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秦皇做了个梦。

梦见了多年未见的故人,冥王同学。

冥王仍是那副长发飘飘鬼脸招摇的酷样,矜持一笑:“看来这些年你过得挺好。”

“好你个头!”秦皇走过去便是一拳捶在他胸口,没办法,孕“夫”容易激动,脾气不好,“你这该死的,我当年日日夜夜盼你跳出来救命的时候,你都躲哪儿去了?你故意的是吧,看我抱着棺材要死不活的,你很开心是不是?”

冥王退后一步,摆手道:“误会,天大的误会,你都不知道,本王年轻有为,才智过人,自出任冥王一职,政绩斐然,功高震主,被人在天帝面前参了一本,前一阵下放到西域去历练,一直伏低做小,兢兢业业,最近才得以重归本位,官复原职。这不,特意寻了空下界来瞧瞧你。”

秦皇疑惑眯起眼:“不是吧,天庭的官场也是这么黑?”

冥王耸肩摊手:“其实哪里都是一样的,越是高端之地,越是黑暗无边。”

秦皇同情看着他:“你受苦了。”

冥王笑了笑道:“还好,幸而我在天庭里有几位同僚,平日关系还不错,这回也替我说了不少好话,又赶上老天帝即将离任,新帝看不惯那些个墨守成规的老头子,遂又把我调了回来。”

秦皇见了故人心情舒畅,在梦里也没甚害喜症状,拉着他问长问短,说个不住,不知不觉时光飞逝,忽见天边一道金光,冥王随之人影淡去,笑声中带着丝神秘与窃喜:“我有事先回天庭去了,日后再来看你,至于你这生日愿望,倒也不难,就帮你实现了吧。”

啥,生日愿望?

秦皇左想右想,也没想出自己何时何地向他透露过什么生日愿望。

正寻思,又听得云端上远远飘过来一句:“好在你那爱妃也隐约有此志愿,本王这算是随尔心意,皆大欢喜…时日有限,你好好珍惜,多多感受。”

不知为什么,总觉得那声音有点小小的奸诈。

一觉醒来已经是天色大亮,秦皇惺忪睁眼,瞥见头顶上方的瓜子小脸,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这是怎么一种状况,她竟看到了她自己,趴在对面,一脸古怪。

没觉得自己如此臭美啊,连做梦都在照镜子?

伸手揉了揉眼,咦,这手怎么回事,手指修长了不少,手掌宽大了不少,再往下看,乖乖,手臂变强壮了,肩膀变宽了,胸部变平了…等等,胸部,平了?

秦皇爬起来,扯开胸襟,瞪着那一马平川的麦色胸膛,瞠目结舌:“朕的胸呢?胸呢?”

“在这里。”对面那人素手纤纤,点着自身胸前美好的起伏,好心提醒。

秦皇吓得捂住嘴,怎么声音都变了,前面的疑问句明明是萧贵妃的声音,后面的陈述句才是自己的声音啊,一个清朗,一个娇媚,决计不会听错。

一面光洁的银镜递了过来,那娇媚的声音又再响起:“我一醒来就是这样了,也觉得实在荒谬,不能接受,但事实就是如此。”

镜中映出张清俊绝伦的男子面容,那长眉,那狭眸,那薄唇,堪堪就是素日见惯的模样,不是别人,正是萧贵妃的脸。

目光呆滞,再缓缓转向对面的瓜子小脸,英气十足的眉,漆黑如墨的眼,挺直的俏鼻,微翘的红唇,如假包换,俨然就是自己。

这是虾米状况?

身体对调,灵魂互换?

秦皇张大了嘴,想起那句所谓生日愿望,忽而反应过来,仰天高叫:“冥王,你这断章取义,自作主张的家伙,给朕滚回来!”

萧贵妃皱眉,头回遇上这变脸换身的活计,五官与表情实在有些不搭,怎么看怎么别扭:“冥王是谁?陛下好似知道什么?该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秦皇吓了一跳,赶紧住嘴,一时气若游丝:“没什么,朕是惊吓过度,语无伦次了,这下怎么办?怎么办啊?”

萧贵妃向来遇事不惊,沉稳内敛,又是先行醒转,早就掌握了状况,接受了现实,便是安慰道:“莫慌,我想来怕是哪路神仙无聊兴起,错点了这人间命格魂灵什么的,我这就派人去南疆找我师父,请他老人家想想办法。”

秦皇内心有鬼,头点得像是小鸡啄米:“那好,事不宜迟,赶紧去请咱师父来。”

萧贵妃又道:“再派人去给摩纳族的大祭师也送个信,他要是闭关辟谷期间有空闲,也回应个解决的法子。”

秦皇连声附和:“双管齐下,甚好甚好。”

当日两队人马迅速出发,一队往北,一队朝南,马不停蹄寻人去也。

剩下皇帝陛下和贵妃娘娘窝在寝宫,房门反锁,凑一起商量对策。

好在也算是老夫老妻了,朝夕相处,默契十足,对方的身体啊习惯啊什么的那是了如指掌,无需避讳,对这身体互换之奇事慢慢也就接受了,相互安慰一阵,反倒觉得很有新鲜感,只最后定下一条,为避免家人担心,政局不稳,此事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除了师父与大祭师外,其他人等能瞒多久是多久。

于是乎,从即日起,住进萧贵妃挺拔身躯的秦皇留在寝宫看书写字,修生养息;顶着秦皇轩秀身姿的萧贵妃取而代之上朝问政,日理万机。

角色互换,这说起来简单,做起来稍有难度,两人你帮我,我教你,都是聪明绝顶的主,什么如厕,什么着装,什么沐浴,倒是很快就掌握了要诀,摸到了窍门,一回生二回熟了。

谁知次日一早,就出了状况。

这头从未尝过孕吐滋味的萧贵妃从早吐到晚,又从晚吐到早,正趴在床上面色青白,手脚无力,那厢初当男子兴奋过度的秦皇则是被那正常男子都有的一柱那啥啥吓得嗷嗷直叫。

“爱妃快来!不得了了,朕该怎么办?”秦皇咬唇,该死,这感觉又是亢奋,又是难受,要命至极!

萧贵妃捧着只痰盂吐得头晕眼花,擦了擦嘴,懒懒投来一瞥:“妾身有孕,不能侍候陛下,陛下自己解决吧,要么左手,要么右手…”

秦皇哭丧着脸叫嚷:“可是…”怎么想怎么怪,打死做不出来!

“陛下忍忍吧,我这两个月也这么忍过来的,实在不行就泡个冷水澡。”萧贵妃扁嘴,心头哀怨,还想着顶多再熬一月就能结束和尚生涯了,没想到,老天竟开出这么个超级恐怖的玩笑,难不成这辈子还要尝尝被压的滋味?

秦皇闭目咬牙,在龙榻上默念金刚经大悲咒,过得好一阵,才觉得僵硬感渐渐消退下去。

奶奶个熊,谁说做男人“挺”好,好个鬼!

萧贵妃眼风斜斜膘过,痛心疾首,牺牲小我:“陛下现在是真男人了,要不要叫汝儿帮着找几个小宫女试试,那个,憋久了确实不舒服…”

秦皇这回反应奇快:“你做梦!别以为朕不知道,朕试的只是个感觉,尽享齐人之福的是你!瞧你这小样儿,哼,告诉你,你给朕趁早死了这条心!”

萧贵妃诺诺称是,暗地偷笑。

末了秦皇又哀叹道:“万一…朕是说万一,咱师父对这些灵异事件并不擅长,大祭师也束手无策,我们俩换不回来,到时候该如何是好?”

萧贵妃抚着吐得发痛的胸口,手一挥,说得风轻云淡:“那就是天意,正应了那句话,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辈子再怎么都要搅在一起,天王老子也别想扯开。”

秦皇感动得一塌糊涂,有妃如此,夫复何求?

结果没过几天,汝儿一番话将皇帝陛下那颗充满感思感动的心打回原形。

汝儿说:“最近陛下脾气不好,听说在御书房议事的时候摔了茶杯,还肩了雷将军一巴掌。”

汝儿又说:“听说西烈皇帝陛下派人送帖子来,说是西烈飓风骑比武大赛,请陛下去往格鲁出任裁判,顺便小聚,陛下就回了三字,没兴趣。”

汝儿还说:“黑龙帮主听闻贵妃有孕,亲自给陛下送来了德泽湖最好的鲜鱼活虾,还有莲子菱角,陛下留下了礼物,把人给撵了出去。”

操,那不是自己,是顶着自己皮囊的萧贵妃好不好!

这家伙,拿着鸡毛当令箭,对爱将贤臣动手,对邻国皇帝无礼,对一帮之主粗暴,真是反了!

秦皇火冒三丈,没控制好力道,啪的一声将案几击成两截:“去阙非殿候着,叫他下朝后立即来见我!”

汝儿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没动:“娘娘…”

秦皇这才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没好气道:“看什么看,就说本宫不舒服,请陛下下朝后过来看看。”

孕妇有令,汝儿不敢怠慢,一溜小跑去了。

片刻过后,才听得脚步声传来,有人高唱:“陛下驾到——”

萧贵妃一身帝王冕服,面色微白,慢吞吞走进来,见秦皇板着脸坐着没动,心有所悟,忙屏退了众人,关好了殿门,过来赔笑道:“我的陛下,这是怎么了?谁吃了豹子胆,惹陛下不高兴了?”

“还能是谁,就是你!你干的好事!”秦皇手指一指,瞪着那张本属于自己的脸,“朕就说呢,怎么觉着出了这怪事,你反而很是开心,原来是打着这样的主意!”

以权谋私,排除异己,而且还是用她的颜面她的身体!

实在是,太过分了!

萧贵妃眨眨眼:“陛下息怒,妾身惶恐…”

“你惶恐个毛,朕见你这日子过得挺滋润呢!”秦皇习惯性掐上对方纤细的腰身,还没用力,又想起那是自个儿的身体,忙又松手,“朕问你,你是不是打了雷牧歌一巴掌?是不是回绝了银翼的邀请?是不是把魅影一行给撵了出去?”

萧贵妃点头,一脸无辜:“陛下说得没错,都是妾身做的,但妾身乃是有原因的,罪无可赦,情有可原。”

“什么原因?”

“先说那雷牧歌,妾身本是遵从陛下之意,跟他讨论陛下批复过的文书,说着说着有丝不适,忍不住想吐,他倒好,竟然过来拍妾身的背,揩妾身的油,不,是揩陛下的油!妾身忍无可忍,也不想再忍,就轻轻甩了他一脸子。陛下你来评评理,他是大夏第一勇士,妾身是个手无搏鸡之力的孕妇,谁强谁弱,一眼便知,哼,不就是一巴掌吗,既打不坏,又伤不了,这个小肚鸡肠的男人,居然还敢来告妾身的状,不,是告陛下的状!”

小肚鸡肠?眼前这个倒是蛮像。

秦皇翻个白眼:“不是他告状,是朕自己了解到的。”想想又问,“那西烈皇帝陛下送的帖子呢?”

萧贵妃咳了一声:“西烈山高路远,风沙漫天,这土不长草鸟不生蛋的地方,实在不宜孕妇前往,银翼他自己皮粗肉厚的,也不体谅下陛下的身子,哦,现在是妾身的身子…其实吧,与其西行,还不如南下,我南越也不是没士兵,没马匹,改日妾身也训练个暴雨骑之类的,给陛下瞧一瞧,乐一乐。”

秦皇勾勾唇角:“那么魅影呢?”

萧贵妃又咳了两声:“妾身是为陛下好啊,经过深思熟虑才撵他走的。”

“此话怎讲?”

“陛下可记得,当年妾身曾经与他有些不对盘,他没少在陛下面前说妾身的坏话,当然妾身也没让他好过,那踢他下水的一脚至今想起来还觉得好爽…”

“说重点!”

“是,魅影一直对妾身怀恨在心,意欲报复,换做以往,妾身自然是不怕的,可现在的情况比较复杂,妾身变成了陛下,而陛下变成了妾身,他想要对付妾身,也就是要对付陛下,而陛下又念着昔日之情对他毫不设防,妾身忙于政务,又没法时时在陛下身边提醒告诫,要被他伤着了陛下,可怎么了得?保险起见,无奈之下,妾身只好以陛下的名义下令撵他走了…”

薄唇上下翻飞,啪嗒啪嗒,秦皇被绕得有点头晕,只好摆手:“朕知道了,你没错,做得好。”

萧贵妃抿唇一笑:“陛下圣明。”笑意未绝,忽然脸色一变,捂了嘴冲向更衣间。

秦皇摸着下巴,看着那跌跌撞撞的背影,开始觉得这身子互换的事儿其实也蛮好的。

享自己的福,让别人受苦受罪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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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卷 惊天动地产子记

又过了大半月,萧贵妃不再孕吐,胃口开始好起来。

早膳是四个素菜包,三只烤红薯,两碗小馄饨,一罐小米八宝粥,再加一杯牛乳;午膳是红烧狮子头,糯米鸡,清蒸鲈鱼,蜜汁香肘,虾仁烩蛋,蟹黄豆腐羹,水晶南瓜,拌脆笋,红糖酥饼,豌豆黄,再加三大碗米饭;晚膳是酱牛肉,烤羊排,山菇仔鸭煲,油炸小银鱼,竹笼珍珠翅,血粉汤,素炒金丝,什锦火烧,生煎萝卜瘦肉饺,再加一碗三鲜汤面;宵夜是五色烧麦,翠玉豆糕,豉汁凤爪,卤猪蹄,荷叶粥,再加一杯牛乳。

萧贵妃食指大动,吃得风卷残云,不亦乐乎,秦皇在旁看得又惊诧又羡慕,外带一丝丝眼红,这么多好吃的,原本是该进自己肚子的呢…

看着看着,忍不住喊出声来——

“爱妃,你慢点吃,别噎着!”

“爱妃,你少吃两口,今日已经吃得够多了!”

“爱妃,你好歹给朕也留点菜…”

萧贵妃嘴巴未停,只斜睨一眼:“妾身动的是陛下的嘴,嚼的是陛下的牙,喂的是陛下的肚子。”

秦皇瞅着那开始显形的腹部,逐渐圆润的小脸,一脸沮丧:“这朕知道,但是你也省着点长膘啊,朕日后懒得去减肥…”

“还不知能不能换回来呢,先就这么着吧。”萧贵妃懒洋洋说了句,又开始对付桌上那盘新上的肉串。早就觉得自家陛下太瘦,夜里熄了灯摸着硌手,趁此机会,正好帮她多养点肉。

秦皇脸色还是不好看:“俗话说,坐吃山空…”

萧贵妃摆摆手:“没事,要是大夏国库里没钱了,改日去南越国库里搬。”

秦皇仰头望天,彻底无语。

四个月了。

害喜没了,胎儿也稳了,照理说有些事情可以解禁了。

但是。

这已经不是谁在上谁在下的问题,而是提升到了另外的高度。

话说,对着自个儿的脸,自个儿的嘴,自个儿的身子,色胆包天欲求不满的你,下得了手吗?

答案,不好说。

某夜,两人都洗白了早早躺在床上,抱着说了会儿情话,磨来蹭去,渐渐有了感觉,吻到了一起。

光亲自然是不够的,秦皇浑身燥热,下腹那团火烧得旺盛,恨不得将对方揉进自己身体里去,可这手顺着那颈项摸下来,原本平坦坚韧的胸膛变成了两团浑圆高耸,下面还冒出个微凸的肚子,再下面…呜呜,鸟儿飞走了。

这漫天欲火顿时被浇了个透心凉,秦皇瘫倒,那个啥,唉,绵软。

“爱妃,朕没状态,实在是不行,还是你来吧,朕今晚不跟你争。”

萧贵妃闻言,看了看那原本属于自己的部位,面露难色:“可它看起来很没劲…”

秦皇好言安慰:“没事,要不你给我吹吹,绝对拔地而起,生龙活虎…”

话没说完,就见萧贵妃从龙榻上跳起来,捂嘴冲向更衣间。

呃,不是早就没孕吐了吗?

秦皇纳闷的同时,萧贵妃在更衣间里不住作呕,欲哭无泪——

我咧个天,有自己给自己吹的吗?

又某夜,皇帝陛下与贵妃娘娘又洗好了躺床上。

这回牢记前车之鉴,换萧贵妃当主攻手。

熄了灯,放了帘,月黑风高,阴暗幽闭,伸手不见五指,正适合作奸犯科,为所欲为。

萧贵妃已然动情,口手并用,心底倒是默想着那温香软玉般的娇躯,奈何嗅在鼻中不是如兰幽香,而是阳刚汗味;吻在唇边的不是柔滑雪肤,而是强健肌理;摸在手下的不是细腻嫩肉,而是…两腿腿毛。

内心已经无比纠结,偏生还清楚听得底下那人粗犷的男子喘息声。

不是断袖,胜似断袖。

得,哥对背背山没兴趣,偃旗息鼓,盖被睡觉。

一把辛酸泪,解禁之事不了了之。

到了第五个月,萧贵妃的肚子像吹了气的气球一般,见风就长,一天比一天鼓胀起来,这副模样哪里还敢去上朝,但不去又不行,两人想来想去,终于想出个法子,那便是对外宣称陛下不慎得了怪病,满面生疮,为了维护君主形象,须得在龙椅四周罩上竹帘遮掩,然后每日赶在众人进殿之前入座,出殿之后离席,群臣可闻其声,不见其人。

如此这般,倒也勉强应付过去了。

这日秦皇正在寝宫游来荡去,无所事事,汝儿急匆匆进来禀报:“娘娘,不好了,不好了!”

秦皇算着此时正是上朝的时辰,蹙眉道:“有话慢慢讲,出了什么事?”

汝儿气喘吁吁,抹着额头的汗道:“今日上朝的时候,裴丞相正在底下汇报今年风调雨顺,粮食丰收,陛下突然在帘后小声抽泣起来,后来竟痛哭流涕,直把诸位大人吓得面无人色,不知所措…高总管急中生智,命奴才来请娘娘过去瞧瞧。”

秦皇大惊失色,想到萧贵妃那宠辱不惊笑对一切的性子,能令他哭泣流泪的事情,那是何等严重,该不会是…小小燕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