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东西宁书觉得没有那么冷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站起来,扶着墙走到床边。躺在床上的她将自己缩起来,虽然有床却没有被子,她将宁珏的外裳死死地拽着。

她没有被送去宗人府,白天还费了大劲儿宁珏才能进来看她,晚上居然放大夫进来治她。也不知道这一下午发生了什么……

宁书想着想着就不知不觉睡着了,她还告诉自己别睡,江宏一会儿还要来,可是忍不住的困意很快就淹没了她。她不知道江宏在她刚刚吃的米粥里加了些安神的药。半夜的时候江宏才赶过来,他将抱来的被子轻轻地盖在宁书身上,又将被角压得服服帖帖。动作轻柔得不像话。江宏站在床边一动不动地望着床上蜷缩着的瘦弱少女。

接下来的五日里,江宏每一日都会来给宁书诊脉、送药和送饭。不过也只有江宏来过。宁书摸了摸左脸,偏下的位置有一道浅浅的疤痕。这几日宁书一直都有服药,脸上的红肿已经褪去了,但是左脸偏下的位置却不知怎么落了一道疤。对此江宏皱了皱眉,只说是自己大意了,不过再过一些日子疤痕一定能消去。

第六日的时候,听见敲门声,宁书还以为是江宏又来了。却不想一开门看见的却是首秋和午秋。

“姑娘你受苦了!”午秋抱着宁书就哭了出来。

“好了好了别哭了,咱们快接姑娘回去。”首秋擦了把眼泪把午秋拉开。

午秋也擦干净了眼睛努力摆出一个难看的笑脸,说:“是奴婢糊涂了,咱们接姑娘回屋去!”

宁书回望了一眼昏暗的屋子,再转过头望着外面灿烂的阳光时,整个人似乎有一瞬间的不知身在何处之感。

宁书好像有一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错觉,回去的路上,路上遇见的妈妈丫头们还是跟以前一样对她毕恭毕敬地行礼,她心里有很多疑问,一时不知从何问起。心事重重的她穿过回廊时竟是没有看见宁画跟她招手。

“三姐姐?”宁画站在宁书面前,笑脸盈盈地说:“三姐姐想什么呢,跟你打招呼都看不见。”

宁书望着宁画水灵灵的大眼睛一时无措,她打量了一番宁画和她身后的丫头们,说道:“我……没有注意呢,妹妹这是要往哪儿去。”宁画一身简妆,身后跟着的四个小丫头每个人都抱着一个青云祥鹤的花瓶。

宁画眨眨眼,笑嘻嘻地说:“三姐姐不知道吧,后院的桃林开花了,粉嫩嫩的一大片呢!我正要去摘一些呢!”她指了指身后的四个花瓶,“等会儿妆点好四盆,咱们四姐们一人一份儿呢,三姐姐要不要一块儿去?”

宁书轻轻笑了一下,轻声说:“不去了,还是先回去换身衣服要紧。”她自被关起来就没有换过衣裳,如今身上穿着的仍旧是那一日浇了茶染了血的破烂襦裙。

宁画嘴角的笑就有那么点尴尬,只不过是一瞬间又恢复了她那天真无邪的样子。她说:“那妹妹先去了,等摘了鲜嫩的桃枝给姐姐送过去。”

宁书点点头,两个人就此别过。

而宁书也不会看见,错身的那一瞬间,宁画脸上的凄凉之色。

回了吟书斋,关关和在河早就准备好了热水、干净衣裳,还有一桌子的美味。宁书在热水里泡了好久好久才换好干净衣裳,又是将满桌子美味挑自己爱吃的认认真真地吃起来。

终于吃饱了,宁书满足地放下筷子。她抬起头来,看着屋子里静默站立的首秋、午秋、关关和在河。

“大少爷呢?”宁书舒了口气,终于问了出来。

宁书记得清楚,那一日江宏说的是:你姑且忍几日,要不了多久他就会接你出去。

然而宁珏并没有来接她,而她已经回来几个时辰了也未看见他,而且平时这个时辰几位少爷都已经从书院回了府的。

父母之命

“大少爷搬出去住了。”

宁书愣住了,急急追问:“搬出去?搬哪儿去了?他是不是又闯了祸惹父亲生气了?”

“姑娘你也别太担心了,大少爷没事。是圣上前几日给几位世子爷选伴读的时候,大少爷被选中了。如今已经搬去祥王府了。”首秋立刻解释起来。

世子伴读。

宁书偏着头揉了揉眉心,她好像闻到了那一日整个安宁院的爆竹味儿。

“我宁珏尚不可上阵杀敌,更没有妻儿,唯有双亲和弟妹。先生说要我们好好读书报效朝廷,可是他匡元身为男儿却推我的妹妹落水,甚至事后受罚的也我的妹妹。明明病愈却不许大夫去瞧一眼我病重的生母!又是谁给了外院娄妈妈的权利阻止请大夫来给我生母看病?这是既欺负我亲妹,又害死我生母!我宁珏为何要效忠他匡氏一族!”

宁珏斩钉截铁的话就在耳旁,宁书十分不愿意相信宁珏真的愿意做匡元的伴读,为他做事。宁珏在这个时候去了祥王府难道真的和自己有关?可是无论是祥王妃还是匡元都是极厌恶自己,宁珏要去求他们两个帮忙怎么都说不通啊!

难道真的只是巧合?

宁书抬头间就瞧见关关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

“关关?”

“啊?”关关僵了一下,说道:“姑娘就别担心了,老夫人下了命令三姑娘不幸染了恶疾,幸得表少爷医术高超起死回生!三姑娘虽然病愈仍需好好调理身体,老夫人体恤让姑娘好好养身子。”

“什么意思?”宁书下意思地问,紧接着长叹一声,自言自语道:“哦,就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她站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脸上的疤痕,“原来只是病了一场啊……”

首秋、午秋、关关和在河,四个人静静的站在那儿一声都不敢出。

“三姐姐在吗?”宁画清脆的声音在院子里头飘过来。

“四姑娘过来啦?”首秋首先反应过来,立刻掀起来了帘子让宁画进来。

宁书调整了一下心情,微微露出笑意来看着站在门口抱着一个大花瓶的宁画,上好的青云祥鹤花瓶里插满了鲜艳的桃枝,朵朵刚刚开放的桃花飘着春天特有的香气。宁画还是穿着刚刚那一身窄袖嵌墨梅纹的青色襦裙,外搭一件鹅黄色的薄褙子,原本简单梳理的辫子也松散了些,额头还有一层薄汗,整个人就像从春天里走出来的。宁书笑道:“这怎么还自己抱着,也不嫌沉。”

“不沉不沉,姐姐可喜欢这花儿?”宁画迈进来,朝着窗前藤椅边的高桌走去,选了个好角度将花瓶摆好。关关和在河早就把那檀木高桌上面的旧花瓶给搬了下去。

“喜欢。你亲自摘的又亲自送来,我怎么能不喜欢?”宁书把宁画拉到身边坐下,又用帕子给宁画擦额角的薄汗。

宁画笑了笑,低着头静默坐着。宁书想了想,最后也沉默下来。

“三姐姐。”宁画抬头望着宁书。

“嗯?”宁书柔声询问。宁书知道宁画有心事,四丫头从小天生烂漫,心里什么都清楚表明却是一副装傻的憨样儿。

宁画咧着嘴笑,说道:“三姐姐这几日病着,一定还不知道吧,前日长公主来府做客呢。”

“长公主?”

宁画点了点头,“拿了二姐姐的庚帖走呢。”

长公主是和王妃的闺中挚友,没想到和王妃竟然请长公主来做媒!看来,宁棋的婚事已经定了。宁府最终选择的还是和王。“已经定下了?祥王妃那边儿呢?”

“恩。”宁画点头,“听父亲说婚事是已经定下了。至于祥王妃,那天三姐姐你被……你病的第二天就离府了。祥王妃走的时候,祖母还称病没有送一送呢。”

宁书心里有点乱,宁棋的婚事定了,和王长子匡策,那个少年将军。这,本应该是她的婚约啊……

“大姐入了夏就要出嫁了,她的婚事门当户对,是极好极好的。如今二姐姐婚事也定了,以后也是世子妃了。不知道……”宁画声音越来越低,最后话没有说完,自己反倒陷入了沉思。

宁书捏了捏宁画的脸,“父亲自小就喜欢你,妹妹又那么好,将来指定有个如意郎君的。”

“三姐姐你乱说!宁画一点都不想嫁,只想多留几年,陪在父母身边儿。”宁画的脸有点红,“那么……三姐姐你有想过你自己吗?”

宁书就愣了一下,虽然同为庶女,宁书知道自己不如宁画,宁画比她更有父亲的宠爱,生母也有底气。更何况最近发生的一连串事情让宁书的处境变得更糟糕。

见宁书不说话,宁画就站了起来,说道:“天儿不早啦,我就先回去啦!”

宁书也不多留,将宁画送到小院门口才回来。她赶退了下人,一个人抱着勿忘窝在窗边的藤椅上想了好久好久。她有好多事情想不通。宁棋送来的茶为何有毒,而且和祥王妃中的毒是同一种毒?宁珏为何匆匆忙忙去了祥王府成了匡元伴读?还有,宁画今儿个似乎也有些奇怪,那些刻意隐瞒的慌张可并没有逃过宁书的眼睛。

真是头疼。

第二日一早,宁书摸了摸脸上的疤痕,硬着头皮假装什么事都没有依旧去给宁老夫人请安,一大家子的人儿还在一起用了早膳。宁书努力让自己的存在感降低,索幸因着宁棋的婚事,倒是没人关注她,只有宁画偶尔朝着宁书投来一瞥。

终于熬过了早膳,宁书暗自舒了口气,随着众人悄悄回去。只不过她刚出了大院,宋氏身边的苏妈妈就把她喊住了。

宁书缩了一下脖子,那一日的掌掴就浮现在眼前,脸上又开始隐隐泛疼。

苏妈妈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道:“三姑娘且慢,二夫人请姑娘过去坐坐呢。”苏妈妈动作和言语都是极规矩的,只是抬头的瞬间是在悄悄瞟了一眼宁书脸上那一道浅浅的疤痕。

“知道了。”宁书微微扬起嘴角,淡淡的笑了笑。

“书丫头过来了。”宋氏坐在床头,倚靠在一侧的床柜上,她朝着宁书摆了摆手。

屋子里的下人都自觉地退了出去。

宁书低眉,将眼底的情绪收起来,乖顺的走过去,坐在宋氏的身侧。这间屋子她熟悉到不能更熟悉,小时候多少次撒娇赖在这张床上不肯随奶娘走,最终惹得宋氏不忍心,便将她留下来。可是现在她只能规规矩矩坐在床沿,低眉顺目。

宋氏把宁书的左手拉过来,摩挲着。“你可怪我?”

宁书的心颤了颤,眼底便有了氤氲。

“宁书不敢。”宁书轻声说着,站在宋氏的位置,她那一日的所作所为是最正确的,宁书并不责怪她。然而……宁书另一侧的右手不自觉便攥紧了裙角。

“你也大了,有些话不说你也懂。不管你是否怪我,如果重来,我还是会那么做。”

宁书抬头望着宋氏,轻声问:“母亲,如果不是我是宁棋,你也会这么做吗?”

望着宁书的眼睛,宋氏愣了一下,那一日宁书也曾问过相同的问题。宋氏避开宁书的眼睛,又将她的手放开,说道:“三丫头,有些事何必刨根问底。”

宁书低着头,眼泪就落了下来。

宋氏心里有些烦躁,对于宁珏宁书这一对双生兄妹,她一直都是不喜的,只不过身为一个女主人也尽到了义务并不曾亏待过他们。只是不知道为何最近看着宁书泪眼婆娑的模样总是不忍。宋氏调整了一下心情说道:“叫你过来,是有件事情要跟你说。”

宁书擦掉眼角的泪痕,仰着脸听着。

“你两个姐姐的亲事都定了,接下来也就到你了。”

宁书心里“咯噔”一声。

宋氏继续说:“你祖父有一秦姓门生,其嫡长子秦丘榆也到了成家的年纪。”

宁书只觉得心里发堵,憋了半天,问道:“母亲,我可以不嫁吗?”

“笑话!”宋氏一拍床,怒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容你自己说嫁就嫁说不嫁就不嫁!”宋氏叹了口气又说:“你以为这一次你祖母为什么饶了你,甚至让整个宁府守口如瓶?”

宁书冷笑,道:“不过是为了利用我。”

“书丫头!”宋氏不愉,道:“你以为宁府就剩一个你可以嫁人了吗?要不是二爷他……”宋氏顿了一下继续说:“要不是你四妹妹年纪小没到婚嫁年岁,又岂会放你出来!”

宁书恍然,怪不得啊……怪不得宁画这几日过分讨好,原本宁书出了事,嫁给秦丘榆的人选便自然落到宁画的头上,然而她自然是不愿意嫁的,父亲素来宠爱她,所以才把自己这颗弃子放了出来……

宋氏是见过秦丘榆的,也是知道秦家底细,身为女人她当然懂得一个好的婚姻代表了什么。尤其瞧着宁书现在的模样,她心里也有些不忍,她宽慰道:“三丫头啊,那秦丘榆虽说样子不是太俊俏,不过到底是嫡长子,你也不算低嫁了,你有宁家撑腰,也生得可人,嫁过去了也不会委屈了。”

见宁书仍旧低着头无动于衷,宋氏叹了口气,说:“不为你自己想想,也为你哥哥想想。”

宁书终于抬头望着宋氏,问道:“母亲,哥哥他到底为何去做了世子伴读?到底和我有没有关系?”

“你无须多问,总之你哥哥心里头是把你看得极重的。待过了几年,你哥哥有了仕途,你在夫家也会更舒心的。”宋氏摆了摆手,道:“回吧,这亲事已经定下了。明儿秦家就来递帖子了,按照长幼次序,你的婚期大抵定在两个姐姐之后。”

上吊自尽

和王妃的动作还真不是一般的快,交换了庚帖不过五六日,这聘礼就下了。十二车的聘礼直接从长公主府出发,一路吹吹打打,绕着皇城整整一大圈,所过之处,红绸铺地,万人空巷。

“啧啧,这只不过是下聘就这阵势,迎亲的时候还不知道什么阵势呢!”

“你懂什么!这是亲王嫡长子和第一世家的联姻,那岂是一般亲事。”

“嘿嘿,说不定啊,宁府这个女儿将来有大造化登上后位呢!”

“呸呸,小心了言语!”

“切!”先前的人并不在意,说道:“谁还不知道这天下未来的储君不是和王就是祥王,若是当今圣上选了和王,那嫡长子不就是未来的太子爷,未来的储君?”

“不说这些,这两人也一个是少年英雄,一个是皇城拔尖的美人儿呀。”

“那倒是!”

……

人群望着十二车鲜红聘礼,羡慕不已。

而此时祥王府里却是死一片的沉寂,祥王妃刚刚才发了脾气,整个王府的下人人人自危,生怕自己的呼吸声大了扰了祥王妃,让自己成为撒气的倒霉鬼。祥王妃发起脾气来那可不是一般的吓人,之前祥王宠幸侧妃,当着侧妃的面儿训斥她,还让她给侧妃赔礼道歉。祥王妃当时是忍气吞声,可是过后还不是找个机会把当时在场的所有看见她出丑的下人统统处理了。

“母妃,依儿臣看你也别急,咱们又不是非要娶她宁家女儿。”匡元吊着二郎腿有些不忿地说:“天下女儿多得是,我匡元还不稀罕她宁棋呢!”

“你这是什么话!”祥王妃站起来指着匡元的鼻子就训斥:“你父王难得交给本宫一件事!可是!可是!”

“哼!”匡元冷笑,道:“把这破烂事儿交给母妃去做,他倒是逍遥快活。”

祥王妃指着匡元的手慢慢放下来,整个人无力地坐在椅子上,低着头也不言语,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

匡元惊觉自己说错了话,他立刻站起来走到祥王妃面前,说:“母妃,儿子我……”

祥王妃摆了摆手,有些无奈地说:“儿啊,宁家这边是靠不上了,姨妈也对我有了意见,这往后啊,日子还指不定过成什么样呢。”

匡元宽慰道:“母妃别太担心了,虽然……虽然宁家在宁棋的婚事上选择了和王,可是他宁家还不是把宁珏送到了咱们这儿,依儿臣看宁家此举也是给自己留后路。他宁宗那个老狐狸还真是两边都不想彻底翻脸。”

“你说的不错,宁宗这个老狐狸就是想给自己留条后路”祥王妃冷笑,道:“我儿,宁棋是什么身份,宁珏又是什么身份,宁家对他们两人的态度怎么样你还看不出来那就白在宁府住了那么久了!”

匡元也是冷笑,道:“等父王成了大事,儿臣第一个不容他宁家!”

“行了,你父王明日就要回府了,你且好好表现了,别让你弟弟们抢了风头!”祥王妃摆了摆手,“歇着去吧!那个宁珏,一个不受宠的庶子,收买一下吧,指不定以后用得到。”

“儿臣明白。”

却说匡元从祥王妃那出来就被下人们告知宁珏又闯了祸。匡元皱了皱眉,他也清楚宁珏这个人不喜欢自己,更不会真心实意为自己办事。所以自从宁珏搬来祥王府,匡元就把他放置一旁也不太理会。

这小子又闯了什么祸?

“回世子爷,宁小爷把秦家的嫡长子给打了!”

“啊?”匡元意外,这小子怎么就不安生,怎么说也是第一世家宁家的长子,怎么竟是做些令人意外的事儿。

“奴才也不晓得什么缘由,据说秦家的公子从自家庄子回来的路上就遇上宁小爷,这宁小爷不管三七二十一,拎着棍子就揍上去了。秦家的公子身边就跟了一个五十多岁的账房,那账房先生还没来得及为自家少爷拦着就被宁小爷一棍子揍昏了。那秦家公子本来就长得磕碜,这下被揍得鼻青脸肿更是……嘿嘿……”

“然后呢?”匡元想起宁珏曾经冲着自己龇牙咧嘴的模样就有点烦躁。

“后来惊动了官兵,宁小爷大声说:小爷我可是世子爷的伴读,今儿就是看他不顺眼,就是揍了!你们谁敢抓我就是打世子爷的脸面。”

匡元怒,大声问:“宁珏那小子现在在哪?”

“世子爷息怒!”那下人“扑通”一声跪下,道:“世子爷息怒息怒!宁小爷这么一说官兵也犹豫了谁都不敢上前抓他,宁小爷就大摇大摆回了宁家。”

匡元思索了一番,道:“去查查二人因何结怨,他宁珏还不是那种毫无理由生事的人。”

“之前并未听说二人有何仇冤,相反两家还是亲家……”

“哦……”匡元恍然道:“原来是为了宁书……还真是……”

却说宁珏揍了秦丘榆之后,王府也不回了,直接回了宁府。他没有给长辈请安,直接冲进了吟书斋。

天气越来越暖和了,又因为宁琴和宁棋的婚事,整个宁府都是一片红色,一片喜气洋洋。唯独吟书斋里,冷清得很。宁珏冲进院子里的时候连个下人都没看见,他走到门口刚想推门就听见江宏的声音。

“表妹的用意我清楚,可你这是何苦。我还是那句话,身体是自己的,无论为了什么,折腾自己的身子是最不明智的。”江宏的声音轻轻的,听上去就像一个局外人最浅白的宽慰,细细品着却能闻到那一股儿淡淡的心疼。

“咳咳……”宁书咳嗽了半天才叹了口气说道:“道理我都懂,可是宁书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首秋、午秋、关关和在河都站在一旁,低着头面露伤心之色。

宁珏猛地推门而进,大声质问:“什么叫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你弄坏自己的身体就可以不嫁了?这次不嫁了以后呢?以后怕是更难嫁!”

宁书苦笑,她清楚,她都清楚。

可是她做不到嫁给那样一个家庭,嫡女的思想在她脑海里太根深蒂固了。她可以忍受庶女吃穿用度等方面的低人一等,可是在嫁人这件事上,她无法接受自己嫁给那样一个不成体统的家庭!哪怕她故意弄坏了自己的身体,哪怕她一辈子不能嫁人,就算是腐烂在宁家也好!

心意已决,宁书抬头望着江宏,决绝地说:“表哥,你帮我!”

江宏握着银针的手颤了颤,他侧过头不去看宁书。

“她要你怎么帮她?”宁珏问江宏。

江宏慢慢将银针收回药匣,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关关“扑通”一声跪下来冲着宁珏哭着说道:“大少爷你救救三姑娘啊!姑娘她想不开要寻断了生育的法子来祸害自己啊!”关关又是哭着抱着宁书的腿,说:“姑娘你可别怎么糟蹋自己啊,就算嫁过去也不一定就是坏的!奴婢都打听过了!那秦公子也不是什么坏人,现在房里也没人!他也许会对姑娘好的!”

“哈哈哈哈!”宁珏大笑,他嘲讽地问宁书:“你以为你弄坏自己身体就有用?就算你毁了容,不能生育,又怎么样?只要你是宁家的女儿就可以嫁过去!”

“别说了!”宁书绝望,心里的最后一根稻草被宁珏轻易抢走。

其实她也明白,但是或许呢?她知道她现在做的一切都是愚蠢的,可是她能怎么样啊?又或者说,她心里头一直委屈,这种委屈一点点压榨着她的神经,直到她的婚事,她再也不能接受现在的一切!她不愿意再做宁书!她不愿卑微的躲在角落看着庶妹夺走她原本属于她的一切!她不愿意接受命运的公平!

如果……

如果她冒死说出一切呢?她知道没有人会信她,或者她连死都夺不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她的母亲!她的身份!她的婚姻!她的一切!

郁结于心,宁书一口血喷出来。人竟是直接昏了过去。

“宁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