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苓你若有什么话,就抓紧时间说吧。再过一会儿,本宫便得去仪元殿伴驾,可没多少功夫和你在这里耗着。”顾云羡放下茶盏,口气有些冷淡。
定美人微惊,似乎没料到顾云羡今日的态度比之前还要生硬,看向她的眼神有些愣。
然而不过一瞬她便反应过来,换上了圆滑的微笑,“其实臣妾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既然娘娘还有事要忙,那臣妾便不打扰了。改日再来拜访。”说罢,作势要起身告退。
顾云羡以手支颐,淡淡道:“你确定要走?”似笑非笑,“本宫现在每天都很忙。你若今日走了,改日再来,本宫多半也不得空。”
叶苓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故作为难地看向顾云羡,“既然娘娘一直不得空,臣妾只好不再来打扰。”
“是啊。本宫忙,你去叨扰别人便是。反正这宫里姐妹众多,也不差我一个。”顾云羡悠悠道,“而且本宫相信,毓淑仪应该很愿意陪妹妹打发一下时间。反正她现在也不需要侍奉陛下。”
她话中隐约带刺,却听得定美人心头一松。
前几日毓淑仪曾私下找过她,言语间多有拉拢之意。而她之所以这么做,则是因为她故意把顾云羡拉拢她的消息放了出去。
等毓淑仪和她谈过之后,她又把毓淑仪拉拢她的消息透漏给留瑜殿这边,好让顾云羡知道。
所谓奇货可居,有人竞争的东西,才最容易卖出好价钱。
她要让顾云羡明白,即使景馥姝倒了,自己也并不是非投靠她不可。
她还有别的选择。
费了这么多心思做好这一切之后,她终于来见了顾云羡。然而顾云羡的态度却没有如她预料的那样软下来,甚至比上一次见面时还要冷淡。
惊讶之下,她还当这过程中间有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导致她没收到消息。
忐忑了好一阵,如今听到她这话,才算放下了心来。
她会这么说,证明她确实听说了毓淑仪找了自己的事情。
那么她的态度该有所变化才是。
即使依附投靠,自己也要争到更多的利益。绝不能再像从前投靠景氏那样,白白卖命,最后却收获甚微。
“淑仪娘娘自然不比充容娘娘深受圣宠,不过淑仪娘娘服侍陛下多年,如今又是掌管六宫之人,臣妾若能在她跟前聆听教诲,一定能收益良多。”她微笑道。
顾云羡话中讽刺毓淑仪不够得宠,她便以这话回她。凭她如今多么受宠,论身份总在毓淑仪之下的。
“这话倒是不错。”听了她的话,顾云羡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赞同地点点头,“听阿苓你这么说,本宫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毓淑仪是麟庆二十三年嫁入东宫的,比本宫早了两年。阿苓你也是托她的福,才能在之后被册为正经的姬妾,不用没名没分地跟着陛下。”
国朝规矩,皇子在正式迎娶正妻或者一门够分量的侧室之前,不可将之前侍奉的宫女册为姬妾。
叶苓在沈竹央过门之前便已跟了太子,却一直等到沈竹央受封为良娣之后,才得了太子昭训的位分。
“如此看来,阿苓和毓淑仪倒是颇有渊源,是该多亲近亲近。”顾云羡笑意吟吟,话里话外竟都是在把定美人往毓淑仪那边推。
定美人完全被她搞糊涂了,也不知她到底是说真的,还是又在玩什么花招,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顾云羡见她的神情,慢吞吞道:“阿苓不必困惑,本宫方才说的都是真心话。既然你觉得毓淑仪比本宫更适合亲近,那你便去找她吧。本宫绝不会有什么意见。”笑意深深地看着她,“正如本宫上次所说,你帮谁或者不帮谁,从来都不是决定这场斗争的关键。”
她竟还是这样的腔调!
定美人忽然心生恼怒。顾云羡如今分明是想拉拢她,却不肯先服软承诺,还想骗她上赶着去讨好,未免把把算盘打得太精了!
真当她是薄瑾柔那种愚蠢可欺之人吗?
“既然娘娘这么说了,那臣妾便祝娘娘马到成功,早日大业达成。”定美人冷冷道。
顾云羡看着她的表情,挑眉笑道:“怎么阿苓你看起来有些生气?”想了想,“莫非,你觉得本宫方才都在说大话诓你?”
定美人面无表情。
顾云羡摇摇头,“本来没必要跟你解释,不过我这人一向不喜欢被人误解。这样吧,我给你写一个字,你看过之后便知道我是不是在说大话了。”
定美人狐疑地看着她,眼神里仍有戒备。
顾云羡伸手,白嫩的指尖蘸了一点茶水,慢吞吞地在桌案上写着什么。
定美人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的动作,却见乌黑光滑的案几上,一个清丽的小楷慢慢出现:“沛。”
定美人瞳孔猛地缩小。
沛。
对于她来说,看到这个字,只会立刻想到一个人。
宁王,姬沛。
顾云羡见到她的神情,心头的大石终于落下,一直藏在袖中的手微微松开,才发觉里面已经出了一层汗了。
今日真是冒险。
那一日在西山,兰溪长公主告诉她,景馥姝与宁王早有渊源,她怀疑御马惊驾一事与她有关。然而这不过是她的怀疑,根本拿不出半点证据。
顾云羡知道,如果能证明这件事,会对景馥姝造成极大的打击。她也知道,如果有一个人可以证实这件事,那便是跟在景馥姝身边的定美人。
上一世,连毒害太后这样的事情景馥姝都对叶苓透漏了一点,可见叶苓对于景馥姝的事情,知道的绝对不少。
退一万步讲,即使景馥姝有心想瞒着她,凭叶苓的心机,也一定不可能被完全蒙在鼓中。
太后的死因怎么也查不到,困死的僵局让顾云羡开始思考,要想扳倒景馥姝,是不是得换个角度入手?
宁王,就是一个很好的切入口。
看此刻定美人的表情,兰溪长公主的猜测果然没错。景馥姝和宁王的关系真的不同寻常。
不同寻常到让定美人这个景馥姝的拥趸都心里有数。
那么,她这会儿拿这件事吓唬一下定美人,让她误以为自己已经把一切都掌握在手中,威慑效果一定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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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娘娘这是何意?”定美人勉强一笑,装出不解的神情。
“本宫什么意思,阿苓你不知道?”顾云羡淡淡地看着她。
“臣妾不知道。”定美人道。
顾云羡与她对视许久,忽的一笑,“既然你不知道,看来你对本宫不是没多大用处,而是根本就没有用。真是枉费本宫还与你说了这么多话。”摇摇头,“罢了,美人请回吧。本宫还有别的事要做。”
定美人显然没料到她这么干脆就下了逐客令。更要命的是,她说完这句话便起身朝内殿走去,似乎真的不打算再在自己身上费什么时间。
心头一慌,她声音里也带上了三分急切,“娘娘,臣妾…”
顾云羡听到了她的声音,却没有停步,仍继续朝前走去。
定美人把心一横,咬牙道:“臣妾知道!”
顾云羡闻言终于站定,又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回过了头。
这一回,她的表情是实实在在的冷漠,看向定美人的眼睛里一丝笑意都没有。
轻启薄唇,她淡淡道:“本宫始终觉得,谈交易还是得有三分诚意,阿苓你若总这样躲躲闪闪,便没有意思了。本宫自问在这件事情上,已经表现了足够的耐心,奈何你似乎并不领情。既然如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了。”顿了顿,“如果你当真不知道那个字的意思,那么我们自然没有谈下去的必要。可如果你其实知道,却为了某种目的而谎称不知,我们就更没有必要谈下去。”
“娘娘不要生气,臣妾不是存心欺瞒娘娘。”定美人赔笑道,“臣妾只是…”
“只是什么?”顾云羡眉头微蹙,思忖片刻道,“你不会是在看了那个字之后,还担心我会输吧?”
见定美人不语,顾云羡轻轻叹口气,“其实阿苓你只需要想想,本宫连那种事情都知道了,还会扳不倒景馥姝吗?我找你,除了希望能更有把握之外,也是在给你一个弃暗投明的机会。你可不要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嘲讽一笑,“至于沈竹央、姜月嫦这些人,她们拿什么跟我拼?身份吗?我相信阿苓你看了本宫的例子,不会不明白在这后宫里,身份这种东西有多不可靠。今日还高高在上,没准明日就跌入尘埃,什么都不是了。”
定美人果然不愧顾云羡对她心机深沉的判断,这种时候居然还保持了冷静的思考,镇定道:“臣妾自然知道身份不可靠,然而陛下的宠爱也一样不可靠。”
这话说得很正确,顾云羡忍不住点头,“自然,自然。身份和恩宠都不可靠,但有一样,是靠得住的。”
定美人看着她。
“孩子。”顾云羡微微一笑。
定美人一愣。
“在这宫里,身份可能转瞬就被人夺去,恩宠可能如朝露一般消散,唯有孩子是你可以掌握的。有了孩子,就有了依靠。”顾云羡道,“若生了个争气的儿子,自然是后福无穷。然而哪怕儿子庸庸碌碌,将来依然可以封王,有自己的封地。身为他的母亲,无论是留在煜都,还是跟着过去做一个王太后,都是极不错的收梢。”
定美人心头一阵刺痛。
顾云羡说到了孩子。服侍陛下这么多年,没有孩子一直是自己心头的痛。若她有幸能生下一男半女,在陛下心中的分量肯定会不一样些,也不用这么多年还在这个位分上苦熬着。
“臣妾年纪大了,即使有娘娘的举荐,恐怕也难以有孕。”定美人道,“更何况,娘娘您如今,也没有孩子…”
顾云羡用一种笃定的口吻道:“阿苓何必妄自菲薄?你今年不过二十有七,要想有孕还是有很大机会的。至于本宫,以本宫如今的恩宠,有孩子不过是早晚的事情,就不劳阿苓你操心了。”微微一笑,“更何况,阿苓不要忘记了,如今宫中唯一的两个皇子,他们的生母可都与我交好。陛下看重子嗣,对皇子的生母也礼遇有加。有这样的两个人相帮,你觉得本宫的赢面还不够大?”
定美人沉默。
柔婉仪且不说,庄婕妤对顾云羡的忠心耿耿她可是看得明明白白。
她的儿子,约莫已经可以算作顾云羡的儿子了。
顾云羡见话都说得差不多了,慢条斯理地抛出最后一击:“所以,本宫最后问你一次,你到底是什么想法?”说完这句话,她意味深长地补充道,“这真的是最后一次。”
定美人眼眸低垂,双唇紧抿。乌黑的睫毛下,一双黑眸里情绪莫测,明显陷入了巨大的挣扎。
顾云羡本以为她会让自己多等一会儿,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不过片刻,定美人就猛地起身,几步走到自己面前跪下。
她不动声色地注视着她,却见绛红地衣之上,定美人腰背笔挺,跪地的姿势格外干脆利落。
她抬头,神情坚毅地看着顾云羡,沉声道:“臣妾愿祝娘娘一臂之力,但求娘娘不计前嫌,对臣妾施以庇佑!”
这天晚上,皇帝在仪元殿与诸臣议事,顾云羡过去陪他用了一顿晚膳便又回来了。
柳尚宫让采葭先去休息,亲自过来伺候顾云羡洗漱。
顾云羡看着铜镜里,自己下巴尖削,忍不住道:“大人你看,我是不是又瘦了?”
柳尚宫仔细观察了一下,点点头,“确实是瘦了一些。”
顾云羡蹙眉,“这样可不行,我再瘦下去就得跟景馥姝一样了,没的一脸丧气。”
柳尚宫安慰道:“娘娘平日太过耗费心神,确实容易消瘦。”想了想,“这样,奴婢明日教掌馔几道温和补身的药膳,娘娘用过就好了。”
顾云羡颔首,“有劳大人。”苦笑摇头,“为了这个定美人,我真是费尽了心思。”
柳尚宫也有些无奈,“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薛太医那边一直没什么消息,娘娘也得多作几手打算才行。”
确实。有了定美人的帮忙,即使薛长松那边查不出什么来,她也能找到景馥姝的要害。
柳尚宫说完这句又忍不住担忧,“只是那定美人心机深沉,为人又很是狡猾,娘娘对她当真有把握?”
“正是因为知道她心机深沉,我才费这么多周折去拉拢她。”顾云羡道。
定美人先后与她和毓淑仪接洽,无非是想抬高自己身价,得到更多的好处。她若想省点力气,直接许以重利便是。但人就是这样,来得太容易的东西,总是不那么珍惜。她必须得在这个过程里多折腾几下,才会让定美人对这层盟友关系更为看重。
更何况,她若太轻易地妥协,反倒会让她看轻,在以后的合作过程里产生诸多麻烦。
在这场拉拢中,如何让定美人效忠于她不是关键,最关键的是,如何在达成目的的同时,始终保持主导者的地位。
她要让定美人明白,无论什么时候,主动权永远掌握在她的手中。
柳尚宫也是浸淫宫中争斗多年的人,顾云羡什么意思她只需要稍加思考便明白过来,
犹豫了片刻,她问道:“娘娘打算怎么做?”
顾云羡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淡淡一笑,“无论我想做什么,都要等回宫再说。”
五日后,十一月初,皇帝在温泉宫住了一个月后,终于启程回宫。
似乎怕顾云羡舍不得,皇帝临走前特意跟她承诺道:“等新年过完了,我们正月再来一趟。到时候正好可以看下雪。”
顾云羡含笑着点头。
离开一个月,宫中似乎没什么改变。六宫嫔御按规矩在宫门处恭迎大驾,顾云羡从马车上下来后,惊讶地发现跪在风中行礼的居然全是一些低位宫嫔,没有一个领头的。
皇帝也发觉了,英挺的眉毛忍不住微蹙,“怎么回事?其余人呢?”
跪在前排的瑾穆华斟酌道,“贞贵姬娘娘前阵子偶感风寒,已病了十来天了。太医嘱咐不能吹风,所以今日无法前来接驾。”
皇帝点点头,眼神锐利了三分,“那明充仪呢?”
口气里已有淡淡的不悦。
皇帝不高兴也是情有可原。按理说,顾云羡和毓淑仪不在,宫中便以明充仪位分最尊,诸事都该她出面打理才是。可她倒好,这样的时候,不仅不主动出面挑起大梁,反而避而不见,实在是太不懂事!
皇帝离宫前本就对她心存不满,冰了她一个多月以为能让她收敛一些,谁知她竟越来越过分了!
顾云羡见皇帝微蹙的眉头,心里忍不住困惑。
姜月嫦这是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吗?不至于吧。她虽然性子冲动了一些,却并不是薄瑾柔那等愚蠢无脑之人,怎会做出这种明显会惹陛下不悦的事情?
瑾穆华似乎不知该如何回答,反倒是她旁边的夏琼章兴奋地抢过了话头,“回禀陛下,今次实在是大喜啊!”
“喜?”皇帝一愣。
“是的陛下。”夏琼章道,“太医昨日来诊过,说充仪娘娘已怀有三个月身孕!”
顾云羡这回彻底愣在了那里
半个时辰后,刚从行宫回来、还没来得及歇了口气的随扈宫嫔都来到了明充仪的咸池殿。
顾云羡到的时候,发现里面已经挤了不少人。皇帝比她早到一点,正坐在明充仪的榻边,听她小声地跟自己解释些什么。
顾云羡走近了一点,终于听到了明充仪低低的声音,“臣妾今日本想去接驾的,谁知今晨起身的时候一阵头晕,实在不能出门。失礼之处,还请陛下责罚。”
皇帝口气温和,“别说这种话。你有了身孕就好好歇着,一切都以皇裔为先。那些虚礼不用放在心上。”
明充仪展颜一笑,“多谢陛下!”
美眸一转,她看向立在一旁的顾云羡,含笑点头,“元充容来了?”
皇帝顺着她的视线转头,正好对上顾云羡微笑的脸。
“你来了?”他轻声道。
顾云羡笑着点头,“臣妾来恭喜月娘、恭喜陛下。”
她虽说着恭喜,口气里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怨怪。皇帝敏锐地捕捉到她的情绪,神情立刻变得不太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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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皇帝一样,明充仪也立刻察觉了顾云羡的情绪,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她本没有这般敏感,然而今日非同寻常。她是特意为了报那一箭之仇,才称病没去接驾。目的无非是引得六宫侧目,逼得顾云羡不得不过来看她,看她是如何春风得意。
在这样的心理驱使下,她自然格外注意顾云羡的情绪。如今见她果然不痛快了,只觉自己积攒多日的怨气都出来一半,说不出的舒坦。
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却换上了歉疚的表情,对着顾云羡柔声道:“其实这几天,月娘一直想跟顾姐姐说一声抱歉。姐姐离宫前,月娘多有冒犯,还望姐姐海涵,不要跟月娘一般见识。”
一贯倨傲自大的姜月嫦居然主动跟顾云羡服软致歉,还是在她怀有身孕的时候!
殿内诸人差点没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全都惊讶地看着她。
顾云羡只愣了一瞬,便笑道:“月娘你何出此言?之前的事不过是场误会,过去了便好。”
“顾姐姐这么说,月娘就放心了。”明充仪仿佛松了口气一般,几乎是一脸感激地看着顾云羡。
顾云羡尚在疑惑,她已转头看向皇帝,柔声道:“臣妾自知,前阵子脾气太过暴躁,说了许多僭越无礼的话。陛下离宫之后,臣妾每日三省吾身,告诫自己一定要收敛脾性,不可再犯。然而也不知为何,心头那股浮躁之意竟怎么也压不住。臣妾为此懊恼不已,只觉无颜再见陛下。”
说到此处时,她声音微颤,似乎真的悲不自胜。然而话锋一转,她又换上了一个笑容,殷切地看着皇帝,“然后前几日,太医来给臣妾诊脉,说臣妾已身怀有孕。太医还告诉臣妾,说怀孕的时候情绪波动实属正常,臣妾前阵子那般失态,原是情有可原。”咬了咬唇,“所以,陛下能看着臣妾腹中骨肉的份上,原谅臣妾的僭越吗?”
皇帝瞅着她片刻,伸手摸摸她的头发,“行了,朕不怪你了。你也别东想西想,安心养胎才是正经。”
明充仪喜悦地一笑,“诺,臣妾明白!”语气有些激动,“便是陛下不嘱咐,臣妾也会如此的!陛下你知道吗?当臣妾知道自己有了孩子之后,心中是多么的欢喜!臣妾原以为这辈子都不能再有孩子了…自从我的…没了之后…”最后一句已有哽咽之意。
她这话一出,大家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射向顾云羡。
这宫里无人不知,姜月嫦上一个孩子之所以没了,和顾云羡有莫大的关联,她本人更是因此被废。如今姜月嫦旧事重提,也不知安的什么心。
“臣妾现在对老天爷充满了感激,只希望这个孩子能平平安安降生,旁的都不在乎。”明充仪道,“所以我想请求顾姐姐,不要再生我的气。便是我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也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放在心上。”
说这话的时候,她脸色苍白,眼神恳切,一只手还放在腹部,似乎在抚摸着自己的孩子。
然而她虽口口声声说自己无礼,请顾云羡原谅,但任何人听来,都会觉得是顾云羡不能容人。更有甚者,还会认为明充仪好像十分害怕顾云羡,担心她再来害自己的孩子一般。
这形象与她素日倨傲张狂的样子反差太大,偏偏她做得恰到好处,让人不觉突兀,只会认为她是在为了腹中孩子而委曲求全。
顾云羡见她说到最后,果然绕到了自己身上,心头冷笑。
这才是她今日的目的吧。一见面先跟自己道歉,再顺势提起当初之事,翻旧账,说不定就能让皇帝对她再生隔阂。
只可惜,她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也低估了她如今在皇帝心中的分量。
露出一个笑容,她柔声道:“月娘你说的哪里话!你是什么脾气,这么多年相处下来,我们还能不知道?既然从前都没有与你计较,如今你怀有身孕,就更不会了。”语重心长,“万事皆以皇裔为重,你这个当母亲的以后也要放平心态,不要老生气,否则对孩子不好。你说对不对?”
明充仪见自己暗藏挑拨的话就这么被她四两拨千斤地堵回来,脸色不由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