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贞婕妤微笑道,“臣妾在闺中时最爱随父兄出城骑马,入宫之后倒是有些日子没骑过了。”

皇帝垂眸,似乎想起了什么,“是了,朕第一次见你…”低声一笑,“也罢,难得阿姝你提了要求,朕就让你一回。”

他走到贞婕妤身边,亲手将马鞭递给她,“宝驹性烈,爱妃可要当心啊。”

贞婕妤并不答话,只是径直走到宝马前。皇帝瞅着她的背影,眼中笑意深深。

大晋骑马之风十分盛行,无论男女,皆通骑术,民间经常会见到七八岁的孩童骑马奔驰在阡陌之间的场面。今日随陛下来马场,诸位宫嫔本就都做好了下场骑马的打算,是以都换上了轻便的骑装。

见贞婕妤握住缰绳,像陛下方才那般轻抚千里马的鬃毛,明充仪冷冷道:“她倒是机灵,在这儿讨陛下欢心。”

泠贵姬听了她的话,转头见陛下正饶有兴致地注视着贞婕妤,料想没有听到,这才朝她递去一个警告的眼神。

明充仪收到好友的眼神,有些不甘地抿了抿唇,到底没再说些什么。

马场上忽然响起一阵喝彩之声,她们顺着看去,却见贞婕妤已翻身上了马背,一勒缰绳,白马朝天嘶鸣,扬起前蹄,朝前一跃,在场内奔跑起来。

贞婕妤今日着了一件鹅黄色的骑装,发髻也绾得很利落,远远望去,那骑在马上的身姿竟是异常的飒爽。再加上她一贯是娇怯怯弱不胜衣的姿态,一举一动都柔美得如同风中柳絮,此刻这飒爽才更显难得。不少宫嫔都察觉到,皇帝含笑注视她的眼神有些恍惚,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

一声尖锐的嘶鸣打破众人乱七八糟的思绪,循声望去,才发现那其貌不扬的千里马竟是突然发了狂,跃动四蹄在场内狂奔,就快将马背上的贞婕妤抖下来!

贞婕妤用力攥紧缰绳,努力想要稳住身子。四周的羽林卫潮水般涌上来,却无法靠近。

“阿姝!”

就在皇帝的喊声响起的同时,贞婕妤被颠下马背,如同一块飞在空中的白绢。

皇帝纵身一跃,在侍卫们靠近之前,接住了她纤弱的身子。

宫嫔们都被这个变故骇到,此刻忙凑上去。毓淑仪率先问道:“贞妹妹没事吧,可有伤到哪里?”

贞婕妤窝在陛下怀中,面色煞白。一只素手牢牢攥住他的衣领,连指关节都微微发白。

皇帝没理会旁人,只看着贞婕妤,“怎么样阿姝?”

贞婕妤唇瓣颤抖,许久,眼眶发红,流出泪来,“你接住我了。”

皇帝一愣。

“我没想到,还能这么被你救一次。”她语无伦次,越发显得娇柔可怜,“我真没想到。”

皇帝怔怔地看着她,忽然轻叹口气,“好了,别哭了。”语气说不出的轻柔,“小娘子哭花了妆,可就不美了。”

闻言,贞婕妤浑身一颤,眼泪流得更急。芙蓉泣露一般的美丽,让所有旁观者都不由动容

进献给陛下的千里马突然发狂,这样的事情之前还从未有过。按照规矩,每一匹御马都会经多位驯马师共同检查,确定没有问题才会牵到内廷马场。可就在这么谨慎的情况下,竟还是出了这档子事。

贞婕妤娘娘被硬生生从马上摔了下来,不管有没有大碍,已足够以渎职之罪赐死一批人。然而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只要想到,这匹马最初是供陛下试骑的,就让人不寒而栗。

若陛下真骑上了那匹马…

这件事太大,内里隐藏的可能实在太多

宁王在贞婕妤摔下来的当场就吓得面色惨白,跪在一旁,话都说不出来。直到皇帝抱起贞婕妤欲走,他才膝行而前,猛地磕了个头,“皇兄明鉴,臣弟…臣弟也不知这马为何会这样!”

皇帝没有理他,只是淡淡吩咐了一声:“吕川,彻查此事。”

吕川忙恭声称诺。

见他竟似抱着贞婕妤就要离开,众嫔御都愣愣地站在原地,也不知是不是该跟上去。

然而走了几步他又停了下来,回头在人群里扫了一遍,最终落在顾云羡身上,“朕先送阿姝回成安殿。”

她不知他为何跟她解释这么一句,只能微一颔首,“臣妾明白。恭送陛下。”

傍晚的时候,庄令仪在顾云羡的含章殿用茶。新烹的“紫笋”清香四溢,顾云羡看着杯中的茶汤,忽然想起,她第一次给那个人烹的茶,就是紫笋。

“也不知成安殿那边是什么情况。”庄令仪忽然道,“今日阿杭闹脾气,臣妾便没跟着去马场,谁承想竟错过了这么一场好戏。”

“确实是一场好戏。”顾云羡冷声道,“宁王进献的千里马竟会发狂,还那么巧摔了贞婕妤。”

庄令仪听出她的弦外之音,道:“娘娘是怀疑,这回千里马突然受惊发狂,是有人暗中动了手脚?”

“自然。”顾云羡道,“看今下午陛下和贞婕妤之间的形容,恐怕这回坠马,还牵引出了什么旧事。”

“牵引出旧事?”庄令仪蹙眉,“什么旧事?”

“自然是景馥姝和陛下的旧事。”

庄令仪眉头蹙得更紧。

“其实这么多年我一直好奇,陛下当初到底是怎么认识的景馥姝。”顾云羡道,“我总觉得,不会是在景馥姝成为她弟妹之后。”

她别过眼,看向窗外瑰丽无比的晚霞。如此绚烂,却终会消散。

如同她曾经可笑无比的真心。

顾云羡还记得,她第一次听到景馥姝这个名字时,刚成为太子妃不到一年。

阿瓷犹犹豫豫地跟她说了从椒房殿交好宫女那里听来的传闻:太子殿下有几次入宫参拜皇后娘娘,碰上了周王妃。

“周王体弱多病,入宫参拜向来都很少去,一直是周王妃代为前往,两个人会碰上也不稀奇。但奴婢听说,他们两人言语间十分自然,彷如旧识。王妃妙语连珠,还把太子殿下逗笑了呢!”

她当时愣了愣,强自镇定道:“不会的,殿下是识礼之人,不会做出什么荒唐之事。他只是…关心弟弟,所以跟弟妹多聊了两句而已。你不要跟人乱传。”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实在明白,她的夫君真算不上什么识礼之人。

阿瓷应了,正想退下,却又被她唤住。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自家小姐慢慢问道:“那个周王妃,她叫什么?”

“王妃姓景,闺名馥姝。”

景馥姝。

因为周王体弱多病,陛下和皇后免了他的晨昏定省,顾云羡也就难得见到这个小叔子一次,对他那位新娶的王妃更是不熟。平时妯娌间的你来我往也极少有人提起她,是以她对这个弟妹根本不曾上过心。

她没想到第一次记住她的名字竟是以这样的方式。

一个月后,顾云羡隔着皇宫白玉桥畔的碧色柳丝与她相见。

当时景馥姝和姬洵并肩立在灼蕖池畔,一壁赏景一壁说着什么。顾云羡站得远,只看得到姬洵唇畔愉悦的微笑,印象中只有在新婚那段日子,他才这么对她笑过。

她还在出神,景馥姝却忽然回头,正对上她恍惚的脸。仿佛什么期待已久的事情发生了一般,她黛眉微挑,眼中荡漾着凉凉的讥讽,以及怜悯。

姬洵也发现了她,有些惊讶:“你怎么过来了?”看向她空荡荡的身后,“跟着你的人呢?”

她也很想问问他,跟着他们的人呢,去哪里了?唇瓣颤了颤,到底还是忍了下来。

景馥姝上前,福了福身子,声如黄莺:“臣妾参见太子妃殿下,殿下大安。”

她看着她,艰难道:“可。”

那时候姬洵虽然不怎么喜欢她,待她却还算温和:“今日风大,你穿这么少还是别在外面闲逛了,早点回去吧。”

她闻言略一沉默:“殿下不与臣妾一起回去?”

“孤还有事,晚点会去母后那里找你。”说完,他便领着他的弟妹离去,留下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呆立原地,站成偶人。

顾云羡与景馥姝的第一次见面,以她的溃不成军收场,而景馥姝当时讥讽怜悯的眼神从此留在她记忆中,无法抹去。

当时她不明白,那个女人有什么好,姬洵为何会不顾礼法地亲近她。越想不通就越难过,最后整夜整夜地睡不着。但那时候心里好歹有一个安慰,就算他再喜欢她,到底是不可能纳她的。他是储君,如今陛下年事已高,眼看他就要继承大统,绝不可能做出此等事来。

如今想来,简直天真得可笑。

庄令仪顾云羡说完那句话就怔怔出神,试探地唤了声:“姐姐?”

顾云羡一惊,这才反应过来,“瞧我,竟把你给冷落在这儿了。”

“姐姐刚才想到了什么?”

“一些从前的事情。”顾云羡道,“当时觉得难过,如今却也觉得没什么了。都过去了。”

是的,都过去了。如今她再不是从前那个傻乎乎地爱慕着夫君、却不知如何讨他欢心的女人,她收起了一腔痴情,换上了满腹算计。

这是她和景馥姝的战争。她必须赢。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放更新进存稿箱的时候太晚了,居然没注意到,这里补上。谢谢鲨鲨菇凉的地雷,爱你!

你们!居然大多数人都猜到了!我差点想换梗了!(┳_┳)

下回一定让你们猜不到!o( ̄ヘ ̄o#)

PS:这章又粗线了曾经的太子殿下,很渣吧?别怕,我会虐死他的!真的!我最喜欢虐渣男了!【虽然现在都在虐女主╮( ̄▽ ̄")╭

PPS:最近在期末考试,码字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所以评论没空一一回复了,大家包涵。等我考完了会来回复的~~~不过还是请大家多多留评,阿笙看了会很开心,也会文思如泉涌哦~~~

34静夜

时辰已到了亥时,成安殿内还是人来人往。两架鎏金多枝灯搁置在寝殿两侧,上面几十盏蜡烛将室内照得恍如白昼。

皇帝坐在窗边,微眯双眼,不知在想些什么。有年纪较小的宫娥管不住眼睛,见他并未睁眼,便大着胆子偷觑。烛光中,皇帝本就出色的五官仿佛镀上了一层柔光,眉毛黑而高,鼻梁挺拔,嘴唇薄削,是让人一见难忘的好皮相。

麟庆朝的宫人都知道,先帝喜爱容貌出众者,无论是对后妃,还是对子女。因为这张脸,皇帝自小便得了不知多少赞誉,煜都贵女们对他也是趋之若鹜,爱慕着不知凡几。皇帝打从十五岁起,每逢出游,必引煜都女子夹道围观,热闹程度不下于大驾出行。陛下也曾当着众人的面笑赞:“大郎非凡俗中人,仙品也!”引得四周一片附和。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买他的账。据说当年,先帝曾有意立宁平长公主之女靳阳翁主为太子妃,却被长主给婉拒了。

事后皇后曾用一种开玩笑的口气问起,“阿洵可是姐姐您的学生,难不成你竟不喜欢他?连女儿都不愿嫁。”

宁平长公主当时只是笑了笑,“我那女儿是个心思单纯的,后宫这种地方她待不下去。”顿了顿,“况且,太子虽然秉性聪慧,还生得那般出色,可看那眼、那唇,处处皆透出薄情之相,绝非女子的好归宿。”

这话算是很不客气了,若非长主和皇后私交甚笃,恐怕也不会说出来。

这评价后来不知怎的竟传出去了,煜都贵女们都有所耳闻,再结合一下太子殿下那数不清的风流韵事,不由感叹,长公主果然是眼光毒辣啊!

然而无论多少褒贬,都已成往事。那个曾被人们议论不休的少年,如今成为了这个国家年轻的君王。曾经用胭脂在绢子上写下他名字的少女,都悄悄将其焚毁,只因那两个字已成为天下最大的禁忌。

提则获罪,例必缺笔。

宫娥看着坐在光影里的君王,玄衣玉冠,如同坐在一轮明月之中,彷如瑶台仙人。

身旁有轻微的响声,她回头,却见婕妤娘娘由白瑜姑娘扶着,立在那里一言不发。她的眼睛一直注视着窗边的皇帝,里面有挣扎的痛苦,和难解的痴恋。

皇帝睁眼,平静无波的目光与贞婕妤对上。一小会儿之后,他轻轻一笑,语声慵懒,“怎么起来了?不在榻上好好躺着,存心要让朕担心。”

尚药局的侍御医张显趋身来到皇帝面前,“启禀陛下,婕妤娘娘不过是受了点惊吓,并无大碍。”

贞婕妤一笑,“陛下您也听到了,臣妾没事的。”

皇帝低笑一声,“所以说,还是朕接得好。父皇当年把朕送去羽林营里历练,看来没送错。”

皇帝起身,缓步行至她身前,“虽说没什么大碍,朕看你还是将养一下吧。”

贞婕妤颔首,“诺。”

张御医退下。贞婕妤微微抬眼,含笑道:“折腾了这么久,陛下可饿了?不如臣妾让厨下做点吃食来吧。”

皇帝闻言眼皮一垂,沉默片刻方笑道:“不了,朕还有点事,先走了。”

贞婕妤完全没料到他会这么说,一瞬间表情的变化都无法控制。整整过了五息的功夫,她才道:“陛下,要去哪里?”

这话僭越了,何况她面上的表情还那么不自然。然而皇帝只瞟了她一眼,口气依旧温和:“你从马上摔下来,朕不得去查查原因么?朕的好三弟此刻还在大正宫等着呢,今晚且有得聊了。”

她知道,这么交代一句已是皇帝的极限,她再问下去只会让他不喜,所以逼迫自己保持了沉默。

皇帝不再看她,转身离去,呼啦啦的扈从紧随在他身后。她立在原地,看着他被人群簇拥着的背影,一瞬间竟觉得回到了四年前。

那时候,她便是这样,只能远远地张望他。行猎也好,出游也好,从前都是众人拱卫,他身处其中,是天生的主宰。

白瑜见她面色不好,关切道:“娘娘,您受了惊吓,还是早些歇着吧。”

贞婕妤眼睛看着他离开的方向,许久才轻声道:“他离开了。”

白瑜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劝慰道:“陛下是有正事要处理,也是为了娘娘您啊。”

她摇头:“不,如果是从前,他会留下来的。”语声低下去,“从前,他不会在这种时候留我一个人。”

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清楚地知道,就算是从前,他也不曾真的爱过她。可那时候,好歹他还愿意宠着她,好歹她还是这宫里最得他欢心的女人。

可如今…

她回想片刻前,他说要离开,她第一瞬间的想法竟然是,他是不是要去顾云羡那里?

而在听说不是之后,她居然还大大地松了口气。

这样的可悲惶恐,让她想起从前,她嫁作人妇,以为余生再无与檀郎相好的希望,无数个夜晚都从梦中哭得醒转

顾云羡这晚睡得很不好,翻来覆去醒了好几次。半夜的时候她又从梦中惊醒,索性披了衣服下床吹风。

今夜月亮很亮,悬在半空中如玉盘一般,散发出皎洁的光辉。顾云羡立在窗边,看着明月,想到不过半年前,她还曾陪着太后一起赏月。长乐宫后面有一片莲池,她们坐在池边,一壁说笑一壁把鱼食扔进去,看金色的鲤鱼争先恐后地挤在一起。柳尚宫有时候会做清香扑鼻的莲子粥,盛在碧色的小碗里,她捧在手心,仿佛捧了一片荷叶。

那样的快乐闲适,是她这一年来唯一的好时光。

现在想来,真如梦一场。

“明月皎皎,余循迹而来,不曾得见月中嫦娥,却发现了个拜月的貂蝉。”

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她差点失声叫出,倏地回头,却见皇帝立在一侧,淡淡地注视着她。

“陛…陛下。”她心有余悸,“陛下驾临,怎不知会臣妾,这般置身暗处…”

后面的话她忍住了。来了不出声,藏在那里吓唬人,真是个疯子。

仿佛知道她的腹诽,皇帝微微一笑,“朕不过是刚来,知道你定然睡了,便没叫你,免得扰了你好梦。”

知道她睡了,还跑过来。这人真是自己发疯,便不让别人好过。

想了想,她理智地避开这个话题,“陛下,今天马场变故,贞妹妹受了惊,不知现在可好?”

没料到她劈面就问这个,皇帝略微惊讶,“她?挺好。”漫不经心瞟她一眼,“你对她倒上心得紧,见到朕旁的不问,便先问她了。”

顾云羡不明白他的意思,并不回话。

皇帝见她这副不温不火的样子,心里没来由地烦躁,似乎有一团无名火在乱窜,却不知为什么。

顾云羡见他面色越来越不善,心中虽不解,却还是觉得不能继续沉默下去,顺嘴道:“陛下星夜前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许久没有等到他的答话。她向他看去,却见莹白月光下,那张她看了五年的面庞依然俊美得出奇,可眼角眉梢却带着一丝恍惚,似乎陷入了无边的思绪。

“朕今夜去见了三弟。”他轻声道,“他一直在说自己冤枉,可那话越说,漏洞就越多。”

他在一侧的垫子坐下来,顾云羡紧挨着他。两个人靠在一起,就这么在寒夜中依偎。

“其实这两年朕一直能感觉出来,他对朕心存怨怼。念在兄弟情分上,朕懒得跟他计较,索性把他远远打发到封地去了。这次他回京述职,要献宝马给朕,朕还当他想通了。可谁知…”他自嘲一笑,“竟是想取我的命了。”

原来是这样。他以为献马是宁王的示好,所以才会那么给面子,专程挑了个时间,带着她们一起去试马。谁料却是这么个结果。

“宁王他,为何会怨恨陛下?”

皇帝看着光滑如镜的金砖地,神情平淡,“无非是因为一桩旧事,在宫中也不是什么秘密。他的母亲、朕的庶母,静充仪娘娘,是被母后赐死的。”

顾云羡表情微变。

“你很惊讶?”

不,她一点也不惊讶。姑母的杀伐果决,她一贯清楚。她惊讶,只因为她要让他觉得,如今的她,不喜欢这些血腥的杀戮。

她声音低下去,“阿云觉得,姑母是心慈之人。她若杀了谁,定是对方犯了什么无法饶恕的罪过。”

皇帝看着她,“你说得对。确实是静充仪狂悖犯上在先,母后并无过错。”顿了顿,“可宁王并不能明白这些,他一直觉得母后有负于他,朕有负于他。况且父王分封诸王的时候,他得到的封地又是最差的,他更觉得是朕和母后容不下他。”

“宁王心胸也太过狭隘,倒白费了陛下和太后的一番苦心。这是他自己想不开,与旁人无尤。”顾云羡道,“今次他犯下这等大罪,陛下预备如何?”

皇帝似乎觉得很累,头一歪靠上她的肩膀,连眼睛也闭上了,“能如何?他是朕的兄弟,我们同为太祖皇帝圣裔。朕总不能取了他的性命。”

顾云羡不知说些什么,只能伸出双臂,抱住这个今夜有些异常的男人。

他感受到她柔软的双臂,闻着她身上的幽香,心中莫名觉得安宁。

今夜他本不打算过来的,然而当宁王辩无可辩,最后跪在他面前,口口声声忏悔自己过错,求他宽宥时,他只觉得一阵疲惫。

知道是他想害他,他并没有多么意外。这样的事也不是第一次了。从小到大,他不知碰到多少次暗杀。那些刀剑来自他的庶母,他的弟弟,以及他们背后诡谲难测的势力。

母后告诉他,他是太子,是这个国家未来的君王,这一生都不可以轻易相信任何人。他原是不信的。他觉得母后是在后宫待久了,把所有事情都想得太坏。

年少轻狂,他最终付出了代价。

35洛微

姬洵十岁那年,一度十分疼爱林婕妤所出的三公主姬洛微。那个小姑娘喜欢穿着鹅黄色的裙子踢毽子,秀气的小脚踢起来的时候,裙摆也飞舞旋转,如同一朵盛开的花朵。

她不像别的公主那样怕她,会缠着他给她讲故事,也会强迫他听她编的故事。那含糊不清的娇声软语,是这世上最可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