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多礼,小心点儿刀,这么死了就冤枉了。”秦绾坐在围墙上笑。

两个衙役赶紧停住了下跪的动作,但那抖动的刀尖已经把汪家两兄弟都吓出了一声冷汗。

秦绾从墙上一跃而下,看着龚岚的眼神有点儿让人发毛。

“干、干嘛?”龚岚抖了抖,忽然觉得自己就是那只被蛇盯住了的青蛙。

“的确不是光吃饭不干活的。”秦绾笑道。

龚岚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顿时大怒:“你早就来了,居然看着我被他追着砍?”

“又砍不到。”秦绾一耸肩,轻描淡写道。

在这京城,保证能弄死龚岚的只怕只有一个武功高又同样擅长轻功的慕容流雪,其他的,要么是很难逮住他,要么就是能追上但打不过的,比如苏青崖。当然,如果是苏青崖,一把药粉过去就搞定了。

“真不知道李暄怎么受得了你的,这世上还有比你更可怕的女人吗?”龚岚道。

“大概没有了。”秦绾倒是很认真地回答他,“因为我卑鄙他无耻,我们是狼狈为奸。”

“…”龚岚哑口无言。你难道不应该说是天生一对吗?然后我就吐槽你们是狼狈为奸,现在你把我的台词说了,让我说什么啊摔!

常溪元很淡定,两个衙役不得不淡定。毕竟龚岚当了三年京城令,奉天府的人没少见他和摄政王妃吵架,虽然从来没吵赢过就是了。

“汪天直?”秦绾转过身来。

汪天直手里的剑横在胸口,一脸的戒备。

“为什么要杀玄玉?”秦绾背着双手,淡淡地道,“把你知道的说出来,本妃可以让你们兄弟死得痛快些,然后入土为安。”

“王妃娘娘…”龚岚黑线。这是问讯吗?不说咬死说了也要死,谁还会招啊!

“闭嘴!”秦绾瞪了他一眼。

龚岚废了汪天朗的武功,遮蔽一剑把人杀了还过分,简直是仇深似海,就看汪天直费心来救汪天朗,就知道他们兄弟情深,那么秦绾绝不会给朋友留下这种后患,双星剑客,必须死。

“当然,你可以不说,但是本妃绝对会让你们知道,有时候,死是一件最幸福的事了。”秦绾冷笑。

“怕你?”回答的竟然是刀口下的汪天朗,完全是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口气,“兄弟,你走!我气海被废了,出去也没意思,走!”

“你们竟敢!”汪天朗双目赤红,恶狠狠地瞪着龚岚,“杀人不过头点地,你竟然用邪魔外道的做法!”

“我是官,你是贼,讲什么江湖规矩?毛病!”龚岚嗤笑道。

昔日的梁上飞燕本来也说不上是什么名门正派,会去客串神偷的人,周身多少带着几分邪性,要不然也不能和了秦绾的脾性。

远远的,禁军的呼喝声越来越近。

汪天直把剑握得死紧,手背上青筋暴起,内心挣扎许久,又看了汪天朗一眼,终于一跺脚,打算先逃离再图后计。

“站住。”龚岚闲闲地道,“本公子好像刚刚才说过,你动一动,直接砍死了事。”

“你!”汪天直猛地转过身来。

“…”这回,连秦绾都沉默了一下,随即由衷道,“龚岚,你若是个女子,我肯定不是你口中最可怕的那个了。”

“可惜我不是。”龚岚白了她一眼。

“王、王妃?”两个衙役心惊胆战地叫了一声。

于是,这犯人究竟是能砍还是不能砍?

“奉天府的事,听你们龚大人的。”秦绾道。

“是!”听到了肯定的回答,衙役像是吃了定心丸,手也不抖了。不管怎么说,手里的也是犯人,就算判个秋后处斩,也没有京城令私下把人拖出去杀了的道理,可龚大人想一出是一出,把刀架在犯人脖子上当人质威胁劫狱者都想得出来,他妈小小的衙役不过是拿俸禄养家糊口的人,绝不想背黑锅啊。如今有摄政王妃作保,才让他们真正放下心来。

反正摄政王妃同意可以杀的。

“拿犯人当人质的是龚大人,这锅本妃可不背。”秦绾撇嘴。

龚岚扶额,他这是造了什么孽了才和这女人有段孽缘?京城令好歹还不用天天见面,真佩服沈醉疏,在摄政王府怎么能呆的下去!

“汪天直,你要想好了。”秦绾微笑道。

“走啊!”汪天朗大喊。

也不知道龚岚是忘记了还是故意的,居然一直没点他的哑穴。

“晚了。”秦绾轻飘飘地道。

汪天直豁然一省,待要转身,却见墙头又多了一个白衣飘飘的贵公子。

“听说,你和我青城观有仇?”喻明秋歪了歪脑袋,声音很平静,带着他独有的那种软糯的音质,丝毫不见杀气。

汪天直咬牙,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耍了。

秦绾就算不在乎杀犯人,可也绝不甘心在问出口供之前就把人杀了的,所以,什么人质,不过是拖延的借口,目的就是为了能万无一失的活捉他!

“来吧。”喻明秋翩然落地,出鞘的紫渊剑在月光下波光粼粼,清冽的剑锋上隐约泛着紫气,“都说打狗还要看主人,有胆子对我那不成器的师弟出手,让我来掂量掂量你的斤两。”

“…”出现在墙头的玄玉道长刚好听到这句话,顿时浑身黑气直冒。

“哈哈哈哈…”龚岚抱着肚子狂笑。喻明秋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这到底是在黑谁呢?

秦绾一咬嘴唇,把笑声憋了回去。龚岚笑得太厉害,她再跟着笑的话,好像不好…

然而,就看看这一群不省心的,何止她和李暄狼狈为奸,分明他们全是一丘之貉,所以才能走到一起嘛。

☆、第三十六章 故地重游

“于是,你把人抓了,却审不出来?”李暄叹气。

秦绾抱着李昭,乖巧地点头。一大一小,这会儿看来简直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分外无辜。

昨天晚上摄政王府和奉天府都闹了一晚上,连汪天直在内,四个刺客一个都没跑掉。然而结果却不如人意。

王府那几个确实是用来引开视线的,可那几个却是来自无忧谷的人,目的是偷盗飞花谷的典籍,这才是他们跑去清风苑的理由——很明显,无忧谷是被汪天直刷了一把,成了弃子,更不用指望从他们嘴里能问出什么来。

而另一边,汪家兄弟明知要死,无论如何都不开口,执剑和龚岚问了一晚上也没辙。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刑讯说起来简单,可真要让一个人精神崩溃是需要时间的。

“人放着,我来。”李暄左手捏秦绾的脸,右手捏女儿,无奈地笑叹,“你们去打猎吧,明天回来保证给你问出来。”

“父王最厉害了!”李昭一声欢呼。

“你?”秦绾狐疑地看着李暄。

“要不,打个赌?”李暄道。

“赌什么?”秦绾眨了眨眼。

“我要是问出来了,三国盛会,带我一起去。”李暄道。

“啊?”秦绾一呆,下意识地问道,“你走了,朝政怎么办?”

“交给岳父大人。”李暄一脸天经地义。

“哪个?”秦绾顿了顿。

“两个!”李暄想也不想地回答。

江辙的能力毋庸置疑,秦建云也是能员,再加上一个凌从威,怎么也能稳着朝廷。何况李镶都十五了,他才是皇帝,最近按部就班处理朝政也像模像样…江辙他们的任务不过就是看着皇帝不做错事罢了。当然,李镶真要干什么离谱的事,说句难听的,他还指使不动朝臣呢。

“好…你要是能问出来。”秦绾想了想,也觉得无所谓。

“嗯。”李暄眼底泛开一丝淡淡的笑意。

“王妃,都收拾好了。”秦姝轻快地走进来。

“娘亲我要抓小老虎!小老虎!”李昭蹦下地,拽着秦绾的衣袖喊道。

“人家姑娘都抓兔子,你抓什么老虎。”李暄苦笑。

“不嘛,就要小老虎!”李昭抗议。

“猎场里没有老虎。”秦绾道。

“啊…”李昭哑口无言。

李暄怔了怔,看了秦绾一眼,神色有些古怪。

“走吧。”秦绾抓着腰带拎起李昭,顺手丢进了门口的沈醉疏怀里。

李昭“咯咯”笑着,丝毫不觉得害怕,看起来倒像是还想再被扔一次。

这次出行,秦绾难得动用了王妃仪仗,还有亲卫军随行。队伍里也不止带了李昭一个孩子,还有秦珑、祁君,以及秦枫和柳碧君的儿子秦宜,加上孩子的丫鬟婆子一大堆人。

王府中,因为沈醉疏、慕容流雪、喻明秋都同行,秦绾干脆把玄玉也捎上了。反而凌虚子在苏宅是安全的,毕竟对外他暂时还是个死人,何况苏宅现在不但有苏青崖,还有孟寒在,如果真有刺客,那是有多想不开才想去找死的。

一大早出发,直到中午前才到达燕山别苑。

两百亲卫军在山脚扎营,秦绾又带人步行上了山腰的别苑安顿。

虽说秦绾名下的别苑不止一座,但她习惯停留的还是汝阳大长公主送给她的那座皇庄。吃了简单的午餐,几个孩子便吵着要进山打猎。

秦绾挥挥手便让沈醉疏带着孩子们上山,除了贴身服侍的人,还有执剑和荆蓝跟随,加上一小队亲卫,横竖这别苑附近根本没有大型野兽,顶多也就能猎几只兔子山鸡,完全不用担心孩子们的安全。

“我就说,你不像是这个时候还有闲心出来玩的。”喻明秋叹了口气,有点无聊地道,“所以,要我干嘛?”

“看着他。”秦绾一指后面探头探脑的玄玉。

“关我什么事!”玄玉怒道,“又不是我想来的!”

“就当是看在你师叔的份上,总不能让他一个送终的徒弟都没有了。”秦绾面无表情道。

喻明秋鼓着包子脸,郁闷。

按理说,玄玉的武功其实没到能出师的境界,身为内门弟子,他是没有下山的资格的,可因为有凌虚子带着,也算是提前历练,谁知道凌虚子这般高手也会阴沟里翻船,那玄玉就尴尬了。

喻明秋身为青城观掌教弟子,若是他身在江湖,其实是应该把玄玉送回山门的。

“迟早有一天我会比你强!”玄玉瞪着喻明秋气呼呼地道。

“精神可嘉,大言不惭。”秦绾道。

“…”听到的人都无语,这两个词是可以放在一起用的吗?

“走,去个地方。”秦绾起身。

“我也去。”却见慕容流雪从院子外头走过来,正好听见她最后一句。

“嗯。”秦绾点了点头。

因为骑马,她身上本就是一身利索的深紫色骑装,倒也不用再换衣服,当即带路向着庄外而去,慕容流雪和秦姝随后跟上。

喻明秋看看玄玉,皱了皱眉,忽的出手,一把揪住他的衣服,把人提起,拎着他追了上去。

“你干嘛?”秦绾哭笑不得。

“我负责看着他。”喻明秋答道。

秦绾翻了个白眼,也随他去了。

“这里是…”秦姝好奇道,“废太子的…别苑?”

“是啊。”秦绾应了一声,熟门熟路地推开了尘封已久的大门。

这里原本是一个官员孝敬李钰的礼物,后来李钰抓走她不少下属,就关在这里的冰窖,她来晚一步,最终只救下了陆臻一人,从那之后,别苑就彻底荒废了。

三年无人打扫的宅院,原本的雕梁画栋朱漆斑驳,早已失去了华美,处处蛛网成片,院子里的野草疯长,青苔爬上墙根,还有几处屋宇的瓦片都掉了下来,碎了一地,整个别苑充满了一种颓废萧瑟的悲凉气氛。

“这是鬼宅啊?”喻明秋惊叹道。

“小心点。”秦绾回头道。

“这里…”慕容流雪抬手拈了一根蛛丝,在手里碾了碾,皱眉道,“这些蛛网是最近才结成的,地上的灰虽然很厚,但也绝不是三年未曾打扫。”

“这也看得出来?”玄玉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对于慕容流雪,无论是为人品行还是救了他几次性命,玄玉都是尊敬的。

“当然。”慕容流雪轻轻一笑,“有人动过,又把灰尘铺了回去,还特地去移了蛛网过来,可前几天下过雨。”

“这边。”秦绾很熟悉地选了一条路。

就算是荒废的宅子,可要藏人的话,普通的房间也是不合适的,不仅容易被人发现,时候也不好掩藏痕迹。剩下的几个选择,菜窖太小,冰窖…想必没人这么自虐,那么,就只有一个选择了。

“酒窖。”慕容流雪开口道。

“去看看。”秦绾笑笑。

“王妃怎么想到这里的?”慕容流雪好奇地问了一句。

“一部分是直觉,另一部分…”秦绾迟疑了一下才道,“上次在燕山别苑招待各路藩王世子,那个假的庆郡王世子对燕山一代的地形非常熟悉,让我有些疑惑。这一带都是皇家的地盘,可不会让外人随意进出。”

“所以王妃怀疑,他之前就躲藏在附近?”慕容流雪恍然。

“这里各家的别苑很多,虽然不常住,可都有下人负责日常打扫,很难长期躲藏,除了…这里。”秦绾停住了脚步,前方就是酒窖的大门。

这里是废太子的别苑,旁人就算是为了避嫌,哪怕绕路也不会从门前经过,更别说是进来看看了。对于某些别有用心的人来说,还有比这更好的藏身之处吗?

☆、第三十七章 纵火

酒窖沉重的大门一点点打开,里面寂静无声。

“我去看看。”慕容流雪微微点头,当先走了进去。

秦绾随后,喻明秋拽着玄玉殿后。

“放手!我自己会走!”玄玉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

酒窖因为密封的关系,里头倒是没有蜘蛛网和虫子,地上也只是铺了薄薄一层灰,甚至里头还存了不少酒坛子,如今也早已无人问津。

慕容流雪绕过一堆堆起老高的酒坛,猛地脸色一变,加快了脚步。

“小心!”秦绾朝后打了个手势就追了上去。

转过弯,就见到慕容流雪蹲在一个角落里,似乎地上还躺着一个人。

“还活着。”慕容流雪道。

“这是…”秦绾看清了那人,虽然脸上有些脏,但并不妨碍认出他的相貌,“李钦?”

“真的那个?”喻明秋抱着双臂张望。

慕容流雪摸了摸他的身体,又把了把脉,沉声道:“没有练武的痕迹,是个娇生惯养的少年,也没什么外伤,昏迷的原因…多半是饿的,还有…醉的。”

“…”秦绾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饿的…堂堂郡王世子,若是这么个死法,那真是要沦为笑柄了。不过,要说幸好这里是酒窖,虽然没有食物,但却有酒,要不然,渴死绝对比饿死的要快吗?至少醉死在酒里也没这么痛苦。

“我们进来的时候,酒窖是从外面上锁的,以这少年的力气,自己是出不去的。”慕容流雪淡淡地道,“这宅院方圆一里都不会有人来,就算他在里面怎么折腾,都不会有人听见,倒是个关人的好地方。”

“先弄出去吧。”秦绾叹了口气。

喻明秋闻言,俯身把李钦拎起来,顺手就塞给了玄玉。

“给、给我干嘛!”玄玉瞪他。

“就你武功最差,不是你是谁。”秦绾没好气道。

“…”玄玉憋得内伤。

“看起来,我们来迟了。”慕容流雪道。

“确实,要是早点想到就好了。”秦绾叹了口气,看看扛在玄玉肩上的李钦,又若有所思,“虽说这里算是与世隔绝,但夜长梦多…为什么要留李钦这个活口呢?饿死在酒窖里这种死法不确定性太多了,既然要撤离,为什么不带走也不干脆给他一剑?”

“谁知道,先带回去?”喻明秋道。

“走吧。”秦绾转身道,“回京后,再派人过来彻底搜一搜。”

“那不如直接拆了吧。”喻明秋提议道。

“可以啊,反正这晦气的宅子谁也不想要,谁也不敢要,放在小燕山这么好的地方发霉也是浪费,不如拆了,把这块地空出来。”秦绾欣然表示同意。

“你真是道士吗?”慕容流雪叹道。这也太暴力了!

“都说了不是了。”喻明秋无所谓地一耸肩。

一行人出了酒窖,再一看天色,却见远处一片火红,夕阳仿佛燃烧一般,映红了整个天际。

“这天色,晚上可能会有暴雨啊?”喻明秋诧异道。

“钦天监还说最近都不会有雨,今年春汛可以安稳渡过呢。”秦绾道。

“不对。”慕容流雪忽然打断道。

“怎么?”秦绾一转头。

“那不是夕阳…”慕容流雪脸色凝重,沉声道,“是火,那边着火了!”

这话一出,几人立即色变。

着火,那得是多大的火势才把半边天都映红了?

“快!回去!”秦绾也顾不得太多,径直向别苑飞掠而去。虽说有沈醉疏等人在,但这次带了四个孩子出来,伤了哪个都不行!

幸好,回到别院门口,正好遇见沈醉疏带着几个孩子回来。

“没事吧?”秦绾急道。

“没事,放心。”沈醉疏把一直护在自己怀里的李昭递给她。

“先生,含光寺着火了!”秦珑牵着慕容流雪的衣袖,脆生生地道。

“含光寺?”秦绾楞了一下才道,“这不对吧,含光寺是国寺啊!僧侣众多,这个季节香客也多,就算有人不慎打翻火烛,怎么可能烧起来这么大的火势!”想了想,她又道,“那空远大师呢?”

“不知道,发现起火,我就赶紧先把孩子带回来了。”沈醉疏一摊手。

“你把昭儿他们送回王府,我去看看。”秦绾立即道。

“我也去。”沈醉疏一皱眉,郑重地道,“空远大师对我有指点之恩,我要去看看。”

秦绾犹豫了一下,转头去看慕容流雪。

“放心,我替你把小郡主送回去。”慕容流雪了然。

“多谢。”秦绾点头,用力按了按蝶衣的手,同时示意执剑和荆蓝小心护送。

再加上随行的暗卫,就算有人想用调虎离山之计,也不会有破绽让他们对李昭出手。

“姝儿,去调亲卫军立刻赶赴含光寺灭火。”秦绾道。

“是。”秦姝应声而去。

“你。”秦绾随后指指玄玉,“带着你身上那个,跟慕容一起回王府,就算帮不上忙,也别拖后腿!”

“我才不…”玄玉气得脸上涨红。

“有我呢。”慕容流雪微微一笑,瞬间浇灭了玄玉的怒火。

翩翩君子,温润如玉,这八个字简直就是为慕容流雪量身定做的,就算年少气盛的玄玉小道长,对着这样的人也半点发不出脾气来。

“我们走。”剩下的沈醉疏和喻明秋跟着秦绾,化作三道流光,施展轻功奔向含光寺。

别苑距离含光寺隔着半座山头,但还没靠近,已经能感觉到空气在逐渐变得灼热,隐隐的,已经能听到寺内传来的叫喊声。

“含光寺里僧侣加上香客,至少有两百多人,而且那些香客,大部分非富则贵,但愿这火不是一下子烧成这样子的。”秦绾凝重地道。

再过去一段,三人清楚地看见被吞没在火焰中的寺庙,火蛇飞舞中,不断地有梁柱崩塌下来。

“这边是逆风,我们需要往边上绕一绕才能过去。”喻明秋提醒道。

“不用。”沈醉疏摇头,随即停住脚步,猛地一声大喝,衣袖鼓风,然后一掌拍了出去。

“呼~”肉眼几乎能看见紫气飘散,刚烈炽热的劲风过处,连火焰都畏惧似的缩了缩,往两边分开,让出一条通路来。

“不愧是炎阳七转。”喻明秋喃喃地道。

论武功,他也许未必差沈醉疏多少,可就算他再练三十年,也不可能拍得出这一掌。

天下至刚,炎阳第七转。

“走!”秦绾喝道。

不敢耽搁时间,三人一阵风似的从火焰中穿过,烈炎在身后重新合拢。

“快快快!这边!”几个武僧僧衣都被烧破了好几处,站在大门口,指引着香客往外跑。

原本雍容华贵的夫人小姐们这会儿哪还顾得上妆容仪态,一个个几乎都是被粗壮的丫鬟婆子半拖半拉着往外跑,精致的发髻都散了,钗环罗帕撒了一地。

“有火油的味道。”喻明秋动了动鼻子,肯定道。

“这火一看就是有人故意放的。”秦绾怒极反笑。

这边只有她带来的两百卫队,不过就算人再多,看这火势,这座千年古刹也保不住了,现在只求尽量减少伤亡。可以想象,不用到明天,李暄的案头就要被奏折给淹没了。

含光寺在东华的地位崇高,每一代新帝登基、太子册封,都要到含光寺来上香,如今付之一炬,简直是把东华的脸面往地下踩了。

“空远大师呢?”沈醉疏上前抓着一个武僧大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