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失控到亲自动手还是第次。萧泽跟曹永利等人皆怔愣瞬,而后低下头装鹌鹑。

两位侧妃更是骇得瑟瑟发抖。

三王爷从怀中掏出手绢,根手指根手指的细细擦净,然后面无表情的将之扔掉,大步转回书房。良久,道冰寒刺骨的声音传来,“郑嬷嬷即刻杖毙,两位侧妃押回去,今后没有本王命令,不得踏出院门半步。”

郑嬷嬷吓得昏死过去,贾元春露出劫后余生的表情,习侧妃却忽然瘫倒。王爷竟打算软禁她辈子,失了宠爱,失了权柄,又失了自由,还不如刀杀了她干脆!

打那以后,贾环果然再不登晋亲王府的大门,无论三王爷发多少帖子亦无用,亲自前去总是避而不见。

这日,与智囊们议完事,三王爷换了身便服,乘马车往白梨堂去。最近大庆第花旦方翠娘在这里演出老牌黄梅戏《白娘子》,引得许多人前来观看,甫跨入门槛便听见此起彼伏的叫好声。

前排视野最佳的位置上坐着名身穿绯色锦袍的少年,肌肤如雪,红唇似火,桃花眼微微眯起,正斜倚在贵妃榻上抽水烟。轻薄的烟雾缭绕不去,将他本就俊美无俦的脸庞衬托的更为妖邪神秘。尽管台上唱的热闹,依然有不少观众频频向他看去,目露痴迷。

三王爷略微停步,算了算日子,竟有十七天零四个时辰未及相见,只眼,心跳便又开始失控。环顾四周,发现老五没在,他抑郁的心情稍缓,加快脚步走过去,冲滕吉几个摆了摆手。

滕吉等人连忙起身行礼,然后知趣的离开,唯独贾环淡淡瞥他眼,不做反应。

“环儿,还生气呢?”紧挨着少年落座,他温言软语的问。

贾环红唇微启,冲他喷出口烟雾。

苦涩的烟味中隐含缕独特的药香,十分好闻。三王爷暗自深嗅,低语,“好环儿,莫再恼我了好不好?发了那么多帖子亦不见回应,难道真打算与我绝交?你瞅瞅,我心心念念,日思夜想的都是你,已好几夜未曾阖眼了。”

贾环隔着烟雾睇他,果然看见两团浓重的黑青。

三王爷握住他指尖,言道,“那些人,总有天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你且等我两年可好?我绝不叫你失望。”

贾环定定看他半晌,终是什么也没说,转头看向戏台。

“环儿,你给我句话,求你……”青年的嗓音十分黯哑。

又是良久的沉默,贾环磕了磕烟管,忽然开口,“她们是你的姬妾仆役,处决她们的权利本就属于你,我没有资格干预。好吧,我承认我心眼很小,要句话也可以,唱戏给我听,女腔。”他指了指台上的白娘子。

“让我上戏台唱?”三王爷皱眉。

“我可没那个胆子让堂堂晋亲王上台客串戏子。就在我耳边唱,唱的好听,唱的我满意了,咱们就两清了。”贾环抽了口水烟,将烟雾从嘴里吐出,又徐徐吸入鼻孔,眼睑微合,眉梢微挑,姿态说不出的跌宕不羁。

三王爷按了按狂跳的心口,苦笑道,“只要你愿意理我就好。”

贾环眯眼笑了,指尖随着鼓乐在桌面轻敲,数道,“,二,三,唱吧。”

台上的白娘子咿咿呀呀唱起来,三王爷侧耳细听,慢了两拍才将唱词续下去,“青妹呀!虽然是叫断桥桥何曾断,桥亭上过游人两两三三。面对这好湖山愁眉尽展,也不枉下峨嵋走这番。蓦然见少年信步湖畔,恰好似洛阳道巧遇潘安。这颗心干百载微波不泛,却为何今日里陡起波澜?”

前半段唱的十分勉强,后半段,特别从‘蓦然’二字开始,三王爷偏头看向俊美的少年,竟渐渐入了戏,僵硬刻板的唱腔忽而变得温柔缱绻。

贾环回视他,唇角越翘越高,接唱道,“适才扫墓灵隐去,归来风雨忽迷离。此时哪有闲情意,柳下避雨怎相宜……”艄公的唱词插入,贾环停下抽口水烟,徐徐吐在三王爷脸上。

三王爷直想把他搂入怀中揉搓,却又碍于人多,不得不强自忍耐,张口想把下面的续完,却不料吸入口浓烟,剧烈咳嗽起来。

“接着唱,不准停。”少年蛮不讲理的要求。

三王爷无法,只得边咳嗽边哼唱,眼泪都快出来了。萧泽跟曹永利默默垂头,不忍直视。

贾环放下水烟袋朗笑,而后站起身轻抚男人微红的眼角,道,“行了,咱们两清了。”话音刚落,人已大步走远。

“环儿真不生气了?”三王爷连忙追上去。

“你有你的难处,我知道。”贾环头也不回的摆手。

三王爷无声笑,揽住少年蜂腰把抱上自己马车,放下车帘后将他压倒在厚厚的锦被上,凑得极近去看他俊美的脸庞。他觉得自己此时此刻应该说些什么,但头脑里却片空白,只想好好看他眼,抱他会儿。

贾环屏住呼吸等待。

凑得更近了,温热的鼻息互相交缠,氤氲出暧昧的味道。三王爷却忽然闭了闭眼,摁住少年后脑勺,将他惑人的脸庞压入自己胸膛,无声叹。

☆、第84章

月初,大庆西北五省频发民乱;二月,民乱变为声势浩大的农民起义;三月,军队镇压不力,五省已失了三省。正当皇帝为平叛而焦头烂额的时候,又收到四川巡抚封密折,言及叛乱之事皆为抚远大将军横征暴敛、欺压百姓所致。在他担任甘肃总督的五年里,贪墨赈灾银、捐监银、税银,共计千多万两,整个西北官场百七十三人皆为他人所用,将冒赈之事遮的严严实实,五年里未露丝端倪。其推举的继任者亦秉持传统,将征收本色私自改为折色,两年贪墨赈灾银四百万两之巨。

而西北民众连年遭受旱灾饥荒却得不到救助,妻离子散、卖儿卖女、颠沛流离,甚至易子而食都属常态,在忍受了长达七年之久的苦难后,终于愤而叛反。

抚远大将军瞿泽厚乃瞿皇后胞兄,太子的亲舅舅,先后担任过甘肃总督、川陕总督、抚远大将军等职,去年回京述职时还因政绩斐然,被加封太保、世袭隆昌公,大有继承瞿相衣钵权倾朝野的架势。

皇帝看完密折后雷霆震怒,连夜派人将远在西北平乱的抚远大将军押解回京,另派定远平寇大将军,也就是当朝五王爷立即前往西北镇压。

翌日,太子跪地不起,恳请父皇彻查此事还大将军个清白,朝中近七成官员为大将军上书请命,甚至有几个重臣以死相谏。

皇帝对太子系更为忌惮,思来想去,遣了自己亲信孟谷亮,也就是领侍卫内大臣前往西北调查此事,又怕他不够分量,在几位皇子中挑挑拣拣,最终择定三年未入朝堂,为人处世最为忠正耿直的三子协同。

三王爷接到圣旨时毫不意外,稍作准备便要出发。

“我跟你起去。”贾环堵在书房门口。

“四月下旬就要殿试,此去不知何时能回。你留下。”三王爷果断拒绝。

“大不了我四月初自个儿回来便是。”贾环抬起只脚踩住门框,将青年拦在屋内不准出去。

“王爷,您就让三爷跟咱们块儿去吧。孟谷亮明里是皇上的人,暗中却早被四皇子笼络,更别提太子很可能手段尽施阻挠调查。此去十分艰险。”萧泽立在门外拱手。

贾环听这话,更是不肯让步。

“行,块儿去吧。无论案情查没查清,环儿四月初必须赶回来!”三王爷无奈,把抱起少年扛在肩头,往停靠在前院的马车走去。

陕西、青海两省尚未被叛军攻占,三王爷行率先前往两处调查。刚抵达陕西境内,便受到了几十名大小官员的跪地相迎。三王爷亲手扶起陕西巡抚,跟随他入住巡抚府。

敲响房门,孟谷亮躬身入内,行礼问安后言道,“王爷,时日拖的越长,可供调查的线索就越少。下官斗胆,烦请王爷即刻与本官同去粮仓查验,并封存钱粮往来的账目。”

“拖个两晚并无大碍,孟大人无需忧心。”头发仍冒着水汽的三王爷淡笑摆手。

孟谷亮还要再劝,却听屏风后阵稀里哗啦的水声,道慵懒随性的嗓音响起,“帮我拿衣服进来。”随即又是抹修长旖旎的剪影出现在镂空的紫檀木屏风上。

三王爷立即起身,挡住孟谷亮视线,笑容看似可亲,实则强势,“本王自有打算,孟大人只需协助本王就是。本王现下不得空,你可以走了。”

孟谷亮无法,只得躬身告辞,临出门前回望,却见三王爷拿起绢布绕到屏风后,替少年细细擦拭身体。

“孟大人,非礼勿视。”暗含刀锋的警告从屏风后传来,孟谷亮心下凛,忙收回视线急急退走,出了院门对长随冷笑道,“都说晋亲王能力卓绝、公私分明,如今再看,不过尔尔。西北动乱事关国体,他肩负重任却还不忘与娈宠享乐,当真有负盛名!”

长随忙低声附和。

是夜,陕西巡抚设宴款待二人,因晋亲王口答应,孟谷亮再如何反感亦不得不出席。宴中少不了山珍海味,琼浆玉液,又有美人奏乐起舞,左右相伴,直叫人乐不思蜀。

贾环坐下后既不与人搭话,也不欣赏歌舞,只管埋头开吃。三王爷时不时给他夹菜,又将鱼刺虾皮等物尽皆剥掉,留下净肉放入他碗内,柔声叮嘱他慢着点,别噎着。

陕西巡抚凑上来不停套近乎,又示意几名容貌绝世的歌姬和陪同官员轮番敬酒,三王爷浅浅而笑,来者不拒。

吃了八分饱,贾环扔掉筷子,从名歌姬手里接过酒杯,轻笑道,“王爷不胜酒力,我替他喝。”话落饮而尽,然后又连挡数十杯。

三王爷已微醺,知晓少年千杯不醉故而并未拦阻,单手支腮笑睨他,眼神迷离。

在座众人见他如此豪爽皆抚掌叫好,态度更为殷勤。及至半夜,孟谷亮已烂醉如泥,被两名歌姬搀扶回房,贾环起身如厕,再归席时三王爷也不见了踪影。

匆匆赶回房,甫走近,就听见里面莺声燕语,娇喘连连,气氛极为热烈。贾环忍了再忍,终是抬起脚踹开房门,疾步而入。青年仰倒在软榻上,衣衫半解,发丝垂落,两名歌姬趴伏在他身上磨蹭,并捉住他大掌,揉捏自己高耸的酥胸。

青年目光涣散,表情迷离,忽而将名穿着绯红襦裙的歌姬压在身下,万般温柔的亲吻她额头、脸颊、鼻尖,口里喃喃有词。

贾环眼底闪过抹暗红血光,缓步前行,朝那歌姬的脖颈探去,却不料听见声缱绻的‘环儿’,令他微微愣。

又声‘环儿’将他从怔愣中唤醒,眼里鼓荡翻搅的杀气瞬间褪尽,拎起两名歌姬随意扔出房门,走到榻边凝视青年俊美的脸庞。

“你刚才叫的是谁?”他贴近对方耳蜗,字句问道。

青年呼吸绵长,双眼紧闭,已睡着了。

贾环站起身,在屋内走了圈,看见桌上的茶壶,用手背试探温度,不烫亦不凉,拿起来缓缓浇淋在青年脸上。

“咳咳咳……”鼻孔浸入几滴水,三王爷立马被呛醒,咳的昏天暗地,撕心裂肺,酒气瞬间去了大半。

“小混蛋,我哪里惹你了,这样整我?”看清悬在头顶的面孔,他抹掉满脸水珠,哭笑不得的询问。

“醒了?知道我是谁吗?”贾环在他身边落座,拍了拍他通红的脸颊。

“环儿,别闹。”三王爷捉住他指尖轻轻揉捏,慵懒开口,“我渴了,喂我喝杯茶。”

贾环倒了杯茶水,喂他慢慢喝下,状似不经意的道,“方才你搂着绯衣女子亲吻,口里却唤着我的名字。”

“噗~”杯茶水尽数喷出,三王爷面色通红,目光闪烁,神情好不尴尬。

贾环侧身避过,待他喷完了立即凑近他脸庞,字句开口,“你跟人亲热的时候,心里是不是想着我?嗯?”越凑越近,直至体温晕染,鼻息交缠。

被少年鼻息喷洒到的皮肤火辣辣的疼,却又酥酥麻麻令人沉醉,三王爷脑子陷入混沌,压根没办法思考。

贾环偏头睇他,继续追问,“你喜欢我?嗯?”

三王爷闭了闭眼,让少年妖异而俊美的脸庞消失片刻,这才哑声开口,“环儿,别闹!”

性向的转变并不是人人都能接受,且同性之恋这条路,素来比常人艰难千倍万倍,绝不能凭时激情而草率踏足。大多数直男,在经历过段‘荒唐’后都会幡然醒悟,对这段感情讳莫如深,恨如头醋。

贾环并不希望在未来的某个时刻,看见塗修齐痛恨、厌恶、反感的眼神。如果他不愿主动靠近,他亦不会越雷池步。

想到这里,他退开去,轻笑道,“玩闹而已,千万莫当真。我走了,你早点休息。”

关门声轻轻响起,三王爷僵直的身体陡然放松,仰倒在软榻上苦笑。

翌日,两人对昨晚的事均闭口不谈。起初三王爷还有些尴尬,但见少年与平日般无二的亲密态度,也慢慢放松下来。

孟谷亮虽受用了两名歌姬,态度却半点也没和软,用罢早膳,便提出去粮库查看。

陕西巡抚康泰无法,只得拿上账册,带行人前去。

偌大的平地上高耸着座座粮仓,每座都存满了黄橙橙金灿灿的粮食,从未封口的顶端冒出个尖儿,看上去十分喜人。

康泰指着粮仓道,“王爷、孟大人请看,这就是陕西今年征收的三十四万石粮食,均在这里等候查验。至于四川巡抚所言本色变折色的事,全是无稽之谈,还请王爷、孟大人替下官昭雪。”

三王爷点头微笑,孟谷亮却走近了,用指节轻敲仓壁。厚实的嘟嘟声响起,看来粮仓果然是满的,而非用木板隔断,只码了顶端层。

等孟谷亮座座敲击完,三王爷笑问,“如何?”

孟谷亮拱手,“回王爷,均是满仓。”

康泰心里暗松口气,拿出账册翻开,页页说明,“王爷请看,陕西近七年来共征收粮食百六十万石,每年用于赈灾十至二十万石,除今年收缴的二十二万石外,另有许多余粮存放在东郊的粮仓。王爷若有意,属下可带您前去查看。这么多粮食,足够救济受灾百姓,不至令他们朝不保夕,然而他们依然叛反,却是受哈萨族首领罗布臧丹静的蛊惑,绝非抚远大将军的责任。”

三王爷微笑聆听,频频点头,待他说完了走到粮仓前,道,“只是敲击如何算彻查?还需把粮食都取出来验看称量才是。”

“这,这得花费多少人力物力?”康泰心尖狠狠颤。

孟谷亮本来对三王爷的消极怠工有些不满,这会儿也没话说了,立即冲长随摆手,示意他去寻找劳力。

“无需花费人力物力。”直站在晋亲王身侧沉默不语的少年忽然开口,环顾四周,拆掉支撑粮仓的根竹竿,砍下截后用匕首削尖,又捅穿横隔,轻而易举插入木质的仓壁,在仓壁上轻轻敲,金黄的颗粒汩汩而出,却不是饱满的粮食,而是细小的河沙,很快就泻了满满地。

康泰盯着快没过自己鞋面的细沙,瑟瑟发抖。

贾环抽出竹筒,插入下座粮仓,倾泻而出的依然是细沙而非谷粒。接连验了十几座,三王爷终于摆手,温声道,“环儿,够了。”看向已瘫软在地频频磕头的康泰,声音陡然变得冷沉,“来人,将陕西巡抚康泰押入大牢候审!陕西境内三十四名官员,无论职务大小,皆扣起来!”

萧泽拱手领命,将在场官员尽数擒拿。

孟谷亮辛苦敲了早上,骨节都红了,却差点被糊弄过去,相反,三王爷只片刻功夫,就掌控全场,令他不得不服。定了定神,他拱手道,“王爷高明,微臣自愧不如!”

“孟大人太心急了,心急就容易陷入混沌。”三王爷淡笑摆手,指着排排粮仓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陕西乃贫瘠之地,若每年能出产二三十万石粮食交予朝廷,百姓又何至于挨饿受冻,揭竿而起?无论康泰花费多少心机遮掩,拆了粮仓验便知……”

说到这里,他揉揉少年额发笑语,“有环儿在,倒不必那么麻烦。”又看向孟谷亮,“这批假粮食就是最大的线索和罪证,绝跑不了,所以快天慢天无妨。眼下所有涉事官员已收押,其它四省不日便能得到消息,从此刻开始,咱们才应该着急,务必用最快的速度拷问出供词!”

孟谷亮连声附和,送走晋亲王行,踱步到还在泻沙的竹筒前,低声询问,“像插入豆腐般将削尖的竹筒插入加厚的木板,你可能做到?”

自诩功夫了得的长随羞愧摆手,“属下无能。”

孟谷亮摇头叹息,“晋亲王能力卓绝,母家声名显赫,身边又藏龙卧虎,将来必是主子劲敌。”

“可他素来淡泊名利,未必会参与夺嫡之争。”长随迟疑道。

“自古以来,就没有不想做皇帝的皇子,待扳倒了太子,且看晋亲王如何应对。眼下你分派些人手盯紧他,好好查查他底细。诸位皇子中,属他最让人难以捉摸。”孟谷亮接住捧细沙,轻声下令。

长随领命而去。

☆、第85章

瞿泽厚在西北的势力根深蒂固,且不但自己贪,更鼓励下属贪,与他关系亲厚的,还能杜撰灾情拟定数目,定期定额从国库里掏钱。西北五省官员皆被他拉拢收买,上至省总督巡抚、下至衙差小吏,无不听他号令,竟不知上有君王国法。

说西北是国中之国,瞿泽厚是王中之王亦不夸大。

也因此,审讯的难度成倍增加。所有人咬死了牙关不肯松口,打的狠了就大声喊冤,甚至有人干脆头碰死了事。

大半夜过去,竟个字儿都没问出,孟谷亮按揉太阳穴,满脸疲惫的道,“王爷,今日怕是问不出什么了,咱们暂且回去休息,养足了精神明日再审如何?”

“三更半夜是人最疲惫困乏的时候,也是审讯的最佳时机。你要休息便走吧,本王亲自来审。”三王爷冲立在身后的萧泽挥手,“你去。”

萧泽腿肚子直打颤,用哀求的目光看向百无聊赖的环三爷。

贾环灌下杯浓茶,捋起袖子笑道,“还是我来吧,我速度比较快。”

三王爷深深看他眼,最终点头同意。十六岁,已经不小了,该放手让他去飞,而自己只需护在左右便好。

贾环抽出匕首,在排刑架前踱步,最终挑选了名身材肥硕的官员,轻声慢语道,“不知你可曾听说过剥皮之刑?由脊椎下刀,刀把背部皮肤分成两半,像蝴蝶展翅样慢慢撕开,露出其下掩盖的肌肉、血管、经脉。整块皮子剥落,人却还活得好好的,能说话、能进食、甚至还能跑动跳跃。听说这种刑罚最难施展在胖子身上,因为皮肤和肌肉之间还有堆肥油,不好分开。我今日便挑战挑战难度。”话落鬼魅笑,继续接口,“待会儿行刑完毕,不管你招或不招,我都放你回去。怎样,是不是很高兴?”

那官员仅凭想象就骇得肝胆俱裂,还未行刑,就有了招供的冲动。其他人亦面色发白,浑身打颤。

勉强留下的孟谷亮觉得后背阵阵发凉,偷眼去看晋亲王,却见对方正睇着少年浅笑,表情说不出的温柔宠溺,好似对方吐出的不是令人惊恐至极的话,而是些喃喃爱语。

“把他翻转过来,手脚都绑牢了。”贾环冲萧泽招手。

萧泽忙遣人将那官员反绑在刑架上,又剥掉他全身衣物。

“吃了多少民脂民膏才能养出这么厚的板油?今天就帮你刮刮。”贾环用刀背拍打他腰间的赘肉,待他僵冷打颤的片刻,忽而扬起刀锋快速在脊背划下道血线。胖子本人没感觉到丝毫疼痛,被绑在左右刑架的官员却看得真切,齐齐倒抽口凉气。

少年左手拽住薄薄的皮肤,右手握刀分割油亮发黄的脂肪,鲜血在攒动的肌肉和跳跃的青筋间流转,散发出浓重的腥味。

所谓的剥肤之痛,痛不欲生,那肥胖官员凄厉的惨嚎起来,唯能活动的头颅不停甩动,状若癫狂。囚室内所有人,除开悠闲饮茶的三王爷,皆紧闭双眼不敢观看。

“啊,忘了件事。”少年忽然停手,转头冲萧泽微笑,“麻烦把他们的眼睛撑开,如此精彩的表演,少了观众可不行。”

萧泽咽了咽口水,使人将所有囚犯的眼皮用竹签撑起,又将他们的脑袋硬掰向行刑的方位。

“好了,我们继续。”少年割下块板油,随手扔在地上。

“王爷饶命!我招,我全都招!”那人再也无法忍受,声嘶力竭的大喊。

“不能招啊!抚远大将军绝不会有事!不招还有条活路,招了必死无疑,且还会累及九族!你可得想清楚啊!”名囚犯忽然开口警告。

肥胖官员听了这话犹豫不决。孟谷亮扬了扬下颚,示意长随将他的嘴堵上。

“无需。有什么话,让他们说就是。”三王爷淡笑摆手。

贾环不理这些人招是不招,他已经被满室的血腥味迷住了,眼珠通红,精神亢奋,简直停不下来,拿起匕首继续剥皮,嘴角始终挂着抹愉悦的微笑。

背部皮肤皆已剥离,红的肌肉、紫的血管、黄的脂肪,随着肥胖官员的抽搐不停颤动,看上去恐怖至极。

孟谷亮手捂住口鼻,手按压翻搅的胃部,朝身旁的晋亲王看去,却见他依然悠闲的喝茶,身后的侍卫也面不改色。转头回望,自己的长随已奔至角落大吐特吐,股酸馊味夹杂在浓烈的血腥气中,十分难闻。

就这会儿功夫,相继又有七八人呕吐不止,令室内味道更加熏人。

晋亲王终于忍不住皱了皱眉。

贾环心有所感,回头笑道,“很快就好,你且忍耐片刻。”

晋亲王冲他微笑摆手,表示自己无碍。孟谷亮却被少年通红的眼珠骇得差点跳起来,不由自主的握紧椅子扶手。

须臾,那肥胖官员果然忍受不住,再次高喊饶命。贾环遗憾的罢手,让萧泽把人带下去,挑了方才出声警告那人继续。

本就经历了残酷的精神折磨,真轮到自己的时候,毁天灭地的恐惧感下就把人压垮了。刚割开道血线,那人就大喊要招,被带下去的时候竟露出劫后余生的狂喜表情。

贾环继续挑拣,目光看向谁,谁便高喊饶命,招供的动作特别爽利。贾环无法,只得走到水槽边冲洗沾满血迹的双手,遗憾的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