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骁脸色也变了一变,安抚道:“父皇先别动怒。”
皇帝问道:“你有办法?”
阳骁看了眼苏漓,摆手命那将士和太监都退了出去,这才笑道:“儿臣对医毒药理并无研究,但若是小阿漓肯帮忙,我想解救忽尔都将军脱困并不是问题。”
苏漓皱眉看他,冷冷道:“我只略通花草药理,对山林瘴气并不了解。”
“你手下有人了解就行了。”阳骁朝她笑道,“小阿漓你有所不知,圣女教每一代都有一位长老精通医毒药理,历代之中,以玄机长老最为出色。我们所用之毒,大多出自他手。听闻他培养的四大杀手,各有所长,其中一人必定精通此道。”
苏漓知道他说的是江元,可她并不想卷入两国战争的是非当中。
阳骁却道:“刚才我可是救了你一回,不然你已经走火入魔了!现在我有困难,小阿漓你难道忍心看着不管吗?”
他偏着头看她,故意做出一副哀怨又可怜的表情,其实心里算得比谁都精。苏漓眉头微皱,沉默片刻,“我只负责解毒救人。”
阳骁立即眉开眼笑,“那我们快走吧。”
“等等,我有个条件,你们要替我保密身份。”
“那是当然。东方泽屠我汴国使臣,杀我皇妹,我巴不得他这辈子都不知道你还活着!让他抱着他的皇位孤独终老,痛不欲生,我才觉得痛快。”阳骁灿然大笑,眼底的愤恨却掩饰不住。
皇帝的目光瞬间阴沉,朝苏漓点了点头。
不知为何,听到阳骁这样说,她的心控制不住抽了一下,竟然泛起一丝不该有的疼痛。她强迫自己忽略它,昂起头,远远望向那皇城高墙之外,阴云密布的天空。
时间紧急,阳骁只带了贴身侍卫石侩石敬两人,与苏漓一行五人,赶往边关。快马加鞭,连着赶了半月路程,终于顺利到达汴国边境域口。
作为汴国最重要的军事防守之地,域口虽繁华热闹,却治安严谨。苏漓一行人路过街市,直奔驻扎在域口南面的汴军大营。
守门士兵认得阳骁,慌忙行礼:“参见四皇子!”
阳骁的脸色难得地正经,摆手问道:“皇叔人在何处?”
“回四皇子,王爷与众位将军正在中军大帐议事。”
“带小王过去。”
“是。”
一行人来到中军大帐,帐外的两名侍卫立刻上前拦住:“萧王有命,议事期间,任何人不准擅入!”
阳骁抬头道:“好大的胆子,连小王你也敢阻拦?石敬。”
“是!”他身后一名侍卫应声一闪,刀已架上那人脖子。阳骁冷哼一声,带着苏漓等人昂头大步而入。
帐内正在议事的将军们面色尽皆一变,回头见是他,全部愣住。坐于首位之人,身穿帅袍,在一众身形高大、面相粗犷的将领之首,更显得他面容阴柔俊美,但周身气息,却强势冷硬,俨然有王者之势。他一见阳骁便冷了脸色,眼光在他身后五个戴着诡异面具的陌生人身上停住。
苏漓抬眼,望见那人面容,心里微微一震。此人应该就是阳骁口中的皇叔、侍卫所说的萧王——阳震!他的五官轮廓,竟然和她的母妃有几分相像!苏漓不禁多看了他几眼。
“皇叔,众位将军,多日不见,各位别来无恙?小王真是想死你们了!”阳骁一贯的吊儿郎当的表情,很不正经地笑容,令这中军大帐原本严肃的议事气氛变得十分诡异。
有人想笑,连忙低下头又忍住。这位四皇子总是爱油腔滑调,似乎众将领们都已经习以为常。
“四皇子不在皇城待着,跑来边关做什么?”阳震鹰一般锐利的眼神,直盯着苏漓,“你身为皇子,随意带生人直入军营,擅闯议事大帐,该当何罪?!”他声音严厉,显然十分不悦。
阳骁似乎分毫不觉,上前嘻笑道:“哦,侄儿也想在皇城里听听曲儿找找乐,可是父皇偏要小王来宣旨!”说着,他从怀中掏出汴皇手谕,浑不在意地晃了晃。
众人吓了一跳,立刻哗啦啦跪倒一片。
阳骁笑意加深,挑眉看了阳震一眼,“萧王接旨。”
阳震迟疑的眼光一闪,缓缓地跪倒。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着四皇子阳骁带沉门众人前去天门迷原谷解瘴毒之困,萧王全力相助,不得有误,钦此。”
“臣,遵旨。”阳震躬身接过圣旨,面色几不可见地一沉。
“他们是沉门中人?”阳震收起圣谕,目光扫过苏漓的脸,微微一顿,只觉得这名女子面具后的一双眼,清光冷透,慑人心魂,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沉门?”一人惊讶接口,脸色大异,思索问道:“就是晟国最有名的江湖杀手组织?”
这个声音很熟悉,苏漓抬眼一看,竟是当初随忽尔都出使晟国的师爷速穆!他站在阳震身后,先前苏漓没注意到。
阳震沉声说道:“既然奉皇命前来相助,为何戴着面具,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莫非,这面具后头,藏有见不得人的秘密!既然要留在军营,就得摘下面具!”他身形一动,转眼就到了苏漓面前。
高大的身躯投下阴影,几乎将她笼罩。苏漓身形未动,只是略略抬头,望着眼前的人,他原来是自己的至亲的人啊!
阳震也在看她,带着惊讶和犹疑。
阳骁笑嘻嘻地走上前来,忽然一指苏漓身后的挽心,笑道:“这位是沉门新任门主沉香,其他四位是沉门门主手下四大杀手。沉门中人行走江湖从不以真面目示人,皇叔应该有所耳闻吧?!父皇此次特许他们前来相助,见任何人都无需摘下面具。”
阳震登时目光一沉,却仍然紧紧地盯着苏漓:“区区一个小小的江湖门派,有何能耐助本王一臂之力?来人,带四皇子他们下去歇息。”
阳骁目中冷光一闪,笑嘻嘻道:“听皇叔说歇息,侄儿赶了几天的路,真的好累好想睡觉,可惜父皇有令,忽尔都将军乃我汴国第一名将,绝不能困死山林!小王在父皇面前夸下海口,救不出将军,要被军法处置!到时候真要永远睡觉了。”
他苦着一张脸,全然是一幅无可奈何的模样。底下众人又忍不住露出笑声。
“小王可不想被父皇处置,皇叔就当可怜侄儿,赶紧帮帮我们,送我们去迷原谷吧。”阳骁脸上露出了浮滑的笑容,哪有半点困倦之态?救人如救火,皇帝的命令敢不遵从,即使他身为皇子也一样获罪,更遑论帐中各人了。一时间众人的脸色立刻肃穆起来。
此刻站在帐门边的一人说道:“四皇子有所不知,天门山迷原谷瘴气甚毒,从未有人敢轻易进去。若不做好准备,恐怕…”
“将军无须担心。”挽心淡淡开口,“我们就是来解除这瘴气之毒的。”
那人微微一怔,微有惊异,显然没料到她是个女子,立刻躬身道:“阁下若真能解这瘴气之毒,那忽尔都将军与我两万汴军就有救了。”
阳骁抚掌笑道:“好,不如就请于将军带我们前去吧。”
于将军下意识地看了阳震一眼,阳震目光一冷,令道:“于将军,你率领一支精锐军队,带四皇子前往天门山迷原谷。”
于将军立刻俯首道:“末将遵命。”
阳骁眼露精光,笑容未减,哈哈笑道:“多谢皇叔!皇叔记得为侄儿准备一桌好酒好菜,等侄儿回来享用,告辞了。”
阳震眼眸一沉,没有说话,目送着一行人上马,渐行渐远,眼光却一直停留在苏漓的身上。这个人,为何给他那样熟悉的感觉?
出了域口,便是天门山。忽尔都等人被困之地位于天门山西面迷原谷。谷中地势奇特,山石林立,黑雾缠绕,终年不散。平常无人敢入。
穿过石林,就到迷原谷入口,一股湿热之气扑面而来,阳骁目光微沉,低声问道:“小阿漓,怎么样,你有没有把握?”
苏漓微微皱眉,一股腐味伴随着隐约的臭气,淡淡充斥在湿热的空气里,山林入口一条浅浅小溪,颜色发绿,的确是瘴气之象。
“鬼使。”苏漓闭了闭眼,仔细地分辨着气味,转眼看向江元,他目光一闪,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药丸分给大家,淡淡道:“此药可避瘴气,只要三个时辰内离开山林,可保无恙。”
服下药,阳骁一马当先,冲向谷内。于将军连忙指挥士兵们跟上。
越往里走,越是腥秽逼人。
很难想象,这样重的瘴气山林里,无食无水,一日都嫌漫长,但忽尔都等人已被困于此地半月之久,如何才能活下来等待支援?阳骁一反常态,收起不正经的笑容,脸色凝重起来。
不多时,零落的尸骨就在眼前,有些已经腐烂,有些是新添的。
苏漓皱起眉头,众人一齐加快脚步,很快就看到草木林中,大批的将士,或倒或坐,大多面色灰暗,有不少已经失去知觉。于将军内心一紧,忍不住叫了起来:“忽尔都将军!”
众将士也纷纷大声呼唤,终于,在前方人堆中传来一声微弱的回应:“我在这里!”
众人闻声一瞧,前方不远处有棵大树,树下坐了不少人,其中一个头戴盗甲,面色发黑,正是忽尔都。阳骁快步冲过去一把扶住他叫道:“将军!”
苏漓连忙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揭开瓶盖,放到忽尔都鼻下晃了几晃。忽尔都悠悠清醒,看到阳骁,他立刻激动叫道:“四皇子?!”
阳骁点头,扶起他道:“将军什么都不必说,先试着运运气。”
忽尔都依言闭上眼睛,运了运气,果然气息畅通无阻,这才长长地舒出一口气。起身跪谢道:“多谢四皇子救命之恩!”
阳骁笑道:“不必谢我,要谢就谢她吧。”他指了指身旁的苏漓,笑容神秘。
“多谢这位…”他抬头看着苏漓,此人身形纤细,眼光清冷,感觉似乎有两分熟悉,他惊疑问道:“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妙使。”苏漓淡淡道。
忽尔都张了张嘴,似乎对她的冷淡有些不知所措,苏漓没再多说,转身去解救其他的人。查看之下,发现竟然有不少士兵还有气息,连忙将解药分发下去,为他们一一解毒。忽尔都与士兵们被困此地,无粮无水,全靠饮死去马的血,才支撑到此时,虽然解了毒,也全身乏力,行动都有些困难。阳骁命人带了水和食物,众人用过后,方才恢复了些原气。
苏漓低声道:“赶紧离开,否则恐怕有变。”
阳骁连忙扶起忽尔都上马,整顿队伍,清点人数,两万精兵如今只余下三千多人,得到支援救助,众人立刻精神大振,鼓舞斗志向迷原谷外走去。一路行进虽慢,还算顺利,一个时辰之后,大队人马终于走到了谷口。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众人忍不住齐声欢呼,苏漓突然一抬手,沉声叫道:“停步!”
众人立刻严阵以待。
前方石林浓雾氤氲,隐约有人影一闪而逝,她飞身跃起,足尖试探轻点一块巨石,只听“轰隆”一声,巨石竟一分为二朝两边骤然分开,其间碎石如万箭并发,直朝苏漓激射而来。
苏漓心中一惊,挽心、阳骁等人脸色大变,五条身影齐齐动作,欲飞掠过去救人,却见苏漓身形急退,在半空中,纤臂一振,袖袍迎风鼓动,一股强大的劲力猛地自她周身散发出来,震得夺命碎石立即如飞灰四散。
苏漓看着自己的手,内心也颇为惊异。没想到静婉姑姑的内力,竟如此强大!体内突然气血翻涌,似有两股力量相互排斥,苏漓一惊,正待运气调整,那种不适却又突然消失无踪,仿佛根本没有存在过。
阳骁凑上前来,惊讶地低声叫道:“哇!小阿漓,你得了静左使的功力,变厉害了!以后不能欺负我哦!”
苏漓没有理他,目光直盯着前方石林。
“看来有人借此地特殊地势摆下阵法,想将我们困死于此。”项离轻轻皱眉。
“啊!”众将士们无不惊呼,刚一只脚才从鬼门关撤回去,转眼又要踏进去,怎不叫众人心生绝望。有人不忿叫道:“冲进去跟他们拼了!”说完不等众人阻拦就想往里冲。
忽尔都立即怒声道:“所有将士听令,没有本将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行动,否则军法处置!”
“是。”众人齐应,停在原地,再不敢有所动作。
“小阿漓,你可看出这是何种阵法?”阳骁收了脸色,附耳低声问道。
苏漓没有回答。
刚才那一跃起的瞬间,她看到这片石林形状奇特,似有九门八方,不由想起当初岐山狩猎大会上的九门八卦阵。此阵原是晟国开国皇帝最宠信的军师所创,后经数次改良,愈加变幻莫测。整个晟国只有两个人会摆此阵,其中一个就是袁向。此次袁向领兵,先设计引忽尔都入毒瘴,再在瘴气山林外布下死阵,若非苏漓到此,无论汴军派多少人来营救,最终都将困死于此。
要想离开此地,必先破阵。九门八卦阵变化莫测,虚实不清,机关密布,威力无穷,一但走错,随时会被乱石穿心而死,比方才危险数倍。当初狩猎大会东方泽曾暗中指点,她对阵法有些了解,虽然如今情形有所不同,但一个阵法的生死之门,应不会有变。
“我需要九个人。”苏漓终于开口,淡无情绪。
“好!”阳骁笑逐颜开,立刻叫道:“忽尔都将军、于将军,石侩、石敬,随本皇子助妙使破阵!其余人等,原地待命,啸声为令,全力冲出阵外,不得有误!”。
“是!”千人同应,士气大增。
苏漓心头一震,看惯了阳骁吊儿郎当的模样,想不到他号令三军,竟然气势不输给忽尔都。此人,年纪虽轻,却是个人物。
“众将听令,南入坤门!”苏漓沉声叫道,九道人影如飞鸟掠起,瞬间隐没在巨石之后。
“顺西南,破离位中。”清冷的声音发出指令,九声轰隆巨响从不同方向同时传出,随后还传来兵器相击之声,显然破位之人遭遇了伏击。苏漓暗想,巨石摆阵之后必有攻击之人,以他九人的武功,对付兵卒应该绰绰有余。
忽尔都一刀砍翻守在位门后的晟兵,手心冒出冷汗,心想他们九人之中,若有一人不能一招杀敌,岂不是要坏事?当下凝神贯注,静听声音。
不多时,耳边又传来女子的声音:“顺东南,破乾位…”
九人动作奇快,不一会便解决了阵门后守卫之人,破阵如破竹,转眼间九门中晟军伤亡过半。
这时阵外忽然响起一道浑厚男声:“阵中何人?为何懂我晟国秘阵的破解之法?”
惊闻此声,阵中诸人脸色皆变,苏漓更是惊得抬头,目光倏然大变。
这声音…
第四章 相认
苏漓微微沉了眼,没有答话。
“在下听闻沉门门主丧生于澜沧江底,不知阁下与门主是何关系?”他身旁的侍卫声音嘶哑,带着微微的迫切。
挽心沉声道:“在下是新任沉门门主,妙使是我沉门四使之一。先任门主与妙使,能有何关系?”
侍卫盯着她看了一眼,“门主的侍女,几时新晋为门主了?真应该好好恭贺一番。”
挽心冷笑,“多谢。”说完不再看他一眼。
侍卫眼角抽动,似乎仍不甘心,盯着苏漓又道:“阁下前日不费吹灰之力破我大晟机秘阵法,在下真心钦佩,希望阁下能入我大晟军中,不吝赐教。”
挽心皱眉道:“今日我沉门相助你等逃脱,实在是不希望两国再次兵戎相见,生灵涂炭罢了。阁下何必多生事端?”
“你想让我晟国退兵?”他目光一凌,杀机忽现。
阳骁忽然笑起来,“晟皇杀我皇妹,兴兵来犯,是何目的天下皆知。如今又主动和谈,难道还有心打个你死我活?若是那人地下有知,见他兴天下之兵杀戮无数,怕也不会真正安心。你说是吧,妙使?”他忽然眼波一转,笑眯眯地抓住了苏漓的手。
侍卫忽然身形一动,手指快如闪电,眨眼已经扣住阳骁的肩头,内力一催,只听见骨胳脆响,阳骁控制不住一声痛呼,苏漓一惊,没有迟疑,一掌挥向他的面门。谁知他手掌变化更快,下一秒已经翻手直上,直直地抓住了她的手腕。挽心见状大惊,立刻挥掌直上,与江元一左一右直扣他脉门。
他神色未动,抓住苏漓往后一倒,就在此时,黎奉先仿佛突然间回神,切手上前,硬生生将挽心与江元逼退。苏漓没料到父王会出手,一时不敢急挣,直直地随着那侍卫倒了下去,撞进他的怀里。
她抬头一望,正好看到他的眸子。
近在咫尺。
他眼里纠缠着痛苦、希翼与惊怕,她几乎一望彻底。
“跟我走。”他低沉的声音,忽然间响在耳边,是熟悉得令她夜不能寐的音色,让她不由自主地浑身一颤。
突然,嗖的一声,一支利箭破空而来,穿透车窗,正钉在黎奉先的颈边,若非他闪得快,只怕已经被钉住了喉咙,一命呜呼。
车内原本纠缠在一处的三人面色皆变,他更是目光一冷,用力地抱住了她,滚下车去。
马车“吁”的一声停住,喊杀声忽然震天而起。
苏漓目光一沉,顾不上多说话,推开他一把揪住阳骁跃上车顶。挽心等人已在汴**队的重重包围中浴血奋战。包围圈外,坐在马上的领头之人竟然不是身穿战甲,而是穿着官服,苏漓再次将剑架上阳骁的脖子,对那人大声喝道:“住手,否则我杀了他!”
那人抬头朝这边看了一眼,居然没有反应。
阳骁低声叹道:“这个人我不认识。”神色却凝重而严肃。
苏漓心头一凛:“他不是官员?!”
阳骁皱眉,“我没见过。”
苏漓惊疑莫明,四周包围过来的,分明是汴国的军队,训练有素,但阳骁的表情却又不像说谎。莫非萧王阳震,故意派了不认识阳骁的人来阻截?苏漓冷笑,“看来萧王已经不想管你的死活。”
阳骁瞥了一眼那领头的官员,“人模狗样,看本皇子怎么把他大卸八块!”
苏漓冷冷道:“还是先想想怎么保住命吧。”
四面城楼上,忽然出现很多弓箭手,周围箭矢如雨,密密麻麻地朝马车激射过来。苏漓一惊,立刻松开阳骁跳下马车,挥剑密不透风,眼光迅速寻找着那个年迈的身影。
这时候,一股无与伦比的强大劲气猛地爆发,一波未停,一波又来,只听“轰隆”一声,马车爆裂四散,车板木屑仿佛被赋予了惊天的力量,如夺命利剑朝四周城楼上飞射而去,凄厉的惨叫随之传来,声声不绝。城楼上尸体跌坠,血溅当空。
一个身影冲天飞起,朝苏漓疾掠过来,一把揽住她纤腰,不容抗拒的力道和姿态,带着她飞往对面屋顶。
他纵声长啸,力破长空。
街道的另一头,忽地快速疾驰过来一队人马,不过十余人,却手持利器,弓弩连发,没有半分间隙,顷刻间将汴军军队射得溃不成军。
苏漓禁不住吃了一惊,这是什么兵器,竟然威力如此强大,一人可顶十人!
她没来得说话,便见到来人已奔至眼前,见到苏漓二人,立刻手一挥,十人立刻分为两队,一队停在他们脚下,另一队接上了黎奉先,在弓弩的掩护下,快马奔向村外。
见黎奉先安然逃出了包围圈,苏漓松了一口气,腰间大掌一紧,他已经抱着她落下屋顶,跃上一匹高大的骏马!
快马如闪电,迅疾冲向村外,虽然早想到他不会无备而来,苏漓仍然有些惊心,背后传来他的体温,心,不受控制,跳得飞快。
“苏苏。”他轻声地在她耳边呢喃,声音颤抖而嘶哑。脸狠狠地埋在她的颈项,用力地呼吸着特属于她的馨香。他心情激动无法平复。
是她,是她,是她!
男人的鼻息尽数喷薄在女子的颈间,滚烫的温度渗透肌肤,丝丝缕缕传达到她的心底,似要将她冰冷的心暖热融化。
苏漓的身体一瞬僵硬,想推开他,不顾一切的离开,但她的手好像不听使唤,一动也不能动。
背后尚有追兵,她感觉腰间一紧,仿佛他用尽了生命里全部的力量,抱得她喘不过来气。
“主子,过了这条沟,就安全了。”迎上来的声音如此熟悉,正是盛金。
苏漓不自觉地别开脸,心潮汹涌,一路上再没看到父王的身影,不知他可安全离开?
“你放心,有盛秦他们保护,摄政王不会有事。”仿佛感觉到她内心的波动和不安,他轻声地在她耳边说道。
他还是这样轻易就能猜透她的心思。苏漓心底一沉,只听他低声叫道:“苏苏,别再离开我。”
苏漓目光一痛,冷冷道:“阁下认错人了。”她用力推他的手臂,一声痛苦的闷哼从他喉间轻轻溢出,指尖下温热黏腻的感触,让她动作瞬间凝滞。
上回那一刀,划得很深,她心里清楚。刚才他催动内力震裂马车,伤口迸裂在所难免,此刻他又这样用力抱紧她,血,怎能不浸透衣袖?
鼻尖腥气缭绕,苏漓偏过头去,心里滋味难明。
他紧紧抓住她的手,几乎不敢移开眼睛,也不敢松开手。比起失而复得的喜悦,他更害怕得而复失的绝望。没有人会了解,在澜沧江里疯狂寻找她的那七天,他的心情是怎样的悲痛和绝望!从那时候起,权利在他心里,变成了一根刺。
澜沧江里打捞起来的尸体,腐烂变形,根本无从辨认,只有他亲手雕刻的她的木像,清晰完整,那一刻,他的心,就好像跟着她一起死去。以前从未想过,他东方泽也会为一个女人痛不欲生!
“苏苏!”他猛地抱住她,坚硬的黑色战甲撞得她胸口生疼,她没有吭出一声。
东方泽用力地抱紧她,咬牙痛声说道:“你竟然狠得下心,要我一辈子都活在失去你的痛苦中!”
苏漓心口一痛,如果她真下得了那个狠心,也想一剑杀了他!以免他这般纠缠,一次次将她内心深藏的痛苦狠狠地挖出来。
东方泽眼光一闪,抬手就抓向她的面具,苏漓没料到他竟如此急切,就是这一转眼的功夫,他的手已经掀开了她面具的一角,露出她左侧一边脸颊。
时间,仿佛停驻在这一刹那。他瞪大眼睛,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