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府派出来跟车的丫头婆子护卫,总共不过二十来人,还大半是妇人,对方却有三十余人,个个拿了刀剑,自己这方真是讨不到半点好处了。
俞筱晚听得外头一阵乱嘈嘈的声音,小丫头仔细解说,“曹管事单枪匹马冲过去理论,被绑起来了,护卫们也被押住了,匪徒正拿刀逼头辆马车的主子下来。”
俞筱晚抿唇一笑,原本按长幼应当是何语芳这个大嫂坐头一辆马车,只是她早收买了赶车的车夫,方才在文伯拦住马车打岔的功夫,第二辆载着曹中雅的马车便悄悄地越到了前面,与第一辆车错了半个车位,又在上山的途中越了过去,山道狭小,后面的车想超到前面去可不容易。
曹中雅怎么都没想到这些人会让她下马车,不是商量的,匪徒将二嫂赶下马车之后,就将嫂子抱住,然后二哥和张家表哥便借口想来陪她们,“正好”赶到,驱逐匪徒的同时,也看到这一幕?嫂子让外男抱过,就失了清白,二哥自然可以休妻,若是嫂子识趣,主动提出和离,还能得个好名声,若是不识趣,就别怪她们将事儿做绝!表哥们则可以乘乱拿下表姐,做成另一门亲事。
可是,怎么变成赶她下车了?
那些匪徒已经等不及了,拿刀用力砍车门,红儿吓得小脸儿都白了,曹中雅恨得直咬牙,低声吼道:“你们这些没眼力的蠢货,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那些人听得一愣,小声地议论了起来,“真不是吗?”
曹中雅恨死了,“当然不是!你们去找别的马车,把她们都拿下来就成了。”
这些匪徒听了她的话,似乎是个知情的,心底信了她几分,便要往后头走。为首的那人却吼道:“说了劫头一辆马车的,你们往哪去?”
几名匪徒异口同声地道:“可是,这里面的小姐似乎是知情的,她让咱们往后面去。”
“猪脑子!”匪首恨得拿刀背用力拍了几人几下,“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宁可错了不能放过!反正一会来的人自己会拿捏的,你们不要坏了大事。
几人立时答道:“是。”说罢便不顾曹中雅的惊声尖叫,将车门砸开,将她硬拖了下来。
两名匪徒见是这么个娇滴滴的漂亮小姐,立即心甘情愿地合抱住她,嘴里还不干不净地说些荤话儿。曹中雅被这两人的臭嘴熏得差一点晕过去,偏偏为了自己的清白不能晕,尖叫道:“放开我,你们抓错了,要你们抓的是门帘上挂了蓝色络子的。”
俞筱晚听得噗嗤一笑,叫得这么大声,恐怕她请来的证人都已经听到了,后面的何语芳也听到了吧?
匪徒抬眼一瞧,十分高兴地道:“没错,就是你坐的这辆车啊。”
正当别的匪徒蹿到第二辆马车前,伸手去砸车门的时候,路边的树从上射下一箭,将此人的手背顿时射穿,痛得他抱着手哇哇大叫。与此同时,一支暗镖从前方打来,正中匪首的背心,匪首顿时滚落下马。
小丫头忙尽职地转告了小姐,俞筱晚不甚在意,是应当出手了。
车外一阵兵荒马乱,不多时,战斗就结束了,俞筱晚在听到小丫头安全的示意之后,扶着小丫头的手走下马车,抬眸一看,不由得眨了眨眼,怎么骑马立在车队之前,手执长剑的是君之勉?
“晚儿,你没事吧?”静谧轻缓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俞筱晚忙扭头一看,君逸之就站在自己身边,她这才松了口气,小声问道:“勉世孙怎么来了
提到此人君逸之就黑了脸,“我不知道。他跟我同时出现的。”
俞筱晚放眼望去,匪徒自然个个挂彩,前面的几辆马车都翻了,曹氏姐妹和何语芳十分狼狈地站在路边,好在衣裳齐整。君逸之小声介绍道:“这群人本是此地痞,最是奸滑,手底下也有些硬功夫,一见情形不对,便朝马下手,让马车翻了。”
难怪刚才听到的动静那般大,她的马车没翻,是因为车前有八名少年护着,匪徒近不了身。
诸人都惊魂未定,俞筱晚少不得要给君之勉纳个万福道声谢,君之勉淡淡地道:“不必客气,若有什么人要对峙的话,我也愿一尽绵力。”
俞筱晚干笑了两声,没接这话茬。君之勉挑了挑眉道:“怎么?只要堂弟作证便成了么?”
君逸之冷哼一声,“多谢了,还有人在前面等我,想是也听到了,堂哥事务繁忙,就不麻烦了。”
正尴尬着,身后一串马蹄声,曹中睿、张氏兄弟带着几名小厮骑马飞奔而来。驰到近前,看到满地狼藉,虽然没正赶上,但好歹是如愿了,曹中睿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可是有人受…伤?”
君逸之摇着扇子道:“有!小王那几名侍卫下手不知轻重,所有的匪徒都受伤了,一会儿勉世孙会亲自将他们押往衙门里受审。”
君之勉抽了抽嘴角,用得着你给我安排任务?只是,他有官职在身,这事似乎的确只有他来做…想到这儿就更郁闷了。
君逸之看在眼里,爽在心里,继续道:“小王不过是正巧路过,随手帮了这个忙,曹二公子不必太感激,叩头谢个恩就成了,礼物不必送了,你送的小王还不一定看得上!”
他句句话都自称小王,曹中睿和张氏兄弟总算是反应过来,君二公子已经被封为宝郡王了,忙滚鞍下马,跪下叩头。
君逸之等他们二叩六拜之后,才懒洋洋地道:“免礼!”
三人尴尬地站起来,正要开口问具体的情形,君逸之却不给他们问话的时候,直接问俞筱晚道:“俞小姐,我看你们近日恐怕不宜礼佛,还是回府吧。”
俞筱晚小脸上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可怜样儿,抬着袖子半掩了面道:“正是如此,多谢郡王爷相助。”
君逸之笑得风流倜傥,“举手之劳,不如就由我来送小姐们回府吧。”
一行回到曹府,老太太和爵爷、武氏张氏正在一起讨论自家办赏荷宴的事情,忽听外面通传道:“惟芳长公主驾到、宝郡王爷驾到、二姐姐、小姐们、表小姐来了。”
老太太心中一惊,难道是出了什么岔子?
众人迎了惟芳和君逸之上座,老太太小心地问出了何事,俞筱晚抢着答道,“我们在上山途中遇到了匪徒,好在他们只逼了头辆马车上的人下来,就遇上了殿下和郡王爷,帮咱们解了围。”
张氏听得心中一喜,看了一眼儿子,只见他满面惊怒之色,却没反驳,心下大安,虽是跟之前的计划有些出入,但好歹是可以摆脱何氏了,她立时惊声道:“何氏,你…你没让匪徒占了什么便宜吧?”
97.欧阳辰被抓住了
“何氏,你…你没让匪徒占了什么便宜吧?”
张氏问完这话之后,成功地看到何语芳的脸色由苍白变成无比苍白,心中更是喜悦,她急着想在惟芳和君逸之都在场的时候,将何氏失去清白的名声定下来,便没去看儿子瞬间失去血色的脸,仍是步步紧逼地问道:“何氏,那些贼人拿下你后,他们有没有对你怎样?”
“闭嘴!”曹老太太一声低喝,咬牙切齿地道:“怎么不先问问孩子们受没受伤?”
若不是有贵客在此,曹老太太真恨不能亲自拿打拐仗狠抽张氏几下,如若何氏受了委曲,能这样当着外人的面问吗?这不是生生将人往绝路上逼吗
曹清儒发觉此事不对劲,忙向君逸之道:“臣惶恐,请郡王爷移驾前院书房。”
君逸之哪里是旁人能差得动的,方才曹清儒就想将他往前院引,他却硬跟着小姑姑进来了,这会儿好戏才开锣,他怎么会走?
“不必了,当时是小王和堂兄救的人,有些事情自然要分说与曹大人听听,那些贼人都被押入了大牢,不日就能审出幕后指使之人来。”
声调懒洋洋的,可是语气却是不容拒绝,而且极其果断地将君之勉给脸谱了他的堂兄多得去了。
曹清儒只得强忍着火气坐了下来,张氏却是瞬间心惊肉跳,人都被抓住了?那、那会不会供出她来?不、不会的,人是大哥安排管事的去请的,那些人只认识管事,相信大哥有办法将事情摘个干净。她极力定了定神,还是想先将何氏给解决了,再想方法通知兄长去除了隐患。
“那何氏你到底有没有…”
俞筱晚看向张氏,清丽的小脸上满是惊讶,微微蹙眉问道:“舅母您为何要这般问?”
张氏看出老太太和爵爷的不满,心中着慌,可是箭已在弦上,不得不发,只能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不是说她遭劫了吗?我、我是想、那些个贼人…都是手脚不干净的…因此才…难道不是吗?”
何氏和曹中睿的脸上都没有一丝血色,可是两人的心里想的完全不同。
何语芳听到曹中雅和匪徒的对话后,便知道今日的事是一个陷阱,后来曹中睿赶到了,这个小丈夫素来不待见她,她是非常清楚的,自然也明白了事情跟丈夫脱不了关系,心底里感到悲伤,却也不算太重。因为她嫁过来的这一年中,受了太多曹中睿的冷落和白眼,对他的期待并不大,只是抱着日后能生养一儿半女,晚年有个依靠,与他相敬如冰渡过一生的想法。因此,她希望婆婆是因被她一年多来柔顺孝敬,才提议她上山进香的,遇匪这件事是曹中睿顺势为之,…这样的话,她在这个家中,至少还是有人疼爱的,她这个媳妇失败得不是那般彻底。可是现在,对她和颜悦色,口口声声称希望她给曹家添丁的婆婆,问出了这样的话,唯一的期望也粉碎了。
何语芳一时间只觉得万念俱灰。
而曹中睿却是在途中就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他的亲妹妹被贼人欺辱了,可是他却没时间让人给母亲递信,到现在他还不能说话,他甚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什么人给他点了哑穴。他只能转动眼珠,希望母亲能从中看出一点意思来,别再盯着此事问了,妹妹的名声会毁于一旦的,而且,他想让勉世孙将贼人交给曹家处置,可是被勉世孙拒绝了,强行带去了衙门,这件事必须立即同舅父商量,让舅父到顺天府衙门打点打点,否则会引火烧身的
俞筱晚却非常喜欢张氏这个性急的毛病,没将事儿整个弄清楚,就迫不及待地想让何氏将罪名定下,让事情往她预想的方向走难道不知道这样很容易露出破绽吗?以前的几次计谋,最后都是她自己给破坏的啊,居然还没学乖?
俞筱晚涨红了小脸,难过地拿出手帕抹眼泪,一句话也不说。张氏忽觉心跳过速,不妙的预感油然而生,于是逼问起曹中贞。曹中贞不好意思开口,只好由她的乳娘支支吾吾地道:“是…是有贼人羞辱了…可是,可是…那辆马车里,坐的是三、三小姐…”
晴天一个霹雳!
老太太和曹清儒都惊得说不出话来,张氏毫无形象地张大嘴,尖声叫起来,“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她忙回头寻求儿子的认可,“这是不可能的,睿儿,你告诉母亲,到底是怎么回事?”
君逸之轻轻一弹手指,曹中睿只觉得胸口一震,又可以说话了,可是面对母亲的问题,他却无法回答,只盼着母亲能马上闭嘴,这事儿等送走了贵客再说!
他向长公主和君逸之深深一揖,努力诚恳地道:“多谢长公主殿下和郡王爷相助,小可和几位妹妹已经顺利回府了,遇上贼人,几位妹妹都惊慌失措,小可和家人要陪她们好好宽解一二。恕不能招待殿下和郡王爷了。”
这是要送客?君逸之懒洋洋地摇起了折扇,惟芳动作优雅地端起茶杯轻轻啜饮,他二人不说走,曹家难道敢赶他们走吗?
曹中睿自幼出众,纵使遇上长辈或高官,都会因他的才华而对他另眼相看,还真没被这样漠视过,顿时又是尴尬、又是羞恼。
惟芳慢悠悠喝完了一杯茶,放下茶杯,拿出上等宫缎绣牡丹花的帕子优雅地按了按嘴角,才轻笑道:“曹夫人不知为何会如此吗?其实令千金也不知为何会如此呢,我们都听到她大叫着‘你们这些没眼力的蠢货,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放开我,你们抓错了,要你们抓的是门帘上挂了蓝色络子的,。嗯,听她这话,的确不应该是抓她,那贼人是想抓谁,曹夫人可否为本宫解惑呀?”
张氏摇摇欲坠,耳朵嗡嗡作响,雅儿这个蠢货,居然当着众人的面说这种话!还被长公主和宝郡王爷听到了!这要她如何反驳?
完了、完了,这一回是真的完了!若说上一回摄政王府的事儿是因为兰嬷嬷一力承担了下来,曹家又没有她参与的证据,还能容她喘上一喘的话,这一回,证据确凿,她就真的可能会被关到家庙里去了。
张氏挣扎了几下,终于不堪重负,晕了过去。
待她再度醒来,一张开眼睛,就看到儿子木木地坐在楠木圆桌边发着呆。张氏轻轻吟了一声,曲妈妈立即一瘸一拐地走过来,惊喜地道:“夫人您醒了?头还晕吗?要不要喝水?”
碧儿也立即走了过来,扶着张氏坐起来。张氏随意看了一眼,还是在自己的房间,心中安定了些,旋又担忧地看向儿子,轻声问道:“雅儿的事情,你们求了殿下和郡王爷别说出去吗?只要她们不说,就不会有什么事儿。正好,平南侯府请了保山上门的,赶紧应下这门亲事,就不怕日后生变了。
接过曲妈妈递来的茶水喝下,张氏继续道:“睿儿啊,何氏的事,咱们得另想办法了…”
“闭嘴!”曹中睿忽然大吼一声,“你以为还有什么办法可想吗?都是你出的鬼主意,问都没问过我的意思!我就是不想跟她圆房,过得几年,就能以无所出为由将她休了,你偏要多此一举!事情败露了,你就一晕了事,却要留我收拾这个烂摊子,害得我…害得我被何大人狠骂了一顿,他还说…他还说…要明日上朝参我一本,罢免我的会考资格,取消我的功名!
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起来。其实当初张氏说出这个主意的时候,他还觉得很不错,如今出事了,却一股脑地怨到母亲的头上,自私成这样,还不都是张氏自己教出来的。
还好张氏不在意,只是听说方才何大人来过又惊又慌,紧张地想了想,遂安慰儿子道:“不怕不怕,他是你岳父,你去好生赔个罪,答应他以后好好待何氏,就不会有事了。”
曹中睿听了这话,不但不开怀,反而大吼道:“还有什么何氏!方才何氏已经被何大人接走了!何大人说贼人招了,而且长公主和宝郡王都答应做证,证明雅儿那个蠢货不但知道,而且还指使贼人去抓何氏!何大人说一定是我定的计谋,要参我一本,我…我完了…若是这次被取消了功名,这一世都不能再科考、不能再入仕了。”最后两句话,是哭着说出来的。
张氏已经慌得手足发软了,挣扎着下了床,扑到儿子肩上痛哭,“我的儿,你别怕,娘会保护你的,趋现在天色尚早,娘立即就去应下平南侯府的亲事,跟平南侯做了亲,他们也不愿意自己的小舅子是这样的人,他们也会没脸面,必定会保你的。”
曹中睿一把推开母亲,用一种失望又沮丧地目光看着她,冷哼了一声,“你若是能让静晟世子娶她,我就算你有本事了。”
张氏一愣,“为何这样说?是他们自己来求娶雅儿的!”
曹中睿厌弃地看着母亲,“那是之前,今日雅儿被烫伤了脸,若是能不毁容,兴许还行,可是那时我恐怕已经被免了功名了。哼!都是你的好主意害的,有你这样的母亲,我真是幸运!”
张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都顾不得儿子的冷嘲热讽了,“什、什么?雅儿好端端的怎么会烫伤?”这才想起来,在延年堂的时候,似乎根本没有雅儿的影子。
“当时前面几辆马车都翻了,只有晚儿表妹坐的马车没事,雅儿受了辱,不想面对旁人,便去抢晚儿的马车坐,哪知晚儿在车里烧了茶水,被她撞翻了,洒了一头一脸。”
天呐,若是滚水,岂不是会烫出一脸的泡来?张氏立时吵着要去看女儿,曹中睿冷淡地道:“您就安生一点吧,老太太已经发话了,不许您再踏出雅年堂一步。”
张氏呆了半晌,拼命嚎哭起来,边哭边骂,一时说自己命苦雅儿命苦,一时说“肯定是晚儿这丫头故意的!”
曹中睿被她哭得直皱眉,觉得母亲真是无聊,晚儿怎么知道雅儿会要抢她的马车,这事儿怎么能怪到晚儿的头上去?
他烦躁地道:“您还是想一想自己吧,老太太和父亲都发了话,只等衙门里的审讯结果出来,就要处置您。”
说着恨恨地拳了几下桌面,这事情因为雅儿胡乱说话,已经无法扭转了。都是母亲和妹妹这两个蠢女人!
曹中睿忽然觉得片刻都不想看见母亲,礼都不施,甩袖子走人。
张氏愣了几愣,才反应过来,她被儿子嫌弃了。
俞筱晚盘腿坐在竹榻上,一边听着丰儿打听到的消息,一边迅速地配着药粉,她心里暗暗叹息,烧茶水本来是准备浇到贼人头上的,所以在马车停下的时候就特意揭开了壶盖子,哪里知道会让雅儿给撞上?她还想看雅儿嫁给静晟世子之后会怎么个闹腾呢,自然不能让雅儿毁容了,更何况,雅儿是在她的马车上烫伤的,也怕老太太觉得是她的不是,少不得配点嫩肤丰肌的药粉出来。
俞筱晚配好药粉,掺和在香膏里,带着初云初雪去了翡翠居。
曹中雅躺在床上拼命捶床板发泄,若不是大夫叮嘱了她千万不能扯动脸上的皮肤,她非要破口大骂不可!
“小姐,表小姐来看您了。”红儿进来通禀道,并侧身打起帘子,请俞筱晚进来。
曹中雅看到俞筱晚就眼冒火星,俞筱晚歉意地道:“雅儿,你觉得怎样?我以前得了瓶玉肌膏,对烫伤极有效的,你试试吧。”
曹中雅恶狠狠地道:“滚!必定是你故意害的。”
俞筱晚挑了挑眉没说话,初云却听不过去了,忍不住插嘴道:“表小姐,明明是您自己要抢我们小姐的马车,我们阻拦您不听,才会被烫到,怎么能说是我们小姐故意的呢?小姐还特意寻了玉肌膏来给您,这可是千金难求的好药呢。”
“初云,住嘴!还不快向表小姐道歉!”
俞筱晚斥责了初云一声,初云立时乖顺地道了歉,俞筱晚留下玉肌膏就走了。雅儿被烫伤,她是有一点责任,可是也只是一点而已,雅儿上车之前,她真的阻止了,雅儿却认为她是想让她在长公主和王爷、世孙面前出丑,根本不听她的,这能怪得了她吗?
俞筱晚送药的事儿,没多久就有人禀报给了老太太,杜鹃从芍药那儿得了不少好处,便斟酌着道:“表小姐大概是觉得歉疚了,听说这种治伤的玉肌膏十分珍贵,三小姐应当会无碍的。”
老太太其实根本就没有怀疑晚儿,叹息一声,“雅儿这孩子是个什么脾气我还不知道吗?只是…唉,到底是表姐妹,我真不希望她们生分了。其实让雅儿与晚儿交好,是为了雅儿着想,她那个脾气,嫁了人之后恐怕难以同婆婆小姑处好,日后受了委曲,睿儿可以帮衬她一些,但是内宅里头的事,还是得有女人来帮衬才行,晚儿的相貌和性情,不管嫁到什么人家,都能上孝公婆、下合姑嫂,在哪儿都能站稳站稳脚跟,她亦是雅儿日后的倚仗啊
杜鹃奉了茶,走到老太太身后,一面为她捏肩,一面宽慰道:“表小姐是个能容人的,日后三小姐有相求的事儿,她一定能帮衬着,老太太您就放宽心吧。您还不如跟爵爷仔细给大小姐和二小姐挑选一门好亲事呢。”
老太太听得一笑,随即又沉了脸。方才从惟芳长公主和宝郡王口中听到的话儿,她也知道了自己疼爱的孙子,竟生出了这般恶毒的心思,何大人不依不饶地要讨个公道,那些贼人还关在顺天府的牢中,儿子勿忙忙地去打点了,不知结果会如何…先有张氏惹怒了摄政王、后有睿儿可能吃上官司,雅儿还被烫伤了,不知会不会毁容,烦心的事一件接着一件!
到了晚间,曹清儒从外面回来,带回更令人沮丧的消息,顺天府尹竟在君之勉的授意下,收到贼人后就开了堂,他赶到的时候已经审了一半了,这些贼人招出是有人收买他们,为了的是毁头一辆马车中女子的名节,不过收买他们的人是张长蔚府中的一个小管事。张长蔚立即就让府中的大管家将其扭送顺天府衙门,审问之后,那名管事说是何大人曾得罪过他,所以才怀恨在心。
因涉及到了朝中重臣,顺天府尹当即决定押后再审,只是一开始是公开审理,不少围观的百姓听说曹家有小姐被贼人劫了,那两名贼人还承认自己对曹家小姐动手动脚,差点没让曹清儒吐血。好在顺天府尹当时听得贼人的供词不对,立即让人堵了他们的嘴,拖下堂去,可是凭那些只言片语,无事可做的人也能翻出几种版本的流言出来。
所以曹清儒也没功夫关注儿子的功名了,先得想法子保住女儿的名誉再说。他回来就与老太太商量,乘现在流言还没传开,先应下平南侯府的亲事吧。
这会子已经是掌灯时分了,次日是中秋节,朝廷休沐的日子,曹清儒趁机找到了顺天府尹商量,将那些对女儿名誉不利的供词删去,顺天府尹极痛快地应承了下来。后来审讯的供词,也没什么对曹中睿十分不利的,张长蔚办事十分周密,也没什么能连累到自己的若是曹中雅不说那些傻话的话,还真可以说是滴水不漏但是曹中雅偏偏说了,何语芳被何家接了回去,何家必定不会轻易原宥了他们。
果不其然,中秋节的上午,摄政王就差人来宣曹清儒和曹中睿,曹氏父子一去就是大半天,直到傍晚吃团圆饭之前,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府。
老太太尽管十分心急知道结果,也没当场就问出来,先含笑着招呼一家人用了团圆饭,才将人都打发走,问曹清儒事情到底如何了。
曹清儒长叹一声,“何大人闹到了王爷那里,当初是王爷赐的婚,要王爷给何氏一个公道。王爷召我去训斥了一番,让睿儿对外宣称染了恶疾,并以身染恶疾为由,与何氏和离,王爷答允再为何氏赐一门婚事,睿儿不得参加本次的秋闱。”说着长叹一声,“这已然是格外开恩了。依何大人的意思,是要将睿儿的功名除去的…这样才能保全何氏的名声,只是后来王爷应允再为何氏赐婚,这才作罢的。”
老太太沉着脸道:“吃一堑就要长一智,日后还得由爵爷亲自来教导睿儿,不能让他毁于妇人之手。”
曹清儒忙恭敬地应下。两人又商量了一下如何处置张氏,共同的意见是即日起关在家庙里,每日只许饮清水吃青菜豆腐,让她好生为自己所犯恶行忏悔。
曹清儒见母亲不展欢颜,为讨母亲开心,又说起了敏儿和贞儿、燕儿的亲事。
曹清儒的官儿做得大了,上门来求亲的人自然是络绎不绝,老太太之前就跟他仔细挑了几家出来,这几回的宴会都让武氏与这几家的女眷接触了一下,看看未来婆婆小姑的脾性如何。嫁人不光是嫁个男人而已,婆婆和小姑的性情也是十分重要的,若是婆婆小姑难缠,就是这男子再好,孙女嫁过去也会受气,弄不好还会因婆婆小姑的缘故跟丈夫感情破裂呢。当然,曹中敏的亲事曹清儒是最上心的,自己先过滤了几户人家,让武氏亲自从中挑了两门亲,再由老太太拿主意。
老太太对目前选出的几家都比较满意,但还是觉得应当在府中办个宴会,请上这几家的人,好亲自相看一番。曹清儒立即让武氏去安排宴会事宜,这时天色已晚,忙告辞,让老太太休息。
前几日老太太都在忙着孙儿孙女的亲事,本就劳了神,两日又惊又慌的,一下子就病了,次日一醒来,就觉得唇干舌燥,头晕目眩。曹清儒忙请了大夫来扶脉,大夫帮忙开了一个方子,嘱咐要让病人静养,不要劳神。这么一来,俞筱晚的回乡计划就只得暂时搁置,亲自在老太太床前端茶捧药,为老太太侍疾。
老人家的身体自是比不上年轻人的,这一病就是十多天,待老太太病好,已然是九月初了。
张氏早被关了家庙,没老太太的首肯,是不可能放出来了;何氏与曹中睿和离了,曹中睿没能参加今科的秋闱;曹中敏去考了三天回来,自认为尚可,只等放榜了。
曹氏三姐妹的婚事都已经定下,曹中雅自然是许给了静晟世子,但是在两家换了庚帖,下了小定之后,平南侯又立即给静晟世子纳了两房贵妾,当场将曹中雅给气哭了,曹家也觉得这是羞辱,可是现在京城里已经传开了曹中雅被山贼劫持并凌辱的传闻,曹有自然没有退亲的底气,只能好生劝她,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常事,要看开一点了;曹中贞和曹中燕的未婚夫都是中品官员家的嫡子,对她二人而已,是门极体面的婚事了。
唯有曹中敏的婚事,原本老太太属意工部郎中家的千金,哪知韩丞相竟使人透了话过来,似乎有意与曹家结亲,不过要求曹中敏这次科举能中个进士韩家的女儿不会嫁给碌碌无为之人。
这一消息让曹清儒喜出望外,老太太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韩丞相那可是百官之首啊!唯有俞筱晚觉得意外,又不怎么意外,不意外是因为她早看出了韩甜雅对敏表哥有意,意外的是韩家肯让女儿屈就。
五日后就是放榜的日子,俞筱晚便索性等放了榜,恭贺敏表哥高中之后再回汝阳了。
这天才从延年堂请安回来,初云便跟进了内室,悄悄跟俞筱晚说,“方才丰儿从针线房回来,说西角门那儿有个男人探头探脑的,给了一锭银子给陈婆子,让陈婆子去请曲妈妈呢。”
俞筱晚弯眼一笑,终于来了!这回可要好好让舅父看一出戏了。她让初云唤芍药进来,悄悄叮嘱了几句,芍药立即领命下去布置。
每月月底是张氏和张夫人送银子给欧阳辰花的日子,欧阳辰等了又等,却没等到八月的银子,甚至连以前跟他联系的人曲妈妈等人都找不到。这时又传出了曹三小姐与平南侯府定亲的消息,他心中大怒,认为是张氏有了靠山,是要毁约了,这才冲动地来曹府寻人。
他在奴才们进出的西角门等了一刻钟左右,门又开了,曲妈妈紧张地探出半个身子,小声地问,“表哥,你怎么来了?”说着回头跟守门的婆子道:“他是我的远房表哥,可否让他进来说几句话?”
那婆子迟疑了片刻,回头看了看,才侧开身子,让欧阳辰进来,然后小声道:“就去茶房吧。”
曲妈妈道了谢,塞了几个大钱给婆子,带着欧阳辰沿墙走了一段路,到了一间小小斗室。
这里是守夜的婆子歇脚的地方,房间里只有两张小圆凳,一名身穿翠绿比甲的俏丫头站在门边,见他二人过来,忙推开门让他们进去,自己守在门边望风。远远的,曹清儒由石姨娘陪着往这边而来,俏丫头却没有出声示警,而是假装往窗内张望了一下,又蹑手蹑脚地转从另一边的小径走了。
“咦,刚才那不是夫人身边的碧儿吗?”石榴奇怪地道:“怎么这般鬼鬼祟祟的?”
曹清儒重重哼了一声,“她不是应当在家庙里伺候夫人吗?跑到这儿来是干什么?”
石榴摇了摇头,眸光闪了闪,似乎想到了什么,却不方便明言。曹清儒看向疑心大起,放轻了脚步走到小房间的窗下。
曲妈妈向欧阳辰解释道:“…都解释了半天了,你怎么就是不相信呢?真的是银子不凑手,等过些日子一定会给你的。…这里有二十两,你先拿着应应急。”张氏的现银都拿去还债了,这二十两还是这个月的月银。
欧阳辰大怒,“滚!才二十两,你打发要饭的呢!老子才不相信你们这些阴险妇人,我再说一遍,带我去见她!否则,别怪我无情。”
见他有撕破脸的架势,曲妈妈强忍着怒气道:“夫人现在不方便见客,你先回去吧,过几日银子自然会给你,都一年多了,夫人何时欠过你的银子?你也应当清楚,若是将夫人逼急了,对你也没有好处。”
欧阳辰气得一张脸铁青,不过他的确是个脑子转得过来的,知道再闹下去对他自己也没好处,只得撂下一串狠话,伸手将那二十两银子抢过来揣在怀里。曲妈妈松了口气似的,瞧他那见钱眼开的样子,心里就忍不住地鄙夷,她又不怕欧阳辰,这脸上的神情自然就将鄙夷给带了出来。
欧阳辰看得心头火起,冷笑两声,“去告诉我那露水夫人一声,五天之内不把银子凑齐,就别怪我无情了。”
曲妈妈气得嘴唇只哆嗦,“你仔细说话!什么叫露、露水夫人?”
欧阳辰桀桀怪笑,“做了一场露水夫妻,不叫露水夫人叫什么?”
话音未落,就听得咣当一声巨响,木板门被人一脚踹开,曹清儒脸色铁青地冲了进来,“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曲妈妈一见到爵爷,当场吓得软倒在地,哪里还说得半句话出来。欧阳辰也知大事不妙,若被抓住,必定是乱棍打死,想一把推开曹清儒往外跑。
曹清儒哪里会允,当即与他扭打起来。曹清儒多少学了些花拳绣腿,这欧阳辰自从每月有大把银子可花,自然是整天花天酒地,早掏空了身子,竟被曹清儒给打翻在地。曹清儒立时扑上去压住他,朝曲妈妈吼道:“拿帕子来捂住他的嘴!”
石榴去唤来了俞管家,带着几个小厮,将欧阳辰绑了个结实。曹清儒让俞管家先将欧阳辰关到柴房,亲自上家庙里去兴师问罪了。
98.父亲死因不因
“这几日你还是同往常一样,不必刻意与石姨娘疏远,但也不要过于亲近。”
俞筱晚听完芍药的回禀后,并没要她继续探听什么消息,只是叮嘱她小心自己的言行,免得被舅父发觉出什么来,惹祸上身。这既是为了芍药的安全着想,也是为了石榴的安全着想。石榴帮着引曹清儒去花园子里的偏僻角落,又听了那些个难听的话,只怕事后曹清儒回想起来,会疑上了她,俞筱晚帮着安排了一些善后事宜,圆了石榴引曹清儒去那儿的话,但之后几天石榴与芍药的言行都必须谨慎,毕竟戴绿帽是男人最不能忍受的事,就怕曹清儒心里膈应,拿石榴出气。
芍药也知这个理,恭敬地应了一声,“石姨娘是知晓分寸的,也同奴婢说了这话,还让奴婢代为向小姐道谢呢。”
俞筱晚笑着客套了一句,便打发她回自己屋内绣嫁衣。芍药与许茂的独生儿子许有根的亲事已经定了下来,腊月十日成亲,老太太和小姐都帮她出了一份嫁妆,嫁衣却是要自己绣的。所以最近俞筱晚也没招她办什么差事,让她全心全力绣嫁衣。
待芍药走后,初云不由得问道:“小姐,难道您不好奇舅老爷要怎么处置舅夫人么?”
俞筱晚抬眸看了初云一眼,小丫头的眼睛闪闪的都是兴奋好奇的光芒,想也知道是她自己想看热闹!俞筱晚淡哼了一声:“你想看就去看,一会儿我就让初雪替你准备一口榉木棺材便是。”
初云开心的笑容僵在脸上,嘟着小嘴问,“怎么呢?”
俞筱晚被她给噎了一下,看了看她清秀动人的小脸,似乎还是情窦未开,自然也就不会知道这种事对男人来说,有多么羞耻了,她只有酌辞解释了一番,而后道:“凡是知情的人,舅父一定会想法子处置掉,你想看热闹,也得有命看才成。”
初云吓了一跳,“小姐,我不去看了。”
嘴里说不去看,可是到底还是很好奇,舅老爷会怎么处理这对男女,她便唆使着丰儿去打听消息。
俞筱晚却是带着初雪和赵妈妈去了延年堂。老太太正在翻自己的嫁妆箱子,三个孙女的亲事都定下了,她这个做祖母的自然要送份嫁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