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琛见少年学习的时候,会无意识地摸出颈下悬佩的白玉观音坠,有意无意地摩挲着
很刺眼,厉琛简直有种想把他脖子拧断的冲动。
“他下一场对谁?”厉琛面无表情地问。
“朱凯,也是我们这里的王牌选手了,呼声很高,跟谢随对上,还是很有看头的。”经理兴奋地说:“厉总,要不要投一注玩玩?”
厉琛冷笑:“行啊,我押二十万,赌朱凯赢。”
“要不还是押谢随吧,赢的可能性更大。”经理好意提醒:“谢随那小子,真他妈老天爷赏饭吃的,爆发力太强了。”
厉琛睨了经理一眼,经理立刻噤声,转身走出了贵宾包厢,低声叨叨道:“行吧,您高兴就好。”
“等下。”厉琛忽然叫住了他:“上批剩下的货还有吗,给朱凯拿一包。”
经理诧异地回头:“厉总,上次警察来查抄,关了好几个同事,那些家伙输了钱,什么事都做的出来,要是让他们看出来选手吃了药,指不定闹成什么样子,咱都说好了能不用那个就尽量不用啊。”
“让你去就去。”厉琛面无表情道:“跟朱凯说,赢了,这20万归他。”
经理心头“咯噔”一下:“厉总,这样对谢随太不公平吧。”
厉琛冷笑:“公平这种东西,不是给他那种人准备的,告诉朱凯,给我往死里揍。”
比赛开始前二十分钟,朱凯把谢随叫到了无人的更衣室,鬼鬼祟祟对他说:“随哥,等会儿比赛,你让让我行不。”
谢随脱了t恤,穿上黑色工字背心,冷淡地拒绝:“不行。”
朱凯连忙挡住他:“是这样的,有个大老板二十万买我赢啊!说我要是赢了,二十万归我,这比我打二十场挣得还多啊!谢随,帮帮忙,大不了我分你五万,行不。”
“给你二十万?”谢随皱了皱眉:“这冤大头这么看好你?”
“嘿,随哥,帮帮忙吧,这场我非赢不可啊。”
“老子不打假拳。”
朱凯急了,连忙追上去,堵在门边:“谢随,我跟你对半分,行不!”
谢随漫不经心道:“这种自砸招牌的事,你就算给我一百万,我也只有两个字——不行。”
在场的这些所谓的客人,都是拳击爱好者兼职狂热赌徒,因为关系到切身利益,一旦被发现是在打假拳,那就是身败名裂的黑历史,这辈子都别想再吃这碗饭了。
谢随当然不可能同意朱凯的请求,而朱凯又如何不知道,吃药就跟打假拳是一样的性质,要是被发现,后果很严重,但是这二十万的诱惑,宛如悬在他眼前的毒苹果一样。
二十万够他拼命打多少场了啊!
既然他不吃软的,那就只有硬碰硬了…
上场前,丛喻舟在场子里兜了一圈,然后坐到谢随身边,低声对他说:“朱凯这状态,看样子是来势汹汹啊。”
谢随抬头瞥他,发现他脸色泛着不自然的红,眼睛也有些充血,跟刚刚更衣室的镇定模样判若两人。
他以为是朱凯为这二十万太过兴奋,并没有想太多。
直到上场以后,谢随才渐渐意识到情况不妙,朱凯每一拳的爆发力和他以前的水平几乎判若两人!他在极速消耗着体力,但同时,凌厉的拳头宛如雨点般密集地落在谢随身上。
第一回合就把谢随打得趴在地上支不起身子。
整个场子都快炸了。
或许别人站得远感受不出来,但是在较量中,谢随能察觉到朱凯状况的不对劲,他就像野兽一样,几乎是拳拳致命,而且控制不住地那种,最后那一记重压,如果谢随没有躲过去,肝脏都会被他打爆。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力度,只有一个原因嗑药了!
朱凯走到谢随身边,将他抓起来,重重丢在地上,谢随顺势勾住他的脚,将其反制。朱凯眼睛已经充血,变得血红一片,看上去就跟开了挂的超级赛亚人似的,直接把谢随掀翻,抓起他的脑袋,狠狠地撞在地上。
谢随头晕目眩,整个人好像都要飞起来了。
不过谢随也不是吃素的,丰富的临场经验让他躲开了朱凯致命的几拳攻击,而他的拳头落到朱凯的身上,对于他而言痛觉感受好像并不是那么的强烈。
和一个感知不到痛的疯子打,谢随落于下风。
丛喻舟疯了一般地大喊:“你他妈吃药了是不是!”
此言一出,场子里绝大部分买谢随赢的客人跟着就疯了,几个激动的冲上场抓着朱凯衣领道:“操!真他妈吃药了!”
“骗子!!”
“妈的!还钱!”
…
谢随晕头转向地扶着拳击场的护栏边缘,眼花缭乱,一动也动不了。
丛喻舟被激动的人群拦在十几米开外的场下,根本无法靠近他,只是大喊着:“让开,让我过去,谢随你怎么样啊!”
谢随倒没有受太严重的伤,只是刚刚那一场悬殊的较量将他的体力消耗殆尽,他虚弱地倒在了地上,感觉周围嘈杂的吵闹声渐渐离他远去了,耳膜像是被人剜去了一般,再也无法发出任何共振。
世界,变得非常安静。
这时,他隐约感受到,有人站在了他的面前,站了很久,可是他却没有一丝力气抬头看他。
有一双冰凉的手,落到了他的脖颈上,轻轻地游走着隐忍又克制,仿佛下一秒,就要拧断他的脖子。
谢随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他尝试着支起身子。
可是地面就像磁铁一样狠狠地吸附着他,他只能勉力抬起眼皮。
隐约间,他看到一双被擦拭得锃亮的黑色皮鞋。
那人从他脖颈上扯下了红绳,将白玉观音在他眼前晃来又晃去。
观音佛面,慈悲地地注视着倒在地上的他
谢随用尽全身的力气,伸手想去抓,可是抓到的却是一片虚无,他拳头握紧了,用力地嘶吼:“还给我!”
男人站起了身,轻蔑地俯视着匍匐在地的谢随。
他踩住了他的手,用力地碾了碾。
当谢随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医院的住院病房不够,他被安排在了走廊的床位上,左手挂着水。
谢随睁开眼,本能地摸了摸胸口,胸膛处空空如也。
他猛地坐起身,扯掉了手上的输液管,跌跌撞撞地便要离开。
蒋仲宁正坐在小椅子上玩游戏,见谢随这一醒过来就要逃,他连忙拉住他:“随哥,哎,你跑什么啊!这里是医院。”
“我的玉”谢随哑着嗓子说:“有人抢了我的玉。”
蒋仲宁拉不住谢随,恰逢丛喻舟拎着药上楼,见状连忙跑过来,跟蒋仲宁一起将谢随按在床上。
“这次侥幸避开了重要部位,没什么事,就是虚脱了,但你别瞎折腾,我去叫医生来重新给你输液!”
其实不算侥幸,谢随闪躲是很有技巧的,朱凯的拳头落下来也都是落在他硬邦邦的腱子肉上,不会伤及内脏。
谢随一把攥住了丛喻舟衣领:“有人趁乱拿走了我的玉。”
“什么玉啊?”
蒋仲宁解释道:“就是他总挂脖子上,宝贝得跟什么似的,一刻也舍不得摘下来的那个观音菩萨。”
“操,看那块玉的成色,老值钱了吧!”
蒋仲宁道:“值不值钱倒还另说,那是小白送给他的‘定情信物’,随哥就是把命丢了,也不敢把那块玉丢了啊!”
谢随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了起来,牵扯着五脏六腑生生作疼,背都疼得躬起来了。
丛喻舟连忙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说道:“甭着急,下午我们去拳击室走一趟,把监控调出来,谁拿了自然一清二楚。”
蒋仲宁也劝道:“幸好今天周六,随哥,你趁周末好好养伤吧,争取周一前出院,不然这事在小白那儿就真的兜不住了,今天早上她还给你打电话,我都没敢接。”
谢随稍稍冷静了一下,抓起枕头边的手机。
还好,只显示一个未接电话,下排是她发来的短信息——
“懒猪,快起床啦!”
谢随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缓了下来,单手给她回信息。
不经意间手腕一阵刺疼,护士在给他重新扎针输液。
“小白,我起来了。”
“下午市图书馆约吗?”
一般而言,谢随不会拒绝寂白的主动邀约,但是这次不拒绝也不行——
“我下午有点事。”
“咦,做什么啊?”
丛喻舟和蒋仲宁一人一边,坐在他身畔窥屏,瞎出主意道:“说跟我们打篮球吧,就算小白问起来,我们也能给你圆。”
谢随的指尖顿在屏幕上方,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一个谎言就势必要用另一个谎去圆,就像连环扣,没有尽头。
谢随最不想做的事,就是对她说谎,说谎很伤感情的。
思考了片刻,谢随凶巴巴地回了她一行字:“你管老子做什么!”
丛喻舟和蒋仲宁看着谢随发完这句话,目瞪口呆。
随哥真他妈刚啊。
谢随将手机扔床上,烦闷地用双手抱住了头。
妈的,心都在滴血。
那句话发出去之后,寂白就再也没有回过了,显而易见是生气了。
谢随也没有给她打电话,她太聪明,打过去聊不到几句,她肯定什么都套出来。
算了,等这两天过来,再想想怎么弥补。
“有镜子吗?”
“放心,脸上没挂彩。”丛喻舟打开手机的前置摄像头:“不过你身上就看不下去了,青一块紫一块。”
谢随看着自己的脸,确认了没有挂彩,这才稍稍放心些。
身上的伤不重要,小白又不会扒他衣服,等到该扒衣服的时候,这些小伤早就好了。
“你别不放在心上,好好养伤啊。”
“知道了。”
…
下午,丛喻舟和蒋仲宁去了拳击室,问经理要监控视频,但是出乎意料的是,经理并没有给他们,说的是他没有调监控的权限。
谢随放下电话,起身抄起自己的外套,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医院走道。
护士看见他又拔了输液管,急忙道:“哎!你这个病人怎么回事,你跑什么啊。”
谢随冲出医院直接打车去了拳击室。
拳击室设置在地下酒吧里,客人们可以边看比赛,边喝酒,跟所有酒吧一样,白天这里并 不会营业,工作人员寥寥无几。
谢随熟门熟路地走到二楼,进了经理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丛喻舟和蒋仲宁正跟经理闹着——
“随哥被扒了,看个视频怎么了啊。”
“对啊,就算是顾客丢东西了,还可以看视频呢!怎么我们就看不了啊。”
谢随因为体力虚脱,精神状态极差,走到办公桌前,重心不稳险些摔跤。
丛喻舟眼疾手快扶住他:“你怎么来了!”
谢随单手揪住了经理的衣领,沉声道:“我要看监控。”
经理很怵谢随的,好言劝道:“那个先放开我嘛,有话好说。”
丛喻舟也劝谢随道:“你先别冲动,冷静一下。”
谢随根本不可能冷静,他只要一想到他的玉被别人拿走,说不定很快就会被转手卖掉,他快要疯了。
“是这样的,昨天晚上朱凯不是嗑药了吗,后来场子闹起来,阵势还挺大,所以那段监控被删了,不是怕警察盘查嘛,小随你是知道的,闹到局子里事情就麻烦了,所以理解理解。”
蒋仲宁拉了拉谢随:“不是没有道理,咱们要不想想别的办法。”
谢随的手松了,经理挣开他重新坐回到椅子上,理了理自己的衣领:“对嘛,你们也都是学生,不要像社会上那些人一样动不动就动拳头,你们是知识分子啊。”
男孩们懒得理他,拉着谢随出了拳击室,来到马路上。
丛喻舟说:“这样,先送随哥回医院,这几天咱们多叫几个兄弟,每天都来这边问,当时场子里那么多人,肯定有人看到。”
“是的,丢不了,咱们就算把江城翻个个儿,肯定能找到!
谢随倚靠在墙边,思绪都已经涣散了,满脑子想的都是那天女孩把白玉观音送给他时说的话——
“谢随,你要平平安安的哦。”
平平安安。
谢随觉得自己真他妈不是个东西!
晚上八点,市图书馆,寂白打了个浅浅的呵欠,揉了揉涩涩的眼睛。
学习了一整天,有些疲倦,她收拾了桌上的书本准备离开。就在这时,白玉观音被人递到了她的手边。
她没好气地说:“不接受道歉,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对方一直没有说话,寂白抬起头,发现来的人不是谢随,而是厉琛?
她诧异道:“这个,怎么会在你这里?”
厉琛平静地说:“我捡到的。”
“捡的?”
寂白傻了。
“我看着这玉眼熟,像你以前佩戴过的那一枚,你看看是丢玉了吗,还是只是相似。”
寂白接过观音仔细地打量着,白玉的观音多不胜数,可不是所有的观音法相眼下都有血色瑕疵,这枚玉坠就是她送给谢随那枚。
谢随不会把她的玉乱扔,除非是出事了!
寂白顿时紧张了起来:“厉厉琛,这是你在哪里捡到的!”
“你别紧张,我投资了一个地下拳室,这是拳室的工作人员打扫卫生的时候捡到的,我当时正好也在,不过我很好奇,你怎么会去那种地方,还把这么贵重的玉丢在那里。”
寂白想起今天早上谢随糟糕的态度,想必是他又去了拳击室。
她的脸色瞬间惨淡了。
“这个是我送给朋友了,可能是被他弄丢了。”
厉琛摇了摇头,拾起白玉把玩着,柔声说:“能这般轻易便弄丢了你送的东西,说明那个人并没有将你放在心上。”
寂白的心神颤了颤,抬头望他。
厉琛那深榛色的眸子里透出一种她从来没有见过的神情,他将玉坠重新挂在了寂白的脖颈上。
女孩低着头,微抿着唇,看起来似乎有点受伤。
但这般感伤的神情,令厉琛心底升起一种想将她据为己有的**。
她真的很美,任何男人看见她,都会忍不住想要占有她。
厉琛能够理解,那个少年为什么可以为她不顾一切,玩了命地挣钱。
她现在还未长开,一双碧波秋水的眸子看他一眼,都能令他心摇神漾,若是再大些,花苞彻底绽放,怕是不知道会成为多少男人觊觎和疯狂的对象。
见寂白不讲话,他缓缓道:“将观音留在那种污浊的地方,是一种亵渎。”
寂白手里的拳头攥紧了,良久,她沉沉道:“不是的。”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