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清楚。他说是有重要的个人事情。”强尼表情遗憾地一摊手,“他坚持不肯来,我也没有办法。”

那个亚裔青年表面看上去温和,但内里却是一个相当有主见的家伙,不会轻易受外界因素影响。强尼对奖项结果的戏剧化反转也倍感不悦。早知道如此,他当初是做什么要千里迢迢跑去做这个恶人。恶心了作者,最后事情还是回到原点。在发出邀请函的时候,强尼的心也有些惴惴:不知道布莱克对之前的事情是否释怀,如果他还心怀芥蒂,这场碰面必然尴尬,说不得还要闹些乱子出来;如果他不介意了,自己则可以松口气,单纯用祝贺的心情看见他登台领奖——当然这只是他美好的期待而已。

最后的结果却是他没有料想到的,布莱克居然拒绝参加颁奖仪式。不知道是还在介意之前的事情,还是真的有事。

算了,不去想那么多了。布莱克不来,他觉得也是不错的结果。主编亲口下达了命令,如果《左转右转》的作者来了,自己必须贴身陪同,无比让人家感觉如沐春风,同时也是盯着他在大庭广众下说出什么不利于杂志形象的话来——这绝对不是一项让人愉快的差事。

对于强尼的含糊其辞和刻意隐瞒,主持人没有继续追问,但是心里却是在撇嘴:不久那点事情吗?有什么值得遮遮掩掩的,编辑部又不是只有他一个编辑,□□她早就打听的*不离十了。如果不是想再确认一下,她才不会这么不知趣的开口问呢。

只是答应提供给那些老油子的信息就要打点折扣了,有点损她的声誉呐。

不过这样一个不懂人际交往的家伙,就算是写作能力再强,在这个圈子也是待不长久的。主持人这样鄙薄地想着,脸上的笑容却依旧是如同之前一样亲和柔雅。

舞台上获奖者一个一个地被情绪激昂的主持人郑重而热情的请上台,精致典雅的奖杯一座椅座地被身份尊贵的颁奖嘉宾送到获奖者的手中,台下的观众一次又一次爆发出欢呼和尖叫,将现场的气氛一层层推往□□。

直到念到最佳创新奖获奖者名单时,主持人遗憾宣布作者有事未来,台下顿时满场惊叹和窃窃私语。

坐在强尼左边边的杰西卡轻哼一声:“一个新人,只有一篇作品,脾气还挺大。”

强尼笑了一下,没有回答,心道:做编辑这么多年,有脾气的作者你见少了?

一向寡言的克里斯汀却不带情绪道:“至少人家有这个本事刷脾气。”

杰西卡侧脸隔着强尼瞪了克里斯汀一眼:“克里斯汀,你是站在哪边的?别人这样不给我们编辑部面子,你还替别人说话?”

克里斯汀瞥了杰西卡一眼:“《传说》难道是靠别人给的面子活到今天的吗?你要别人作者给编辑部面子,当初谁给那作者面子了?”

强尼心里咯噔一下,暗叫要坏,这是分分钟要掐起来的架势。克里斯汀是更认死理的工作狂,而杰西卡正好相反,更世故圆滑一些。虽然不会故意使坏,但她做事难免有些拜高踩低,有失公平客观。当初就是否要给布莱克最佳创新奖的时候,克里斯汀坚持尊重作者的授权选择,而杰西卡却认为只要编辑部派人去劝说,作者肯会识相地更改授权。

两人就这个问题争执了不止一次。最后主编做主,让本来两不相帮的强尼跑了这一趟。结果大大打了杰西卡的脸。虽然克里斯汀之后没有再提起这件事情,但是杰西卡却把这件事情记到心里,她不可能怪罪同事克里斯汀,那就只能将错归咎于那位不识时务的作者。

“一个小诊所的打杂工要什么面子?要背景没背景,要能力没能力。不过是一时灵感来了,写了一篇不错的文章。单看他的文笔,说是中上还是抬举他了。你觉得他有什么资本对我们这样大一家杂志社摆谱?”身边坐着的都是被邀请来的各方嘉宾,杰西卡尽管压低了声音,但是极度的轻蔑还是毫无保留的倾泄出来。

“你的意思是编辑部衡量作者的标准原来不是他们的稿子本身,而是作者的身家背景了?你敢不敢把你这番言论现在就拿到台上去讲一讲,看看大家都是什么反应?”克里斯汀面带薄怒,双眼盯着杰西卡直直地问。

“我什么时候说过过稿子是看作者的身家背景?”杰西卡当然不会承认自己会有这种想法,“我的意思是说,就算稿子再写得好,既然我们这样一家全国等级的知名刊物亲自派人来协商,通融一下,改一下授权又怎么样?这一点人际关系都不懂得,将来怎么在文坛上混?”

“我是一个编辑,稿子好坏自然是最看重的。可就算没有我,他这种个性能够在这个圈子里生存下去?”杰西卡反问,“他一个刚刚出头的小家伙如果跟前辈打好关系,谁肯扶他一把?谁愿意拿自己的资源捧他——不上来踩两脚都是好的。你说,他如果跟我们杂志社那几个长期合作的作者对峙起来,难道我们会为了他一个新人去得罪已经老作者?”

杰西卡的这番话没有说错。

写造版权的投资市场就那么大,投资商就那么几家大的,愿意购买原创人物纸人的消费者就那么多。这个作者的写造角色受到追捧,那个作者角色的拥趸就要少许多。

每个新星作者进入这个圈子,对老牌明星作者都是挑战和压力。虽然谁也不能阻止这新作者进入,但是他们却能够很大程度上影响新作者是否在这个圈内走更顺畅,或者更艰难,甚至最后销声匿迹。因此,作为杂志社也很难做到完全客观公正,谁也在不知道未来那个新星的文能红,也不知道他们的文能红多久。最稳妥的做法就是多多笼络那些已经被市场认可的成熟作者,为杂志社带来更保险更大的利益。

“杰西卡,我承认你说的是事实。”杰西卡听到这句话,刚刚要露出一个笑意,但克里斯汀却沉声继续道:“但是,事实并不意味着那就是对的。这个世界上有人行贿受贿,有人贪赃枉法,有人欺善霸恶…但这些都是不对的。我们虽然没有能力纠正这个世界上所有的错误,可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正确的事情才应该是对的。这样做可能会让我们暂时面对一些压力和困难,可是也会收获安心和友谊以及真正长远的利益。”

“如果按照你说,这个圈子只有老作者和只会盲从老作者脚步的新作者,那这个圈子最后会变成怎么样——一潭死水,只有一潭死水。乐尚影视出品的电影你为什么从来不去看,那可都是最著名几位作者的文改编的。你也知道说来来回回都是那些套路?创世的电影你却几乎不会落下,为什么?消费者都不是傻子,如果你不能给他们满意的东西,他们宁愿不消费,也不会买自己看不上的东西回去膈应自己。”

“行了行了,我说不过你。你有道理,你格局大,我没道理,我眼界小。”杰西卡转过脸,“我就好好睁眼看着那个作者怎么走进来这个圈子,怎么走下去。”

布莱克不知道自己的事情在《传说》的编辑部中激起了多少的水花,他也没有打开电视观看颁奖仪式。因为他最关心的奖金已经到手,他甚至懒得去记邀请函上颁奖典礼的日期。此刻,布莱克带了一只耳机专心致志盯着屏幕上的文档,修改着不满意的部分。

这是一篇新的文和之前那篇不同,布莱克选了一个热度比较高的老题材,这类题材虽然火,但若是要得到读者喜爱并不容易。因为类似的文多了,想要出挑难度就更大了。不过布莱克要的就是这点,他想尽快把自己文字功底提升起来。光靠创意取胜是不能长久的,谁也不能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有灵感啊。

这次投稿的对象他没有选择《传说》。倒不是因为之前的龃龉,而是他很有自知之明,这样一篇练笔的小文章虽然谈不上太坏,但是去挤《传说》那根独木桥基本没戏。

他在全国级别的小说期刊中选中了名气垫底的《风色》。

这篇稿子他已经修过两遍了,大体达到他的期望值。如果顺利的话,今天晚上他就可以完稿,将稿子发到《风色》编辑部的邮箱里去。

可惜没过多久,他的字就码不下去了。

楼底下的过道传来一声轻微的异响,他侧耳听了一会,又没了动静。

中餐馆的东家之所以找值夜的人是因为前一段时间附近连续两家餐馆都被盗了食材。虽然不算什么太值钱的东西,但是做吃食生意的最忌讳有来历不明的人出入厨房,说不准哪天不是有人来偷吃而是来投毒的。只要出一回事,那餐馆就开不下去了。

习惯性顺手保存了稿子,合上笔记本,布莱克将它放回抽屉里。站起来,快速活动了一下因为码字而变得有些僵直的身体,他轻悄悄地走出了小隔间。

从声音的方位判断,应该是发生在一楼厨房附近。

虽然没有再有异响传来,布莱克还是没有放松警惕。一楼没有开灯,仅有路灯从窗户射进来的微弱光芒让他不至于眼前一抹黑,但除此以外也没有更多的了。

他走的很慢,很慢,每一步的速度几乎完全相等,他的呼吸长短也几乎完全一样…直到楼梯口,布莱克停了下来:“出来吧!”

黑暗静悄悄的,像一只蛰伏在深洞中的野兽,窥视着他的猎物。

“不用躲了,我知道你在那里。”他淡淡道,“我的视力很好。”

这当然完全是扯淡。他的视力再好也不可能违反物理规则,穿透不透明的物体看见另一边的情形。再往前走两步就下了楼梯,而楼梯下面却是空的。如果他是小偷,发觉自己惊动了主家又来不及走,一定会躲在这种视线死角偷袭。

布莱克在楼梯上站了快三分钟,依旧没有任何异响发出。

“切——还以为真的有人进来了呢。”布莱克自嘲地笑了笑,“白装了。”

说完,他转身向楼上走去,楼梯发出咚咚的脚步声。

等到上楼的脚步声消失,藏在楼梯下的人才停止屏息,眼睛里轻蔑之色一掠而过。

第246章 被篡改的名单

戴维斯这几日的心情很好。除了终于抓到那群企图在他头上动土的小虫子外,欧盟调查局还抓到了一名隐藏身份在逃很久的狼族骨干,由此查出了一大批隐藏极深的狼族分子。这份功劳虽然不会算在他的头上,但算在了他的姐夫身上。听姐姐说,上面隐晦的透露出可能让姐夫晋入总局的意思。这可是大大的喜事。就算与他的经济部无关,但无形中也增加了他在西十六区说话的分量。

还有半个小时就要下班了,他心情惬意地听着秘书小姐汇报着几日的重点工作进度,中途偶尔发表一两句意见,直到秘书小姐提到上次捉到的几人。

“他们招了吗?”也是时候处理这几只小虫子了,戴维斯漫不经心地想。

“有一个招了,但是似乎和预想的不太一样。”秘书小姐小心翼翼地回答。

“嗯?”

“这批人似乎不是冲着您办公室的纳新名单来的,而是冲着您本人来的。”秘书小姐观察着戴维斯的眼色:“他们对纳新名单的申请一无所知。”

戴维斯原本靠在椅背里的身体猛然坐直,眼神瞬间锐利如同捕捉猎物的豹子,带上一抹戾气和凶残,他紧盯着秘书小姐,语速却是极为缓慢:“你说什么?”

秘书小姐忙将口供放在戴维斯面前,再三保证绝对没有弄错。

“不错,不错。呵呵。”

戴维斯的笑容没有让秘书小姐感觉到放松,反而后颈汗毛倒立:她这位向来喜欢把事情的发展掌控在自己手心的老板,只有在怒极的时候才会露出这种表情。

“今年办公室的纳新工作已经结束了?”

“是的。”秘书小姐镇定道。

“去把名单拿过来给我。”他倒要看看,才清除的异能是不是再度被施加在他身上了?如果是的话——戴维斯笑容愈发浓烈,一把将口供推开,身体又缓缓靠回椅子背。

他会让那个胆大包天的纸人知道什么叫做后悔。

虽然办公室纳新名单上的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人才,可他戴维斯是什么人,领主看中的除外,在西十六区,他想要什么样的人才要不到,根本不必为那么一两个不识相的家伙费时间费精力。戴维斯所恼怒的是,这一群蝼蚁中居然有人胆敢漠视他的招揽,拂逆他的好意,甚至重建了他和他身边人的记忆,只求将某只小蚂蚁从名单上抹掉。

更令人气愤的是,这件事情是在五年前发生的,自己却一点都没有察觉。如果不是前段时间无意中被那位难得一见的贵人一眼识破,自己还要继续被蒙在鼓里。真是几十年的老脸都丢干净了。

存档在电脑中五年前的那份名单显然是被篡改过了的。因此戴维斯耗费大量人手将那一年前可能上那张名单上的人才全部重新梳理的一遍,剔除存档中的那部分名字,整理出一份嫌疑名单。他让秘书将与嫌疑名单上的人关系亲近之人加入今年的纳新名单之中。

他倒要看看,若是同样的事情再次降临在那人身边时,那人还敢不敢故伎重演。

所以当戴维斯在浴缸前发现假扮成女仆的纸人时,便以为对方就是五年前对自己动手的那批人,将计就计让她绑走了自己,然后顺藤摸瓜,直捣巢穴。

那几只小虫子落网后,他本来以为这件事情到此为止,结果——

“班.伯顿。”

戴维斯手里拿着两份几乎一模一样的名单,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表情:如果不是提前做了充分准备,他现在根本不记得名单上还有这样一个人,“嫌疑名单上,与班.伯顿有关系的是谁?”

秘书小姐赶紧低头查找。大约十分钟后,她报出一个名字:“艾达.汉森。”

咖登市。

“说吧,你是来做什么的?”

布莱克一手拧着褐发青年的手,一脚踩在他的后背心,让后者完全动弹不得。

“你他妈给老子放开,痛痛痛…痛死了!”

布莱克扬了扬眉毛,脚却又用了点力气。

褐发青年脖子上青筋爆出,脸色惨白:“哎哟,啊——你他妈——啊——轻点啊——我说,我说还不成吗?”

听到青年的求饶,布莱克的脚又向下压了一份:还有力气求饶,不错,继续表演。

“啊——我就是饿了,出来弄点吃的。我说的是真话,我真的是饿了,但是我没钱。不信你搜我,能搜出一个硬币来你随便折腾我。”

褐发青年心中叫苦不迭:对方在楼梯上假装发现自己那一番自言自语让他误以为值夜的一个偷懒耍滑的笨货。没想到人家倒是真在装,只不过是假装没有看见他。等到他在厨房找到吃的后,一转身发现对方如同幽灵一样站在自己背后,吓得冰冻饺子撒了一地。

这家伙是鬼变的吧,怎么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乖乖坐在那里等我报警,二是被我打得不能动弹,然后我再报警。”黑发黑眸的亚裔青年面无表情地说。

褐发青年心一沉,他绝对不能被警察抓住。可是如果硬抗的话,他又不是这亚裔青年的对手啊。虽然他自己身手在同伴之中是最好的,可是在这个亚裔青年的手下,他连一分钟都没有坚持到。

“哇——我求求你,放了我吧。我保证绝对不会再偷东西了,你看我还什么都没有偷到了——饺子,饺子掉地上了,我给钱你。你就当我买的不行吗?”

“你不是一个硬币都没有吗?”

“可我有纸币啊。”褐发青年讪讪地讨好。

亚裔青年默默看了他一眼,一直手从口袋掏出手机要拨号。

褐发青年眼角余光看见亚裔青年的举动,心叫要糟,立刻剧烈的挣扎起来。此刻不拼命,难道被抓到调查局里被那群狗崽子用魂力梳一遍才拼命?该死的,如果不是天使名单大泄露,他们这批人犯得着东躲西藏,连正大光明地出去买点吃的都不敢吗?

布莱克一脚将原本跪在地上的青年踩趴下,将他的胳膊又拧了个角度,听见他发出痛苦的惨叫,心里才算满意: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不努力工作,如何对得起老板发的工资。

手中的号码已经拨好,正要按下接通,突然一股强烈的危机感从背后升起。这感觉如同被一条毒蛇盯上了一样,阴冷湿滑。他根本来不及细想,松开手向一边扑倒。

“铛——”

布莱克抬头,只见挂在墙上的平底锅上赫然镶进一颗子弹。

他盯着子弹,心下骇然,完全想不明白什么人会取他一个餐馆的小伙计的命,耳边却响起褐发青年急急申辩:“和我无关。如果我想杀人,刚刚就会动手了。”

布莱克瞥了趴在地上抱头偷看自己脸色的褐发青年一眼,没有说话。扫了周围一边,他一跃而起,操起那把平底锅挡在要害,一个打滚,一颗子弹再度擦身而过。他感觉到皮肤一凉,然后一阵灼热,低头一看,没有中弹,但划开一条血口子。

这子弹的确是冲他来的,布莱克不再怀疑这一点:他这是得罪谁了,居然要被买凶夺命?

瞥了一眼摔在一边的手机,他感觉自己不会在再有机会按下那个报警电话,便果断冲出厨房。

布莱克在反省自己到底得罪了什么人的同时,对面的狙击手内心的讶异也在不断上升。尽管事前他已经被告知此人可能身手不凡,但是再好的身手也不可能快过子弹。

然而眼前这亚裔青年似乎背后长了眼睛,又或者是拥有神奇的第六感,每当他按下扳机的那一刻,青年就瞬间改变了姿势,从容地从死神的环抱中脱身而出。一次两次,他还可以将这个解释为青年的运气好,可是如果每次都是如此呢?

眼看自己的狙击目标左躲右迁,一步一步向自己靠近,狙击手知道自己的位置已然暴露。一个暴露位置的狙击手已经不能算是狙击手。于是他果断地舍弃自己的枪械离开。

布莱克侧身贴在这家小旅馆旁的小巷子里。从几次子弹射出来的方向,他大致能够判断,狙击手可能是在南面二楼的靠西面的两个房间中的一个。

已经足有两分钟没有枪响,布莱克不确定对方是已经离开了,还是潜伏在黑暗中继续寻找杀死自己的机会。但无论如何,现在他都不可能再回到餐馆去安心睡大觉了,所以还是去探个究竟比较好,看看对方是否会留下些蛛丝马迹。

他向上一窜,双手双脚撑住窄巷的两边墙壁,如同一只壁虎一样向上游走了三四米,侧身一扭,扒住东面走廊窗户的外沿,向里面扫了一眼,然后从窗户翻了进去。走廊上铺着地毯,他落地时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

关上笔记本的时候,布莱克看过一眼时间,是晚上十一点三十三分。现在估计在十二点半到一点之间,正是旅馆客人们入睡的时刻。因而只要他不弄出什么大的动静,被人意外发现的几率还是比较小的。

想到这里,他走到西面第二个房间,用力敲了敲几下门,然后快速闪身到楼梯侧面。

过了大约半分钟,一个穿着睡衣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打着呵欠出现在门口:“谁啊?咦——”

走廊上空无一人。

大腹男显然以为是有人在恶作剧,骂骂咧咧地回了房间。

如果不考虑团队作战的话,这种体型显然不符合一个狙击手的要求。

不过又怎么知道对方是不是只有一个人呢。布莱克眼睛瞄上走廊上的消防窗。

三秒钟后,一声急促尖锐的火警铃声在整个旅馆响起。客人们几乎在同一时间被惊醒,慌忙套上外套,向外门外冲去。

“失火了吗?失火了吗?”

“哪里失火了?你们看见了吗?”

“没有,只是听见火警铃声了。”

“到底有没有失火啊?”

“不管了,先收拾一下重要的东西,出去看看再说。”

“别管东西了,赶快出去吧!”

走廊上挤满了向下冲的客人,没人注意到一个带着兜帽的青年低头向上挤去,一边口里还急切嚷嚷:“看见我的狗没有?谁看见我家的狗了?”

等他挤上二楼,几乎所有的房间都房门大开,一个人都没有了,走廊上之留下几只混乱中落下的拖鞋。

布莱克的视线落到最西面的那间房,只有这扇门没有打开。

不过,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就算原本房间里有人,此刻也该走了。这个时候客人们应该都在一楼大厅或者旅馆大门口,那个人不可能从阳台离开,否则就太显眼了。

他走到门口,试着开了一下门,果然打不开。

环顾了一下四周,他没有尝试去找开门的工具,而是顺着楼梯继续向上。因为很快小旅馆的人就要上来检查消防窗。

小旅馆只有两层,走廊西面是封闭的。他过来的时候没有看到人从大门出去,也没有人从东面的走廊窗户出去。除非这人这一家旅店订下两个不同房间来隐藏自己的痕迹,那么此刻他唯一离开的路线就只有天台。

缓缓推开天台的门,布莱克没有立刻走出去,而是扔了一只刚刚在地上捡到的拖鞋出去。

鞋子啪嗒一声落在地上,没有得到任何反应。

他快速扑到三步外的水箱后面,借着新的位置观察周围。

天台上的视线很宽阔,只有一块写着旅馆名字的霓虹招牌以及许多晾衣绳。布莱克白天常常会看到这里晾晒着床单和衣物。

很快布莱克就发现,天台上并没有人。

只有一样东西证明他的推测是正确:在另一个水箱的顶上,放着一把□□枪。

一个小偷偷吃的的时候应该不会安排一个狙击手同伴保驾护航吧。布莱克现在有些相信那个偷饺子的褐发青年的话。只是到底是谁跟他有深仇大恨,会在三更半夜狙击他那?

按照一般情况,如果没有这个小偷,他这个时候不会到厨房去,自然也不会被人偷袭到,又或者这个小偷是故意引诱他下楼的——不,等等,他住的小隔间正在厨房的上面,隔间的窗户虽然为避油烟常年不开,但是不拉上窗帘的话,还是能够从外面看到里面的,尤其是在他开灯的情况下。

也就说,这个人确实是专程来狩猎他的。

但是为什么呢?他最近没有得罪什么人啊。莫非与失忆之前的他有关系…算了,现在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

不知道这把堂而皇之地被摆放在水箱上的□□是不是一个陷阱,布莱克没有马上爬上水箱拿枪,继续维持半蹲的姿势观察了一下周围:如果有人爬上那个水箱后,自己从哪个地方可以开枪射击。

附近符合这条件的,似乎只有东面开在天台的那家空中酒吧。这家酒吧的生意并不太好,这个点已经打烊了。

为了美观和阻隔视线,酒吧所在的天台和这边天台中间用爬藤植物编制了一个简单的篱笆。布莱克能透过篱笆的缝隙看见那边空荡荡的桌椅和吧台,但无法判断那个桌子或者吧台后面是否藏着人。

想了想,布莱克揭开一根晾衣绳,前面系了个套马圈,甩了几圈后抛了过去,轻轻一拉,□□从水箱上飞了下来,正好落在他的面前。

脚尖一勾,他将枪抓在手里。

或许是为了诱惑他,子弹居然没有下下来。

布莱克试了一下,感觉能用,便将利落地抬枪平肩,望远镜对准了篱笆那边。

这个感觉很熟悉。他眨了眨眼,觉得自己应该学过如何狙击一个人——是在什么时候呢?

望远镜里,篱笆那边的视野一下子变得近在眼前,清晰无比。

他屏住呼吸,只有心跳有规律地一跳一跳。

似乎有人在他的耳边一条一条嘱咐他如何使用枪支,如何寻找敌人的踪迹,如何隐藏自己,如何捣乱敌人视线…那是一个年轻男性的声音,清朗而低醇,谆谆里带着一丝笑意,听起来十分悦耳。

——到底是谁呢?

危机感如同冷血的爬行生物再度爬上他的后背,这次方向是——

抬枪,没有瞄准便扣下扳机,他转身躲在另一面墙后。

恍惚间,一声压低的闷哼响起。

——这种感觉,让他再想想。

眼前的视界逐渐发生变化,仿佛是异世界的星空降临,他看见曾经梦见过的那片幽暗的星海,壮阔无边,如同最昂贵的黑丝绒般美丽。无数大大小小的光点在他的身边跃动、旋转,如有生命一般,远处还有五彩斑斓的星云,舞动轻轻的薄纱…

这次,他瞄准了一团火蓝色的光团,扣下扳机。

第247章 步步逼近

“布莱克,你知道了吗?对面酒吧里死人了。”中餐馆的洗碗工阿诺和布莱克闲聊着。

布莱克正将一箱新收进来的餐具搬上洗碗池,听到他的话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死人了?什么时候?”

“昨天晚上。据说是被人用枪打死的。酒吧的老板今天到酒吧收货,吓了好大一跳呢。你说糟心不糟心,本来这酒吧的生意就不怎么样,如今死了人,怕是更加没人敢来了。”

“说的也是。”布莱克点头赞同。

“说来也巧,那个时候隔壁小旅馆也出了一件稀奇事情。不知道是那个家伙恶作剧,三更半夜砸了消防窗,拉响了火警,搞得整个旅馆的客人都跑了出来,在冷风里冻了一两个小时,直到小旅馆将所有地方都排查完了,才回去睡觉。”阿诺用幸灾乐祸地表情说,“你说这两件事情是不是有所关联。”

“谁知道?”布莱克耸耸肩,好奇道:“没有用监控查查到底是谁干的吗?”

“听说监控前天就坏了,昨天还没有修好,就出了这事。”阿诺也耸了下肩膀,“这也是太巧了。”

“说不定是有人故意弄的。”布莱克随口道,向清理间外面走去。

监控自然不会那么巧坏掉,八成就是那名狙击手为了自身行动方便事前弄坏的。只是他大概没有想到,这同时也方便了狙击目标。

可惜了昨天布莱克在进入小旅馆前在别人阳台上随手顺的一件兜帽风衣,还有自己的一双球鞋在,只能烧掉了事。

布莱克走到餐馆门口,看着对面的小旅馆。

昨天那团火蓝色的光在幽暗的星海中弥散开来的景象,还鲜明地停留在他的脑海中。

那少年说的没有错,离开了汉森医生,他的记忆果然开始慢慢复苏。虽然只是一点点,就帮了他很大忙。

在他模糊的记忆中,那些曾经无法看见的光点光团是原人的魂力波动,那些半透明的晶体以及雾体是纸人的魂晶,布莱克知道看见这些是辨魂师的能力。每个辨魂师都造纸师,既然这些出现在自己身上,那是不是就说明自己其实并非是纸人,而是——原人?

可西蒙镇的身份核发处会弄错这么简单的事情吗?布莱克的目光瞟向空中酒吧。难道西蒙镇核发处工作人员的记忆也被动了手脚,但这完全没有必要啊。

如果布莱克的此刻能够看到空中酒吧上的情形,一定会认出其中两人是他曾经在请阿曼达吃饭的餐厅中间过的高个子警探和便衣警探。

“一定是他干的!”便衣警探的眼睛狠狠看向对面的中餐馆,“这个人果然有问题,我现在就去把他抓起来。”

“站住!”高个警探冷静阻止,“你去抓他,证据呢?现场没有留下任何与那亚裔青年有关的痕迹。你去做什么?无凭无据,只能打草惊蛇。”

“那就惊他这条毒蛇一次!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来历!说不定又是一条揪出鸟人巢穴的线索呢!”便衣警探毫不留情道,“我就知道,跟阿曼达在一起的人绝对不可能是无辜的路人!他们之间肯定有什么联系!!”

“要说惊蛇的话,昨天晚上汤姆已经做到了。就算你的猜测都是正确的又怎么样?一个晚上的时间足够他把所有的线索都抹掉了。现在去找他,根本不可能发现任何有用的东西。“

“那汤姆就白白死了?”

“当然不会。”高个子走了两步,看了一眼对面的中餐馆,“只可惜我们都轻视了他,浪费了大好的时机。现在他在暗,我们反在明。所以只能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让他以为昨天晚上的事情与我们无关,等到他放松警惕,我们再做谋划。”

“噢,约瑟夫,你不该说出我们的计划的。”邦妮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身上是一道道的伤痕,血已经凝固成黑色的壳。

“计划?计划已经破产了不是吗?我们根本没有必要去保守什么秘密。如果这些能够让那群没人性的家伙不再折磨你的话,我觉得完全值得。”约瑟夫摸着她的秀发,安慰着,“我并没有说出关于同伴的任何信息,你放心吧。”

“约瑟夫,你想得太简单了。如果他们发现你是因为我才吐露情报的话,只怕会更厉害的折磨我。”邦妮苦笑道,“到时候只怕你会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不过这其实也没什么,你不用管我。我是纸人,他们最多只能在*上折磨我。可你是原人,我担心他们迟早会对你的魂力波动下手。”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约瑟夫摸了摸邦妮有些干枯的头发,“艾达会来救我们的。”

“这个时候你还想着艾达,我真是连吃醋的心情都没有了。”

“是吗?”约瑟夫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