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马之后,又看了夏家一眼,命令萧碧灵的马车跟他走,留凤子鸣一个人在原地。
夏初岚进家门之后,让下人关好门。凤子鸣既然招惹了萧家的人,只能自求多福了。
夏初婵早就吓得面色苍白,她觉得很难过。不仅是凤子鸣有清源县主这桩姻缘,她和三姐都争不过。还有清源县主所拥有的一切,她都觉得好生羡慕。
因为那是县主,所以想要什么样的夫婿都可以。自己却不行。老天爷真是太不公平了。
夏初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平日里也不怎么亲近,便没说话。
杨嬷嬷来找夏初岚,说杜氏要她到石麟院去,商量一下给夏柏青送什么贺礼。他们到了石麟院,杜氏正在屋里跟夏衍说话。她今日的精神好多了,看到夏初岚进来,笑着问道:“凤大人走了?”
夏初岚坐在夏衍的身边,点了点头:“走了。娘,我跟凤大人的事,大概是不成的。”
“怎么了?”杜氏的笑容敛了起来。
夏初岚便把刚才家门外的事情跟杜氏说了。也没提凤子鸣利用她的事,只是说道:“原先他们的婚事受阻,凤大人心灰意冷,才想要与我们家结亲。现在清源县主亲自跑来找他,想必还是可以再续前缘的。”
杜氏叹气,她没有想到,还有这么一桩内情。当初她就觉得有些蹊跷,凤子鸣这么好的条件,怎么会还没定亲?后来她让杨嬷嬷去打听,才知道凤子鸣在建康府的时候,私下里的风评不太好。她想岚儿那般才貌,也许能叫凤子鸣看上,让他此后收心了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现在才知道,原来人家是早就心有所属了,还是那么尊贵的县主。
夏初岚犹豫了一下,想跟杜氏说件事。但她还未开口,思香在外面说道:“夫人,六平拿了一个青布包过来,说是从临安的国子监传来的。大概是这次补试的结果,要亲手交给六公子。”
夏衍立刻站起来,走出去将青布包拿了进来。他知道自己时策答得不错,笔试的内容跟三叔说过,三叔毕竟没考过补试,也说不上好坏,但说成为外舍生应该没问题。
他迫不及待地打开青布包,翻开那黄皮的文书,从头看起来,越看眼睛睁得越大。满屋子的人都在等他说话,他又把最后的结果那处看了三遍,才大声说道:“娘,姐姐,我考上了!我被太学录为内舍生了!”
内舍生就是太学正式在编的学生,不仅要住到太学里去,而且还有朝廷每月发给的月钱,称为养士。这对庶民子弟来说,可是无上的荣耀。
一日之内,夏家接连有两件好事临门,众人都有点措手不及。
老夫人跪在佛前颂了三遍经文,扶着常嬷嬷起身说道:“我怎么觉得跟做梦似的呢?”
常嬷嬷笑道:“不是做梦,三爷真的升官了,六公子考上太学了。这都是这些年夏家做好事,老夫人吃斋念佛积下的功德啊!”
“六郎还这么小,怎么就考进太学了呢?我原来以为,了不得就是个外舍生了。这去临安求学,一去就至少三年啊。”老夫人坐在罗汉榻上,心里又是高兴,又是忧愁。高兴的是家里的子孙都争气,愁的是三房和夏衍走了,再想要见面,就没那么容易了。
常嬷嬷劝道:“老夫人想开些。临安距绍兴不过几日的路程,等到三老爷在那边安顿好了,也接您去看看呢。”
老夫人暗自琢磨了一下,叫常嬷嬷把她的首饰匣子拿过来。里面是她这些年攒下的积蓄,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她大概数了数,留了一份下来,然后对常嬷嬷说:“你将剩下的钱分成三份,两份拿去老三那边,一份拿去六郎那边。老三去临安当官,免不得要上下打点。六郎也得添置些新的笔墨纸砚。”
常嬷嬷笑着应好。就算老夫人平日里跟三房关系很淡,到底念着三房给夏家争了气,关键时候还是当做自家人一样的。亲孙子就更不必说了。
松华院这边就没那么高兴了。韩氏一边气夏初婵不争气,没教凤子鸣看上。更气的是,夏柏青莫名其妙升官也就罢了。夏衍那么小年纪,居然被太学录为了内舍生?这下三房和长房可都争气了,他们二房怎么就事事不顺呢?
萧音端了茶水给韩氏喝,韩氏丢在一边:“不喝,气都气饱了。”
夏柏茂道:“你气什么?家里接连有好事,我们也跟着沾光。”
“他们好,我们沾什么光?”韩氏一边拿起扇子扇风,一边说,“三弟妹是风光了,大嫂也风光了。我呢?只有道贺的份儿。只有大郎高中了,那才叫风光。阿荧和婵儿嫁得好了,那才叫风光!”
“都是一家人,你算那么清楚干什么。”夏柏茂小声道了一句,也懒得跟她多费唇舌,进去翻箱倒柜地找东西。当年夏柏盛送给他一对举世罕见的和田玉章子,他想要转赠给夏柏青和夏衍,当做贺礼。
“你见到大哥送我的那对和田玉章子没有?”夏柏茂怎么都找不到,高声问韩氏。
萧音手一抖,韩氏严厉地看了她一眼,她连忙低下头。
韩氏镇定道:“你找那对章子干什么?那么贵重的东西,我自然收起来了。”
夏柏盛从里屋出来:“我想把那对章子送给三弟和六郎,你找出来给我。”
韩氏瞪他:“随便送些东西就可以了。那和田玉价值连城,我可不同意你送出去,以后我要留给大郎的。”
夏柏茂皱眉,韩氏拉着萧音:“我跟阿音还有很多事要做,不跟你说了。”说完,婆媳俩就一起出了堂屋。
等离堂屋远了些以后,萧音才抖着声音说道:“娘,要是爹一定要那对印章…”
“你怎么胆子这么小?我都说了,天塌下来有我顶着,你怕什么?”韩氏警告道,“无论谁问起,你都不准说出去,包括大郎,听明白了吗?”
萧音怯弱地点了点头,韩氏这才摇着扇子走了。
夏家变得异常忙碌起来。三房要整理东西搬到临安去,便从长房那边借了几个侍女仆妇。夏柏青知道临安寸土寸金,租不起城内的房子,就托人在南郊的瓦子附近租了个小院子,就这样还花了一笔不少的钱。
好在老夫人那边给了不少的补贴,他也显得没那么拮据。
三房没什么长物,最多的就是书而已,柳氏和夏静月都帮着整理。夏柏青抽空去了石麟院那边一趟,看看夏衍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杜氏是舍不得,但孩子有出息,她没有拦着的道理。何况进太学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她做梦都会笑醒。她给夏衍做了两身新的中衣,因为太学有统一的衣裳,别的平日里也穿不到,杨嬷嬷还给他纳了两双新鞋。除此之外,箱笼里也多是些笔墨纸砚和书籍。
夏柏青看到夏衍的东西也收拾得差不多了,对夏初岚说道:“其实由我送衍儿去太学就可以了。你跟着去,到时候又一个人回来,我跟你娘都不放心。”
夏衍说道:“三叔,上回我们在临安,受了顾二爷的多方照拂。但离开时有些匆忙,没有当面道过谢。所以姐姐想备一些礼品,亲自到顾家去道谢,顺便告诉二爷这个好消息。”
夏初岚知道自己不是非去临安不可,但那日小黄门说了那番话之后,她夜里一直睡不踏实。只有从顾二爷那里亲耳听到他安好,她才能放心。
夏柏青点头道:“顾二爷仁义,难怪能成为富甲一方的巨贾,你们是该好好谢谢人家。我也想去相府登门拜访,好谢谢顾相的提拔。只可惜我官微人轻,只怕见不到他。”
夏衍脱口而出:“顾相人很好的!”
夏初岚按住他的肩膀,他知道自己嘴快了。果然夏柏青问道:“衍儿,你怎知道顾相人很好?你见过他吗?”
“见,见过。是考补试的时候,见过一面。”夏衍的声音小了下去。他还是不太善于撒谎。
思安在外面看了夏初岚一眼,夏初岚从屋里出来,问道:“怎么了?”
“是采买的王三娘要见姑娘。”思安小声道。
夏初岚跟夏柏青他们说了一声,往玉茗居走去。王三娘等在堂屋里头,夏初岚走进去问道:“三娘,可是出了何事?”
王三娘是个稳重的人,若不是要紧事,不会特意到这里来。王三娘行了礼才说:“原本姑娘叫我以后有事就告诉少夫人,不要再来这里。可前些日子我看到采买的账目有些不对,询问少夫人,少夫人支支吾吾的说不清,只叫我当做没看见。可我总觉得不安心,还是来告诉姑娘一声。”
夏初岚点了点头:“你说。”
王三娘把账本拿出来,翻开给夏初岚看:“这账目上原本少了不少钱,好几处都对不上。在姑娘回来的前几日,这笔钱忽然就补上了。”
夏初岚翻了翻账目,的确如王三娘所言,账目上看十分明显。她想了想,宽慰道:“也许只是大嫂临时要用钱,先把这些钱挪用了,补回来就好。”说完,又补了一句,“你还是盯着点账目,若我不在家的这段日子还有什么问题,就告诉二老爷。”
王三娘点了点头:“姑娘要离开多久?”
“多则半个月可回。”夏初岚肯定地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老顾:老婆你确定半个月能回去吗?到时候打脸怎么办?^_^
岚:…
大佬们不要纠结男二男三男四这个问题嘛,反正最后是老顾抱得美人归就对了。很肥肥吧~~
继续送五十个红包吼~~没有拿到的就写得粗长粗长一点,目标就大了。
第46章
夏柏青一行人离开夏家那日, 老夫人带着全家来送。
夏柏青对老夫人说:“娘,等我在临安安顿好了, 就接您去看看。”
老夫人看着他两鬓的银发,明明是年纪最小的, 却比老二还显得苍老。她叮嘱道:“临安是天子脚下, 虽说你升了官,也得诸事小心。你们在那儿,也多帮着照拂六郎。”
“晓得的,您放心吧。”夏柏青点头道。这么多年,他跟老夫人的关系一直不冷不热。他原以为自己升官,老夫人最多说一句贺喜的话, 哪里知道常嬷嬷把老夫人多年的积蓄都拿来给他。他本不想收, 但常嬷嬷一番苦劝, 柳氏也觉得这是跟老夫人缓和关系的机会, 就让他收下了。
收下钱的那一刻,他才知道, 老夫人没把他当做外人。从今以后, 他也会将她视作亲娘,给她养老送终。
夏静月和夏衍也走到老夫人的面前, 夏衍拜道:“祖母,您多保重身子。等太学有假了, 我就和五姐姐一道回来看您。”
老夫人揽着夏衍和夏静月,低声应好,眼眶已经有些红了。
常嬷嬷柔声劝她, 杜氏三个妯娌也围上来,一番依依不舍地道别。
夏谦走到夏柏青面前拜道:“三叔,明年开春,我去参加会试,到时候临安见。”每到会试,万千学子涌入都城,不仅客舍一房难求,都城四郊都租不到房子。夏柏盛先去临安落脚,夏谦就不会像三年前一样,举目无亲了。
“你好好准备秋闱,其它的三叔会帮你安排好。二房就看你了。”夏柏青拍着夏谦的肩膀鼓励道。
夏谦谢过三叔,看了一眼旁边与萧音说话的夏初岚。她穿着男装,个头比萧音略高一些,衣冠整洁,秀美绝伦。她眉目间有种不同于普通女子的大气淡然,要是不说话,身体的曲线没那么明显,也未尝不会被人当做是个俏郎君。
夏初岚对萧音说:“我不在家中,内宅的事情全要靠大嫂和二婶来做主。大嫂应该知道夏家有今日不容易,你如今是夏家的一份子,也要共同守护夏家。”
萧音的嘴唇抖了抖,手在袖中捏紧帕子,低声道:“三妹妹放心,我晓得。”
“你们在说什么?”夏谦走过来问道。
萧音一下子紧张了起来,有点怕他,又有点心虚,整个人绷得很紧。她喜欢夏谦,却始终拿捏不好夫妻之间的分寸。平日夏谦几乎不跟她说话,难得会在外人面前主动靠近她。
“没什么,三妹妹要我跟娘管好内宅的事。”萧音小心翼翼地说道。
夏初岚知道萧音在夏家的处境,不想过分为难她。王三娘账本的事,就没有提。
告别之后,一行人分别上了两辆马车,身后跟着几辆装东西的牛车,向临安行去。
临安既有秀美的西湖,又有壮阔的钱塘江奔流而过。夏柏青住的地方在侯潮门以外。那里遍布寺院和瓦子,人口也十分稠密,倒是比城内还要热闹一些,隐隐能看到钱塘江的水线。
七夕刚过,街市上还有不少在卖节物摩睺罗。摩睺罗即用土,木,蜡等制成婴孩形的玩具,极其精巧的,还会穿上华丽的衣服,饰以金珠,价值连城。商铺展出,多是为了吸引行人,并不是为了售卖。此等物件,真的只有钟鸣鼎盛之家能够买得起。
夏衍和夏静月分别坐在马车的两边,都好奇地往外张望。看到新奇有趣的东西,还转过头来,叽叽喳喳地讨论一阵。
夏初岚笑着看他们俩,真是一团孩子气,却忘了原主这身子也不过才十七岁而已。她总是不自觉地忘记了,自己也是个小姑娘这件事。
夏柏青租的院子在横街附近的巷子里,此处多是平房。虽有两进,但堂屋和庭院在前,后面就是个小四合院,住了夏初岚还有下人,都显得很逼仄了。
柳氏不好意思地说:“委屈三姑娘跟月儿睡一间吧。城内我们住不起,城外也是老爷好不容易托以前的同僚才找到的。”
夏初岚回道:“三婶别见外。”如果她托顾二爷帮忙的话,肯定能在城内找到不错的住处。但三叔是个文人,骨子里也有读书人的傲气。他平日好书成痴,又始终没有真正接管夏家的生意,因此手上不怎么宽裕。夏初岚本来想给他在临安买一座院子,也被他拒绝了。他肯定更不想去麻烦顾二爷。
等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夏衍拉了拉夏初岚。夏初岚便对夏柏青说:“三叔,我跟衍儿进城去顾家道谢。”
“要我跟你们一同去吗?”夏柏青问道。
夏初岚摇头笑道:“不用了三叔,我们对临安挺熟的。有六平跟着就行了,思安帮你们收拾。”
夏柏青也觉得自己根本不认识顾二爷,冒然上门也不妥,那毕竟是大哥的人脉。他就吩咐姐弟俩小心点,亲自送他们出门上马车,又回院里收拾了。
夏静月小声问道:“爹爹,六弟弟口中的顾二爷,是不是那日来我们家参加大哥喜宴的临安大商贾啊?”
夏柏青一边翻书一边应道:“对,他还是当朝宰相的兄长。”
“六弟弟和三姐姐好厉害,居然认得这么了不起的人物。”夏静月说道,“如果我们也能结交顾二爷,是不是以后在官场上就没有人敢欺负爹爹了?”
柳氏摸了下她的头,语重心长地说道:“月儿,这是你大伯父结下的善缘,跟我们没有关系。你要记住,人总是常怀善心,才能有善报。你大伯在世的时候,为人仗义疏财。当初在泉州,夏家是墙倒众人推。可你三姐姐站出来,还是有很多你大伯父往日的朋友愿意帮她,夏家这才能渡过难关。”
“娘,我知道了。”夏静月应道。
夏柏青看了女儿一眼,开口说道:“临安的诱惑多,以后与你往来的可能都是些官家子女。但你记住,别因人家家世不如你而看不起,也别因人家家世比你高而去刻意攀交。官场上的风水都是轮流转的,你如此攀高踩低,也不会有人真正与你交心。爹不指望你能嫁什么高门显贵,也不希望你能出入公侯内宅。只要你堂堂正正做人,友爱兄弟,孝敬长辈,勤俭持家。你若做不到,就不配做我夏柏青的女儿。”
夏静月认真道:“女儿谨记爹爹教诲,绝不会让爹爹失望。”
柳氏揽着夏静月的肩膀,笑道:“好了,快不说这些了。月儿只是随口一提,老爷您就当真了。也不知道三姑娘和六公子他们什么时候回来,我先去厨房看看,弄些吃的备着。”
“你去吧,我跟月儿整理完这边的棋谱,也歇一歇。”夏柏青说道。
顾家住的康裕坊,在清河坊附近,不远就是御史台。这里离朝天门和御街都很近,住的全是临安的权贵,连行人都少了很多。
夏初岚只是听秦萝提过,却不知道具体的位置。好在顾家在临安应该是街知巷闻,问个人总会知道的。她和夏衍坐在马车里,感觉到主街上的喧闹声渐渐远去,周围安静了不少。
夏衍摸着手中亲手编的长命缕,那是用五色丝绳所编的绳索,端午时候互赠,乞求消灾长寿的。他抬头问夏初岚:“姐姐,顾二爷会帮我把这个转交给先生…顾相吗?”
“会的。”夏初岚点头道。
六平将马车停在路边,对马车里的人说:“姑娘和公子在这里等等,小的去问问路。”
刚好不远处一辆马车驶过来,六平上前喊道:“劳驾!”
赶车的人没防备斜刺里忽然冒出个人来,连忙停住,喝道:“何人如此放肆!此处是康裕坊,遍地权贵,你怎么敢胡乱拦人马车?”
六平听对方气势很足,小声道:“对不住,小的只是想问路,打扰了。”
赶车的人横了他一眼,不欲再理。马车里却传出一个温柔大气的女人声音:“你要找何处?”
“小的找顾居敬顾二爷,想请问顾家在何处,不小心冒犯了夫人,还请恕罪。”
那女人柔声回道:“从这里直走,第三条巷子进去,第三户就是。”
“多谢夫人,多谢夫人。”六平弯腰道谢,也不管对方能不能看见。
赶车的人看了他一眼,重新驾着马车离去。夏初岚听到外面的声音,以为六平闯祸了,撩开车窗上的帘子看了看,刚好那辆马车窗上的帘子也掀开了。
那是个衣饰简单的妇人,容貌十分端庄秀美,从脸上看不出年纪。只是她不经意看到夏初岚的瞬间,眼神一变,竟然前倾身子,似努力想要将她看清。夏初岚连忙放下帘子,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心慌。
明明是不认识的人,她却好像认识自己一样,这种感觉有些可怕。
大概是认错人了吧。
马车到了顾家门前,因为在天子脚下,商户之家还是依照规制,门只开在巷子里,也没有修得很华丽。夏初岚和夏衍下了马车,六平先上去敲门,确认是顾家无疑之后,才报了姓名。
很快那门便开了,秦萝从门内跑了出来,欢喜地叫道:“妹妹!”
身后跟着的嬷嬷连忙说:“夫人,您小心些!”
“秦姐姐。”夏初岚伸手抱了秦萝满怀。秦萝拍她的肩膀:“你真是的,怎么不告而别呢?”
“当时家里有些急事,是我不好。”夏初岚说谎面不改色,又笑道,“一月不见,姐姐好似又丰腴了一些。”
秦萝脸微红,没有接话,向夏衍问好:“听说六公子考上太学了,真是厉害。”
夏衍张嘴惊讶:“夫人怎么知道的?我和姐姐是特意来向您跟二爷道谢的。”
秦萝卖了个关子:“我是听二爷说的。至于二爷是听谁说的…六公子猜猜看?”
夏衍高兴道:“是先生!哦不对,是顾相!”
秦萝赞赏地点了点头,又对夏初岚道:“二爷不在。你们先进去坐坐吧?”
“既然二爷不在,我又见到了秦姐姐,就不进去打扰了。对了,我还想问…”夏初岚刚开了个口,秦萝便叹气道:“你想问五叔的事吧?他伤得很重,还不肯好好休息。听说昨日夜里还咳了血,二爷连夜就赶过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夏衍捂住嘴巴,说不出话来。夏初岚的手攥着袖子的边沿,轻声道:“我能不能…去看看他?”
作者有话要说:我本来不想分章,怕被寄刀片,又怕大佬们等…所以,先放上来。
第47章
“我也想去!”夏衍连忙说道。
秦萝就等这句话, 低头轻笑了一下。当初跑那么快,还不是一听见心上人受伤, 就又乖乖地回来了?
“这有什么不能的?我现在不方便过去,让二爷的随从带你去吧。”她说着便让嬷嬷去叫了个人出来。这人便是当初去夏家送信的崇义, 因是顾居敬的亲信, 所以对夏初岚和顾行简的事情知道得很清楚。
马车出了康裕坊,一路过朝天门,进入内城。内城虽也很热闹,但没有外城那么拥挤,而且规格更高多了。路两边都是壮阔宏伟的门面,不知是哪个省司的官衙或是哪位大户人家的府门, 有禁军往来巡逻, 显眼的位置还有望火楼。
崇义说道:“相爷原本住在外城的官邸, 复官以后就住在皇上赏赐的这座府邸。在裕民坊, 过去一些就是大佛寺了。这一带住的都是皇亲国戚,高官显贵, 寻常人也买不起这里的房子。”
夏初岚应了一声, 掀开车窗上的帘子,看到道路笔直宽阔, 每座府门前都有护院站着。外墙不高,都能看到里面的树木, 只是看不到绵延起伏的墙的尽头在哪里。
六平不敢说话,只觉得那些威严的府门好像离他们这样的人很远。
等到了相府,崇义先下去, 跟守门的人交涉。他是顾居敬的人,进去不难,但夏初岚他们脸生,守门的自然不会随便放人进去。
那人说道:“你们在门外等等,我去问一下南伯。”
夏初岚下了马车,牵着夏衍站在相府门前,忽然有种恍惚的不真实感。她居然认识当朝的宰相,这个人原本高不可攀。她认识的是那个叫顾五的教书先生,温柔和煦,博学儒雅。她是不小心栽在了顾五的身上。
很快,南伯亲自从府门内迎了出来。他几步下了台阶,可以看出身体非常硬朗。
夏初岚在之前住的院子里见过他一次,没想到是相府的管事。南伯难掩喜色:“夏姑娘,夏小公子,你们来了。快跟我进来。”
夏衍倒是很高兴地走上前了,手里还提着长命缕。这是他编了好些日子的东西,没想到能亲手交给先生。他回头看到夏初岚不动,喊了声:“姐姐?”
夏初岚想,既然都来了,也没什么好怕的。就算这里是龙潭虎穴,总归要亲眼看看,才能够安心。
…
竹居内,顾行简坐在案后,把手伸在案面上,让大夫诊治。这大夫原来是太医局的医丞,医术颇为精湛。离开太医局之后,就在城中开了家医馆,每日上门求诊的人不计其数,人称赵太丞。
顾居敬性子急一些,问道:“赵太丞,怎么样?他昨夜咳血了。”
顾行简无奈道:“阿兄,我说过了,是南伯他们太紧张了。”他吃力地抬起左边手,有根手指头上缠着纱布,“裁纸的时候不小心划伤了手,那些血不是咳出来的。”
“你都伤成这样了,半夜裁纸干什么?再说了,你不会喊人吗?”顾居敬吹胡子瞪眼睛,声音更大了。
顾行简只觉得耳朵疼,不欲与他争辩,索性沉默。
赵太丞收回手,对顾居敬说道:“二爷,老夫所诊跟翰林医官无异。相爷这伤势是重了些,但好好休养就会没事了,性命无虞。”
顾居敬这才放心,亲自送赵太丞出去,顺便问问养伤要注意什么。顾行简小时候体弱,长大了之后不生病还好,一生病就比常人好得慢,他不得不多注意些。
顾行简难得清静了,起身到榻上坐下,靠在矮屏上闭目养神。昨夜他被闹得没有睡好,现下有些困意。忽然,他听到有个很轻的脚步声靠近。下意识地睁开眼睛,一下坐了起来,喝道:“谁!”
夏衍停在那儿,看到先生眼中顷刻散发出的冷意,十分陌生骇人,吓得抖了一下,不敢上前。
顾行简看清是夏衍后,脸色缓和下来:“是你。”他下意识地看了看屋中,只有夏衍一个人。门口的地面上倒是有个影子,那人却不进来。
终究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