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机缘巧合下,成为了朋友。才会有了往后乌托那维护洛容远和槿桐的一幕。

只是这样的猜测本身只在他一念之间,前一世的事已经无从考证,他更好奇的是,眼下这等剑拔弩张的气氛,是如何缓和下来的?

前一世,这凉茶铺里没有他。也就是说,眼下即便他不吭声,不理会,也不会妨碍乌托那和槿桐,洛容远交好。

沈逸辰饮了一口杯中的茶,若是如此,他倒想静观其变。看看事态的发展是否如同他猜想的一般。这也是头一次,他借着重生之后的眼光回想前世。

若是他不在,凉茶铺里的情境便应当同前世的情境相仿。只要他和他带来的人都不吱声,事态就应当同前世的走向一样。

思及此处,他使了个眼色。

郭钊和同行的十余人都会意。

不动声色。

倒是乌托那那里,大大咧咧端起小厮先前送的凉茶,“呼”的一声一口饮完,而后满脸笑意,用羌亚语笑嘻嘻说着什么。

洛容远等人自然听不懂。但那群羌亚士兵明显都高兴,哈哈笑了起来。

而后跟着端起茶碗,“咕噜咕噜”将碗中的凉茶都喝了下去。

为首的一个,还朝洛容远举杯。

果然都将洛容远视为了这群人的首领。

沈逸辰看向洛容远,只见洛容远也端起眼前的茶碗,一饮而尽,而后茶碗向下,没有留一滴下来。

乌托那和这群羌亚士兵更高兴了起来。

方槿桐不知道他们高兴得什么,总之,一瞬间,先前针锋相对的气势仿佛就忽然淡了下来。

洛容远也道:“散了吧,应当无事了。”

他带来的人自然会听他的,这话是说给沈逸辰听的。

沈逸辰点头,那十余人就陆续退出了凉棚。

羌亚那头,也自觉退了几人出去。

其实这十几人退出后,凉茶铺里就忽然开朗,也清爽凉快了些。

凉茶铺外面也放了长凳,原本就可以端了凉茶碗到茶凳上休息,现在天气也不炎热,其实并不遭罪,反倒自在些。

眼看洛容远和沈逸辰都一脸无事模样,方槿桐也跟着放下心来,心里想着这群羌亚人的性子可真是奇怪。

狗蛋也一脸懵得看着方槿桐。

不过有方槿桐抱着,狗蛋也不觉得好怕。

一旁的方槿玉就紧张得不行,好容易才将方槿桐的衣袖放下,却连水都喝不下。

她少有出门在外,哪有见过这般阵势,只恨不得不在这凉茶铺子里待了,能脚下生风,立刻回到方府才好。方槿玉不时抬眸去看乌托那一桌的几人,好似他们忽然就会变成洪水猛兽一般,整个一幅坐立不安的模样。

”我们还要等多久?“好难熬到方槿桐将一杯茶喝完,方槿玉滴水未沾,心里着急得不行,才开口问起。

洛容远看了看身侧,应道:“饮马和喂草还有些时候。”

老板娘也说了,这方圆几十里只有这一家凉茶铺子,饮马,喂草和歇脚都只能在茶铺这里,否则等重新上路,马饿着,渴着,走不快,耽误行程,还不安稳。

这是定然不能耽误的。

方槿玉便只能将着急压在心里。

她自己要是能回去就早回去了,眼下却还要在这里等着洛容远和沈逸辰的眼色行事,到她回家中还免不了要受爹娘口中微词,她确实左右为难。

等方槿桐又添了杯普洱,沈逸辰那边的侍从上前。

大致意思是马喂好了,可以上路。

沈逸辰颔首。

于是方槿桐,方槿玉和洛容远都纷纷起身,准备回各自的马和马车上。

沈逸辰却是遗憾得很。

莫非,他早前真是想错了。槿桐和洛容远只是再这里偶遇乌托那罢了,并没有特别之处。

那槿桐认识乌托那是什么时候的是?

他垂眸。

步子还没离开凉茶铺,忽得,听闻一声方槿玉尖叫。

众人赶紧移目。

只见那羌亚人中有一人用手掐着脖子,口吐白沫,表情极其狰狞痛苦,好似呼吸不过来一般。

因着方槿玉一直紧张留意着,她竟是最早发现这人口吐白沫。

于是尖声叫了出来。

而后众人顺势望去,才发现这人是乌托那。

那群羌亚人分明慌乱了。

有抱着乌托那喊的,又朝着老板娘大声说话的,但因为是羌亚语,老板娘也没听出来什么意思,在一旁干着急。

而还有的人,已经围上来,好似担心这突如其来的意外,也同他们相关,不让他们离开似的。

郭钊握紧了剑。

他也不想和这帮羌亚人废话,他一人对付几个再护着方槿桐安稳都不是问题,只是他不明白侯爷今儿个怎么像哑巴一般?

不吱声,也不动单,存在感极低,像是故意的一般。而看那些羌亚人的意思,仿佛是觉得喝了这凉茶铺的茶,自己的人才出了问题,要让老板娘拿药出来。

但老板娘哪里知晓?

又有羌亚人朝他们大吼。

方槿玉吓得躲在方槿桐身后,洛容远自觉上前。

方槿桐深吸口气,镇定看向乌托那。

其实这人容貌生得极美,轮廓分明,错落有致,虽然嘴角挂着白沫,但似是缓了过来,眼下,明显是呼吸不过来。

方槿桐怼了怼一侧的阿梧,悄声问道:“清凉油带了吗?”

嗯?

阿梧懵了,带是带了,可这个时候问清凉油做什么。

“有没有?”方槿桐又问。

她木讷点头:“有的,在马车上。”

“去拿来。”方槿桐吩咐。

阿梧将信将疑看了看她,见她点头,才硬着头皮往马车上去。

谁想刚挪出两步,就被羌亚人拦了下来,怒气冲冲说着什么,都听不懂。

但那幅凶恶模样,吓得阿梧呆呆站在一旁。

“拿药。”这个时候,方槿桐却冷静,一面出声,“拿药”一面比划着,倒出一滴,抹在鼻息的场景。

似是有一个羌亚人看懂了,赶紧让那人住手,还同阿梧做了个“感谢,快去”的姿势。

阿梧又看看方槿桐,得了方槿桐赞成,才一溜烟跑向马车。

“拿清凉油做什么?”洛容远悄声问她,但一侧的沈逸辰也能听见。

方槿桐就道:“我看他那样子,似是不是吐白沫的引起的,他是呼吸不上来。”

经她这么一说,众人都朝乌托那看去,似是,果真如此。

方槿桐又继续:“我早前见过一个人,就是呼吸不上来,大夫就在他鼻息间抹了一些清凉油,不一会儿就好过来了。正好我有让阿梧带着一些,原本是想驱蚊用的,还没派上用场。”

出门在外,谁没有个意外时候,若是能有用倒是更好。

洛容远看了看她,不置可否。

方槿玉却紧张起来:“那要是没好,岂不是要怪在我们头上?”

她真不想方槿桐多事!

医好了还好说,如果有差池,这群羌亚人可不是吃素的。

阿梧却已经折了回来。

洛容远眼中有迟疑。

方槿玉更是不赞同。

只有沈逸辰点头:“去吧。”

方槿桐备受鼓舞,将狗蛋交给阿梧,自己上前。

她上前,洛容远只得跟上。

沈逸辰就远远看着。

看来他猜得不错,上一世乌托那就是忽然犯病,呼吸不上,正好遇到了带了清凉油的方槿桐和洛容远,才救回了性命。

羌亚人最重情义。

他是将方槿桐和洛容远看作了他的救命恩人。

果然,方槿桐上前,掏出清凉油在鼻息间比划了一下。

为首的羌亚人半信半疑滴了一滴在手上,抹在乌托那的鼻尖。

只听“呵”的一声,乌托那深吸一口气,仿佛差的气都在这一口里吸回来了一般。

茶铺里的羌亚人都欢呼起来。

方槿桐,方槿玉和洛容远等人才慢慢看懂,这个先前犯病的少年,似乎才是这群羌亚士兵的主心骨。

“!@#¥%…&*(真是痛快!)”乌托那摸了摸胸脯,好像没事一般。

这边的人听不懂,羌亚这边的人却笑得更欢。

“!@#¥%…&*(这味道真是太难闻了,但是我得感谢这位美丽的小姐。”乌托那示意身旁人扶他起来,其余的人都对方槿桐鞠躬行礼。

方槿桐受宠若惊。

乌托那“呼”得凑上前,方槿桐下意识后退。

幸好又有洛容远一步上前,拦在她和乌托那之间。

乌托那笑笑:“!@#¥%…&*(你是这位小姐的恋人吧?感谢你们。)”

方槿桐和洛容远哪里听得懂。

焦灼之时,却听沈逸辰开口:“!@#¥%…&*(他们是表兄妹,这位姑娘是我未婚妻)“

羌亚人便纷纷看过来,一脸心领神会的模样。

就连方槿桐都莫名看向他。

沈逸辰,什么时候会羌亚语的?

第40章 恩人

他是会些羌亚语。

一则因为府中的老人, 老石。老石是怀安侯府的老人, 跟在父亲身边有些年头了。

老石是羌亚人。

早前西域动乱, 老石举家东迁逃难,结果路上遇到悍匪,正好被父亲的车队救了起来。

老石会些功夫, 又懂得通往西域的商路, 后来就留在父亲身边做侍从,跟着父亲东征西战, 一待就是十几二十年。

羌亚人长相同汉人大有不同, 通常长相俊美, 老石也不例外。

老石在怀安侯府待了许多年, 一口流利的汉文说得入乡随俗,但不时冒出来的几句羌亚语更抢人眼球。

沈逸辰自小就在府中耳濡目染, 跟着老石学了不少羌亚语。

应付日常是足够了。

先前乌托那说的那些羌亚语, 他其实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过是调侃汉人太过紧张,不够大气云云,并未有旁的敌意。再者,以他后来对乌托那的印象, 即便方才双方真的生起了事端,也只需要说开,便动不起手来。

更何况, 他还知晓乌托那日后种种,若是连这点胸襟和城府都没有, 日后怎么能成一方的枭雄?

他还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随意搅乱乌托那同槿桐的机缘。

果然,方槿桐挤了挤眼睛,悄声道:“他们方才说什么?”

她实在好奇,奈何沈逸辰只顾着同那羌亚人说话,一直都没来得及应她。

沈逸辰就笑:“他说多谢你的清凉油。”

额,方槿桐跟着善意得笑了起来。

而对面的羌亚人看着她笑,也纷纷跟着一同大笑起来。

方槿桐从没见过这等阵仗,眼前这群羌亚人又一直笑个不停,方槿桐自己笑了片刻,面上便开始有了些许窘迫。

乌托那接道:“!@#¥%…&*(嘿,你未婚妻害羞了!)“

沈逸辰应道:“!@#¥%…&*(呵,她素来颜面薄。)

一众羌亚人听后笑得更欢。

只见眼前这众人的目光又集中到自己身上,方槿桐也只得下意识跟着赔笑起来。只是不断瞥目去看沈逸辰,总觉得他的狗嘴里先前怕是没有吐出几颗象牙来。

明知道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沈逸辰也果真不负众望,张口道:“他说你长得好看。“

方槿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说的尽是恭维话,她哪里还好意思追问。只是脸上莫名泛起一道红晕,转眸看了看沈逸辰,又看了看身侧的阿梧,好容易才挤出一丝笑意。

倒是身后的方槿玉脸上恢复了些血色。

她还着急回京,原本就怕节外生枝。

再加上这群异邦蛮族,她心里是又焦急,又担心。

更没想到,最后是方槿桐的一瓶清凉油解了燃眉之急。

可待得舒缓了这一口气,只见沈逸辰和羌亚人都对方槿桐称赞有佳,她又有些恼火。她车里其实也放了清凉油的,只是刚才那种情况,她吓得腿都软了,还哪里想得到清凉油的事情来,倒白白让方槿桐讨了旁人青睐去。顿时又觉得碧桃这丫头不让人省心,哪有阿梧那边机灵?

好在瞥目时,瞧得洛容远驻在一旁,并没有开口,方槿玉心中又忽得舒畅了许多。

这种时候抛头露面哪里是好事?!

再加上,这一来一回,旁人免不了觉得方槿桐私下里与怀安侯亲厚得很。

洛容远不喜欢也是应当的。

方槿玉便不做吭声。

只是这群羌亚人不仅叽叽喳喳围着方槿桐说个不停,到后来干脆直接搬出一个箱子。揭开看,玲琅满目的金银首饰,做工里透着异域风情,险些让人眼花缭乱。

方槿玉只觉心肝都跟着那箱子里明晃晃的光泽一起颤了颤。

早知道这帮羌亚人出手这么阔绰,她去冒险也是值得的呀!

那可是一整箱的金银首饰。

方槿玉只觉肠子都有些悔青了。

隐在袖间的手心攥得死死的,掐出红印也不觉得疼。

倒是方槿桐这会子愣了愣,诧异得看向对方。

乌托那笑眯眯道:“!@#¥%…&*“(一点心意,还请笑纳,就当作恭贺你们日后新婚的礼物)

她哪里听得懂。

只得眼巴巴望向沈逸辰,沈逸辰果真道:“他是真心实意想答谢你,你就收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