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元宵直视着前方，满脸冰冷，整个人彻底沉静下去。
不过几个小时没见，唐元宵却彻底变了。
变得让唐母觉得陌生，让唐母觉得心慌恐惧。
唐母这一生中，在家时靠着父母，嫁到唐家后靠着丈夫，丈夫死后靠着唐元宵。
丈夫出色，能护着她，唐母日子过得不错。
丈夫死了，儿子也长大了，出色了，对比丈夫，她生下养大的儿子更让人安心。
有唐元宵做靠山，唐母才能做什么都有底气。
之前不管是对待苏梨还是对待唐陌，她心底其实都没有怕过。
特别是之前打了苏梨和那个男人后，在警局被唐元宵带出来后，更是如此。
她害怕归害怕，可是心中一直有底气。
这份底气，来自唐元宵。
可现在在唐元宵跪在她面前那一刻起，唐母能明显感觉那股底气在离她而去。
唐母的心，越来越凉。
“汤圆，妈真的会死的，真的会死的。”
她死死看着唐元宵，“你真不怕我死吗？汤圆，你就不怕妈就这样死了吗？”
唐元宵点点头，“我怕。”
“你要是这样走了我会一辈子不能安宁，一辈子活在愧疚自责中。”
“那你还…你还…”唐母咬牙。
唐元宵看着唐母缓缓开口，“妈，你说你要上吊，我相信你说的是真话，你也可以这么做。”
“如果你真上吊走了，那谁也拿你没办法，只要你狠得下心，让你唯一的儿子半辈子都活在痛苦中。”
“可是你只要真的不死，不管你做什么都没用，该来的事还是会来。”
在唐母说话前，唐元宵继续说道。
“妈，为了你，我去求苏梨了，告诉她你身体状况不好，不能受惊吓…”
“我开口了…可是我后来才发现，我有多自私多可笑。”
唐元宵看着唐母露出悲哀的笑，“你是我妈，原本这些事情就该我自己解决的我自己去考虑的，可我一直没有。”
“我自私的将这些问题推给苏梨推给其他人，用你的性命去威胁她们，让他们饶恕你…”
唐元宵笑，却比哭还难看。
“妈，我今天才发现，我原来这么丑陋这么陌生。”
他和唐母又有什么区别。
“汤圆，你在说什么…”唐母看着唐元宵只觉越来越心慌。
“妈，你和我都该面对该认识你犯了多大的错。”
唐元宵忽然站起身，目光直直盯着唐母，一步步走到唐母前面。
“因为你是我妈，我一次次的不去正视或者纵容你的行为，不去看不去想这会造成的后果。”
“可是现在，我真的必须清醒必须面对妈妈你做的事犯的错了，走吧，妈。”
唐母猛地甩开唐元宵的手，“走？走去哪？”
“回家，去见法院的人。”唐元宵再次上前，动作轻柔却坚定的扶住了唐母的手臂。
“你得知道得清楚认识你做了什么事，你得为你所做的事付出代价。”
不管唐母怎么哀求，唐元宵还是将唐母带回了家。
到了晚上，唐家新住进了一个中年女人，就住在小唐陌之前的房间里。
“这是我请来的医生，妈，接下来这段时间，我会请她全程跟着你，特别是你见法院的人或者去法庭的时候。”
唐元宵是这么和唐母说的。
“只要你的状况不对，她会第一时间救你，我会尽最大努力保证你的身体你的安全。”
这才是他唐元宵该做的。
唐母已经彻底呆住了，身体晃了两下才站稳。
“你是铁了心要妈死了…还请医生一直跟着我，这…这得花多少钱啊。”
“钱花得确实不少，不过这也是我唯一能做的，你是我妈，所以，就算花光所有钱，甚至去欠债，我也在所不辞。”
唐母直接被气晕了过去。
新请来的医生很专业，立刻打开医药箱进行抢救。
唐母很快被抢救回来。
醒来后，唐母看着医生，绝望闭上了眼。
她家汤圆拼死拼活才能发到的一点钱，就这样…就这样…
家里的积蓄，说是钱，不如说是汤圆的血汤圆的肉，可她就这样喝着汤圆的血吃着汤圆的肉。
对自己的高血压，唐元宵如果之前还有点小庆幸，希望能就此不让苏梨告，那此刻就只剩下绝望了。
唐元宵不肯让医生走，那一天天就一直花着钱…
“不，不…我不能让汤圆再过以前的穷日子，不能…他好不容易才过上了点好日子，我不能把整个家都给造完…”
唐母从这一天开始，自己拼命控制情绪，就为了让自己不刺激晕倒，陷入危急中。
她不敢生病，更不敢死。
她吸干汤圆的血肉花完所有钱后离开，那汤圆怎么过日子？
从这个时候开始，法院的审查正式进入正轨。
过了两天，经过审查，唐母虐待儿童、杀人未遂案，正式立案。
法院传票，也很快送达唐母手中。
除了唐母，家属院很多人都收到了通知，出席证人的通知。
小唐陌当初被虐待的情况，很多人都看到了，唐母后期的表现，常姨、政委、及其军嫂都有看到。
近期因为唐母的事，家属院比往常安静了很多。
唐家也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存在，收到通知后，大家一群群聚在一起说话的越来越多。
都是在商量询问要不要去作证的，当然，还有很多的人，在反思自己之前有没有做得不对的。
因为这一出，家属院的孩子日子都好过多了，被打骂的次数简直剧减。
唐母这样的情况，如果换做一般人，因为她还是法律上的奶奶，一般恨归恨，大半私下解决。
这样上法庭正式起诉告的情况还很少，所以大家议论得很多。
同样的，法院对这个简单又有些特殊的案件，关注度也挺大，尽责的以最快的速度处理案件。
唐元宵尽力尽责给唐母请了律师，准备了答辩状。
纷纷扰扰中，在唐母越来越恐惧的目光中，正式开庭的日子也很快到来。
第261章 判刑
开庭现场，考虑到小唐陌看到唐母就会发抖害怕，造成心理影响。
再加上他年纪还小，又处在特殊时期，小唐陌被带去了法院，不过却没出席法庭。
苏梨代替他上去了。
小唐陌待在休息室，由邬生陪着。
小唐陌看着苏梨给他带的小人书，安安静静的。
相比休息室里很安静，法庭现场，就很严肃了，争辩也很激烈，
“…被告人除了给原告身体上的伤害外，还带去了极大的心理创伤，导致其现在无法开口说话…”
“…被告人是原告的奶奶，原本教养的时候打一下骂一下很正常，也没想过真的要孙子的命…”
唐元宵请来的律师还是很给力的，竭力辩护，觉得杀人未遂这个罪名实在太大。
这个案件本身就有点争议，各有各的说法。
唐母态度又良好，一直说自己有罪，一直忏悔，说以后一定改。
两个小时后，宣布暂时休庭。
考虑到案件特殊，还有对小唐陌好，此次开庭时禁止外人来旁听的。
旁听席上就只有崔外婆和崔佳人母女两，以及唐元宵和他特别申请一起随同的那个女医生。
唐元宵看到崔外婆和崔佳人来，简直没脸面对。
他打过招呼后，全程一言不发，及其冷静。
休庭后，苏梨去看了看小唐陌的情况。
半个小时后，再次开庭。
又一个小时后，法官正式宣判。
唐母犯罪事实属实，且情节恶劣，对原告造成极大的伤害，考虑案件特殊，经过综合考虑，被判处两娘有期徒刑。
唐母自从坐上被告席，腿一直就抖着，完全被吓蒙了，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她算是有了心理准备，可是等听到法官审判，听到要坐牢两年，还是被吓到了。
而且吓得不轻。
不是幸运的逃过，也不是十天半个月一个月，而是两年。
两年啊！
坐牢两年！
法官敲响第一锤后，她像是被惊吓又像是终于被惊醒，骤然发出一声惨叫。
“汤圆，救救我啊，汤圆…”
她大叫着却直不起身来，而是直接往地下瘫。
“汤圆，妈不要去坐牢啊…”
法官等人看看唐母的情况，摇摇头相继走了。
唐母凄厉的哭声在法庭响起。
苏梨坐在她对面，看着她的样子，闭闭眼缓缓呼出了一口气。
她心中有一份畅快，有一份恨，还有一份无力无奈。
唐母眼底满是恐惧，直到这一刻，直到真被判刑这一刻，她仿佛才清醒了过来。
她终于彻彻底底认识到自己做的事多可怕，错得多离谱了。
“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以后绝对绝对不会再犯的啊，绕了我吧…”
唐母摊在地上对着离开的法官不断磕头。
唐元宵上前来，蹲下去扶唐母。
“妈…”
“汤圆，妈真的错了，真的知道错了，你能不能救救妈，妈不能去坐牢，不敢去坐牢啊。”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千不该万不该那么对小陌，我改我赎罪还不行吗？”
唐母抬起手开始打自己的嘴巴，打得啪啪响，打得特别用力。
“我自打嘴巴，我把之前对陌陌做的，加倍对自己做回来，我赎罪，好不好？”
唐母挣扎起来，去够桌上的笔和资料就往嘴里塞，“我错了，我真错了…”
唐元宵额头的青筋跳了两下，去拦唐母，“妈，你别这样。”
“汤圆，我真知道错了啊，真的…陌陌不会说话，我以后下半辈子都可以不说一句话的，真的。”
她一把拉住唐元宵的手，“我做牛做马去赎罪好不好，汤圆，只要不用去坐牢，我做什么都行的。”
“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犯了好不好？”
唐母这一次，真是怕到极点了。
唐元宵看着唐母的样子，再看看退到一边尴尬无奈的律师，心痛到极点。
“妈，你别这样。”他上前半扶半抱的就要把唐母抱起。
“我们走吧…”
唐母被唐元宵抱起来后，正好看到了起身就要离开的苏梨，眼睛蹭地一亮。
她挣脱唐元宵的手，爬跪着冲向苏梨。
“苏梨，婆婆给你跪下了，婆婆知道错了，你饶了我吧。”
她说着砰砰开始对着苏梨磕头。
苏梨避开她的磕头，闭了闭眼扶住桌子站稳。
“你该道歉的不是我，而是小陌。”
她看着唐母狼狈的样子，看着她额头瞬间磕红，心里闪过一句话。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我知道我对不起陌陌，让我见见陌陌吧，我给他磕头我道歉，我罪该万死，我不该那么对待他。”
唐母立刻说道，搓着双手求苏梨。
“妈，你起来，你别这样。”唐元宵身体发颤，眼泪不受控制的掉下。
他只觉得都快要呼吸不过来了，过来拉唐母，“妈，没用的，都没用了！”
都已经判刑了，说这些有什么用。
像是响应唐元宵的话，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来带唐母了，要将她送到服刑的女监狱。
“不要，不要，我不要去，我不要。”
唐母大惊，离疯已经不远了。
“我不要去坐牢，这都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唐母想逃想躲，可是却很快被抓住，因为她的不配合，只能给她戴上手铐。
“不，不，不…”唐母被戴上手铐后，彻底崩溃了。
“我错了，我真错了，我罪该万死，不要带走我…”
她大叫着想逃，却没有力气。
工作人员无奈，上前去拉，却一下子闻到一股骚臭味。
一看才发现，唐母竟是被直接吓得失禁了。
一股屎尿味，迅速散开来。
两工作人员是女的，条件反射一下子后退了几步掩鼻。
唐母摊在地上，尿一点点流淌出来。
从这一天开始，唐母有了尿失禁的问题，随便被吓一下就会失控。
唐母满脸狼狈，满身狼藉，嘴里只剩下无意识的叫声。
唐元宵看着离崩溃也已经不远了。
苏梨看着混乱的一切，闭了闭眼，提步离开。
唐母凄惨的叫声，在背后一直响着，如影相随。
苏梨捏着拳头，加快脚步，赶回了休息室。
她把门关上，靠着门站了片刻，才一步步走向小唐陌，将他抱进了怀中。
小陌，妈妈终于为你为自己报仇了。
第262章 芥蒂
唐母终于被判刑，终于将唐母送进监狱了。
苏梨本来该松口气该痛快的，可是并没有。
唐母是为她所做的付出代价了，可是小唐陌也依旧没好。
正式接受治疗已经半个多月，小唐陌还是说不了话。
苏梨按照医生说的，一点没敢漏，每一天都在努力，可是还是没多大用处。
小唐陌还是一样。
一惊一乍的毛病改好了些，因为苏梨每天做他最喜欢吃的东西，营养慢慢跟上，脸色也好了很多。
可是，小唐陌的心结依旧未解开。
他还是在封闭自己，就算苏梨和他说一整天的话，换来的还是沉默。
甚至连笑都还是没有。
他还是不会笑，沉默的清清冷冷的。
唐母就算关进去了，小唐陌还是照旧，苏梨怎么痛快得起来。
苏梨抱着小唐陌，就那么抱了好几分钟。
邬生坐在一边，拍了拍苏梨的肩膀。
无声给她安慰。
从法院回来已经是临近傍晚，邬生又耽搁了一天，送他们到楼下后就要走。
“先吃过饭再走吧。”
苏梨急忙开口。
“有点事，没时间。”邬生笑，“别着急，这饭先欠着，我会记得来吃的。”
“好。”苏梨使劲点头。
“走了。”邬生摸了摸小唐陌的头，“小不点，走了。”
邬生急匆匆走了，苏梨站在楼下，目送邬生远去。
她站了好一会没动，直到小唐陌拉了拉她的衣角。
“小陌饿了吗？走吧。”
苏梨拉着小唐陌回了家，抓紧时间做饭。
深夜小唐陌入睡后，苏梨起身来到客厅。
她在黑暗的客厅坐着，想了很久。
到后半夜，苏梨才睡了过去。
唐元宵则一夜未眠。
他跟着唐母来到郊区的女监狱，看着唐母关进去。
他在监狱门口站了整整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