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英一系列的念头没有转完,惨叫惊起。
他回头一看,却见李微生抱头倒在地上全身抽搐,伏苓被无名部门的同伴打晕在一边。
“伏苓,她…试图摧毁副局的魂力波动。我刚刚拦下了她。元帅,副局受了点轻伤,大概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星光塔外某处。
伊利斯望着星光塔:“没想到兰斯小姐最后会死在泛亚。”
约翰有些难受地闭上眼睛:“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无法挽救了,希望莉莉安不要怪我见死不救。”
“你是为了救那个李微生吗?这个时候你还想着他是你的朋友?”伊利斯有些好奇地看着他,“对他做了这么过分的事情后,你觉得他还会把你当朋友吗?”
“我知道不会。但是我跟他说过保证他不会有事。”约翰的表情变得坚定,“既然说过了,我就会做到。”
伊利斯看着约翰:“恐怕不会如你所愿。”
“为什么?”约翰警觉地看着她。
“兰斯小姐说过,除了她、康庭斯或者威廉约克亲自下命令外,还有一种情况下也要启动血筛阵的第二重功能。”伊利斯没有回避约翰责问的目光,“这种情况,就是她死了。”
“你已经——”约翰猛然站了起来。
“是的。”伊利斯打断了他的话,望着对方震惊的脸,“兰斯小姐死后五秒钟,我就启动了。”
约翰有些紧张得看着对面的星光塔最高层,过了半分钟,他不知道是叹息还是松了一口气:“李家老爷子死了。”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一个老头,一个年轻人。很明显是年轻人占优势。”伊利斯反问,“只不过以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只怕活下来的那个未必有好日子过。”
“李德彰死了,大阵还能坚持多长时间?”
“李君珏和李微生还活着,理论上说,如果我们继续输入异能的话,大阵可以一直坚持下去,只是在李德彰同辈的李氏血脉搜索和影响上会弱上许多。”伊利斯看着星光塔九十九层,“不过既然李家已经清理完了星光塔,下一步找到我们这些维持阵法的异级也不用多长时间。最多半个小时,我就会离开这里。”
约翰点点头:“伊利斯,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兰斯小姐死了,我也就自由了。”伊利斯的表情又是怅然又是释然,“以后大概先旅行一段时间,然后找个普通的工作,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吧。约翰,你呢?”
“我?我大概要准备帮很多人收尸,并且说服李家将他们的遗体交给我带回欧盟。然后我还要准备好回欧盟后应付他们家族那些人的说辞。”约翰苦笑着说。
“你的日子也不好过啊。”伊利斯单纯地感叹了一句,“原人和纸人,各有各的烦恼。我现在是自由了,希望约翰你那天也能够不再受家族束缚,过些自由自在的日子。”
来了。
简要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思维变得活跃起来。从他诞生到现在,记忆中很多平常被自己忽略的小事突然变得分外的清晰,很少去回想的一些情绪和想法也变得鲜明起来。
那些都是他曾经对简墨的某些行为或事情,生出的负面情绪:因为他偶尔的忽略而产生的怨怼,因为他对某件事情的固执己见而产生的不满,因为他为不值得的事情冒险而产生的愤怒,因为他写造出来越来越多的纸人而产生的嫉妒…
这些情绪对平常的他来说,有的如同夏日的雷阵雨,虽然强烈但一会就过去了,有些如同压在柜子底的某件衣服,不正好翻到那一处连想都想不起来。简要是个情绪自制也善于自我调解的人,他对自己什么想要的什么不想要的很明确,因此从来不会让自己为一些细枝末节和无用的情绪困扰,至少不会困扰太久。
但这一刻,毫无征兆却又极其自然的,这些负面的情绪如潮涌一般拍上他的心头,无视他理智的摒弃,在他的思绪里愈演愈烈。
简要此刻脑子里被无限放大的心路,如果粗犷一点表达,大致如下:这么多年以来,老子对你这么好,你这个傻逼对老子却不是这样。有些事情摆明了危险得不得了,但你认定了就是不非要去做,把老子的劝告当成耳边风;有些人跟你有多大关系,你犯得着为他们费神费力费时间最后还吃力不讨好,害得老子跟着不情不愿地忙活还要想方设法调解你的心情。
比如这次到b市,你明知道别人是专门针对你设下陷阱抢你的镇魂印,你还自己送上门去。对,连蔚是你的老师,但是就算是你的老师,总比不上你自己性命重要吧?为了别人把自己的性命赔上,你脑袋被门夹了吧!退一步说,人家为了威胁你,肯定不会杀掉连蔚,这样一来我们只要找个机会上门干掉那个家伙就完事了。可你救连蔚就算了,那群比赛的造纸师又关你毛事?下种就下种,事后把名单一公布,大家防备起来就没事了。你又不是救世主,还能人人都顾到。至于李德彰和李微生那边,你说你对李家又没什么想法,那么积极做什么?你这么表现,搞不好人家李微生还以为你肖想他的位置呢!
还有,老子从一诞生就跟在你身边,是鞍前马后全心全意。你呢,嘴上说老子是你最重要的造纸,但弟弟妹妹还是陆陆续续甚至成打的蹦出来。你是不是心里觉得反正有这么多造纸,没了这个还有那个,就算全没了还能在写,所以才把老子总是不当一回事!老子还告诉你了,老子也是有脾气的!大不了老子不伺候了。还有,你别搞烦了老子,不然老子脸一抹剁了你从此逍遥自在去!
大约是有无邪的异能压制,简要内心里冒出来的杀意还没有浓烈到让他失控的程度。他默默看着简墨对康庭斯说话,觉得自己应该能够克制得住血筛阵的影响,便稍稍定了下心,分出一部分心思关注到李铭那边…然后在李铭正在劝说简墨去休息一会的时候,伸手给了一个正向两人走过来的保镖一记空间刃。
众人都没有料到这些天除了说话一直没有什么动作的简要会突然动手伤人,顿时都惊讶又震惊得看着他。
“你做什么?!”站在附近的另外一个保镖又惊又怒,手中的枪直接指向简要。
在他的示范下,李铭保镖团的保镖也都掏出武器,指着简要。
简墨适才也被惊了一下,但以他对简要的了解,自然知道他这么做不是无的放矢。看向倒在血泊中昏迷的保镖,此人魂力波动正常,并没有被敌人控制的迹象。只是他放在西服内的手——
简墨对其中一个保镖道:“他手里是什么?”
这位保镖面色不善地看了简墨一眼,但大概也疑惑自己同伴为什么做这个动作,但他仔细看向同伴的时候,脸色就变了。即便是隔着有厚度的衣服,在这一行待了这么久的他怎么看不出来,这位同伴的手正握着一把微型□□。
威廉约克已死,康庭斯等人肉在俎上,他们的异级也在控制之中,不敢轻举妄动。这个时候这位同伴去拿枪做什么?
虽然不理解,但如同简墨信任简要,这位保镖对同伴的忠诚还是十分信任的:或许他是发现了什么不对的地方,想去查看一下,拿□□是为了以防万一。
其他保镖显然也是这个想法,他们都是朝夕相处生死相依的同伴,对彼此的性格都很了解,显然觉得他不会做什么不对的事情。
正当李铭的保镖们对简要横眉冷对的时候,突然一个声音响起:“你笑什么?”
问话的人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夏尔。他面色苍白,但身形却挺得笔直,似乎丝毫没有因为魂力波动受伤而变得精神萎靡。此刻他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康庭斯,眼神冰冷。
康庭斯大约也没有想到自己不过稍稍扯了下嘴角就被人察觉到心理的变化,便破罐子破摔,懒得掩饰:“笑你们高兴得太早。”
他看了看地上被人围着止血的保镖:“事情还没有结束,你们难道以为自己赢了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李铭盯着他诘问,“这又是你们的什么伎俩”
“此刻说出来也无妨。”康庭斯一副要讲出大秘密的神秘表情,“你以为血筛阵只有找出血脉者的作用吗?”
康庭斯的话未说完,一声惊呼响起:“你说什么?!!”
众人只看见董禹拿着联络器,一脸的无法置信和震惊。
他知道自己有些失态,定了定神才继续对联络器问道:“你是不是在开玩笑!?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你怎么敢——拿老爷子开玩笑?你是不是疯了!”
“怕——不是开玩笑吧?”康庭斯勾起嘴角,“说说看,到底谁把李家老爷子给杀了?”
大家听到已经是阶下囚的康庭斯出言不逊,又好笑又好气:都已经这份上了,还说些不切实际的梦话,你以为你说声老爷子死,老爷子就真的死了?
他们就等着从来说话不饶人的董禹打此人的脸。
然而,董禹只是看着康庭斯,半晌没有说话。
气氛猛然低沉,李铭声音有些抖:“董局长,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董禹嘴唇蠕动了一下,才道:“穆英刚刚跟我说,李微生杀了老爷子。”
“什么?”“什么!这不可能!”“开玩笑!”…
众人的表情与刚刚董禹一模一样。
董禹没有反驳,他沉默了一会:“李微生被伏苓刺杀,魂力波动受伤,正在昏迷中。”
一轮又一轮的重击让众人有些反应不过来。他们面面相觑,终于觉得事情有些古怪了。
“你早就知道了?”夏尔盯着康庭斯,“血筛阵到底还有什么作用?”
“哟,好奇了?”康庭斯此刻有心情调侃,“真的想知道?”
李铭快步走上去,一把拎住康庭斯的领口,狠狠的威胁道:“你们还干了什么?老老实实说出来,不然有你们好看!”
康庭斯被他摇得身形左右摆,但一点也没有不高兴,反而笑意更浓:“血筛阵,顾名思义,就是筛选出与指定人选有关的人,然而,让他们——断子绝孙。”
他心情极好地将血筛阵的第二重功能介绍了一遍,然而笑道:“只要血筛阵不停,血脉者不死,他身边的最忠者就会接踵而至。”
说到这里他偏头看向李铭:“你身边的第一个最忠者失败了,下一个被选中的最忠者已经产生,现在你猜猜是你身边的谁呢?”
这句话如同一颗炸弹,将李铭身边的每一个人的心都变得敏感起来:谁是最忠者,这种无形的东西怎么可能看得出来?被策反的最忠者还能维持以前的性格和记忆,那伪装起来岂不是太容易了?第一个死的是保镖,第二个可能是保镖,但也可能是其他人。可到底是谁呢?
现在别墅外的人看李铭身边的人,似乎每一个人都有嫌疑,但这又是不可能。但如果康庭斯说的是真的,即便把李铭身边目前的嫌疑人都赶出危险区域,只要有人在李铭身边,就会诞生新的最忠者。
也就是说,只要血筛阵还在运转,李家血脉就永远不得安宁。
“…穆英说正在寻找血筛阵的阵眼,估计要不了多久就可以破阵了。”董禹将康庭斯的话告知联络器另外一边,然后得到了这个回答。
但他说完这句话,目光猛得一厉,看向简墨:“如果康庭斯说的是真的,你为什么没事?”
第233章 B市之乱二十三
董禹一直在对联络器说话,没有注意到简墨从康庭斯开始说血筛阵的事起,脸色就变了。
“你早就知道了?”简墨微愠问道。
“不过查到一点蛛丝马迹,得出类似的推论。因为不敢确定,所以不好说出来。”简要笑着解释,没有一丝心虚。
“连我也不说?”
他知道简要一向是将他的安危放在最重要的位置,这次做出隐瞒自己的安排必有原因。而且将自己放在唯一可能伤害自己的那个位置上,想必心情也并不好过。简墨不想太苛责他,便压下怒气,“你找到什么方法克制住了血筛阵的影响吗?”
“无邪帮了一点忙。”简要没有告诉他自己还上了其他两重保险。说得太多,反而让简墨担心。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简墨点点头,有些担忧又有些好奇。
“很想干掉你。”简要笑得优雅,“不过还能忍得住。在阵破之前你最好不要做什么惹怒我的事情。否则,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的。”
对于简要威胁式的玩笑简墨没有心情欣赏。
虽然两人说话只是平常声调,但附近的人将他们两人的对话听了个全。
李铭一名保镖怒不可遏:“你们为什么不早说出来?至少这样大家可以早作防备。”
“怎么防备?”简要反问,“把他们两人锁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直到血筛阵被破了。还是像现在这样,对自己身边每个人都疑神疑鬼,一有异动就拔枪相向?早说出来——等不到威廉约克死,我们自己就先乱了!”
“至少我们可以避免微生杀了老爷子,伏苓…杀微生少爷。”无名部门的一名成员忍不住道,“伏苓一直都在暗恋微生少爷,结果却亲手刺杀他。这叫她怎么受得了!”
“威廉约克出现以前,你们对我所说的话信多少”简墨淡淡的语气里是毫不留情的奚落,“百分之十?百分之一有没有?”
众人语塞。
“一份没有准确性可言的情报推测出来的信息。说了你们要怀疑,没说你们也不高兴。终归是得罪人,我们又何必多此一举?”简墨素来是站简要的队,“何况本来就是敌人故意为之。要的就是李家人自相残杀。即便说出来,不过是换了个人动手。你是希望杀死李老爷子是李愿呢,还是穆英呢?”
“说得这么冷血,难道你就不能为了老爷子和李副局的安危暂时放下你的个人荣辱吗?你还是不是李家人?!!”无名部门的这位成员愤怒道。
简墨看了他一眼:“不是。”
简墨姓简,不姓李。到这里的第一天,所有人都听见了。
这时董禹的联络器又响了,这次他听过之后,面色稍稍缓和了一点了一点,向大家宣布:“血筛阵已经被破解了。”
此话一出,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李铭在简墨说出你是不是忘记我姓什么这句话时,本来也有些愤怒和不满的心情忽然冷静了下来。
从他发现简墨是大哥的孩子之后,他就一直抱着极大的热情希望他能够回归李家,认祖归宗。他相信大哥九泉之下有灵,也会这样认为。
但是事情并不尽人意,不但简墨表现出对李家的抗拒和不信任,连他自己也觉得一团混乱的李家并不适合简墨安心生活。所以尽管他不愿意回来,李铭也依旧不改热情,尽可能给予他最大的照顾。
可惜这孩子李家太久,为人又十分独立。李铭虽然有心关照,但实际上帮上忙的也实在不多。简墨离开b市后更是跑得不见踪迹,如果不是年节固定受到以他的名义送来的衣物,他几乎都要担心这个侄子是不是还安全活在这个乱世中了。
这次b市动乱,李铭在寻找救援寻到纸人部落头上的时,发现简墨竟然是其幕后的老板,那一刻他的内心是惊喜无比。一向不愿意插手李家事务的简墨居然答应给予援手,不得不承认,李铭内心激动万分:血缘关系到底还是血缘关系。这孩子内心还是向着李家的。不然何以李家太平无事的时候他不愿意回来,出事的时候反倒积极筹谋,全力支援呢?
可这一刻,李铭才发现他大概真的是想得太多了。简墨这个孩子对李家的认同感其实根本不是他想象得那样美好?他大概从来就没有把李家当成自己的家,甚至不愿当成某种可以依仗的后盾。对简墨来说,他是他,李家是李家。两者只是偶尔相遇,却没有交集的陌生人。
如果不是李家内讧,如果不是他一出生就流落在外,如果不是李家至今不能给年幼失去双亲他一个公平的交代,这么优秀且出色的孩子本就该在李家的重重呵护下一天天长大,享受到天之骄子应该享受的种种得天独厚的优势资源和常人一辈子都触及不到的地位…说到底,是李家亏欠这个孩子太多,不怪这个孩子不愿意和李家亲近。
李铭深深叹了一口气,心里再没有半分怨怼。他望着简墨,道:“事情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你的老师也救回来了,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简墨道:“我会带连蔚回w市先修养一段时间。”
这次来的贵族也死得七七八八了,想来受他们控制的人也恢复正常了。李家这次损失惨重,想来一定会好好招待他们的。
想到这里,他觉得b市已经没自己什么事情了,便对简要道:“去看看连蔚怎么样了?”虽然连蔚的魂力波动看上去恢复正常了,但是之前是否受过那些贵族的折磨,有没有留下其他后遗症,他唯有亲自去看一眼,才能放心。
向前迈了一步,简墨一直没有退却的晕眩感更甚,整个人如步云端,脚变得比之前沉重,脚底却仿佛踩不住地面。他闭上眼睛停住脚步,忍着晕眩维持着平衡。但他自以为的平衡在别人眼中却是直直向一侧倒去。
简要心知简墨虽然不说,但面色难看至此,整个人此刻必定更加不舒服,内心埋怨的同时快速伸手去接简墨歪倒得身体。
这一瞬间,谁也没有预料到,便出事了。
简墨从胸口到腹部一道极长的创口悄无声息地出现,血花飞溅,在简要整洁的外衣上如同用泼墨的手法画上一道朱砂。简要的反应很快,已经快要接到简墨的那双手,如同触到什么滚烫的东西,蓦地收了回来。他慌乱地退了一两步,不得不眼睁睁任由简墨直接摔倒在地上。
后者一声猝不及防的痛叫出口,整个身躯小幅度蜷起。
事情发生得太快,很多人还没有看清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发生了。
“微宁——”直到浓稠的血液从简墨的身体地下流出来,距离他最近的李铭才反应过来,惊叫一声就想上前。
然而他呼声未落,所有人便见倒在地上的简墨背部又一蓬血花飞起,随之而来是含糊不清的痛呼。
李铭被他身边的保镖强行拖住,挣扎了两下:“你们快去救他!!”。
“等等。”夏尔走上前,拦在李铭前面,用一种极度警惕的目光看着距离简墨最近的那个人。
别墅中的人都知道,这个一直跟在简墨身边,也是唯一一个跟在简墨身边的年轻人是深得他造父信任的异级纸人。他姿态高雅,言谈恭谨,以简墨为中心,包办后者的一切贴身要务,从公到私,事无巨细。
有这样一位管家兼任贴身助理,确实不需要带太多人,这是众人都有的共识。尤其是在他毫无怯色地舌战董禹,将泛亚三大局之一的局长堵得哑口无言,对简墨却依旧低调地坚守着本分,这就足够众人高看和羡慕。
康庭斯说出血筛阵的第二重功能的时候,众人便对简墨身边只带简要一人的原因恍然大悟。换了别人的李家人,可能会对身边众多保镖和追随者的忠心程度无从判断,但简墨身边的最忠者,只能是简要。
至于简要如何在血筛阵运作的时候控制住自己这一点,其他人无从知晓。但现在明明血筛阵已经被破解了,按理说更不应该出事,为什么简要会犯下这样的罪过?
夏尔拦在李铭前面。
而黑羽路西法不用吩咐,又护在了夏尔前面。
“空间系异能。”路西法说了这五个字后,眉头微皱,“他异能有些不对劲。”
见李铭有些失去理智,半晌没有开口的董禹这个时候站出来:“先不管什么不对劲,把微宁抢出来是正经。”
被安排在别墅里待命的异级纸人中自然有负责治疗的,但他们稍微一靠近便整个人消失,从另外一个地方出现了。
“空间隔离。”路西法用原来如此的眼神道,“有些麻烦了。”
空间异能是异能中最难以应付得异能之一。一旦目标被空间异能隔离出来,其他人的异能想要影响目标,则是难上加难。
“需要先解决简要”董禹问。
“通常来说,应该是这样。”路西法望了一眼简要,然后目光落在突然出现在别墅外的几个人身上,“但简要的状态不太对,异能…十分紊乱,而且更糟糕的是,他释放出来的异能总量似乎在飙升。”
此刻的简要处于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狼狈和意想不到的惶然中。
这种失态源于他从来未曾有过的对身边事情的严重失控,也源于更重要的一个事实——导致简墨受伤的人,是他自己。
萦绕在简墨的创口上,是他最熟悉的空间异能,出自他手。
从他诞生到现在,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对自己天赋的控制和使用,是简要从诞生到现在刻入骨髓的本能,是他对这个世界的认识以及生存于这个世界的依仗;而对简墨的敬爱和保护,是简要从诞生到现在溶于血液的信念,是他人生的信仰和光。
现在这个两样最重要的东西却统统被粉碎在他的面前,突如其来,毫无征兆。
他异能乱了,如同脱缰的野马,完全不受控制:身体里下一刻爆发出来的异能是什么他不知道,作用的范围和时间他也不知道。
简要的冷静几乎不存在,让他还残存着一丝理智的是简墨此刻还在的他异能威胁之下。他抱着最后的希望试图控制周身的异能,眼睛几乎不敢看一团自己亲手制造的血色。
没有办法控制异能的结果,让他连快一点离开都做不到。
看着简要迅速从简墨身边离开,并不断扩大距离,路西法不由得摇头:“杯水车薪。他是空间异能。在的异能控制范围,这点距离根本没有什么作用。”
“那就弄走他,或者消灭他。”董禹果断的声音响起,“微宁的伤势严重,必须快刀斩乱麻。调用异能禁区来压制简要也来不及了。”
在传统的战术中,杀死贵族必定需要异级纸人的配合,异能禁区根本没有必要。因此在李家此刻对纸人调用并不顺畅的情况下,穆英并没有事先特别收集能够制造异能禁区的异级,更不要说留在别墅。
事情并没有董禹和其他人料想的顺利。
在连续三个异级纸人在靠近简要的过程中被空间异能无情粉碎后,这种毫无效率的进攻暂停了。
“他的异能失控了。”路西法肯定地说,“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会失控,但是很显然,这些异能不是他有意识释放的,而是随机生成的。你们没有办法判断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会遇到什么异能,只能碰运气。”
“简要对空间异能的运用娴熟,手法丰富。我们现在最理智的做法,就是立刻从这里撤离。他的异能波及的范围会越来越大。如果不赶紧离开恐怕会造成更大的伤亡。”
“说的没错。”康庭斯越来越癫狂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众人的目光落在他疯狂又得意的面孔上,这面孔与他身边两名战战兢兢地同伴形成鲜明的对比,让人感觉到一丝诡异的寒意。
“以为破解血筛阵就没事了?”康庭斯大笑道,“以为暂时的压制住了血筛阵的影响就万事大吉了?你们知道被血筛阵策反但又没有刺杀血脉者的最忠者会有什么下场吗?”康庭斯笑着露出森森的白牙,“杀意反噬。”
“最忠者被策反后身上压制了的杀意,如果没有释放,将全部反噬到自己身上。原人和异级以下的纸人,轻则内伤,重则暴毙。至于异级纸人,便会异能暴动。”
异能暴动?
异级纸人使用异能是本能,就像人天生会吃饭走路一样,是刻在基因里的东西,不需要教的。从来之听说过魂力波动暴动,哪里听说过异能暴动的?
“异能暴动的开始,只是异能不受控制而已,伤害到的是其他人。但是要不了多久,就会累及自身。”康庭斯在众人投射过来的目光中不怀好意地说,“如果是攻击系异能,则会死于自己的异能攻击之下,如果是非攻击系异能,则会异能枯竭,耗尽精血而死。”
“其实你们不用费劲心思杀死他。因为要不了多久,他就会自己死掉。”
第234章 B市之乱二十四
“二哥,那个家伙说的话是真的吗?”无邪双眼赤红,克制着自己。
“无法证实。”万千一面回答一面接通郑铁的电话,“立刻调用异能禁区的人过来别墅!”
“来得及吗?”无邪双手紧握。她深恨自己无能,竟然没有一点办法去解救爸爸和大哥中任何一个。
看着在爸爸身边肆虐的异能以及他身上不断出现的大大小小的伤口,她感觉心在微微抽搐:伤口渗出的血水越来越多,在他的身体底下汇成了一个个小小的血窝。而且随时随时都可能有一道或者几道致命的攻击落在他身上。这种恐惧感让她如履薄冰,仿佛下一秒,又或者下下一秒,脆弱的钢丝就会崩断,让她的心坠入无底深渊。
面对无邪战战兢兢地提问,万千没有回答。
他无法回答。
伤害到简墨的暴动异能,无邪的话语没有起作用,那是因为她的话只能对人的主观意识有用。主观意识无法控制的事情就不在此范围内。贺子归的保命玉佩能救命三次。可惜简要的异能暴动起来,一抬手,不过眨眼功夫三次就消耗殆尽了。
现在,只剩下万千负责设置的第三重保险。
第三重保险到底是什么?无邪不知道,简要不知道,除万千之外所有人都不知道。
让无邪压制血筛阵对简要的影响,是针对已有情报设计的。如果奏效,则能够从根源上解决危机,是两全之法;但如果简要被血筛阵策反成功,贺子归的玉佩能够保住简墨,简要的问题只要他活着总有办法解决,也算不错;可如果情况糟糕到连贺子归的玉佩也无法力挽狂澜,那么只剩下最后一个法子——杀死简要。
简要不能预知未来,但他为最坏的情况做好了准备。他没有将这个沉重地任务交给别人而是交给万千,是因为他了解万千,也是他信任万千。
现在每过去的一秒,都是万千的决定——是杀死简要,确保简墨的安全,还是等待救援,保全两人?如果在救援到来之前简墨被暴动的异能杀死,那么简墨等于是间接死在他的拖延之上。
万千此时此刻只觉得后颈一阵战栗:他头一次发现抉择是这么艰难和令人恐惧的事情。
万千一诞生,看见的第一个人是造父简墨,第二个人就是造父的初窥之赏简要。两人因为拥有相同的造父,便成了名义上兄弟。然而万千并不怎么看重这种名义,他觉得简要也是如此。
他们两人性情不同,爱好不同,脾气不同,品位不同,但在这层薄薄的名义之下,两人有了第一次对话,有了第一次配合协作、有了第一次托付委任…经年累月,才成为了彼此了解的、认同的、欣赏的、信赖的人,成为了可以嘲弄挤兑,也可以生死相托的——兄弟。
简要将这样一个任务交到他手里时,他的头一个反应是拒绝。这一份托付背后代表着何等沉重的信任和期望,一向自认洒脱的他都觉得无法负荷。但最后简要还是说服了他。因为除了他,没有别人:他是简要第一个兄弟,也是除简墨外简要最信任的人之一。简要不忍将这份沉重压到无邪身上,万千也不忍。所以他是唯一的也是最好的人选。
但此时此刻,他真的有一种后悔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可能会有负对方的重托。
简墨,对他而言,是很重要的人。但简要,并不是比简墨更轻地存在。现在,他要为了其中一个人而杀死另外一个人,真的可以吗?
他们是没有血脉关系的兄弟啊!
相对于万千内心的矛盾,已经跑出一段距离的简要内心折磨更盛:万千,你他妈的还在等什么?!
他对自己能够再度控制异能基本已经不抱信心,而他暴动的异能随时随刻都可能杀死简墨。而即便没有,简墨此刻的伤势也是一分钟都不能耽误,只要放任不管,他都可能失血过多而死。
他之所以让万千来安排最后一道保险,就是为了用在这个时候,为什么这家伙现在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这是优柔寡断、犹豫不决的时候吗?难道非要让他亲眼看着简墨死在他的异能之下?
“你还等什么?”简要咆哮起来全然没有平常的优雅和矜持,“两全其美的办法如果有的话我不会做吗?不然要你做什么!!”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
空间异能不是完全的攻击性异能,但它的破坏力,与其他强大的攻击性异能相比却是丝毫不逊色。距离简要异能暴动不过一分钟,整个别墅以及别墅外的百米之内已经面目全非。别墅内外的人一部分已经转移开,另一部分则是留在了异能暴动圈的外围,为最后一丝机会努力。
康庭斯很想留下在这里看最后的结局,可惜没人愿意给他这个机会。
路西法的黑羽如同一张大伞,在夏尔的周围营造了一个小小的临时安全区域。夏尔挂上联络器,面无表情地将目光重新转向简墨方向:老师告诉他,在刚刚的转移过程中,霍文被纸人袭击,失踪了。
“米迦勒他们呢?难道他们是吃干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