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tm疯了!”
左丘的全部力量近乎积聚在双手之上,霍灵均拼进全力,也只是堪堪掰动一点位置,车轮差一点就要擦上倒在地上的人,再度碾压上去。
霍灵均的手心沁出冷汗,额上尽数爆出青筋:“左丘,你tm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
车行的速度很快,两人博弈之间,霍灵均下午开出的这两轿跑已猛烈的速度撞向路沿石。
铿铿砰砰的声响过后,最终车头微陷撞上路边的粗壮的古树,这才车轮猛转,刹停下来。
安全气囊弹出来抵消了大半冲击,霍灵均忍过一阵目眩从车上爬滚下来第一时间去看那个倒在路边的人。
他感觉体内有无数气血在上涌,微俯下/身看清那人面容那刻,眼前一黑,跪摔了下去。
久不曾见的顾栖颂眼睛紧紧闭阖在一起,唇畔和脑后的那滩血,在他瞳孔之间放大,漫成满心满眼无边无际的红。
怎么会——
他想起顾栖迟离开之前告诉他有空替她招呼哥哥顾栖颂,伸出的手此刻抖动地竟不敢去碰眼前人一下。
**
顾栖迟辗转通过颜淡获知消息抵达医院的时候,已经下半夜。
惨淡的月光追着她一路,从市郊追到悲欢离合日日上演的医院。
下午被石块划破的掌心此刻疼得厉害,一下一下的连通她的手臂,直抵她此刻冰凉的心脏。
入水时仅觉得冰冷的下肢,此刻也临乱一脚,从小腹开始,隐隐抽痛顿起。
这些年她将自己武装的很好。
这一生让她觉得慌张的时刻少之又少。
可此刻,一万个慌张,都缓解不了她脑海里翻滚的那些可怕的联想。
刚上第一级台阶,她就被绊倒其上。稳了稳心神,她又站起来继续往前走。
眼睛里是望不到边的震痛。
**
碰上市内发生重大连环车祸,院内ab型血血库告急。
顾栖颂失血过多。
霍灵均被抽走之后,从四肢百骸漫过的寒意更盛。
他闭上眼睛,缓了缓眼前片刻晕眩带来的不适,视线内瞥到左丘的那刻,眼眶已经与其一样腥红。
呵——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眼前那个午后告诉他以水代酒要他作/陪的男人,想从他左丘的眼睛里寻找任何一丝不忍,或是从他的表情里发现哪怕一丝松动。
他看得那样仔细,他审视地那般认真,差一点就要用眼神在左丘身上凿出无数的洞来。
重似千斤重的脚步每移动分毫,都撕扯着五脏六腑鲜血淋漓。
他的拳头猛地砸向左丘身侧的墙壁,猛烈地撞击即将耗尽他全身的最后一丝气力。
他咬住自己的唇齿,一字一顿,狠狠地砸向左丘的耳膜:“我听你说。”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左丘的沉默,不见声息,却仿似浸透着深厚的力量尽数砸向他已经血气翻涌的胸口。
他看到了自己在左丘冷漠的眼睛里悲怆可笑的身影。
转身的一刹那,无数体温萧条在身后,尽数流走。
砸出血的拳头,猛地被人从一侧拽住。
霍灵均缓慢地抬起头,觉得脚步已经被死死地钉在地上,再也移动不了分毫。
顾栖迟眼底的湿润滴在他的心底,他听到她喑哑的嗓音小心翼翼地问:“我哥呢?”
他忍不住闭了闭眼,再睁开,声音比方才不知嘶哑了多少:“还在抢救。”
顾栖迟的声音没有温度,握着他的手略微抖动:“肇事车和肇事者呢?”
他的手攥得死死的,好像攥在自己心上,呼吸瞬间便被剥夺。
手术室外的这方天地,安静地让他能够听到自己心底碎裂,心城垮塌的声音。
他疲惫的声线和顾栖迟眼底的决绝几乎同时出现:“车是我的…肇事车,是…我的。”
他重复了一遍,不知怕谁听不清楚。最后两个字,声音低到连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
顾栖迟握着他的手瞬间松了下来。
她好像无法消化他的话,头微摇,唇甚至勾了起来,是个讥诮的弧度:“那肇事者呢?”
霍灵均忍住自己将视线调转看向左丘的冲动。
用尽此生这最漫长的三秒,肆无忌惮地看向顾栖迟依旧生动,却似蒙了寒霜的眉眼。
他没有办法出声,心中流淌着无尽的酸涩。
没有出口,都是死路。
当左丘那几个字钻入他耳中的那刻,从心中炸开的惊痛,几乎让他再也站不住。
“是阿均开的。”
那个云淡风轻的声音,在他耳边重复:“司机是阿均。”
、第28章 心疼
第二十八章:受伤、心疼
左丘话落那刻,顾栖迟下颚紧绷,视线调转,密无缝隙的全投在他的脸上。
她眉眼锐利,眸色深沉。
霍灵均试图去碰她滑下来的手臂,电光火石之间,只听见“啪”的一声,顾栖迟的一巴掌狠狠地煽在刚刚说出“司机是阿均”的左丘的脸上。
这一掌来的干脆又突然,力道强劲毫不留情。
霍灵均和左丘,均是怔愣当场。
顾栖迟的声音没了前一刻她握住霍灵均的手询问顾栖颂情况时的脆弱。医院廊道黯淡的光线下,她的脸迎着昏黄的光凛然而冷峭,没有人看得清她眼底流转的情绪是什么。
她回看霍灵均,眼前的男人面色苍白,眉头不知因为隐忍什么紧蹙在一起。
颀长的身形,似乎都无法直立,略微佝偻。
她的声音和她的脸一样冰冷,问向霍灵均:“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呵——”站在一旁的左丘捂着自己被打的火辣辣的半边脸出声。
他其后的话还未出口,被顾栖迟甩过来的第二掌打了回去。
他的喘息骤然加重。
他想抬手捏紧顾栖迟的手腕,却被霍灵均猛地挡了回去。
顾栖迟冷眼看着左丘,像看一堆已不成形的废弃品:“你真想死的明白。我告诉你。”
“第一巴掌,打的是你无情地伤害拿你当兄弟的人。你眼瞎看不到他的煎熬?!你就这样告诉他的妻子,是他撞了她的哥哥?”
她精致的脸,凉薄而残忍:“最后那一巴掌,是让你滚。”
她吼:“滚——”
左丘脸一沉,扶着墙往远处走。
霍灵均很久没有出声,左丘乍一离开,他就猛地将顾栖迟拽进怀里。
她的额印上他的肩,咫尺相依。
好像这样一抱,就能将最坚硬的盔甲穿在身上,再也不怕外面袭来的冷箭。
这个拥抱那样紧,紧得顾栖迟出声都很艰难。霍灵均的怀抱不比她的温热,甚至更为冰凉,却让暖流从她心底不断上涌。
一门之隔的手术室里,是她尚不明生死的哥哥,一山之隔的疗养院是她日渐衰弱的母亲。
她的心跳得激烈,音调却是悲怆。
不知道抱了几分钟,霍灵均才放开她。
他的手指在她唇畔轻微磨蹭一下又放了下来:“不是我。”
顾栖迟仍是一脸平静,唇角却明显放松下来。
他的吻清浅地印在她的额上,挤出一个安慰的笑给她:“给我一点时间。”
他将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看着她身后此时才赶到的颜淡,最后握了握她的手,打横抱起她放在一旁的排椅上:“在这里等哥出来,然后我们一起回家。”
**
被人推抵到墙角的时候,左丘刚顺着医院的楼梯间,走到半途。
霍灵均的臂膀扼在他的脖颈,他抬起头的一瞬间,眯了眯眼忍不住笑出来。
他预备好承受霍灵均袭来的拳脚,可没有。
眼前这个男人像头暴怒的狮子,却在看到猎物的时候,只是隐忍自己手上青筋暴起。
身后的瓷砖冰凉无温,眼前霍灵均的声音一样森凉彻骨:“以水代酒?呵——你会不知道我沾酒就倒?你暗算我!”
“是。”
“我醒来身在副驾驶位,不要告诉我你挪动我的位置,是为了方便开车!”
左丘依然干脆,没再隐瞒:“当然不是。”
“别扯淡告诉我小区外面撞上顾大哥是意外!”
“不是。”
“你tm想二次碾压上去的时候还记得自己是人吗?”
左丘的脸随着他手臂下压的力道渐渐涨红,可他的声音依然没有丝毫起伏:“你推断出的这些,都是真相。”
霍灵均扼在他脖颈上的手放了下来,心跳猛烈地撞击着胸膛,眼前能看清的视野,越来越窄:“为什么?”
他吼:“说话——”
左丘看向他清冷的眼眸:“很简单。我回来,是因为顾栖颂要回来。拖你下水,是想让顾家人更不愉快。”
他镇定而冷血:“正如你想的那样,这不是车祸,是谋杀。”
这个两个字回荡在霍灵均耳畔,他看到左丘似是陷入沉思的神色:“原因很简单——”
他带着偏执的眼在他和霍灵均之间划下更深的沟壑:“恐怕你知道,也不好向霍太太解释。”
他的讥笑和他随后的话一起冲口而出:“你们都不知道。之零死前,已经和我分手。她对我很失望…你说奇不奇怪,她此前和我爱了几年,怎么几天就不爱了呢?”
他的唇慢慢勾起了一个弧度,阴冷可怖:“她遭遇事故那天,是要去见顾栖颂。我开车一路从身后尾随她。”
霍灵均的头隐隐作痛,左丘残忍的笑在他眼前放大。
“那些车撞在一起的声音,很响,很长。”
左丘的话,似乎要将他们之间从年少时建立起的情谊全部付之一炬:“我跑过去,想从车里拖她出来。”
“可她不要我碰。”
他的语调凄厉苍凉:“她爬到副驾驶座,去摸自己的手机。呵…活该顾栖颂接不到那个电话。”
“那个时候,她那么急,好像知道就要来不及,她没办法活下来。那通没有人接的电话过后,她满手是血去拼短信,可惜…只写了我爱…没完成最后那个你。”
霍灵均的身形僵在他身前,左丘从回忆里/拔/出/来问:“疼吗?我疼了好几年,希望有人和我一样疼。”
“纪伯母不是想尽办法找之零的遗物——她的手机吗,在我这里。”
他笑:“我每次想她,就打给她。”
“打给她还不管用,就嚼那些药片。”
“怎么办霍灵均,你撮合之零和我,可她爱的是顾栖颂!”
他的最后一句话,和霍灵均从不知医院工作人员何时放置在身侧的手推车上拿下来的玻璃瓶碎裂的声音叠在一起:“顾栖颂那么喜欢她,去陪她是天经地义。”
玻璃瓶碎裂在身侧,留下破碎的瓶砾。
霍灵均目光一顿,话里带着难掩的沉痛:“左丘。”
“2006年11月11日,我认识你。”
“我没想过九年后的今天,我的朋友,会扭曲到这种我无法想象的模样。”
他退后一步,心头千头万绪都像要失控一般:“你活着是为了什么?”
“一段失败的感情过后,就活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