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不是阿瓷,是我。”仔细思索了一下要怎么解释才能让她立刻明白,“你三堂兄的朋友。”

她回忆了一瞬,“你是,上次与我说话的那个公子?”

“对。”她还记得他,他心中没来由的喜悦,“我又来了。怎么你今日没与麻雀玩了?”

她摇头,“我要练琴。”

“你眼睛都没好,练什么琴啊?”他忍不住道,“不过你方才那曲子弹得真好,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琴技已经这般了得了。”

“可后天又不考那首曲子,弹得好有什么用?”她闷闷不乐。

“什么后天?你要考试?”

“大伯母让我跟着姐姐们一起学琴,后天弹新曲子给师傅听。可我眼睛上的纱布要明日才能拆掉,根本没法子学新曲。”

他困惑,“她们明知你眼睛不方便,为何要让你学新曲?”

她犹豫了片刻,才慢吞吞道,“大堂姐说我的琴弹得好,所以大伯母要栽培我…”

她说得含蓄,他却立刻明白了。又是枪打出头鸟,想必是她的琴艺让其她姐妹嫉妒了,所以故意给她下个套,等着看她的笑话。

“我这几天一直想努力弹好那首曲子,可眼睛看不到,根本没办法。”她道。

他心念一动,一句话还没深思就说出了口,“不如我教你吧。”

她微惊,“可以吗?”唇边已忍不住浮上笑意。

他本来有些后悔,可看到她的神情却立刻释然了,“当然可以。我这会儿还有事,明日未时,你在这里等我,我来教你弹琴,好不好?”

她得了他的承诺,却又开始忧心,“一日的时间,够吗?”

他忍不住笑起来,“你放心,我的琴艺还是不错的,你基本功也学得好。有我教你,一天已经足够。”

她终于放下心来,露齿而笑。

他看着她的模样,忽然想起诗经里的句子,“臻首娥眉,巧笑倩兮”,竟觉得无比贴切

他更衣的时间太久,等回到亭中时友人们自然一通取笑,说还以为他喝酒喝不过他们,便趁机逃了。他笑着一一回应,转头却对上了顾三郎若有所思的神情。

他没来由觉得心虚,端起一杯酒顺势避开了他的视线。

73

原本还在思索,第二日要以什么借口再去一趟顾府,却被一件突然的事情打得措手不及。

清河老家来了一位族老,要与他商讨他的婚事。

他坐在正堂,看着外面不断变化的天色,想着他们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也不知她等急了没有,还是已经等不下去走掉了?

对面的族老仿佛没看出他的焦虑,仍在不紧不慢地絮絮叨叨,“族里的意思呢,是六郎你岁数也不小了。俗话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男子总要先有家室,才会安定下来。更何况你们这一脉人丁本就单薄,你更要早些娶妻,延续香火才好…”

他心中烦躁,忍不住打断他,“您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族老被他噎了一下,有些不悦,却也知道他脾气一贯如此,不得不忍了这口气,“族里为你选了几门闺秀,想着你一贯是个有主见的,便没有一手包办,留给你做最后决定。眼看也快过年了,你总不能在煜都过年吧?明日便随我启程回清河,咱们早些把这事儿定下来,也不用终日记挂着了。”

他看着族老貌似为他打算的脸,心中一哂。他们这样的旁支庶子,婚事从来都会沦为家族利益的牺牲品。他因为才貌出众、名声在外,族里多给了一些重视,但根本上不会有任何变化。

说什么让他做最后决定,但事实上无论他如何挑选,始终都在他们为他划定的范围之内。

就好像一只被折去翅膀的小鸟,主人拿了三个笼子放在它面前,让它自己选择钻到哪个笼子里去。

可无论选择哪个,牢笼就是牢笼。不会因为被关起来的过程好看一些,这只小鸟就变成自由的了。

他觉得厌烦。

厌倦这样的人生,始终一层不变,从开始就能料到结局。

听从家族的吩咐读书识字,听从家族的吩咐娶妻生子,将来再为了家族的希望去考取功名,永远在别人的操纵之下。

什么都有了,却唯独失去了自己。

想到他们很快就要硬塞个女人给他,成为他相伴一生的妻子,他本能地心生抵触。

“如果我说我已经有心上人了呢?”

突然冒出来的话不仅让族老悚然一惊,他自己也是吓了一跳。

“你、你已经有心上人了?什么时候的事儿?”族老结结巴巴地问道。

他却在这几乎是质问的声音中沉默了。

没有谁比他自己更清楚,方才,就在他说句那句话的时候,闪过他脑海的是那张眼睛上缠着纱布的小脸。

云娘。

他忽然站了起来,也没留下一句话便朝外跑去,只剩族老在后面气得捶了案几。

他出了门才发觉自己真是走得太匆忙了,居然没有骑马,这么徒步过去不知道要多费多少时间。但现在再回去也不可能了,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跑下去。

他就这么穿行在熙熙攘攘的珑安街上,经过一个又一个的坊,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这条路这么漫长。

他不知道他在跑些什么,他只是想要见到她,快点见到她。

这样,他就能确定一件事情。

一件最近一直在他心中蠢蠢欲动的事情。

他敲开了顾府的门,谎称与顾三郎有约,不等下人反应过来便径直进去了。昨夜又下了一场雪,湖中的水都冻住了,有小女孩在湖边试探冰的厚度,嘻嘻哈哈笑成一片。他对这一切都视而不见,只目标明确地朝那个地方跑去。

然而当他终于跑到了他们约定的地方,却只看到青松柏树和一地的积雪。

她不在那儿了。

他站在原地愣了许久,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此刻距离他们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两个时辰了。

他整整迟到了两个时辰。

她一定以为他爽约了,以为他昨日不过是随口说出来哄骗她的,以为他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

他想去找到她,跟她辩解,说明他失约的原因。可仅存的理智却在拼命地提醒他,这样冒冒失失地跑去找她,会给寄人篱下的她带来多大的麻烦!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顾府,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的家中。族老早已气得摔门离去,临走前撂下话来,让他自个儿滚回清河去跟族长交代。年前没有到家,崔氏就没有他这个不肖子孙!

他对此只能苦笑

后来的几天他一直避着顾三郎,也许是怕看到与云娘相关的人就会忍不住愧疚,也许是怕自己会忍不住从顾三郎那里询问云娘的情况,总之他就这么躲着。

如果不是顾三郎把他堵在了家门口,恐怕他会一直这么躲下去。

“说吧,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你了,要这么冷落我!”顾三郎一脸苦情,仿佛被抛弃的怨妇。

他有些窘,“我哪有冷落你!”说完这个词,他忍不住一个哆嗦。

顾三郎愤慨道:“你还想骗我!这几天你在国子监见着我就跑,敬儒、仲平都看出来了,还跑来问我是不是跟你闹了矛盾!他们说我脾气不好,没准哪里做错了事惹得你不快还不自知,不分青红皂白就催我来道歉。我今天倒是要问个清楚,我到底哪里做错了!”

他被质问得无地自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顾三郎看他这样,知道他确实心中愧疚,心里这才算舒服了一点。心气一平,他也懒得再逗他,总算说了句正经话,“说实在的,你这阵子这样,是不是因为我那位三堂妹?”

他一惊,矢口否认,“你胡说些什么?”

顾三郎点点头,“看来我猜得没错。”

他张口结舌。

顾三郎经过他,自顾自入了正堂,不客气地让下人给他沏茶,然后仿佛主人一般招呼他坐下,“我最喜欢你这里的紫笋茶,回头你给我包一点我带回去。”

好的紫笋茶十分难求,他这里也就剩一点,刚想拒绝就听到顾三郎慢悠悠补充道,“我正好给云娘也送一点过去。”

他沉默。

见他这样,顾三郎夸张地挑起眉毛,“不是吧?居然真的有用!”

他有把柄在人手上,只能默不作声、任他羞辱。

顾三郎哈哈一笑:“我正愁给云娘送个什么礼物过去让她开开心,不如就借花献佛了吧。反正你也欠她一个解释。”

他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忍不住道:“你知道了?她告诉你的?”顾三郎这口气,很明显是知道他曾经失信于云娘。

“恩。我去看她,她悄悄跟我打听,问我是不是有朋友出了什么事。我莫名其妙,只得细问。这一问可吓了我一跳,没想到啊没想到!我信任的好友居然暗中和我妹妹定下了约定,要教她弹琴!这不是关键,最关键的是他约了我的妹妹,最后却爽约了!害得她在冷风里站了将近两个时辰!”顾三郎说得义愤填膺,时不时向他投来谴责的目光,“我一怒之下,直接告诉他那家伙没事,活蹦乱跳好得很!他没能赴约委实是人品问题,你以后都不要再理他了!”

崔朔心头一紧。自己当日没能按时赴约虽也算事出有因,但顾三郎说的其实也没错,他根本无从反驳。她听他这么说了,一定对他很失望吧。

见他神情黯然,顾三郎愉悦地饮了口茶,欣赏了一会儿,才慢吞吞道:“我骗你的。”

他猛地抬头。

“我跟她说,你确实是因为突感风寒,连床都起不来,才没能赴约的。等你病好了,一定会专程登门向她致歉,请求她的原谅。”

他愣了许久,终于明白自己被人耍了一遭。不对,是耍了好几遭!

“你这么说,她信了?”有些狼狈地别过头,他低声问道。

“信了啊。正好她也病了,大家一起生病,也很合理嘛!”

“她病了?怎么回事?”他不自觉提高了声音。

顾三郎被他吓了一跳,“就、就是那天啊,她出门的时候忘记带斗篷,以为你一会儿就来,到时候可以换个背风的地方。结果你老不来,她担心你到了找不到她,就一直站在冷风里等你。要不是后来大夫来了,侍女叫她回去拆眼睛上的纱布,恐怕还会继续等下去。白天吹了那么久的风,当晚还通宵练琴,第二天弹完琴后劳累过度,一下子就病倒了。”

他被顾三郎话里的内容惊到。她一直在冷风里等她,可是他偏偏没去。然后当天晚上,她还练了一宿的琴?

“第二天的考试,她弹得怎么样?”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个,也许是为了让负疚感来得更猛烈一些吧。

顾三郎却给了他意料之外的答案,“哦,我当时不在场,不过我听人说了,弹得很好。当天师傅考的是名曲《寒潭月影》。你也知道啦,那首曲子的指法比较复杂,当初我练的时候还费了好大的劲儿。你别这个眼神,好吧我承认,我天生没有弹琴的天赋。不过你不能否认那曲子确实难啊!据说那天整首曲子弹下来,一个音没错的,就她一人。”赞叹道,“虽说曲中意境还领悟不了,但以她这个年龄来说,能做到这个程度已经很不错了。说真的,我以前只觉得我这个妹妹温柔善良,没想到她居然还这般倔强不服输。当真是了不起啊了不起!”

他松了口气。

还好,他虽然不在,好歹她没有因为自己的失约而出丑。

她做到了,即使没有他,她也做到了。

短短一夜练会《寒潭月影》,那么困难的事情,被她身份尊贵的亲戚们拿出来刻意刁难。可她没有害怕,更没有屈服,硬是咬着牙齿做到了。

她用自己的实力和韧性让所有人刮目相看。

那一刻,他忽然觉得,比起坚强勇敢的她来,自己实在太过懦弱。

他甚至不敢承认自己对她的感情。

深吸口气,他慢慢抬起头,直视着顾三郎,认认真真道:“如果我说,我想娶你的妹妹,你会答应么?”

顾三郎见鬼一样看着他,愣了许久才拔高了声音道:“你说真的?”

他点点头,“我说真的。”

74

他是真的想娶她。

这个想法是突然冒出来的,然而话一出口他就明白,这就是他希望的。

他不想听从族里的安排,娶一个面目模糊、不知性情的女人,和她相伴一生。

如果是那个灵慧坚强的小姑娘,如果他能娶到她,以后的漫漫人生,都会变得不一样了。

他可以教她弹琴,她那么聪明,一定一学就会。他们可以一起游历天下,在青山绿水间合奏他们共同喜欢的曲子。他还可以带她回江南,回到她长大地方。其实上一次听到她弹《怀人》,他就想问问她,是不是很想念家乡,想念家乡的朋友?

无论她想去哪里,他都会陪着她。

他们会过得很快乐。

顾三郎被他的决心打动,答应帮助他。然而年关将近,顾府人来人往,顾云羡又刚刚在人前出了那么大个风头,更是备受关注。

他再没寻到单独见她的机会。

不过他并不心急。一生那么长,他还有很多的时间,可以和她好好相处。他要当面向她致歉,告诉她自己当日没能赴约的缘由,祈求她的原谅。

更何况,他也希望可以在一个从容的时间见到她。她之前眼睛上一直缠着纱布,从没看清过他的样子。他希望他们第一次真正见面的时候,一切都是最完美的。

而在那之前,他必须处理好家族的事情。他决不能让她因为自己而受到什么伤害。

启程回清河之前,他再次去了顾府,远远地见过她一次。

隆冬时间,夏日里可以泛舟垂钓的碧湖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冰湖,供人嬉戏。

她与几个顾府的小姐一起,在湖上滑冰。北方的女孩大都是自小在冰上玩耍,滑冰的动作如舞姿般优美。可她却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厚的冰层,被侍女扶着站在那里,一步都不敢多走。

他站在不远处的亭子里,静静地凝视着她。这个方位刚好很隐蔽,再加上女孩子们玩得兴起,谁也没注意到他。

他觉得这样很好。没有旁人的干扰,他就可以放心地看看她了。

她穿着一件大红貂毛滚边的斗篷,他从未见她穿过这样鲜艳的颜色,忍不住眼前一亮。

她原本是侧对着他,一阵风吹来,将她的头发吹得散乱,她不得不伸出一只手去抚弄头发。

有女孩子在远处扬声道:“三娘,你怎么光站着不动啊?”

她应声回头,粲然一笑,“我看你们玩就好了。”

白晃晃的日光下,她的眼睛清澈而明亮,仿佛最通透的玉石,一眼就能望到最深处。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的眼睛。

原来,她的眼睛是长成这样的。

原来拆掉纱布、露出整张脸的她,生得这样好看。

明眸皓齿,巧笑嫣然。

她就那样站在冰面上,天地一片洁白,而她一身火红,仿佛从冰上升起的一团红云。

深深地烙进了他的心里

他在半个月后回到清河,正好赶在大年三十之前。族长平静地把他叫进书房问话,而他面对着这个打小畏惧的男人,第一次从容不迫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我不能娶您想让我娶的人,我已有心上人。年后便会请父亲为我提亲,希望族里可以准允。”

族长没有动怒。事实上,他连眉毛都没有抬一下,伸手便把一份文书扔给了他,“这上面是你未来妻室的籍贯家族、生辰八字,你看一下,做好迎娶的准备。”

他没有动,唇边依旧是平静的笑容。他早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没有关系,无论多么困难,他都不会畏惧。

他要娶她。这是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强烈希望办到的事情。他不会放弃。

这样的坚持,是她教会他的

他的不懈努力终于使得那边松口,答应给他一个机会。

新年之后,他带着族长的承诺回到煜都。

他知道,族长能同意最要紧的原因,还是得知了他的心上人是煜都顾氏的小姐。虽不是正支嫡系,好歹不是什么小门小户出声。再加上他态度实在坚定,便索性给了他一个面子。

原本父亲想跟着他一起到煜都,正好提亲,却被他拒绝了。只因他费尽心机把家族这边摆平了,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忙得热闹,云娘却连他是谁都还不知道。

虽说婚姻之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们直接上门提亲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但他不希望这样。云娘本就是寄人篱下,自己这么贸然上门提亲,顾氏多半就直接答应了。她连半分发表意见的机会都没有。

他希望让她心甘情愿地嫁给他,不要有一丝一毫被强迫的感觉。

他本以为到了煜都就能见到她,谁料顾三郎却告诉他,正月十五过后,顾云羡一家要入宫去觐见皇后,这些日子正忙着学习各种礼仪规矩。

这个时候自然不能上门打扰,他只得压抑住心底迫切想见到她的冲动,并反复告诉自己,不过是多等几天而已,没什么的。等她觐见完皇后,他就去找她,告诉她自己就是那个曾答应教她弹琴最后却失约的混账。

也不知她会是什么反应。

后来的无数次,他回想起来,都觉得接下来的那段时间,应该是他这一生最高兴的日子。他在顾云羡的鼓舞下,有生以来第一次挣脱了家族的束缚,选择了自己真心想要的。虽然还不知道她是什么态度,虽然前途未卜,但因为这件事的结果是他无比期待的,所以就连忐忑也带上了几分愉悦的滋味。

顾三郎看见他的模样,笑着叹息,“我那三堂妹倒真是个有福气的,竟在浑然不知的情况下迷倒了这么一个痴情种,还是整个煜都少女痴恋的檀郎。也不知她上辈子积了多少德啊!”

他对他的取笑早已习惯,从容自若地继续饮茶。

顾三郎却忽然换了一个严肃的表情,“过几天,她就要去觐见皇后了。等她回来了我就帮你去约她。不过我们话说在前头,你娶了她就务必得好好待她。无论将来你是否又迷恋上什么旁的美人,她都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你决不能让别人欺负她。”

他闻言神情也添上了几分郑重,“你当我是什么人?我既然说了喜欢她要娶她,就是一生一世的事情。我绝不会辜负她。”

顾三郎却不以为然地摇摇头,“什么一生一世只喜欢一个人,不过是拿来哄姑娘们开心的而已。你在我面前就不要说这些了。你看看我,这几年身边的姬妾也有不少了,每一个我都是因为喜欢才会纳她们,但过得三五个月,就又看上了旁人。所以,你也不用骗我说,会一辈子只喜欢云娘一个。你只需要应承我,会给她足够的尊重,不让她在将来被妾侍所欺,这便够了。”

他看着顾三郎一脸“大家都是男人,有些话就不用多说了”的宽容理解,微微笑了,“那是你。我与你不一样。”

顾三郎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他却不想再多做解释。反正,只要他自己清楚明白地知道就好了,只要他能娶到云娘,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情,他都不会纳妾。

这世上找到一个与自己心灵契合的人是那么的困难,他怎么能让她伤心?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她顺利地觐见完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