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想了想,对严谨安说道:“大姐夫,请您先骑快马先行一步,一定要追上五哥,告诉他无忌混入他的侍卫队中,若是无忌还在侍卫队里,便一定扣下他,若是无忌先溜了…就请大姐夫派快马回报,无忧也好向皇上请旨去鬼方将无忌带回来。”

鬼方阴寒潮湿,无忧自然不敢让卫国公冒险去鬼方。除了卫国公,怕是只有她才能将无忌从鬼方带回来了。

严谨安皱眉道:“这怎么行,你哪里受的住那风雪之苦。”

无忧急道:“我受点苦算什么,只要无忌平安无事就行,他年纪还小,又是个受不住激的性子,我真怕他惹出什么乱子。”

卫国公道:“谨安,就照无忧的话去做吧。赶紧动身!”

严谨安应了一声,连公主府也不回,就在卫国公府上换了衣裳,骑上快马向鬼方的方向追去。

却说行进在前往鬼方途中的庄煜无意中发现侍卫队里有匹马眼熟的很,除了毛色不对之外,其他的竟与无忌的闪电一模一样,庄煜心中一沉,暗道:不会是无忌偷偷跟来了吧。他仔细看看那骑在身形极象闪电的马背上的侍卫,眼中的疑惑越发深了。

庄煜可以说是与无忌整日混在一处的人,他对无忌的熟悉甚至比无忧还要多些,毕竟这两年无忌长大了许多,无忧也不能象小时候那样事必躬亲的照顾无忌。庄煜便将照顾无忌之事自无忧手中揽了下来。

马背上的那个小子虽然肤色黑了许多,眉毛也浓了许多,鼻子旁边还有一颗红豆大小的痦子,这些都特征都与无忌不相符,可庄煜就是有种感觉,这小子一定是无忌,他的侍卫队中可没有个子这么小的。庄煜的侍卫是清一色高大威猛的汉子,无忌和同龄人比个子的确是算高的,可和那些侍卫一比,便显的矮小了许多,他到底只是个十一岁的孩子。

庄煜皱眉想了一会儿,命人拿过地图查看一番,便下令道:“传本将军之令,于前方宽阔之地安营扎寨,明日一早再拨营赶路。”

众侍卫一听这样的将令,不由都被惊的傻了眼,太阳还在正头顶上高高挂着,继续行军三个时辰完全没有问题,怎么现在就安营了呢?

军令如山,不论侍卫们是否理解,他们都要严格执行。于是众侍卫赶到前方临水的宽阔之地安营扎寨,又凿冰取水生火做饭,忙了大半个时辰,便准备好一顿并不很丰盛味道却不错的午饭。

无忌见庄煜下令安营停止前进,心中便敲起了小鼓,他怀疑自己已经被发现了。可是庄煜又一直都没有理会过他,这让无忌心中又不太确定,以他对庄煜的了解,若是真被发现了,庄煜铁定会在第一时间将他拎到跟前,好说歹说也要将他遣送回京,而不是现在的不闻不问。

无忌不知道的是庄煜已经悄悄传来一名机灵的侍卫,便他悄悄飞马赶回京城报信了。庄煜深知无忌若是和自己耍赖不肯回京,他还真拿无忌没办法。

被庄煜派回京城报信的侍卫在半路上遇到了严谨安,严谨安看到那侍卫身上穿的军服,便知道他是前往鬼方的侍卫,便立刻将他拦了下来,沉声问道:“可是睿王派你回京去忠勇郡王府报信。”

那侍卫忙点头道:“对对,大驸马英明,王爷派小人给郡主送急信。”

严谨安道:“可是为了小王爷之事?”

那侍卫惊道:“大驸马您怎么知道?难道是郡主已经发现小王爷不在京城了?”

严谨安点点头道:“正是如此,本驸马正为此而来,小王爷此时可还在军中?”

那侍卫忙道:“回大驸马,我们王爷没有惊动小王爷,小王爷此时还在军中。”

严谨安点点头道:“如此再好不过了,你回京后直接去卫国公府向郡主报信,本驸马先去稳住小王爷。”

侍卫忙道:“驸马,您这身打扮可太显眼了,小王爷一看到您便知道您来带他回京。”

严谨安看看那侍卫的身形,再看看自己,见两人的身材差不多,便果断说道:“你说的有道理,快与本驸马换衣服。”

严谨安与侍马交换了外袍,又戴了那侍卫的头盔,粗粗一看很象是庄煜的侍卫,这才急急赶往庄煜的驻扎营地。

看到严谨安来到军中,庄煜微微松了口气,忙将严谨安引入军帐,对他低声说道:“大姐夫,京中都知道无忌逃家了么?”

严谨安摇摇头道:“还没有,如今只有我爹娘和你大姐听无忧说了此事,父皇母后都还不知道。”

庄煜这才松了口气,笑着说道:“父皇母后不知道就好,若是知道了,无忌这回可就倒大霉了。”

严谨安摇摇头无奈的说道:“你还有心思想着无忌倒不倒霉,出发之前也不查清随从人员,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父皇母后再不能饶了你的。”

庄煜嘿嘿笑道:“没事儿,大姐夫还不知道我么,我的皮厚着呢。再说本来就是我的错,我受罚也是应该的。”

严谨安无奈的摇了摇头,庄煜要护着他的小舅子,他严谨安也得护着自己的小舅子,总不能真让庄煜受罚吧,他可是知道皇上老丈人发起怒来是很可怕的。

“算了,我说不过你,无忌现在何处?”严谨安无可奈何的问道。

庄煜将严谨安拉到帐门边上, 一道缝隙指给严谨安看道:“大姐夫你看,就是那个小个子,他以为抹黑了脸涂了眉毛粘个痦子我就认不出来了,也不想想我军中何曾有个子这么小的侍卫。”

严谨安惊讶看着庄煜,眼睛瞪的滚圆,“你真是五弟么?”严谨安疑惑的问道。

庄煜不解的说道:“当然是我,大姐夫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严谨安摇摇头道:“不象,真不象,我印象中的五弟可没有这么仔细。”

庄煜听了这话便笑着说道:“从前在京中,有父皇母后大哥大姐罩着,我万事不用费心,自然就懒了些。可如今出门在外,我又是要做一方镇守将军的人,不仔细些怎么能行,父皇将如山重担交于我,我便要负起这份责任。”

严谨安深深点了点头,拍着庄煜的肩膀感慨道:“五弟,你真的长大了!怪不得父皇便放心让你做鬼方守将。”

庄煜笑道:“多谢大姐夫夸奖。大姐夫,你还没告诉我无忧知道无忌逃家之后有什么反应呢,她必是气坏了吧?”

严谨安道:“这是自然,我认识无忧这么多年了,还是头一次见她如此愤怒,五弟你是没有看见,无忧气的脸都白了,手直发抖,无忌这臭小子这回真是伤了无忧的心。我看的出来无忧是强撑着没有掉眼泪,她这心里还不定怎么难受呢。不错眼珠子看着的弟弟竟然逃家,这让无忧怎么受的住!”

庄煜听到这番话,紧张的脸都青了,他忙叫道:“大姐夫你怎么也不劝劝无忧呢,无忌不过是一时淘气,何必生那么大的气,白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办?”

严谨安心中暗笑,果然庄煜一听到任何有关无忧的消息便会自乱阵脚,无忧的确是生气,却也不至于气到一个劲儿发抖的程度。无忧那般聪慧,难道还不能明白弟弟的心思么。

第一百四十章无忌被抓

庄煜的侍卫飞马赶到卫国公府,在府门口跳下马背便对门子说道:“大驸马命我回来给国公爷送信。”

门子忙将这名侍卫引到浩然堂,卫国公夫妻和大公主庄灵还有无忧都焦急在此等待。

那侍卫进门行礼,无忧也不顾什么男女大防,立刻抢上前问道:“小王爷可在军中?”

那个侍卫单膝跪地说道:“回郡主,小人受王爷之命回京给您送信,小王爷此时正在军中,王爷并没有惊动于他,如今王爷于京城外一百五十里处的德远县境内扎营,明日一早才拨营起程。

卫国公立刻说道:”睿王做的好,无忧,老夫这便去把无忌那混小子抓回来。“

无忧忙道:”严伯伯,我跟您一起去。“

严信想了想,点头道:”好,你也一起去。“用卫国公府的马车,每个时辰能跑近七十里路,算起来估计天刚擦黑就能到达庄煜的驻地,路上也不会很辛苦。

卫国公夫人和庄灵都皱起眉头,无忧的心情她们能理解,可无忧到底是女儿家,只身去清一色全是男人的军营到底不合适。

”无忧,你着急我们都知道,可你去并不方便,听伯母的,你在这里等着,让你严伯伯去把无忌带回来。“

庄灵也道:”无忧,你若是也去了,只怕不一定能将无忌带回来,你若是不去,无忌就一定会回来。“

卫国公立刻明白了儿媳妇的意思,他点点头道:”公主说的有道理,无忧,你在家里等着,明儿一早伯伯就把无忌带回来。“

无忧想想庄灵说的确也有道理,便点头道:”那无忧就在家里等着,严伯伯,等明天天亮再回程,千万别赶夜路。

卫国公点点头,叫上那名侍卫快步走了出去,马车早就备好了,卫国公一上车,车夫便抖起缰绳飞快冲出卫国公府,向德远县方向急驰而去。

果然卫国公一行在天刚擦黑之时便到了庄煜的驻地,无忌看到卫国公府的马车,心知大事不好,便想趁人不注意悄悄开溜,他刚低着头想去牵马,不想却一头撞到别人的怀中,无忌忙刻意粗声的道歉:“对不起。”

“唷,我们忠勇小郡王什么时候这么有礼貌了?”一道很熟悉的戏谑之声从无忌头顶上的响起,无忌惊愕的猛然抬头,看到大姐夫严谨安正好整以暇的抱着双臂,用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他。

无忌脑子转的可不算慢,他立刻做出极为镇惊的表情,一脸困惑的问道:“大驸马您怎么来了,还有您怎么叫小的为忠勇小郡王呢,小的可当不起!”

“装…你就起劲儿的装吧!”严谨安见无忌背着牛头都不认帐,又好气又好笑的说了一句。

此时庄煜也走过来,他双眉紧锁,很不高兴的说道:“无忌,你也太胡闹了,五哥不是答应等你满了十五就带你从军么,怎么就偷偷跟来了,也不想想你姐姐见你突然不见了,得多着急伤心!”

“我…”无忌刚张口说了一个“我”字,便被一只大手捏住了脖子,无忌没有丝毫的反抗,因为他知道那只大手的主人就是他的师傅卫国公严信,无忧一直将无忌教的很好,尊师重道几乎已经刻到了无忌的骨子里。

无忌敢当着大驸马和庄煜的面胡说八道,可对上师傅严信,他是绝对不敢的,无忌只可怜巴巴的讨好叫道:“师傅…”

“师你个头,你这小混蛋毛都没有长齐就敢逃家,看师傅不打断你这双狗腿!”严信怒不可遏的大喝一声,拽着无忌便往庄煜中军大帐走去。

庄煜和严谨安忙都跟了上前,好几个看到此番情景的侍卫不由交头接耳起来,卫国公怎么突然来了,还拽了个侍卫去中军帐。呀,不对啊…军中几时有个子这么小的侍卫?天啊,那小个子侍卫该不会是细作吧?几名侍卫自己把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他们立刻跑去找侍卫队长,要求队长立刻清点所有的侍卫,万一那小个子还有同党可怎么办。

卫国公将庄煜拽进中军帐,这才松开手怒喝道:“季无忌,你以为自己已经学成了?”

无忌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蔫头耷脑的小声道:“没有。”

卫国公狠狠一拍条案,大怒道:“知道没学成还敢一个人跑到军中,你以为行军打仗之事是儿戏么?”

无忌用极低的声音嘟囔了一句:“我不是一个人…”只是他的声音实在太小,帐中那三个人没有一个人听见。

庄煜和严谨安虽然不忍心看到无忌被责骂,可是无忌这回真的是错的太离谱了,他们也不忍心也不能讲情,必需让无忌狠狠受到教训,他以后才不会再犯。于是庄煜和严谨安两人一个看着左边的兵器架,一个看着右边帐上悬着的宝剑,就是不看向跪在中间,看上去可怜兮兮的无忌。

卫国公刚训了几句,便听到有人在外高喊:“禀王爷,小人发现一名细作,请王爷处置。”

庄煜一听这话顿时又气又恼又羞,这叫什么事!他头一回带兵,军中混进个忠勇郡王季无忌不算,还混进细作了,他的什么脸面全都丢光了。

庄煜压不住怒火,大吼道:“押进来…”

帐门掀起,侍卫队长押着个半大小子走了进来,卫国公严谨安和庄煜一看,那个所谓“细作”他们都认识,原来他是无忌身边的小厮龙渊,龙渊的身手在四个小厮是最好的,也很忠心,就是有些个头脑简单脾气暴躁外加一根筋,除了无忧和无忌的话,其他人说话在龙渊这里都不太好使。

“王爷…”龙渊一看到无忌跪在地上,样子很是可怜,便瞪圆了眼珠子冲着无忌大叫起来。

那侍卫队长傻了眼,这小子冲着跪在地上的那个小子叫王爷,这是怎么一种情况?王爷不好好站在旁边么?难道…不会吧!侍卫队长被自己心里的念头吓了一大跳。会跪在卫国公面前的王爷可着全大燕就两位,一位是他们家的王爷,还有一位就是忠勇郡王季无忌,难道这小个子是忠勇郡王,并不是什么奸细?

无忌转过头喝了一句:“龙渊快跪下,不许乱说话。”

侍卫队长虽然与忠勇郡王的小厮并不熟悉,可含光却邪飞星龙渊是四把上古宝剑之名,对于他们这些纠纠武夫来说,这四个名字是极为好记的,只要听过一次就不会忘记。他自然知道龙渊就是忠勇郡王身边的四名小厮之一。

龙渊忙在无忌的身后跪下,那侍卫队长张了张嘴,到底没敢问什么,只抱拳躬身道:“小人告退。”

庄煜挥挥手道:“下去吧,帐外五十步之内不许留人。”

侍卫队长应声称是,立刻出帐安排,出了中军帐,侍卫队长不由摇了摇头,看这事儿闹的,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怎么还把忠勇郡王和他的小厮当成奸细了呢。

“想的挺周全,谨安,比你当年强。”卫国公看着严谨安,似笑非笑的说了一句,臊的严谨安满脸通红,训无忌就训无忌吧,何苦非得也把他捎上。话说如今严谨安后悔曾经的年少轻狂离家出走,悔的肠子都青了,自家老爹老娘是真不给自己留脸面啊!

庄煜早就知道大姐夫曾经做过与无忌如今所为一样的事情,只能在腹中闷笑,他可不敢当面笑起来,若是让大姐姐知道他笑话大姐夫,他必得被大姐姐狠狠收拾。

可是无忌却不知道,卫国公素日里又宠他,所以无忌其实并不怕卫国公,只悄悄抬头偷眼看向大姐夫严谨安,眼睛里尽是好奇的问号。看的严谨安脸上挂不住,只低喝道:“无忌,还不好好反省。”

卫国公其实也就是说顺嘴了,倒也不是有意下严谨安的面子。他立刻狠狠瞪了无忌一眼,喝问道:“为师平日是怎么教你的,你才十岁就敢离家出走,再过几年你岂不是要翻了天?”

“十一岁,师傅,无忌过了年就十一岁了!”无忌最不愿意别人说他小,立刻出声纠正师傅的错误说法。

卫国公大怒,拍着桌子怒喝道:“十一岁又怎么样,十一岁很大么,很了不起么,十一岁就能离家出走了!”

一通连珠炮轰的无忌赶紧低头认错,就连严谨安和庄煜都被吓的小心肝儿直打颤,庄煜就没见过卫国公发这么大的脾气,严谨安倒是见过一次,可已经是快二十年之前了,那时他离开出走混入军中,被父亲逮住后可是被打的很惨,他是趴在马车上被送回京城的,之后足足将养了一年才彻底养好身子,万幸那些打板子的兄弟们手下有分寸,这才没有伤了他的筋骨。

严谨安心中立刻不安起来,当年他离家出走被揍的那么狠,如今父亲不会也要如法炮制将无忌打的一年不能生活自理吧。

“父亲…”严谨安低低叫了一声,满眼都是担忧,庄煜此时也想起从前师傅胖揍离家出走的大姐夫之事,心中生出一股担忧,无忌可才十一岁啊,他怎么禁的起军棍之刑。

卫国公扫视严谨安和庄煜,见他们二人俱是一脸的担忧之色,卫国公心中诧异,暗道:他们在担忧什么?卫国公其实根本就没有准备暴打无忌,所以他才不明白严谨安和庄煜的担忧。

无忌离家出走的确不极不应该,可是他小小年纪便有报国之心,卫国公其实还是很满意的,不过无忌实在年纪太小,若再大个三四岁,便是去从军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况且无忌是他那过命小友的唯一后代根苗,便是看在过世的季之慎的情份上,卫国公也不忍心对无忌下狠手,最多就是把无忌带回京城关起来,罚他闭门读书罢了。要做领军统帅,只有一身好功夫是远远不够的,卫国公可是按着培养天在兵马大元帅的标准来教导无忌的。

“父亲,可否到帐外听儿子说几句话?”严谨安小声恳求起来。卫国公紧锁双眉沉沉点了点头。父子二人往帐外走去。

庄煜本想跟上,可转念一想便又留了下来,等卫国公父子出帐之后,庄煜立刻来到无忌的身边,蹲在地上对无忌低声道:“无忌,回头立刻向师傅认错,态度越诚恳越好,不,你还是哭吧,就哭季叔叔,你一哭季叔叔,师傅一定会心软的,那样你就不用挨军棍了。”

无忌惊道:“挨军棍,五哥你是说师傅要打我?”

庄煜压低声音说道:“当年大姐夫也离家出走过,他一到军中就被师傅抓住,狠狠打了一通军棍,足足养了一年才养好,无忌,好汉不吃眼前亏,先认错再说。”

“这…我是男子汉大丈夫,做错了事情理当受罚,怎么能因为怕受罚而哭呢,我不哭,若是爹爹在天之灵知道我这么没有出息,会不认我的。”无忌摇摇头,一脸严肃的说道。

庄煜看着无忌那坚持的眼神,不得不叹口气道:“罢罢罢,回头师傅若要对你动军棍,五哥帮你受罚。”

无忌又摇头,庄煜不等他说话便急急说道:“无忌,我可不是为你,是为了你姐姐,若是你被打了,无忧还不知道得担心成什么样子,你是你姐姐的 子,我怎么舍得你挨打。”

无忌低下头不说话了,片刻之后他才抬起头来对庄煜说道:“五哥,我错了,我不该任性妄为。”

庄煜见无忌肯主动认错,便笑了起来,他拍拍无忌的肩头道:“知道错了就好。”

帐外,卫国公父子走出三十多步开外,卫国公方皱眉沉声道:“你有什么话要说?”

严谨安扑通一声跪倒在卫国公的面前,急急道:“父亲,无忌还小,身子骨都没长成,他万万受不了军棍啊,儿子求您别打无忌,若您真的要打,就让儿子替无忌受刑吧。”

“我几时说过要打无忌?”卫国公又是疑惑又是愤怒的低喝起来。

“父亲…您是说你不会打无忌?”严谨还想多说几句求情的话,不想却被卫国公打断,听完卫国公的话,严谨安惊喜的叫了起来。

“哼,不知所谓!”卫国公狠狠瞪了儿子一眼,扭头便往中军帐走去,为这等不知所谓之事不耽误他训斥无忌,看来这个儿子的确是无聊的很了,很应该给他找点正经事情做做。

一进中军帐,庄煜便迎上来笑着说道:“师傅,无忌已经知道错了。”

有严谨安的话打底,卫国公便知道了庄煜的担心,虽然这种担心有些多余,可是卫国公想到儿子和庄煜对无忌都有着很深的手足之情,与当年他与隆兴帝和季之慎的情形倒很有几份相似之处。想到这里,卫国公脸上沉郁的神色消褪了一些,他缓声问道:“无忌真的知道错了?”

庄煜立刻说道:“师傅,无忌真的知道错了,他刚才还向徒儿道歉。”

卫国公嗯了一声,走到无忌面前沉声道:“无忌,你错在何处?”

无忌低头懊悔的说道:“无忌不应该私自离家,就算是想去鬼方,也应该禀明长辈,得到允许之后才能动身。而不是象现在这样让长辈们为无忌担心奔波,还不应该让五哥因为无忌之事而耽误了行程。”

卫国公沉沉嗯了一声,问道:“只认识到这些?”

无忌一愣,抬起头看着师傅,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错。卫国公沉声说道:“你当初决定混入侍卫队之中,可曾考虑周详?是否做出万一被识破后的候补计划?”

庄煜和紧随卫国公而来的严谨安一听这话都愣住了,这话题也转的太快了吧。刚才还在训无忌呢,这会儿怎么就跳到教导无忌兵法之道上了。

无忌脑子很是灵光,事实上他在被卫国公抓住之时,便已经开始反省自己怎么露出了马脚,竟被发现了呢。“师傅,无忌明白了,混入侍卫队并不是好主意,所有的侍卫个头都比无忌高的多,无忌混入他们之中反而极为显眼引人注意,无忌应该多等两日,混入后面的补给车队之中,这样便不容易被发现,能顺利到达鬼方。”

卫国公点了点头,拈须道:“这还差不多。”

严谨安和庄煜惊的眼珠子都要掉到地上了,他们可不可以将卫国公的这一番话理解为他在教导无忌下回如何逃家呢?

严谨安和庄煜正想着,忽听卫国公喝道:“无忌,你若再敢逃家,为师便与你断绝师徒名分,再让上表请皇上立刻为睿王和你姐姐完婚,然后让你姐姐再不管你!由着你一个人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这招真狠,卫国公深谙打蛇打七寸的道理,他知道无忌最怕的是什么。果然无忌立刻垮了小脸,带着哭腔说道:“师傅不要啊,无忌再也不敢了,师傅你一定不要上表,无忌不要姐姐嫁人…”一想到姐姐嫁了人,自己要孤零零的一个人过活,无忌悲从中来,扑到卫国公身上放声大哭起来。反正他才十一岁,在至亲面前哭几声也没什么丢人的。

卫国公被无忌这一哭一扑倒给整的没了脾气,他习惯性的揽住无忌,轻拍着他的背缓声道:“好孩子不哭了,以后你乖乖的,不许胡闹。等你满了十五岁,学成了一身的好本事,师傅一定亲自送你从军。”

严谨安与庄煜面面相觑,见过偏心的,可没见过象他的爹爹(师傅)这么偏心的,才狠狠的说要教训无忌,可无忌这么一哭,他倒先心软了。

不过心软了才好,无忌便不用吃苦头了。对于幼年失怙的无忌,严谨安和庄煜都是打从心底里怜惜疼爱他。看着无忌不必受罪,他们只有为无忌高兴的,再不会吃醋。

哭了一回,无忌不好意思的用袖子抹了抹眼泪,脸上抹着的黑灰被眼泪一浸便花了,此时无忌的脸上黑一块白一块,活象只小花猫,卫国公见了不由摇头笑了起来,他扯长袖子替无忌擦了脸上的黑灰,笑着说道:“好了,不哭了,明儿一早跟师傅回京,早些回去也好让你姐姐放心。你这个顾前不顾后的小混蛋,也不想想你这一走,你姐姐得担心成什么样!”

无忌怯生生的问道:“姐姐…很生气吧?”

卫国公有意急一急无忌,便点点头道:“无忧自然很是生气,她可说了,你若明儿上午不出现在她的面前,就再不要你这个弟弟了。”

“啊…不会吧!姐姐生了这么大的气,不行不行,师傅,你明天一早走,无忌现在就骑闪电回京城,无忌不能没有姐姐。”无忌信以为真,急急大叫起来。

众人自然不能答应无忌赶夜路,三人赶紧劝了起来,无忌纠结的不行,他不能不听师傅的话,可是又怕姐姐生气真的不要自己了。最后还是庄煜说了一句:“无忌,你姐姐最在乎的就是你,倘若你赶夜路有个什么意外,你让你姐姐怎么受的住,倒不如明天早早动身,不过两三个时辰就到京城了,这样并不会超出你姐姐限定的时间,也不会有什么意外,而且有师傅和大姐夫陪你一起回京,你姐姐也就不会生太大的气了。”

无忌这才安静下来,不再坚持连夜赶回京城。

虽然不打无忌军棍,可不代表卫国公不会惩罚无忌。卫国公认为无忌之所以会逃家,是因为他安排的功课对无忌来说太过轻松容易了,若是让无忌没白没黑的忙着做功课,看他还有没有时间去想逃家之事。

所以当天晚上卫国公便交给无忌一本《神机制敌太白阴经》,命无忌三天之内全都背下来,然后写出读书心得体会,写的不深刻不细致便不能过关。至于什么样才算是细致深刻,这个标准自然由卫国公随心而定。

从此,无忌便开始了一段水深火热的日子。

第一百四十一章众人怜惜

次日东方破晓之时,卫国公上了马车,严谨安和无忌分别骑马侍立一旁,庄煜将他们送出营地,看着一行车马绝尘而去没了踪影,方下令拨营起程,今日要加急行军才能将昨天耽误的时间补上来。得亏昨日庄煜已经下令多多准备干粮,士兵饿了只在路上啃干粮喝水就行,不用再停下的生火做饭。紧赶一天,便能到达预定的宿营地。

卫国公一行人快马加鞭,两个时辰后便已经回到了卫国公府,无忌进门就叫姐姐,却看到卫国公夫人和大公主庄灵板着脸坐在堂上,完全没有他的姐姐季无忧的身影。见卫国公一行人走了进来,这婆媳二人方才站起来迎上前去。

无忧赶紧上前陪笑行礼,口称:“无忌请师母安,请大姐姐!”

卫国公夫冷哼一声依旧板着脸不理无忌,庄灵则是 的说道:“有你这么个不省心的东西,我们安不了!”

无忌已经知错,自然不敢回嘴,耷拉着脑袋躬身站着。卫国公到底心疼无忌,便低咳一声问道:“无忧呢?”

卫国夫人愤愤道:“昨儿您走后无忧直说自己没照顾好弟弟,非要回去跪祠堂,我们怎么劝都劝不住,无忧昨天就走了。”

“什么…无忧(姐姐)去跪祠堂了?”卫国公和严谨安还有无忌都惊叫起来,这天寒地冻的,祠堂里又比别处还阴寒些,无忧怎么吃的消。

无忌眼睛都红了,只叫一声:“我改日再来给伯母请安。”便飞奔出门拽开捆在拴马桩上的缰绳,一路狂奔回了忠勇郡王府。

“王爷,王爷回来了…”王府的门子看到一人一骑飞奔而来,正是他们极为熟悉的王爷和他的爱马闪电,忙都惊喜的叫了起来。无忌逃家之事王府上下的人都已经知道了。

“开门…”无忌长啸一声,连人带马眨眼间就到了王府大门前,门子们赶紧开了大门,无忌也不下马,只一拽缰绳便人马合一跃过一尺多高的门槛,向府中冲去。

“王爷…”万管家忙跑步迎上前来,无忌略收缰绳放慢速度,在马上喝问道:“郡主在哪里?”

万管家忙道:“回王爷,郡主在祠堂。”

无忌二话不说拨转马头,直往设在王府后园东侧的祠堂飞奔而去。万管家赶紧飞跑着追上去大叫道:“王爷,您下马啊,不可惊了灵…”

无忌虽然纵马飞奔,可还是听到了万管家的喊话,他探身拍拍闪电的脖子,飞快说道:“回马厩。”然后飘然飞身下马,撒开腿便往祠堂飞跑。

万管家哪里能追的上无忌,他只能追上已经不再奔跑的闪电,命家丁将闪电送到马厩去好生照顾着。然后便去找宁嬷嬷了。万管家知道郡主因为小王爷逃家之事极为生气,昨儿下午回来便去跪祠堂了,凭谁来劝都没有用。今儿小王爷回来,指不定郡主要怎么罚小王爷,放眼整个王府,能为小王爷说情的也就只有宁嬷嬷了。

“姐姐…姐姐…”无忌大叫着跑进祠堂,果然见一个身着雪青素服的女子披散着头发,正跪在供奉着祖先灵位的神龛之前。无忌认得那背影正是他的姐姐季无忧。

“姐姐,我回来了…”无忌放低了声音,小心翼翼的轻轻叫了起来。

无忧没有理会无忌,还是直直的跪着,无忌分明看到姐姐的身子在轻轻的颤动,他赶紧跪下来膝行到无忧的身边,哀求道:“姐姐,无忌回来了,你别不理无忌。”

无忧冷声道:“先向列祖列宗请罪。”

无忌乖乖儿的向着一众灵位磕了头,口称:“不孝子孙季无忌不听姐姐的教导私自离家,请列祖列宗原谅无忌这一回吧,无忌再也不敢了。无忌以后一定听姐姐的话,姐姐叫无忌怎么做无忌就怎么做,姐姐不允许的事情无忌一定不做,求列祖列宗给无忌求个情,让姐姐不要再生无忌的气了,姐姐不理无忌,无忌心里好难过!”

无忧听着无忌起初还正正经经的请罪,到了后来却越说越赖皮,忍不住轻斥道:“无忌,不许在祖先面前胡说八道。”

听到姐姐和自己说话,无忌欢喜的扭过身子歪头看着无忧,眼神湿漉漉的,活脱脱象只卖萌的小狗儿。无忧哪里还撑的住,只狠狠瞪了无忌一眼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无忌这才松了口气,拉着无忧的手说道:“姐姐,无忌真的知道错了,你别生无忌的气,无忌以后再也不敢了。”

无忧仔细看着无忌,见他眼睛里满是红血丝,小脸儿也有些个发黄,疼惜弟弟之心立刻压住生气之心,无忧蹙眉问道:“无忌,你的脸色怎么这样差?严伯伯重罚你了?”

无忌微微撅嘴可怜巴巴的说道:“师傅给无忌加了许多功课,往后连多睡一会儿都不可能了。”

无忧看着弟弟那一脸“我很可怜求安慰的”神情,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只咬牙啐了他一句:“该!看你以后还敢不敢离家出走!”

无忌哀叫道:“姐姐,我没有离家出走,我是跟五哥去鬼方的,我原打算到了鬼方就请三叔给姐姐带信回来的。”

无忧伸手拧住无忌的耳朵,恨恨说道:“没有经过姐姐的允许就是离家出走,你还敢狡辩!回头必说于严伯伯,请他将你的功课再加上一倍!”

“不要啊姐姐…”无忌这回是真的急了,立刻大声哀嚎起来,再加功课,他会被逼疯的。

宁嬷嬷得了万管家的通知立刻急急赶来祠堂,她见姐弟二人都跪在地上,气氛倒也还好,没有她想象中的沉重。宁嬷嬷松了口气,进了祠堂在一侧颤微微的跪下,恳求道:“郡主,如今王爷都回来了,您就起来吧,您从昨儿下午跪到现在,可怎么吃的消呢。”

无忌内疚的眼圈儿都红了,忙扶着无忧的手臂说道:“姐姐起来,是无忌犯了错,该由无忌跪祠堂,与姐姐不相干的。”

无忧了解自己的弟弟,她知道无忌是真的知道错了,何况卫国公已经罚了无忌,她也忍心让无忌再跪祠堂,无忌的身体虽然好,可到底身子骨还没有长成,怎么禁的起一直跪着呢。无忧只念着弟弟,却不想她的身体还没有无忌的强壮,也从昨天下午一直跪到现在了。

“无忌,扶姐姐起来。”无忧低低说了一句,从昨天下午跪到现在,无忧觉得自己的 已经完全没了知觉。

无忌忙上前扶无忧,无忧完全不能站立,撑了几撑都没有站起来。无忌红着眼睛蹲在无忧的面前,愧疚的说道:“姐姐,我背着你。”

无忧低低喟叹一声,她知道无忌天生神力,别说是背自己,便是那数百斤的石锁他举起来都完全不吃力。于是便用双手环住无忌的脖颈,无忌 一用力便将无忧背了起来,他惊讶的说道:“姐姐,你怎么这样轻?”

无忧这会儿其实难受极了,可她怕无忌更加内疚,便故意假做轻松的笑道:“你当姐姐是你练功的石锁么。”

无忌嘿嘿笑道:“姐姐比最小号的石锁都轻好多。从前姐姐天天看着无忌吃饭,往后无忌也得天天看着姐姐,姐姐这么轻,风一吹就能吹飞了。”

无忧轻轻拍了无忌的头一下,嗔道:“连姐姐也敢消遣,真真该打。”无忌皮糙肉厚的,无忧打他,他不觉的疼,无忧反而会觉得震的手疼。

宁嬷嬷见两位主子都已经起来了,这才松了口气,吃力的由两个小丫鬟扶着站了起来,颤微微走到无忧无忌面前,微微躬身笑道:“小王爷,郡主跪了快十个时辰,快送郡主回房休息吧。”

无忌点点头,背着无忧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他跑的虽快,却并不颠簸,让无忧觉得很舒服,而且这是头一次被弟弟背着,无忧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不知不觉之间,她的弟弟真的长大了。

无忌将无忧送回房中,此时无忧的腿有了些知觉,因此也越发难受了,那酸麻涨痛的感觉让无忧都有些受不住,她忙把无忌支开,命春兰春竹给自己按摩 ,足足用了近一个时辰,无忧 的难受之感才算是消减的差不多了。而春竹春兰两人也已经累的汗湿重衣,细细的汗珠子顺着发丝滴了下来。

无忧命春兰春竹赶紧去沐浴更衣,这大冬天的出了一身的汗,再不用热水沐浴铁定要受凉的。无忧总是为别人想的很周全,却不想她在祠堂里跪了近十个时辰,身子骨早就受了寒,若不赶紧发散出来日后必得大病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