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墨忍不住上前,用力抱了抱简要,斩钉截铁道:“这里交给你了。给我两个小时,我会尽快出来。”

说完,他狠下心不再看外面,转身迈进李家老宅的大门。

李微生一见简墨就要迈进李家老宅大门,手一挥,身边的一队异级立刻冲向老宅。然而这一队异级冲到一半便凭空消失。几乎同时,他们出现在了李家老宅对应的另外一侧。

空间屏蔽。

简墨前脚开拔,简要后脚就将简墨和李家老宅划到了另外一个空间。

“很好。”李微生的笑容变得十分可怕,“看来我们要好好交流一翻了。穆英,这里交给你了。”

简要在简墨转身的一瞬间,便将李家老宅独立到了另外一个空间。

几乎在同时,他修长的手指一伸,一滴游动的血液悬立在指尖。早就做好准备的五千名纸人,在同一时刻已经站到了事先安排好的位置上。

淡淡的光轻柔地覆盖上地面,仿佛一张巨大的荧光纸剪出的窗花,将整个绿洲铺满。

石榴石一般红的血滴垂直落入阵心。

强烈的紫光一瞬间迸发出来,几乎炫花了所有人的眼睛。

第319章 314 危战(上)

简墨一走进李家老宅,大门就在他背后轻轻关上了。

所有的灯在一瞬间点亮, 将原本有些阴暗的房间照通透明亮。

传闻中神秘无比的李家老宅, 实际上只是一座很普通带着一个小院的三层小楼。它依旧保留着几十年前的建筑风格, 尽管被维护得很用心, 但是还是掩盖不了时间在它身上留下的痕迹。

简墨花了十分钟, 将李家老宅大致结构弄清楚了。:一楼是客厅、餐厅、厨房、储物室和一个客卧。二楼有一个主卧、一个次主卧、一个书房和一个儿童房。三楼原本应该是露天的天台, 但是后来被改造成了一个小型的造纸工作室。简墨在这里发现了一个简单的化生池,还找到了若干空着的孕生水调理瓶。

二楼的书房应该是李青偃写造的地方,面积很大。除了一些书籍外,还保存了大量小说手稿、空白诞生纸以及魂笔点睛之类的造纸工具。简墨在这里待的时间也是最长。他集中精神将这些东西用最快地速度浏览了一遍,然而并没有发现任何特别东西。

简墨原本觉得他应该找到的是类似日记、笔记之类可能记录李青偃如何发现造纸之术,又或者是造纸之术原理相关的东西。然而他竟然翻遍了书房都没找到。

难道是藏在什么隐秘的地方了?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简墨的心情越来越焦躁:这座小楼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如果他时间充足的话,自然可以在这里一点一点细细寻找。但是简要他们就在外面和李家源源不断赶来的纸人对峙。简墨心里极度不愿意去想, 自己踏出这栋小楼的时候或许就会看到某个, 甚至更多孩子的尸体。

不,冷静下来。他深吸一口气, 摒弃所有的杂念, 沉下心去思考。

李家老宅外面。

无邪的脸色微微发白:“敌方的异级已经超过十万人了。”她还没有继续说下去的话是——而且人数还在继续增加。

简要面沉如水:“一定要坚持到一个小时。阵法的第二次标记必须是在第一次标记后的60分钟后。60分钟一过就立刻重启阵法, 那个时候我们的压力就会减小许多。”

无邪没有说话, 但她额头上的汗已经说明了她内心的压力。

二望着战场:“简墨知道这一点吗?”

“他没有必要知道。”简要将己方的两个纸人从原地转移开, 避过了敌人的攻击, “如果事事都要他操心, 要我们做什么?”

“我要是有攻击异能就好了。”无邪有些焦虑地看着战场。她又看到己方一人受袭倒地了,“站在这里什么都不能做的感觉太糟糕了。”

“什么叫什么都不能做?从战斗开始我已经看到敌方有不少人被你策反了呢?”一个人影突然窜了过来,“至少有几十人吧。”

无邪吓得猛得后退了一步,看清楚来人,才拍了拍胸口:“二姐,你下次能不能换回自己的脸再来跟我说话。你这样十几次用不同的样子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怕大哥下次反应不过来会直接把你削成两半。”

万千从善如流地重新换回自己的样貌:“行了行了,知道了。不过老大是不会认错我的。他已经在战场上把我位移五次以上了。”

“废话这么多,你背上的伤不处理一下吗?”简要全神贯注得盯着战场,连眼角余光都懒欠奉,口中冷冷道。

无邪忙去看万千的背后,被吓了一条:“天,这么大一条口子,流了好多血。你怎么不说一声,跟没事人一样。”

正蹲在地上给另外一人缝合伤口的二十一剪断缝合线,示意旁边的护士接手下面的工作。他走过来扫了一眼万千的背后,眉头立刻拧了起来:“马上趴下,我给你止血。”

万千嘿嘿笑着,仿佛那么大一条伤口不是长在自己身上,但还是听话地趴在了旁边的简易担架上,对着无邪旁边的二闲聊般地提问:“二,说起来我认识你这么久,还不知道你的异能是什么呢?从来都没有看见你使用过。”

二瞥了他一眼:“你不是简墨手下最厉害的情报头子吗?居然不知道。”

“我从来没有见你用过,怎么会知道。”二十一第一针下去的时候,万千身体轻轻抖了一下,“当然也可能你已经用过了。只是你的异能很特殊,所以我并没有察觉。”

二没理他。

“不能说嘛?”万千抖得更厉害了,但奇怪的是,他的声音居然平稳如常,丝毫没有被身体的疼痛影响。

“不过是一个没什么用的异能罢了。”二显然对这个话题不是很有兴趣。

“没用?”万千换了一支手枕在下巴下,“这个世界上可没有无用的异能。说嘛说嘛,作为一个喜欢挖人秘密的情报头子,我可是非常想知道呢。”

二看了一眼万千,沉默了几秒钟,道:“最佳抉择。”

“最佳抉择?这异能怎么用?听起来不错的样子。”万千眼睛亮闪闪的,继续追问。

“当遇到一件事情需要作出选择的时候,我能够预知哪一种选择最为有利。”二声音平静地说。

“你是怎么觉醒这么有趣的异能?”万千大感意趣,“你现在有预知吗?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选择更有利。”

二斜睨着他,面无表情道:“如果说,现在我们投降离开这里最有利呢?”

“呃。”万千的喉咙仿佛被什么卡住了,“不会吧。”

“李微生想要对付的本来就只是简墨。如果我们放弃简墨离开,李微生恐怕是巴不得如此。”二讽刺道。

“可简墨不是为了找到给我们治疗的方法才到这里来的吗?我们怎么能放弃他呢?”七这个时候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时候,大声反对道。

“所以说,这是一个没什么用异能。”二收回目光,重新将视线投向战场,“有的时候,即便你知道怎么做对自己更好,但是你仍然不会选择它。”

李家老宅里。

简墨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着小楼的每一个角落:李家几代人花费了那么多时间,都没有找到传说中的李家老宅的秘密,那证明这秘密并不是一般人,或者说用普通手段可以发现的。

如果传言是真的,这里有李青偃留下的秘密,那么他最可能将它藏在哪里?

简墨停下漫无目的的搜索,咬着指节,换位思考:如果自己是李青偃的话,会将重要的秘密藏在哪里?

交给某个靠得住的纸人让他藏起来?然后在特定时候交给符合条件的后人——比如守卫队的某个纸人身上?

不,简墨立刻又否定了这个答案。这个答案并不难找。李家就算一代人想不到这里,不可能三代人都想不到。

难道是交给了他老爸了?既然他老爸是李青偃的初窥之赏,那么李青偃完全可能将这个重要的机密留给他。

不,简墨马上又否定了这个猜想。虽然李青偃有可能将秘密留给老爸,但是按照他老爸的性格,造纸的机密掌握的手里,绝对不可能这么长的时间什么都不做的。所以,也不可能在老爸手里。

该死的,到底是藏在哪里了?简要他们在外面不知道怎么样了?!

简墨闭上眼睛:不,冷静下来,专心一点。

李家老宅外。

“这是短时间内我们最后一批援助了。”战场中新加入的一批纸人,无邪有些忧心,“后面即便有人加入,也是零星个别了。”

“乐观一点想,我们现在好歹也有两万人了。”七的声音有些嘶哑,但语气依旧是明朗欢快。

“对方已经有十五万人了。”二转向七,“你注意一点嗓子。”

二十三的头从电脑上抬了起来,表情不太好看:“有一个不好消息。3分钟后,对方又有五万异级要抵达现场。”

“现在距离60分钟还有多久。”简要开口问。

“还有10分钟。”无邪立刻回答。

“也就说,我们要用2万人去应对20万人,并且支持至少7分钟。”简要的声音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仿佛并没有将20万这个数字放在心上。

他的目光突然微微一冷,几乎同时一个全身是血的陌生的面孔出现在他的脚边,“不许他再上战场。”

“二哥。”无邪惊呼一声,扑了过来,“二十一,你快来!”

不等二十一在万千身边蹲下,一个穿着灰衬衣的青年接着出现在简要的脚旁。他身上看不到伤痕,人却处于昏迷状态。

二连忙奔了过去,检查着他的全身。

过了两分钟,方廖替换了二十一。二十一给灰衬衣一番检查后,他和二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相同的沉重。

“什么问题?”简要的目光离不开战场,口中问道。

“恐怕…和那三个是一样的。”二十一不情愿地说出自己的诊断结果。

过了几秒钟,简要才道:“先把他安置好。重头戏马上要来了。”

3分钟后。

新的敌人抵达。

原本被战斗双方占据得满满当当的战场变得更加拥挤。这块荒凉的绿洲,几十年来从未没有这样热闹过。

李家老宅外的守卫队大约自守卫这里来大约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阵仗。尽管他们的守卫的地点丝毫没有因为这场大战受到影响,但是紧绷的脸色和时刻关注的眼神都泄露了他们内心的高度警惕。

只是他们紧张归紧张,却没有一点干涉的意思。不知道是意识到自己的力量根本无法撼动这两方中间的任何一方,还是觉得与己无关,所以选择作壁上观。

这时,看着敌人人数增长一直没有什么表情的简要眼底掠过一道杀意:一道以绿洲为边的异能海关在众人的瞩目上冉冉升起,直破云霄。

李微生这一举措可谓狠毒:这道异能海关一旦建立,即便无邪还能筹备到新的援助,人也进不来,而已经因应对敌人已经没有余力建造异能海关的他们也无法逃出。但李微生的人却能自由进出这座海关。

简要的目光落在李微生身上。战斗开始不久,他就考虑过是否能够擒贼先擒王,直接干掉李微生再说。但李微生并没有因为自己带来的异级军队庞大而忽略了自身的安危。他身边的异级多达百人,而且配合默契。简要一直没有找到破绽。

看来只能等到改良版的血筛阵重启了,简要想。

他的脸上虽然没有平常惯有的笑意,但是也没有流露任何其他的表情。是以无论是自己人还是敌人都无法通过简要的表情判断当前的战况到底有利于谁,也无法探查出简要是否还有强大的后招没有发出。

战场上,一个穿着休闲衣的青年被一团烈火包围,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瞬间被焚化为灰烬。

但发出烈火的女子看了看地面,并没有发现真正的灰烬落地。她皱起眉头,警惕地在附近寻找。

突然一道劲风从后背袭来,女子想都没有想,一团烈火窜上她的肩头。

“靠靠靠,小凤凰,你看清楚,你烧的谁?”一个中年男子用力甩着手上的火,痛得大叫,“我刚刚看见那个小子站在你背后准备偷袭你,想要帮你解决他,怎么人突然又不见了。”

小凤凰瞥了他一眼,发现是一同前来熟人,身体才微微放松。接着中年男子手上的火仿佛是女子养的宠物一样,重新飞回女子的身边。

“这个人的异能大概是制造幻象。”小凤凰极为不悦地说,“我已经看着他被‘烧死’三次了,但是还是看见他再次出现了。”

这时周围的几人也都围了过来,纷纷抱怨道:“我刚刚也被这小子耍了。”

“不能再让这个小子得手了,我们得想个办法。”

“必须找到他的本体。”小凤凰道,“如果他用的总是幻象,就算烧死他一百次也是没用的。”

中年男子想了想,对围过来的人中一人:“你的能力不是能够观察全场的动静吗?不如由你将战场上这个小子所有的幻象都找到,然后让小凤凰去烧。我就不信了,这里面就没有一个是本体。其他的人负责配合小凤凰,缠住所有的幻象。”

“这主意不错,那就这么办。”周围的人都点头。

小凤凰也同意了。

“找到了,有143个。”负责观察的异级立刻将幻象的坐标报出。

周围的人立刻赶赴坐标围住目标。

小凤凰的烈火团如影而至,片刻之后143团烈火在战场上燃起。

这次她终于得到了真正的灰烬。

有143处。

负责观察的异级满脸震惊,但还未说话,只感到身体里的血液瞬间变得冰凉,他还来不及反应,下一秒,胸膛被一道血色的冰菱穿透。

小凤凰瞪大了眼睛,看着倒毙的观察者。她虽然不知道观察者看到了什么,也不知道刚刚出发的143个同伴现在的情况如何了?但至少她清楚,有危险的攻击者盯上了她了。

随后,她听见了血液在身体里凝结的声音。

第320章 315 危战(中)

战场的另一角, 方廖眉头都快拧成结了。他看着穿着休闲衣青年黑如炭的手:“君潜, 你这苦肉计也用得太过了。这手我现在没有办法恢复, 只能暂时维持不恶化。”

“不、不降低那妮子的警惕心没办法, 嘶——她的火系异能也太厉害了。”喻君潜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 小声抽气着断断续续地说, 显然是痛极, “嘶——不过就算这么着,也没有把她杀死。”

“好歹借她的手除掉了143个敌人。放心吧,我帮你报仇了。”另一个青年出现在他的旁边, 瞥了一眼喻君潜的脸色, 他问方廖, “没有办法止痛吗?”

方廖苦笑:“这异能麻烦也就在这里。被攻击的人没死的话,这种火灼的疼痛是不会结束的。我试过五种办法了, 还是没有用。”

“痛就痛一点吧。”喻君潜咬着牙道, 他突然头抬头看着青年,兴致勃勃道, “聂鹏, 你不是能将水变成冰吗要不要试着将我这只手冰一下, 说不定可能——”

“说不定可能会爆炸呢!”方廖板着脸看着差点就要行动的青年,“一个是火之极致,一个水之极致, 如果碰在一起会发生什么?你们能不能多用点脑子想想。”

差点就要行动的聂鹏不好意思地摸摸头, 退了两步:“没事, 嗯, 我先回战场去了。”

他转过身正欲离开,眼角余光扫到地上的一个人,蓦地停住了脚步:“灵…犀姐。”

聂鹏僵硬地回过身,瞪大了眼睛看着地上那张熟悉的脸,感觉全身都掉进了冰窟窿一般,从脚到头顶都被浸透了的冰凉,刺骨的冰凉。

他抬头看了一眼方廖,感觉自己的舌头都不灵活了:“灵犀姐,她…”

方廖刚刚故意跟两人胡扯,就是不希望聂鹏在这个时候发现灵犀的尸体。看着这个青年可怕的眼神,他微微张张了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作为医生,虽然能感受为伤者带去康复的喜悦,也免不了向亲友宣告死的无奈。

“阿鹏,你节哀。”方廖只能这么说。

作为纸人部落里的老人,方廖很了解聂鹏对灵犀的情感。

纸原换婴事件暴露后,聂鹏被原人父母当做了泄愤对象。被从小视作亲生父母的人凌虐到极致的聂鹏觉醒了异能的同时,也斩断了这份从小建立起来的原本应该是最亲密稳固的亲情,整个人变得敏感又消极,对世界充满了警惕和抗拒。

秦榕将他接到学校后,虽然给予他生活上无微不至的照顾,但真正将聂鹏的心拉回到正常轨道的是灵犀——这个给了他特别的关爱却又从来没把他当成异类来看待的人。对于聂鹏来说,灵犀是姐姐,也是母亲,老师,朋友,是唯一的亲人。

大家都说谁都治不了聂鹏这个倔小子,唯有灵犀有办法。但聂鹏心里清楚,这不是她有办法,而是灵犀在他身上付出了太多的耐心和关爱,所以他不能拒绝她。

“是谁?”聂鹏此刻有一种被自己的异能控制的感觉,他感到每一根血管里都有冰渣在凝结,一点一点布满他身体的每个角落。

“不知道。她被送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没有呼吸了。”方廖望着不远处地现场:“不过,是谁?重要吗?”

所有的冰渣瞬间炸开。

聂鹏跪下来,抱起灵犀冰冷的身体,紧紧的,仿佛这样可以将他的体温传递给她的身体,让她重新活过来:“灵犀姐,灵犀姐…灵犀姐,我会为你报仇的,不管是谁!”

他用袖子一把抹去眼泪,小心翼翼地将灵犀放回地上,拂去她脸上的一缕头发,整理了一下她的面容。

怒火在他的胸膛燃烧,烧得他的心脏快要痛死了。他觉得如果不能让群□□的死干净,这种痛苦是不能平复的。

杀光那群□□的,不管是谁!

仇恨并没有冲昏聂鹏的头。相反,他变得更加冷静更加理智:精密地计算着每一次使用异能的分量,选择最佳的致死角度,能一根冰凌解决的敌人,绝对不用第二根。

他也更加巧妙地与自己的战友配合,不再像个独行侠一样冲在前面,一味体验利落杀敌的快感,而是学会时而冲锋在前,时而隐匿在旁,有时顺手帮同伴解决掉身边的隐患,有时瞬间点爆周围所有人的心脏。

他在心里小声地累加着自己收割人命:7、8、9…17、18、19…77、78、79…157、158、159…

他甚至有些庆幸,对方派来的敌人足够多,多到让他能够放开了手去施展。他真担心敌人的人数不够承担自己内心无边无际的怒火:200…300…500…来啊!来啊!再来啊!

——灵犀姐不在了,你们为什么还活着?那么好的人都不在了,你们这群渣子为什么还活着!!

去死,全部去死!

哪怕,异能枯竭也在所不惜,哪怕,死在这里,我也不怕…至少能够和灵犀姐一起上路了。

聂鹏的面色发红,眼镜里血丝满布。

这是第几个了?有1000个了吗?怎么感觉敌人不到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了?

很好,这很好。

他还能战斗,他还没有杀完敌人。敌人还有那么多,说不定杀死灵犀姐的那个敌人还活着,还活着…他还要在坚持一下,不到杀死所有的敌人的时候,他是不会倒下。

绝不倒下。

“他需要休息。”方廖把水杯从昏迷的聂鹏的嘴边拿开,“很典型的异能枯竭症状。”

无邪有些愧疚:“要是我能早点发现他的状态就好了。”

“你不要自责。”方廖安慰道,“同时链接两万人的内心就是很大的工程了。他的这个状态,恐怕现在战场大多数的人多都有。那么多相似的情绪,你也很难察觉哪个特别异常。”

“我…”

“方医生,快,快…”有人在惊慌地喊着。

方廖连招呼都来不及打,就立刻奔去。

“方医生,救命,这里——”另一个方向又响起求救声。

“方医生——”

二看着自己怀里仿佛睡过去的褐发青年,表情有一瞬间的无措,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七,把一带过去。”

“怎么老大也…”七呆在原地,仿佛不知道该怎么办。

尽管从西十二区调查局水牢越狱开始起,他们五十五兄弟的指挥中心就是二。但一作为他们中间第一个出生的纸人,在其他每一个人心里都是特别的。至少在七的眼里,一都是可以无条件信赖,也可以在他面前毫无顾忌地暴露各种缺点和丑事的大哥。

而此刻,一向乐观的七头一次清楚的意识到,那种莫名奇妙的缺陷,根本不会因为一是他们心目中特别的那一个而放过下手的机会。

这一次是一,下一次会是谁?会是他吗?他该怎么办?

他的头被拍了一下,猛然一抬头。七看见二淡然的眼睛。

“你打算让他在这里一直躺着吗?”二看着他,有些嫌弃地向一边示意,“别在这里杵着,快点。”

嗯,他们还有二。二不论什么时候都是那么镇定。他这么平静,一定是有办法救大哥的。

“我马上去。”七的心微微定了定,背着褐发青年,向旁边走去。

二闭了一下眼睛,然后再度睁开。

这7分钟里,简要脚边被转移回来的伤员急剧攀升,与之成比例的还有死亡人数。

方廖、二十一却已经忙得转不身来了。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生命从身边慢慢消散,恨不能□□成百人。

无邪带来的医疗人员并不只有方廖,简墨带来的纸人中也有能够治疗的异级。只是他们都分散在战场上,为战斗人员随时随地做减伤治疗。是以方廖这边再忙,也不能将他们唤回来。因为一旦战场上的治疗人员减少,就意味着受伤的人员将变得更多,伤势也会更严重。

一个又一个伤员被送了下来,一具又一具尸体被盖上白布…

方廖耳边焦急的呼喊声和悲伤的哭泣声交织在一起,他一边努力让自己沉下心来专心治疗,一边抵抗着手下伤员和他们的同伴带来的沉重的负面情绪。长时间高强度工作带来的疲倦感一边又一边的冲刷着他的全身,让他数次接近情绪崩溃的边缘。尽管作为一名医生,他对死亡已经比常人要免疫得多,但此时此刻,他也越来越感到心底仿佛有一只被吵醒的野兽,想要爆发想要发泄。

他甚至开始怀疑这场战斗是不是必要。如果仅仅只是为了拯救那个五十五个纸人的性命,付出这样大的牺牲到底值不值?谁的命不是命?这场战斗死去的已经远远不只五十五个人,就算是一命换一命也够了。难道只有简墨他亲手写造的纸人更珍贵一些,非要用别的纸人的性命来填吗?

方廖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态很不对,也知道这是太多的死伤带给自己的心理上过度刺激。可是他没有办法让自己无视,没有办法排解:太痛苦了,实在是太痛苦了。沉甸甸的,满是沉甸甸的黑色,好像永远不会到来的黎明,他的内心一直停留在黑漆漆的夜。

他好想逃走,从这永夜的笼罩下逃走。

“像是被硝烟划破…”

谁在唱歌?

声音似乎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划破长空,又仿佛是从心底响起。

“但是我却忘了痛…”

方廖抬起头,迷茫的眼神逐渐清晰起来。

“谁还记得那些梦 沦陷在漫天烽火…

遍布地雷的尘土闪电交加的天幕

挣扎在现实里为明天而战

留下的歌与泣对生命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