你一面,姑娘?”
林青衣回头看了一眼林紫苏,道:“姐姐,她总归是养了我一场,我理该去看看她。”
林紫苏抬头,扶着玉叶的手起身,道:“我陪你走一趟吧。”
李氏将死,她也该去看看才是。
第064章 示好
两人出门前去苏氏那边请见,林紫苏拦下了想要去探望的苏氏,道:“城哥儿过会儿就要放学了,母亲还是在家的好,免得他回来了见家中没人,又胡闹起来。”
见苏氏还想说话,她又道:“我替母亲去看看三婶就是了,我懂得医术,她既然病了,我过去帮她看看也是应当的。母亲过去反而徒增疲劳,倒不如在家中好好修养。你若是再病了,这家中可如何是好?”
苏氏前两日偶感风寒,虽然不严重,然而却也给林紫苏提了个醒。南方天气潮湿阴冷,他们一家人久居京城,天暖时还好些,一旦冷了下来,纵然看着比北方暖和些,却更是让人冷到了骨头缝里。
所以苏氏虽然好了,这一段时日林家上下的汤汤水水也没有断过,滋养补体,每个人都养得脸色红润,白里透红。
然而,林家上下都被林紫苏滋补得不错,却独独落下了被关在家庙中思过的李氏。
如今衣食无忧的苏氏都不适应蕲州冬日的气候,更何况是李氏呢?
两人坐马车一路去了家庙,塞了看守的嬷嬷一个荷包,两人这才一路顺利地到了李氏的房中。一开门,屋中竟然比才下过雨的院子还要阴冷三分,更是透着一股子的发霉味道。
林紫苏微微掩了掩口鼻,眯着眼朝着里面看去。
李氏早已经没有了回京之时的模样,此时面色蜡黄,人都瘦了两圈,躺在床上也是有气无力的样子。见了林青衣进来,她挣扎着要起身,继而又见林紫苏跟在身后,整个人一顿又倒了回去。
“你…你…”她开口,半响没有说出一句话,只转头看向林青衣,两行泪就落了下来,“青衣,我虽然待你不好,可也是辛辛苦苦把你养在身边一直带大的,难道你就忍心让我死在这家庙之中?”
“母、母亲…”林青衣开口,连忙过去扶着李氏做了起来,“母亲如何这般说,你不过是身子不适,吃了汤药就会好的。”她虽然心软,却未曾如同李氏所想,开口应下帮她出家庙的话。
李氏心中失望,用力甩开林青衣的手,指着她半响才道:“我真真是养了一个白眼狼!竟然丝毫没有孝心,你看着你的母亲受苦受难,难道就没有丝毫的内疚吗?”
“三婶这话说得,不要说旁人了,就连我都听不下去了。”林紫苏等的不过是林青衣的一个态度,她只怕林青衣太过于心善,被李氏给说动了。如今见她坚守心中底线,自然也就放下心来,上前一步看着李氏道:“三婶落得如今下场,难道是青衣造成的吗?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这话,三婶应当听过的吧?”
“你!”李氏转头怒视林紫苏,“紫姐儿如今越发的口齿伶俐了!”
“多谢三婶夸奖,也多亏了三婶当年调、教得好,不是吗?”林紫苏嘲讽地笑了笑,回头问门口的嬷嬷,“三婶病了多久,可有请大夫来看过?”
“大姑娘,三太太病了有小半个月了,一直都有请大夫开方,抓药熬药都没有断过,只是三太太脾气大,一碗药只能喝下去一半,有时候甚至一怒之下会摔了药碗…”嬷嬷连忙应了,“大姑娘和二姑娘明见,咱们可未曾亏待过三太太半分。只是,三太太不肯配合,我们实在是无能为力。”
“母亲怎么能这般呢!”林青衣皱眉,“还请母亲好好安养才是,等过些年,母亲心性平和了,我定然会请族中长辈做主,放母亲出来的。”再过几年,她也就出嫁了,到时候带着李氏离开林家,也免得她给二伯娘、大伯娘一家添乱。
麻烦是她的,她不能带给旁人。
“过些年,过多少年?”李氏恨声道,一巴掌扇在林青衣的脸上,清脆的巴掌声让林紫苏都忍不住皱眉。“我怕我是连今年这个年都过不去了!”
这话说得到对,林紫苏瞥了一眼李氏,过去拉着林青衣起身道:“我看三婶身子还好,竟然都能动手打人了。青衣你也别太担心,如今三婶病了,有大夫开药,嬷嬷照应,不会有事的。”
林青衣点头,双眼微微发红,隐忍了片刻才开口对嬷嬷道:“劳烦嬷嬷拿出药方我看看。”她跟着林青衣学医几个月,还是有所进益的。帮着看看药方是否对症,倒不算是太难。
嬷嬷拿了药方出来,林青衣仔细看了,点头道:“我母亲这里,有劳嬷嬷多加照应了。她脾气不好,还请嬷嬷多多担待。”她说着拿出一个鼓鼓的荷包,塞过去,“嬷嬷费心了。若是母亲想吃什么,想喝什么,就劳烦嬷嬷给我传话,银钱方面我不会亏待嬷嬷的。”
嬷嬷接过荷包看向林紫苏,见她点头,这才收下道:“二姑娘放心,不用姑娘吩咐,我也会照看好三太太的。”
林紫苏笑了笑,拉过林青衣,嘱咐道:“我看这里还是阴冷,回头准备些棉衣、棉被,还有炭火送来,不要委屈了三婶。三婶虽然做错了事情,在家庙中悔过,却也不能太过于苛刻了。这往家庙中送些东西,应当不妨事吧?”
“无妨的,大姑娘和二姑娘纯孝,这是好事。”嬷嬷连忙应了一声,回头看了一眼愣坐在床上的李氏,道:“三太太真是命好,做了这般的事情,两位姑娘还对她这般孝心,实在是难得啊!”
林紫苏见她是个聪明人,就抿唇笑了笑,又是一个荷包递过去,“那就有劳嬷嬷了。”
两人说着就要离开,李氏这才回过神来。
“青衣!你真的要让我死在这里吗?我可是你的母亲,纵然不是生母,对你也有养恩!你这般忘恩负义,可对得起你的良心!”她喊得声嘶力竭,走到门口的林青衣猛然顿住了脚步,半响才回身看过去。
“青衣…”林紫苏轻轻叫了一声,林青衣点头道:“姐姐不必担心,我心中明白。”她说着往前走了两步,看向李氏,“母亲对我确实有养育之恩,然而,母亲怕是忘记了,我的生母就是死在母亲手中的!”
她双手紧握,死死盯着李氏,双眼通红道:“母亲的养育之恩我不敢忘,然而生母的生育之恩我也不敢忘却。更何况,母亲确实是做错了事情,被关家庙也是族中长辈所定,女儿不敢违逆长辈,只能托付家庙嬷嬷多母亲多多照应,母亲若还有不满,那女儿就也与族中长辈请罪,搬来家庙与母亲同住,母亲觉得可好?”
李氏愣住,没有想到林青衣竟然这般决绝。她只想从家庙中出去,林青衣跟着进了家庙对她来说又有什么用?!她一时愣住,林紫苏却笑了笑,对林青衣的做法很是满意。
“我看三婶疼爱你,也是一副慈母之心,怕是舍不得你跟着一起入了家庙的。再者,你又没有犯错,何必来家庙呢。你在外面,总归还是能够帮衬着照看三婶,不是吗?”她上前轻轻拍了拍林青衣的手,“咱们回去吧,免得三婶再动肝火,对身子不好的。”
两人转身离去,对身后李氏的叫骂充耳不闻,等出了家庙林紫苏才道:“三婶还要劳烦嬷嬷照应,她所需所要,有求必应,不要委屈了她。”
“姐姐…”林青衣低声道:“让姐姐费心了。”
交代嬷嬷照应李氏的话,她说了,递了银子,然而嬷嬷到底要不要照应,也不是她说了就算的。毕竟,她不过是一介寄养在二房的庶女,一应衣食用度都是依附二房的。
而二房之中,苏氏虽然势弱,林紫苏却是个有本事的人,虽然是小辈,如今在林家说话也是有着几分分量的。由她开口,又递了银子,家庙中的嬷嬷自然不会怠慢了她的话。
有她的话,嬷嬷才会把李氏放在心上。
林紫苏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道:“回去吧,天色将晚,母亲还在家中等着我们用晚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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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公子的伤势已然没有大碍了。”林紫苏给孙仲午检查之后,过去一旁净手,这才转头对孙岩华道:“只是还要小心看护才是,也算是运气好,如今正是冬日,不易水肿、发脓,倒是少了些许麻烦。我改了药方,之后半个月就以此药方抓药,半月之后我再来给孙公子看诊。”
“有劳大夫费心了。”孙岩华连忙过去,看着林紫苏开药方,这才摆手示意一旁丫鬟去取诊金。
林紫苏这边吹干了药方递过去,想了想多嘱咐了一句,“蕲州冬日湿冷,孙公子的房中不可太热,但是也能潮湿,被褥要时时翻晒换新才行。”
“多谢大夫提点。”孙岩华结果丫鬟送来的诊金,“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请大夫收下。”
林紫苏也不客气,出门行医收诊金乃是理所应当。她这边出了孙家门,就吩咐驾车的林叔道:“去都尉府,那里还有位病人呢!”
送他出门的孙岩华听得这话,心中一愣对这位到如今都不知道姓名的女医更是敬佩三分。竟然先来他家与他儿看病,反而误了都尉府的那位病人。
他正待说话,就听到马车中林紫苏的声音隐隐传来。
“先去一趟长椿街,我听闻那边过些时日要新开一家医馆,如今已经修整得差不多了,说是开业有折扣,咱们顺路去看看。若是药材好,以后就从那边买药。”
长椿街新开了一家医馆?孙岩华闻言愣了一下,想着若是真有折扣,这给儿子的药从那边抓也是好些的。毕竟,能省则省,开春之后孙仲午就要进京赶考,这些都是要耗费银钱的。
而顺口提了一句的林紫苏根本就没有去长椿街那即将开业的医馆,径直到了都尉府,把写好的试卷给了秦鸣,又检查了下他的四肢,道:“秦大夫本就是名医,这几处伤处都愈合的很好,倒是不用我费心了。”
秦鸣笑了笑,道:“若不是林姑娘妙手回春,我纵然有天大的本事,这辈子怕也要老死病床之上了。”他身边萧祁专门派了人照顾,此时一边看林紫苏的答卷,一边与她说话,“经此一难,我也算是看透人世间…”他说着笑了笑,没有把话说明白,然而意思却是再清楚不过了。
“当初些许小利就让我蒙了眼,做出种种错事,若不是林姑娘大度,怕是我熬不过这个冬天。”他说着叹息,示意身边人把答卷翻页,一边看一边道:“林姑娘与萧大人为人,秦某敬佩。”他说着抬头看了一眼林紫苏,若有所指。
林紫苏笑了笑,转头问一旁的史军道:“萧大人何时回府?”
“大人知道林姑娘今日会来,早先吩咐过,说是申时二刻回来。若林姑娘要离去,还请姑娘等他片刻。”史军立刻回答,他笑着道:“府上特意备了些立安城特有的点心,想来林姑娘久离立安城,也会偶尔怀念这些点心味道吧?”
他说着轻轻拍手,外面丫鬟立刻应声进来。
“把准备好的点心送来。”史军吩咐,“我还有些杂务,想来林姑娘与秦大夫还要讨论医考之事,我就不陪同左右了。林姑娘若是有什么吩咐,就当在家中一般直接吩咐丫鬟就是。”
“史护卫客气了。”林紫苏起身,看他离去这才回头看向秦鸣,“秦大夫似乎有话要说?”
秦鸣点头,示意身边伺候的人出去候着,这才对林紫苏点头,道:“秦某还有一事相求。”
“秦大夫直说,我既然决心请秦大夫当我医馆的坐诊大夫,你我自然是利益一体。你有何事直说就是,若是我能办到,定然不会推辞。”林紫苏沉声道:“秦大夫何必说一个求字呢?”
秦鸣点头,“是我与林姑娘客套了。既然林姑娘如此说,我就直说了。我在家中,还有一发妻,膝下一子一儿媳,另有孙子、孙女三个后辈。既然我日后要留在蕲州,还请林姑娘与萧大人说几句好话,请托他派人照应我家人送来蕲州。”
“这…”林紫苏微微一愣,半响才道:“秦大夫可知此举之后,你…”
把秦鸣的家人接来蕲州照应,自然是对他的恩情,然而也可以看做是对他的手段。若是秦鸣再有什么举动,被人收买之类的事情出现,他的家人就是牵制他的手段了。
秦鸣也算得上是好江湖,如何不懂这其中的关键,此时主动提及此事,却真的让林紫苏惊讶了。
秦鸣缓缓点头,“林姑娘的为人,我还是信得过的。”他说着笑了笑,“我的为人,林姑娘若是信不过,也情有可原。如此,我也不必记挂家中妻儿,林姑娘也可放心,一举数得,何乐而不为呢?”
林紫苏也不是矫情的人,不过沉吟片刻就道:“既然如此,那我请托萧大人,尽量在年前就把秦大夫家人接到蕲州来,你们一家人也可过一个团圆年。”
秦鸣谢过,这才正色道:“那咱们就来说说林姑娘的答卷吧。林姑娘的医术自然是毋庸置疑的,不过,这答卷还是要稳妥为主,你看这一题,你的答案若是让一些保守一些的大夫看了,定然是要斥责冒进的。历年来,各州各府医考的考官,皆是当地有名望的名医,而这些名医,大约年龄都在六十以上。”
他说着看了一眼林紫苏,“林姑娘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考官老成持重,自然是觉得我这样的解法太过于轻浮,虽然并无大碍,却也不会高分。”林紫苏一点即通,秦鸣又给她指点了几处细节,她一一记下,关键之处甚至还又让丫鬟拿了纸笔记录下来,以免自己忘了。
秦鸣见她没有因为医术高明而听不见去劝,自然又多了几分好为人师的想法,讲解的更是仔细。不过是一份医考的卷子,竟然说了将近一个时辰,等到萧祁回来,两人还在讨论一些回答题目的细节。
萧祁进去,示意两人不必在意他,只坐在一旁看着林紫苏提笔细细记下秦鸣一言一语的认真模样。等到两人话告一段落,他这才开口:“我原以为以林姑娘的医术,这医考应当不在话下才是。怎么看你们两人讨论,似乎这问卷,还有很多问题?”
“实践是一回事,考试是另外一回事。”林紫苏笑了笑,过去倒了一杯茶送到秦鸣跟前,“秦大夫说了许久,喝杯茶润润喉咙吧。”
秦鸣身边的小厮连忙过去接过了茶杯,小心翼翼喂秦鸣喝了半杯。秦鸣缓了口气这才道:“多谢了。林姑娘所言极是,这医考就如同科考一般,总归是有门路可寻的。得了门路的人,自然比旁人轻松一些。而不得门路的人,自然要在门外多磋磨几年,不是吗?”
林紫苏点头,笑着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再过两日,等我答好了下一份试卷,再来与秦大夫商讨。秦大夫可别怪我扰你养病才是。”
“老夫与林姑娘说话,也受益颇多,林姑娘肯来,我自然是乐意至极的。”秦鸣笑着应了,看了看一旁萧祁,这才露出疲惫的神色。林紫苏见状,起身道:“秦大夫身上还有伤,我就不打扰你休息。”
“你好生修养,若是有什么需要就吩咐身边人。”萧祁嘱咐了一句,这才与林紫苏一同出去。
外面阳光正好,照在身上倒是比屋内更暖和一些,林紫苏揉了揉手,这才问道:“萧大人特意嘱咐史护卫让我多留些时候,可是有事要与我说?”
“朱阙一事,耽搁了几天,不过怕是这两天他就要回去了。”萧祁沉声说,看了一眼林紫苏,“那医馆,纵然开起来,你也不必放在心上了。”
林紫苏微微扬眉,“我原以为,蕲州距离江西不算远,他应当到腊月中旬才会起身。”
“他此次回去,自然不止是为了过年。”萧祁笑了笑,“朱家内里,也是争斗得厉害,当初回到蕲州时我就派人连夜去了一趟江西,给他隔房的一位堂兄传了信儿,稍微给了些助力。昨日半夜,他这位堂兄得了祖父一枚玉佩的消息传到了蕲州,他自然坐立不安了。”
所谓釜底抽薪,不过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