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曦听到梁锦兰的这个要求,微微一惊,颇在意料之外。
“兰姐姐是说,想去早点铺子里做事?”锦曦笑吟吟问。
梁锦兰迟疑了下,亲热道:“曦丫头你也真是的,我们是堂姐妹,我过去给你帮忙撑场面这也不稀奇呀!”
“你就直说你能做什么差事吧!”
梁锦兰掠着垂到肩上的一缕秀发,自恋道:“曦丫头,你信不信,只要我往铺子门口那么一站,保准能给你拉来好多顾客,这就是我说的撑场面呀!你放心,我们是堂姐妹,我不会跟你狮子大张口要高工钱的,管吃住,至于月例就跟你铺子里其他人差不多就成,我不挑的。”
锦曦哑然失笑,敢情梁锦兰把自己的美色当做了本钱,打量别人瞧不出,她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文鼎也!锦曦这下恍然了,为何在刚走进谭氏屋子的时候,梁锦兰还故意刮她,自从她道出两位舅舅和文鼎之间的好友关系,梁锦兰对她的态度就来了个大转折,呵呵,原来是等在这里呀,可惜,锦曦偏就不让她如愿。
锦曦目光在梁锦兰扭来扭去的腰肢上扫了一眼,道:“兰儿姐姐,我们庙小架不住你这尊大佛,照你这样说的撑场面,我倒可以推荐你去个好地方,保准适合你。”
“哪处?”
“勾栏院。”锦曦鄙夷吐出三字,不再理睬她,转身就走。
“勾栏院?”梁锦兰微微愣了下,随即明白过来追着锦曦的背影跺脚骂:“啊?你这死丫头,你才去那种脏地方呢…”
锦曦冷笑了下,头也不回的去了前屋,留下梁锦兰一个人在院子里气得跺脚。
前屋里。就剩下杨氏一个人,正骂骂咧咧朝这边后院而来,迎面遇上锦曦,杨氏立马换了一副笑脸,道:“曦丫头,瞧过你奶了?”
锦曦点点头,瞥了眼梁礼辉的新房,门上落了一把锁,显然是洪氏锁上的。锦曦道:“嗯,是啊。二娘。你没劝住大嫂?”
杨氏撇撇嘴,嫌恶道:“哎呦喂,她死拧着要回娘家过。谁都拦不住,何况我又不是她婆婆,关我什么事,爱走就走呗!啧啧,怀着个身子轻活重活都做不了。还忒能吃,回娘家也好,大家都省心!”
锦曦笑了笑,这洪氏嫁进来之前,不止诱的梁礼辉跟她滚了床单,还跟公公梁俞驹爬灰。怀了个糊涂身子,自己把自己的人品给活活糟蹋干净了,老梁家是没有人瞧的上她。
“爷和二伯怎都不在?难不成去送了?”锦曦环顾四下。道。
“那还用说,你二伯去借牛车去了,你爷陪着洪氏去了村口等,要亲自送去洪家呢!”杨氏道。
锦曦‘哦’了声,站在天井边不再做声。
杨氏凑近来。陪着笑道:“曦丫头,二娘和你二伯这有个事。头回就想跟你问问。”
锦曦扭头看着杨氏,不说话。
杨氏接着道:“是这样子的,这开春农耕,家里田地里都要人手,他呢,就不再去梁记那了,横竖梁记也都是你大伯一个人大包大揽,你二伯跟在后面跑个腿还得瞧他脸色。我就和你二伯商量着吧,让他回家来一门心的帮你爷奶下地操持农活,我呢,就去镇上你那铺子里,给你帮个忙打个下手什么的,你看好不?”
锦曦扭过脸去,早点铺子什么时候成香饽饽了,让这娘两都惦记上了?
“二娘不在奶跟前尽孝,怎么想到去早点铺子里做事呢?”锦曦微笑着问。
“哎哟喂,尽孝也不定都在眼皮子下面晃悠啊,我这一去铺子里,拼命做来的工钱,不还是一个子儿的孝敬你奶?都是一样的。曦丫头,你就说吧,二娘去铺子里帮你,你乐不乐意?”
“我铺子里的活计很累的,从早到晚,每一下歇着,小本买卖,工钱也给不了多。”
“没事没事,二娘什么苦没吃过,工钱你看着给就是了,不说比其他人翻几番,至少也不可能亏待了二娘不是?”杨氏笑得牙龈全露了出来,眼睛眯成一条长长的缝隙,这要是不相干的人陡然扫过,还不晓得杨氏跟锦曦是如何的亲近友好呢!
锦曦略略垂眸,压下眼底的厌恶,微微一笑,道:“如果我没记错,二娘你以往在家里,灶房那块别说烧饭炒菜做包子,别说切丝剁馅儿,就是洗个萝卜你那也刮不干净泥的!我可不敢请你去早点铺子,那是祸害人!”
杨氏面上有些尴尬,随即谄笑更深,讨好似的轻弹了弹锦曦的肩,把上面落得一丁点灰尘弹掉,道:“曦丫头真会说笑话,你娘那厨艺那是顶顶好的,二娘跟你娘比起来自然是远了去了,可二娘脑袋瓜不傻,早点铺子那些活计,还是应付的来的。就算二娘当真捏不好包子,你权当睁只眼闭只眼,挑拣些简单的活计给二娘来做,像那些陪客人说点闲话攀交情,收个钱什么的呀,二娘做的来,怎么着二娘跟你是自己人,总比那外人放心些。”
呵,原来是打着主意过去捡便宜呢?锦曦似笑非笑看着杨氏,道:“二娘说错了,早点铺子里是我小姨他们,没有外人。”
“啧啧,都是亲戚,都是一家人,那一起共事就更好不过了!”杨氏道。
锦曦淡淡一笑,道:“二娘以往对我们都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竖挑眼的,前几日无缘无故对我娘示好,想必就是为了说这事吧?呵呵,这真叫无利不起早啊!”
杨氏腆着脸皮笑,道:“曦丫头,二娘这就当你答应了啊,回头我就跟你爷奶那说去,今个夜里我就收拾包袱,明个就上你那去,你回头得给二娘我拾掇出一间屋子来,工钱嘛,就从后天算起,可别忘了啊。”
锦曦忍住笑,轻皱了下眉头,道:“二娘会错了意,我可什么都没答应你呢!”
“什么?你,你,你就这么闷头发财,自个吃肉不给别人一口汤喝?”杨氏急道,笑容僵下来,怒视着锦曦,很是愤愤不平。
“人都是凭本事吃饭发财,别人吃肉喝汤那是别人的本事,眼红不来的。指靠着别人施舍点汤水的,那是乞丐。二娘要真想去早点铺子做事,先把家里灶房那一块练出来再说!”锦曦道。
杨氏的笑容彻底散去,也不跟锦曦站一排,退开好几步,一张马脸阴沉沉,拉的老长,瞪着锦曦,怒道:“你这没大没小的死丫头,不让我去就算了,还骂我是乞丐,哼,不就一屁股大的早点铺子嘛,还抵不上我兄弟家那灶房大呢,谁稀罕哪!八抬大轿请我去我都不去了!”
锦曦翘了翘嘴角,淡然一笑:“如此便好,这可是二娘亲口保证的,那往后可别再旧事重提哟!”
杨氏气的直翻白眼,为了达到目的,她不跟锦曦计较她推梁锦兰下天井的事,甚至还对锦曦热情又赔笑,笑的脸都快抽筋了,没想到最后,却发现被锦曦这死丫头给忽悠了一圈,真是气恼!杨氏目光一转,瞧见锦曦正站在天井边缘,天井里前几日办喜事被下孩子扔了东西进去,把出水的地方给堵住了,这几日家里一直在闹腾,没顾得上疏通天井,于是,天井里积压下来的水开始泛出一些腐臭味。
杨氏冷哼一声,瞄了眼四下,发现偌大的堂屋就她和锦曦,于是决定把锦曦给推进去出出气。
“哼,我懒得跟你扯,浪费我唾沫星子!”杨氏故意摆出一副恼怒的样子,扭身欲走,突然,她冷不丁一个转身,朝锦曦这边扑来,右手差一点点就要触到锦曦的后背。
“四叔,你可算来了,让我好等!”千钧一发之际,锦曦突然亲热的喊了一声,像一只伶俐的小兔子一样,抬脚跑开了天井边缘。
“啊,啊…噗通!”身后,传来杨氏的两声尖叫,接着便是一声落水的闷响,锦曦‘诧异‘回头,天井边空无一人,杨氏上半截身子包括脑袋都栽进了天井,后半截身子还挂在天井边缘,两手拍打着天井,腐臭的脏水飞溅而起。
梁愈洲刚从侧门进来,正好瞧见杨氏从背后推锦曦的动作,梁愈洲大惊失色,正要出口制止,眼前就发生了变故。
“啊?四叔快来呀,二娘栽到天井里去了!”锦曦朝梁愈洲大声‘惊呼’,梁愈洲从惊愣中回过神来,紧绷着脸,大步朝天井处走来。
“四、四弟,快、快拉我上去!”杨氏惊惶拍打着水花边大喊,张开嘴巴说话的瞬间,又有几口脏水灌进她的嘴巴里。
梁愈洲阴沉着脸,三两下把杨氏拉起来,杨氏被呛的咳嗽得直不起腰,锦曦在边上抄着手似笑非笑的看着,漫不经心道:“二娘,你这是怎么了?八抬大轿把你给抬到天井里来了么?”
“四弟,你可全瞧见了,你要去给我作证,锦曦这死丫头,无法无天把我这个长辈推到天井里,她这是存心要把我往死里弄啊!”杨氏受了惊吓,拉住梁愈洲的衣袖子,也不顾及什么叔嫂,哭嚷起来。
第一百四十一章温馨的团聚
“四叔,爷奶最近时日心绪不大好,这事我是不想再追究了,省的气坏了他们,要是二娘非要去闹,那我也只好奉陪到底,到时候少不得还要你来给我们作证呢!”锦曦道。
梁愈洲嫌恶的甩开杨氏的手,走到锦曦身旁,冷冷道:“二嫂要我作什么证?我可是亲眼瞧见你背后偷袭锦曦未遂,倒把自个给搭进去的,一个长辈,这样加害晚辈,我都替你燥的慌!”
杨氏惊诧了,背后下黑手被梁愈洲撞见,还真怕他给捅到老梁头和谭氏那边去,当即面上一阵青白,辩解道:“老四你眼花了,我哪是那样的人,是曦丫头后背有灰,我给她弹去!”
梁愈洲冷笑不语:“今个这事我暂且不说,要是再有下回被我看见二嫂你欺负曦丫头,就别怪我不客气!”
“咋个不客气?我是你二嫂,你敢把我怎么样?”偷鸡不成蚀把米,杨氏也恼怒了,刀子似的目光剐着梁愈洲和锦曦,薄唇一开一合道。
“四叔,我还赶着回镇上呢!”锦曦扯了扯梁愈洲的衣裳角,提醒,杨氏搬了砖头砸了自己的脚,没必要多做缠磨。
梁愈洲冷哼了声,迈步就朝屋外走去,锦曦紧随其后,杨氏还想追出来骂几句解下气,突然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这才惊觉身上的几层衣裳棉袄全湿透了,冰冰凉凉裹在身上,穿堂的风吹过,冷的牙关直抖,杨氏忙地缩着肩膀跑回了自己屋子换衣裳去了。
梁愈洲把锦曦安全送回镇上,便掉头回村去了,锦曦回到包子铺。孙玉霞迎上来,询问了一番回去的情况,锦曦三言两语说了个大概。
“你奶那也算不得什么病嘛!”孙玉霞就道:“那你给你爹娘捎口信不?”
锦曦想了想,笑着摇摇头:“我觉着没那必要,我奶没多大个事,身边有那么多人照顾,我爹娘往返一趟不容易!”
“那也成,你看着拿主意,需要捎口信就让你姨夫跑一趟也不碍事。”
“不用了,这样挺好。”锦曦道。便去了后面灶房继续忙活自己的事了,这几日她又想出了好多种特色小吃的做法,如今千里香买卖红火。但也不能安于现状,永不停止创新的脚步才是王道。
…………………………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着,自打上回谭氏生病,锦曦回老梁家一趟,打那以后。锦曦就没再回过金鸡山村。转眼间,一个月多月过去了,气候渐渐回暖,锦曦抽掉了里面的厚厚棉袄,身子顿时觉得利落多了。
冬天完全过去,真正的阳春三月到来了。
这日。梁愈忠照例赶着牛车来镇上的孙记送货,这批货物依旧是日用品,胰子。香胰子,刷子,梳子。开春后,孙家沟的村民们都开始忙着春耕,年前招募的那十来个村里懂绣活的妇人。这会子便没有功夫聚在一块做手套,于是锦曦便让她们去孙家自领麻线。各自回家去抽空做麻线手套,依旧计件付钱,多劳多得。
那些妇人倒也乐意,夜里多熬一会,便能纳一双,十天半月的积下来,也能换几十文钱贴补家用。
于是,梁愈忠这回送货到孙记来,就有大批的麻线手套,此外,还有一些孙家沟村民们积攒的鸡蛋,山里的山货,都送来孙记寄卖。
“曦儿,这会子天气已转暖了,大家伙都不用戴手套取暖,你怎么还让村里那些婶子嫂子们纳呢?”孙玉霞不解的问。
“麻线手套是专用来做粗活时用的,耐磨还能保护双手,不分时节都能买卖,棉布手套这会子虽无人问津,但我收在仓库里,等到冬天再来临,就存货丰富,不会出现临时缺货的现象,再说了,这些手套不比吃食,只要保管得当,不受潮不被老鼠蛀虫啃咬,几年都不容易坏掉!”锦曦道。
因为锦柔给锦曦捎口信过来,说茶园后面的山坡上,开满了各种各样的花,锦曦便决定收拾下行装,暂且把早点铺子交给孙玉霞他们打理,自己则要回孙家沟去一趟。
锦曦老早就在盼着阳春三月,百花齐放了,她要好好的采集各种花草树叶,大有妙用啊!
再次踏上回孙家沟的路程,锦曦惊讶发现,自己竟然对回孙家沟,充满了如此的激动和期待。这份期待并不是因为那地方有多么的好,而是因为那里,有这个世间上,最让你眷恋的人。
一路紧赶慢赶的终于到了孙家沟,一个多月不见,再见到孙氏,锦曦微微吃了一惊,上一回见面,孙氏的肚子还没显怀,这一回见,虽然孙氏还是穿着冬衣,可她的肚子却很明显的挺了起来,而她整个人,却明显的消瘦了,所幸气色还不错。
“娘,嘎婆她们不是说,妇人坏孩子大致都是五个多月才显怀的,难道这是因人而异?”锦曦摸着孙氏挺起的衣裳,对这里面正在孕育着的小生命特别的好奇而充满期待,这个小生命看是从无到有,在她们大家的期盼中到来,一天天成长的呢,而且,跟锦曦还有着血脉的关系。
孙氏慈爱的笑着,摸着锦曦的头,温声道:“娘也不晓得老三是怎么的,才四个多月就显怀了,怀你和柔儿的时候,都六七个月,才能瞧出肚子来呢!”
“娘,这是好事啊,这说明老三长势好,将来必定个头大。”锦曦道。
孙氏笑容从脸上一直延伸到眼底,道:“但愿如此吧,你和柔儿生下来那会子,比小猫还要下,皱巴巴的都睁不开眼睛。老三比你们命好,我怀孕还有你嘎婆天天照料着,隔三差五的杀鸡买肉,老三能不长势好吗!”
“可娘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锦曦有点心疼道,隔着衣裳在孙氏腹部轻轻戳了戳,道:“老三,你这个坏家伙。把咱娘身上的养料都给吸去了,回头等你生下来,大姐可要打你小屁股!”
一旁的孙老太忍不住捂掌笑起来,孙氏拍着锦曦的手,也笑的止不住,道:“我的个傻闺女,都大姑娘了,还说这样的傻话,也不怕别人听了笑话!”
既然锦曦回来了,晚饭自然是锦曦来掌勺。孙氏要给她塞柴火打下手,被锦柔给取代了。
经过一个隆冬和开春,锦曦像抽条儿似的。锦柔也蹬蹬的窜高了大半个头,也比以前懂事些了,坐下灶门口塞火,有模有样。
晚饭吃鱼,一条三斤多重活蹦乱跳的草鱼。是锦曦从镇上带回来的。孙氏怀孕后,口味巨变,喜食酸味,锦曦便打算晚饭做一大盆酸菜鱼。
另外,再炒几个时令蔬菜,请了孙老爹过来。一家人吃的都很过瘾。饭后说了一会话,孙老爹起身要回,梁愈忠怕他喝了几盅走路摔跤。坚持送他回到家门才返回。
孙玉霞出嫁后,她原来的闺房便成了锦曦的屋子,锦曦在镇上的时候,这屋子就是孙氏一个人住,锦柔跟着孙老太睡。今夜。锦曦锦柔都跟孙氏挤在一起,娘三个说了大半夜的悄悄话。这才各自睡去。
孙氏随着月份变大,有些嗜睡,翌日清早,锦曦没有赖床,轻手轻脚起身穿衣出了房门,去了灶房。
孙老太已经起来了,正准备动手熬一家人的粥,锦曦笑吟吟跟孙老太打过招呼,从灶口的灰烬里面抽出来一只瓦罐,拂去瓦盖上面的灰烬,揭开盖子,一股浓香扑鼻而来。
“曦儿,你藏了什么好宝呢?”孙老太一边淘米一边笑呵呵问。
锦曦抿嘴一笑:“炖的鲫鱼汤呢!”
昨天从镇上回来,锦曦还带了一对野生鲫鱼,烧晚饭的时候一并宰杀干净,放在小瓦罐里熬。经过了一个晚上,这鲫鱼汤是浓白粘稠,香的不得了。
“嘎婆,我把这鲫鱼汤下面条,等会子你和我娘都吃一碗,好不?”锦曦道,已经找来碗,把鲫鱼汤从瓦罐里倒出来。
“嘎婆好端端的吃那做什么,都留给你娘吃吧,她身子骨本来就不好,如今又怀着身子,急需养料。”孙老太道。
“您也吃一点嘛,这鱼汤蛮多的,您就算是尝尝我的手艺有没进步咯!”锦曦微笑道,已经把逼出来的鱼汤倒入外面那口小锅里,搁了一小勺猪油,盐,蒜蓉,然后点着了下面的灶火,等到鱼汤沸腾了,再把面条下进去,盖上锅盖子,又去下面塞一把柴禾,靠着锅台边跟孙老太拉家常边耐心等着。
孙老太从锦曦口里得知孙玉霞夫妇在铺子里的情况,也放心不少,道:“做梦也没想到,你小姨他们夫妇,有一天还扔掉了锄把,去了镇上开铺子,土里刨食的人家,面朝黄土背朝天,苦累啊。如今,他们又能赚钱又能长见识,这可是好事情啊,更是借了曦儿你的光才有他们的这样!”
锦曦腼腆一笑,道:“我们是一家人,是互相帮衬,没有谁沾谁的光。”
孙老太点点头,对锦曦更是疼爱不已。
锅里的面差不多了,锦曦歇了火势,揭开锅盖,洒下一把切碎的葱花,拿筷子搅拌了几下,然后,挑起面条,一一盛进边上候着的几只大碗里。
除了孙氏那一大碗外,家里其他人都分到了一小碗,就锦曦没有。孙氏他们死活要把自己的分给锦曦,锦曦坚持不要,理由就是,她在镇上,经常吃到这种面。
其实,锦曦这是善意的谎言,这个时候的鲫鱼价格很贵,锦曦可舍不得吃。
孙氏吃到锦曦端来的鲫鱼面,面上的笑一直没有散去,娘吃的高兴,锦曦也高兴,她不知道,在她转身的瞬间,孙氏的眼角已经湿润了,那是激动的,欣慰的,幸福的泪水。
第一百四十二章锦曦的新点子
茶园后面是一片山坡,青青的草的春日的微风中轻轻摆动,五颜六色的小野花从草丛中探出身姿,野牵牛,金盏花,杜鹃花,如星星点点,遍地开放。
梁愈忠带着锦曦锦柔姐妹,爬过那座小山坡,去到后面那个小山凹里,一条小溪流潺潺而下,从山凹里穿过,溪水清澈透明,能瞧见水下圆滚滚的小石头,以及水中嬉戏的小鱼。
溪水两岸盛开着鲜花,粉红的桃花,雪白的梨花,金黄的迎春花…有锦曦认得的,也有锦曦说不出名儿来的,五光十色,幽香馥郁,像比赛似的聚集在这幽静的山凹里,争奇斗妍,美得目不暇接。
锦曦三人都被眼前这幅美景给震慑住了,这要换做以往,锦柔铁定会去追逐花丛中嬉戏的蝴蝶,但现在,她不会了。
因为姐姐跟她说过,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要收集好多好多的花,这些花,经过一番加工制作,都能变换成响当当的银钱。有了银钱,就能买自己细化的东西。
“爹,姐姐,咱们开工吧,比一比看谁等会先摘满篓子,谁就是摘花的赢家!”锦柔咯咯笑着,率先取下背上的篾竹篓子,蹲在花丛中。
锦曦和梁愈忠相视一笑,也都解下背在身上的篓子,忙活起来…
锦曦意外而又惊喜的发现,这一带的山凹里,真是包罗万千啊,只要是这个季节盛开的,锦曦都能在山中找到。
其中就有一种特殊的花,让锦曦眼前一亮。
那花颜色靓艳,花朵初开时常为黄色或粉红色, 随后逐渐变为橘黄色或橘红色, 最后呈红色,。锦曦在草丛中找到一丛这种花的时候,它的花瓣正处于淡淡的红色。散发出一种很独特的香味,很浓烈但却不刺鼻。
锦曦想起来这种花,那还是她上一世任教的时候,同一间宿舍的同事就曾摆过这样一盆花在窗台,据那同事说,这种花在她老家那边驱蚊效果极好,大家都叫它驱蚊七变花。
既能赏心悦目又能驱蚊,长在旷野中,花市极少有卖,没想到时隔这么久以后。锦曦竟然在这山凹里,找到了驱蚊七变花,差点欣喜成狂。
一连好几日。都是风和日丽的好天气,锦曦他们每日早饭后必定先去茶园转一圈,接着便进山凹里去采摘花花草草,孙氏和孙老太留在家中,负责清洗和挑拣。然后自然风干。
估摸这这批花采摘的差不多,锦曦这日早饭后没有出门,就坐在家里的院子里,开始整理起这几日来的采摘成果,孙氏和锦柔都在一旁帮忙。
接下来的几日里,锦曦和梁愈忠他们可谓是忙得脚不沾地。锦曦挑选了十多种颜色和香味各异的新鲜花朵。挤出它们的花汁,用在日用品的制作加工里,做出了一批不同颜色。不同香味的香胰子和洗头洗面的液膏,为了装纳那些液膏,梁愈忠专门从山里伐了一批竹子回来,锯成长短一致的圆柱体,上下盘封住。中间镂空,竹子外面雕刻出不同的花纹。每一种花纹都代表着此种液膏搀和的花香,有的是迎春花,有的是海棠,有的是百合,如此众多。
对于那些可以食用的花瓣,锦曦把它们风干后,研磨成细细的花沫子,装在不易发潮发霉的牛皮纸袋里,到时候她要带到镇上的千里香铺子去,用在那些小吃糕点里,做出各种风味的糕,酥,饼和粥,肯定能招徕顾客的喜欢。
“曦儿,你采那些香喷喷的花倒是没什么,这些艾草什么的,气味刺了点,你采回来做何用呢?”孙氏问道,因为她看到锦曦有一只篾竹筐里,装的一些花花草草,跟寻常观赏的不一样。
锦曦笑了笑,看了眼自己那一箩筐有药用价值的花花草草,道:“娘,您可别瞧不上眼那些,我可是有大用处呢,这不,都已经是三月中旬了,等再过一两个月,天气渐渐炎热起来,各种蚊虫苍蝇就都出来了,我要用它们来驱除蚊虫呢!”
孙氏闻言便笑,道:“你这傻闺女,这不时候还早么,等到天热起来,那时候再去采呀,艾草和野篙那会子长势旺,好编火绳呢!”
锦曦知晓,这个时空的人们,夏天驱蚊虫,可没有那些现代化的蚊香花露水。富贵人家通常习惯在身上挂香囊,香囊里装着的是一些有驱蚊效用的中药材,如霍香,薄荷,紫苏,菖蒲,香茅,八角茴香,陈皮,柳丁皮,肉桂, 丁香等。
一般的人家,是用不起这样的香囊的,搁在乡下人家,通常会准备很多艾草和野篙过夏。
如孙氏口中说的那般,把晾晒干的艾草和野篙编成一根根的粗绳子状,夏日的傍晚点燃,又叫燃火绳。拿着火绳在前屋后院每个角落熏一把,也能驱除蚊虫。
“娘,我这回不是要做火绳,我是要做蚊香!”锦曦笑眯眯道。
“啊?蚊…香?是蚊子用的香料不?”孙氏惊讶道:“那该怎么做呢?”
锦曦眯了眯眼睛,摇了摇头,故作神秘一笑。
孙氏也跟着微笑摇头,她知道,闺女但凡要制作新东西之前,都会这样习惯性的神秘一把,孙氏不再追问,眼里却充满期盼。
想到就去做,锦曦不喜欢拖拉。
虽然这个时代没有现代那些先进的萃取工具,但锦曦不觉头痛,人的智慧永远是无穷的,没有现代工具,只要有灶台大锅和空心的茅草竿子,锦曦照样能弄出这些驱蚊草的提取液来。
接下来的功夫里,村里人都瞧见孙玉宝家院门紧闭,没有人出入,灶房烟囱里却一整天都有袅袅炊烟飘出,院子里,也传来不停歇的切剁之声。
两天后的早上,孙老爹来孙玉宝家串门,手里还拎着一只酒坛子。
一进院子门,就瞧见院子中间的小石桌上,摆着一面大大的筛子,筛子里面平铺着一根根筷子粗的东西,外形一致却颜色各异,有红色,白色,黄色,黑色,绿色,还有墨绿色,空气中弥散着一股奇怪的香味,孙老爹鼻子尖,能嗅出这些筷子样的东西里,混合着艾草和野篙的独特清香气息,但却又摒弃掉了那种呛鼻的气味,闻着让人很舒服。
“大哥,你瞧着这些东西像什么?”孙老太在一旁笑眯眯的道。
孙老爹拿了两根在眼前仔细打量,道:“香烛?”
孙老爹口中的香烛,其实就是过年和祭祀时候烧的那种条状香。
“大哥,你说对了一半,这东西叫蚊香等到过夏的时候,咱拿出来在屋子里点几根,比那火绳驱蚊来的方便!”孙老太解释道,为了让孙老爹更相信,她让锦曦拿了火折子过来,挑拣了其中一根晾晒干燥的蚊香点燃,袅袅青烟从顶端飘出来,艾草和野篙的气息中还混杂着淡淡的花香。
“这是…七里香?”孙老爹讶异,住在山里的人,对山里的花花草草的认识,比外面人要多的去,孙老爹几乎一口就报出了花名。
“哈哈哈,正是七里香。”孙老太笑起来,摸了摸锦曦的头,无不自豪道:“曦丫头说了,用这花香不止不会破坏艾草和野篙的驱蚊效用,还能掩住一些呛人的气味,大哥,怎么着,这法子比咱往年燃火绳要好的多吧?”
孙老爹惊诧,赞赏的目光落在锦曦身上,点头赞道:“哎呀呀,这法子新鲜,细想来也不是太难,那外面的香烛店铺都卖香,可谁也没想过做这样的驱蚊香,嗯,曦丫头这脑瓜子就是灵活,这驱蚊香多做些,山里的艾草和野篙,大嘎公去帮你割,要多少给你割多少,只管放开手去做,好不好啊?”
又被表扬了,锦曦腼腆一笑,看到孙老爹手里拎着的酒坛子上面,还沾着湿漉的泥土,锦曦眼前一亮,指着孙老爹手里的酒坛子,道:“曦儿多谢大嘎公,艾草和野篙暂且还够用,大嘎公怎么拎着一只酒坛子过来了呢?”
孙老爹哈哈一笑,手指敲了敲那酒坛子,跟孙老太道:“我今个过来,就是送这酒来的。这酒坛子弟妹你瞧瞧看,可还记得?”
孙老太接过那酒坛子,在眼前细细打量,梁愈忠和孙氏闻声,也都从屋里出来,站在一旁跟着瞧。
“大哥,这酒坛子底下这标记…”孙老太像捧着珍宝般捧着那坛酒,突然眼眶就红了。孙老爹目光烁烁的盯着那酒坛,也是感慨的叹出一口气。
“嘎婆,这坛酒有何特殊之处么?”锦曦好奇问道。
孙老太收敛住激动复杂的神情,红着眼眶看着孙氏,道:“这酒还是你出生那年,你大伯陪着你爹在后山一棵松树下的埋的,说是等你日后出嫁的时候挖出来,为了怕弄混找不到那棵树,你爹就在树枝上绑了一块红布条。头几年你爹年年上山都会去瞧一下,后来你爹去了镇上做木工,就去了少了些,接着我又生了你妹妹和弟弟,多出几张吃饭的嘴,你爹就回趟家都没功夫,等到你出嫁前两年再去瞧,当年那树林子都长得郁郁葱葱,再找不到那棵埋酒的松树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眉眼乱抛
“这事啊…一直是你爹一块心病哪!”孙老爹感叹道:“这事说来也怪,我往常去后山那片林子放牛,也都会靠坐下松树下歇息,昨儿往那一坐,就觉着屁股下面那土有点怪,找了块尖石头刮了几下,嘿,那土下面就露出一点瓦色,我就接着挖,就是这坛子酒了,还真是稀奇!”
“原来,爹说的是真的?我那会子年轻不懂事,每每听爹说起,还都以为他是在逗我玩呢!敢情,是我一直都不能理解爹的心,他当真给我埋了酒…”孙氏喃喃道,接过那酒坛子,手指轻轻摩挲着,神情不由带着几分黯然愧疚,梁愈忠在一旁轻轻拍了拍孙氏的肩,无声的安慰她。
“好多年的日晒雨淋,当初系在树枝上那红布条早就烂了掉了,嘎公当年找不到也不稀奇。”锦曦道,挽住孙氏的手臂,道:“娘也不必难过自责,如今,大嘎公找到了这坛酒,这也算是嘎公冥冥中有灵吧!娘这酒失而复得,想必嘎公在天有灵,也觉着欣慰了。”
“曦儿说的正是,玉真啊,你可别难过了,你现在怀着身子,可要高高兴兴的才好!”孙老太连声劝慰孙氏。
“愈忠啊,这酒找到了,今个晌午咱爷俩好好来几盅?”孙老爹道,梁愈忠挠着脑袋笑,这酒埋了二十多年了,真正的陈坛老酒,是男人谁都稀罕,何况,孙老爹这也是好心想帮锦曦嘎公完成夙愿。
孙老太连声道好,孙氏也抹了泪,道:“那我晌午饭多炒几个小韭菜。”
锦曦突然笑吟吟过来,从孙氏手里接过那酒坛子。道:“大嘎公,爹,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你们能成全。”
“怎么,曦儿也要喝一杯?那可不成,小姑娘正长身子呢,受不得!”孙老爹摸着锦曦的头,笑呵呵道。
锦曦抿嘴一笑:“大喝伤身,小酌怡情,等会子我给倒出一碗来。留作大嘎公和爹对饮,剩下这坛子里的酒,就送曦儿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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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曦得到了那大半坛子的老酒。宝贝似的去了灶房,兴致勃勃的捣鼓起自己的新产品来。
循着记忆里花露水的配方,把几种有驱蚊功效的花草糅合在一起,有七里香,逐蝇梅。驱蚊草,艾草,把这些花草糅合在一起,然后挤出里面的草汁和花汁,跟薄荷的提取液混合均匀,留着备用。这是第一步。
第二步就是把山泉水在锅里烧沸,盖上锅盖,单留一根镂空的茅草竿子从锅里伸出来。然后从那茅草竿子里一滴滴流出来的就是蒸馏水。
第三步是把蒸馏水跟驱蚊花草提取液混合均匀,再找着四比一的比例,兑入那坛成年老酒。
至此,锦曦的纯天然花露水便诞生了,虽然因为条件的制约。跟现代的各种花露水成分有点差异,但本质是不变的。都是能起到驱蚊的功效,因为加入了薄荷,还能在炎炎夏日带来清凉的体验。
原本锦曦还想加入蛇胆提取液,可那蛇却不易得来,锦曦只好把蛇胆这一项给抹了。
除此外,锦曦还取了好几种香气不同的花,挤出花汁,如此一来,这些花露水便不再单一,跟香胰子那般,有各种不同香味的,顾客们在购买的时候可按照自己的喜好,进行挑选。
当一家子人,还有孙老爹都被邀请过来看锦曦的新成品时,大家伙都吃了一惊,谁都没料到,那坛子老酒竟然还能用到这里面,而且,因为掺和了老酒的缘故,锦曦的花露水闻起来更是醇香四溢,让人爱不释手。
“你爹要看到他的酒,助咱曦儿捣鼓出这些新鲜又实用的好东西来,在天上也能笑出声。”孙老太感慨良久,大家都不做声,但每个人脸上的神情都是赞同的,这才是真正的物有所值,远比全灌进肚子里更让人回味无穷。
锦曦是三月头上回来的,原本只打算回来待七八十来天,没想到这一忙活起来,就呆了整整一个月。在这一个月时间里,她制作出来了一大批东西,有香胰子,洗头的,洗脸的,洗澡的,还有花露水,蚊香,还研究了好多种可供食用的蜂蜜花露,蜂蜜花茶。
后山茶园里的春茶也采摘了,炒出了绿茶,黑茶,红茶,一并装好只等着去镇上就给茶香轩那送去。
锦曦看着孙氏一日日变化的大肚子,再看看孙老太和锦柔,老的老小的小,能顾得过来穿衣吃饭的活计,顺便伺候点菜园子就不错了。茶园基本上是孙老爹和梁愈忠在照看,除此外,两家虽说今年没有春耕,都把土地租出去了,但山坡下还有两块地都种着麦子和油菜,这些都要靠梁愈忠一人打理,实在是忙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