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维冷笑一声:“你平时怎么对她你自己也知道,动不动就发少爷脾气,她能忍你这么久,已经很不容易了!”
谭书林终于感到不对劲,他撑起脑袋疑惑地看着老维:“我怎么对她了?我对她还不够好?!她想要什么就给什么!发脾气我哄!任性我哄!我他妈还要怎么对她好?!”
老维还是冷笑:“桃子是我亲妹妹,清清白白的一个好姑娘跟了你,你哄她当然是应该的!可她跟你一起之后,动不动就哭,过了几天开心日子?做人不能这么没良心,当心遭天谴!”
谭书林被他无缘无故毫无道理的指责气得狠狠将酒杯砸在了地上,他起身恶狠狠地瞪着他,看了半天,甩手就走,还没走两步,老维却在后面冷冰冰地说:“两杯威士忌,还砸碎了杯子,钱呢?当我这里是慈善机构?!”
谭书林不可思议地转身看着他:“钱?你跟我提钱?你再说一遍?”
老维毫不客气地给他算账:“两杯威士忌加冰,300块,杯子100块,你还想赖账不成!”
两杯威士忌300块,抢钱吗?!
谭书林怒不可遏,指着他的鼻子厉声说:“你跟我提钱?!你还欠我60多万!我喝你两杯酒怎么了?我就是把这个破店砸了,你还得倒贴我钱!”
老维哼了一声,满面不屑:“60多万?我妹妹跟了你这么久,你就想白白占便宜?60多万根本赔不起她的青春损失费!我欠你什么?什么都不欠你!”
谭书林从没听过这么无耻的言论,几乎气傻了,浑身发抖地指着他,突然,他反应过来什么,怒吼:“桃子在你这里吧?!叫她出来!我们当面对质!你上次答应了打欠条,打到现在也没给我!你自己忘了吗!?”
老维瞥了他一眼:“你喝多了吧?什么欠条!桃子不在我这里,我做哥哥的看不下去她再受委屈,你走吧!”
谭书林一把推开他就要朝经理室冲,桃子肯定在里面躲着!他要好好问问她到底有什么委屈,一个女人作也得有个限度!
老维立即大叫了几声,霎时间呼啦啦冲过来一群酒保和保安,谭书林瞬间就被放倒在地,头上脸上肚子上更重重挨了几下,他这辈子都没这样愤怒与屈辱过,不要命地反抗,得到的却是更沉重的打击。
老维用力在他身上踢了一脚,破口大骂:“你玷污我妹妹,还敢这么嚣张!我妹妹好好一个女孩子,被你这个二世祖当个玩物一样对待,你还想玩过就拍手走人?天下哪有这种便宜事!”
谭书林痛得缩了起来,怒火滔天中,他突然明白了过来——这是一场骗局!他们兄妹联合好了骗他的钱!欠条不是没时间打,是根本就没打算打给他!桃子无数次撒娇耍赖朝他要钱,现在酒吧弄好了,生意也好了,他们就把他像死狗一样抛弃!钱钱钱!他们的目的从一开始就单纯为了钱!
他也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将压制他的那些保安狠命甩开,扑上前扯住老维嘶吼:“你们诈骗!你们设局诈骗我!还钱!把钱还给我!”
他不要命的勇猛再一次被众人镇压,这次保安们再也不客气,拳打脚踢,揍得他鼻血长流,发出野狗般的狂吼。
酒吧里的客人们早已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看起了热闹,老维一面踢他,一面大叫:“你们看好了!这个二世祖!以为有几个臭钱了不起!玩了我妹妹又抛弃她!还管我们要钱!要不要脸?!我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
醉醺醺的客人们纷纷拍手叫好,更有人戏谑:“他爹不是李刚吧?”
一片叫好嚷嚷的看戏声中,谭书林被狠狠丢出了这间由他亲自设计的夜色之家,破布似的在地上滚了几圈,老维冷冰冰地看着他血肉模糊的脸,慢慢开口:“你玩了我妹妹这么久,60多万就算青春损失费,还便宜你小子了!滚吧!”
这可能是有生以来最糟糕的噩梦,可他还醒不过来。疼,浑身上下剧痛无比;狼狈,从小到大,他从没被人这样打过。谭书林突然一张嘴,吐出一口血混着两颗牙,起不来,他起不来,这一定是一场噩梦。
人来人往的巷子,那么多人,那么多人就这样看着他,鄙夷的、嘲笑的、幸灾乐祸的,这个世界怎么了?突然变得好陌生,他曾经多么意气风发,万千宠爱,为什么现在像条野狗般落魄?那些对他甜蜜微笑的人,背后竟然还藏着这么可怕的嘴脸,他竟从来不知道,从来……也不知道。
他慢慢朝前爬了两步,他的手机跌在地上,屏幕碎了,可是还好,还能用。他颤抖着打开通讯录,手上的血落在屏幕上,花得他什么也看不清。
他应该拨110,他被人骗走60万,还因为天真幼稚,连欠条也没写。
真的好奇怪,他为什么会相信桃子?为什么会相信老维?此刻他脑子变得空空的,好像连愤怒都感觉不到了,麻木反而让他生出了一股冷酷的理智:他为什么会相信他们呢?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发抖,拨了110,每个人都会知道他被骗了,他的愚蠢会像动物园里的猴子,供人取笑作乐。不,他不想让人知道,不想被人用各种各样的眼光凌迟。
钱?对了,他有钱,再花更多的钱找人教训老维就是了。
谭书林开始翻通讯录,一页一页,一个名字一个名字,从头翻到尾,却突然发现,除了一群吃吃喝喝的狐朋狗友,他谁都不认识,一个能帮上忙的朋友都没有。
他好像被这个世界屏蔽了,曾经围绕在他身边花团锦簇的人,消失得无影无踪,当他真正需要帮助的时候,只有身后的冷风。
这让他无比恐惧,好像不甘心似的,他再一次翻动通讯录,有一个瞬间“祝海雅”三个字划过了视界,他浑身的颤抖忽然停了。
谭书林眼怔怔地盯着手机,慢慢地,一格一格将通讯录的人名向下翻,祝海雅三个字出现的时候,眼睛里像是进了刀枪棍棒,剧痛无比。
她和苏炜混在一起,苏炜,苏炜!被强行抛在脑后的那些恨意与耻辱现在加倍袭来——他也是个骗子!他们是一个团伙的!一群卑鄙的诈骗犯!
祝海雅竟然和诈骗犯在一起!她和他们也是一伙的吗?!他们混在一处,作践他,讹诈他,她竟敢这样对他!她……怎么能这样对他?
他恶狠狠地按下拨号键,没一会儿,祝海雅的声音在幽暗的夜色中轻轻响起:“喂。”
谭书林像是要透过手机看穿她一样,死死盯着她的名字。听筒里祝海雅又开始说话:“喂?谭书林?”
他骤然发出粗哑的嗤笑声,太可笑了,他怎么会想起来给她打电话?他能说什么?
“谭书林,你有病吧?”她很快就挂了电话。
他缓缓把手放了下去,不知为何,又笑了一声。
噩梦般的世界,他们是一伙的,在他最得意的时候,给了他致命一刀。然而,最让他绝望的,不是自己的幼稚遭遇骗局,而是祝海雅,他越不愿去想这个名字,祝海雅三个字就越是在眼前跳动。
她这样恨他,她这样报复他。
谭书林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他不知道要去哪里,这里又是什么地方?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20年来他所有的人生辉煌都被一朝摧毁,狠毒的祝海雅,她是要他不得翻身。
他突然如同见了鬼似的狂吼着,祝海雅三个字一直在眼前跳,渐渐地,像是成了实质的,有如飞蚊,一大片一大片,遮蔽视线。他疯狂地挥舞着双手,想要将它们驱散,飞蚊却越来越多,视界变成了刺目的纯白,他放声尖叫。
突如其来的刹车声穿透了他的耳膜,他觉得自己长了一双翅膀,轻飘飘地升高,升高。
晃眼的飞蚊终于消散,他感到无比的轻松,随之而来的漆黑将他拉扯了进去。
没几天,海雅还是跟着杨小莹搬去了学校宿舍住。小陈似乎打过几次电话,出乎意料,每次杨小莹都接了,既没有吵也没有哭,态度很平静。海雅记得她有次说过,如果恋人对不起你,你跟他没完没了又哭又闹,你就落了下风,证明对方背叛的不过是个把自己放在最底层的无脑女人。而杨小莹,永远是爱自己最多的那一类人。
这样潇洒而理智的姿态,曾是海雅憧憬的目标之一,可是现实里见到杨小莹那种冷静到甚至压抑的态度,她却不由自主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杨小莹再也没大笑过,无论在宿舍还是在打工,她一个人静静发呆的时间变多了,以前还会和海雅说一些简单的心里话,如今一字不提。她像是逼着自己忘掉和小陈在一起的所有过往,唾弃它、漠视它,仿佛这种理智冷静的外壳才是世上唯一正确的真理。
海雅近来过的也不是很好。
从有记忆以来,她就没住过宿舍,上下铺的床,她睡下铺,上铺是一个还没回家的同学,每天晚上只要她一翻身,海雅就立即惊醒,陌生的小房间还有陌生的沉睡鼻息声,总是令她彻夜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