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出低叹着,“何必如此固执?”
玉紫垂下双眸,笑而不语。
赵出对上她这样的神情,再次长叹一声,长袖一振,转身离开了房中。
玉紫望着他俊美高华的身影,直是看到他的身影再也不可见了,才撅起嘴,喃喃说道:“长得这般俊,还是个王。说实在的,玉紫,你与这样的美男子在榻上翻来覆去的颠欢了这么多回合,还借了他的种生了个漂亮儿子,该知足了。 干嘛非要把他绑在你的身边,看着他变得鹤发苍苍的?多没有美感?”玉紫说到这里,心中大乐,当下咯咯一阵傻笑。
下午时,玉紫抱着孩子,睡在树荫下,享受着秋风徐徐,日光点点。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不一会,一个剑客走到她身边,低声说道:“玉姬,王后被放出来了。”
玉紫漫不在意地点了点头。
那剑客诧异地着她,问道:“姬怎地不惊?”
玉紫闭着双眼,淡淡地说道:“魏太子都亲自来了,怎么着,大王也会给魏人一个面子。”
那剑客一阵沉默。
他与辟一样,是最初跟着玉紫的几个剑客之一,玉紫的富贵与他们的富贵息息相关。现在玉紫生下了大子,又幸得赵出的恩宠,在他们看来,若是魏氏真倒下了,说不定玉紫便是大王的新后。
这时,那剑客有点气急地说道:“姬怎地浑不在意?”
玉紫睁眼看向他,苦笑一声,“君应该知道,我不会进入大王的后苑,成为他的妻妾之一的。你们终究会失望的。”
剑客皱着眉头,道:“辟方才传来消息,方才朝议时,新的相国提到了姬。他说姬在隔地时,用一种新的犁田工具和耕作方式,令得稻谷大收。”剑客双眼放光,他认真地盯着玉紫,说道:“相国还说.自姬归了大王,大王百事皆顺,姬实是大福之人!”顿了顿,剑客苦口婆心地说道:“姬虽无家国撑腰,但以姬的才能,终究能令得众臣心悦诚服,王后之位迟早可得。姬怎能如此轻慢,浑不在意?”
玉紫闭上双眼,低低地问道:“你们想我去争?”
“然也!”
玉紫低叹一声,喃喃说道:“退去吧。”
“姬?”
“退去吧!”这第二次命令,已是有点强硬了。
那剑客无奈,叉了叉手,向后退去。
直到那剑客退下后,侍婢们才陆陆续续地来到院落中。
玉紫朝府门外望了一眼,暗暗想道:竟不知不觉中,这院落中的侍婢剑客,都已依附着我,希望能借我的势成就富贵么?
这一晚,赵出却没有过来。
第二天,玉紫坐在院落中,正在逗弄着孩子的时候,一阵脚步声转来。紧接着,一个寺人的尖喝声打破了平静,“王后驾到——”
王后到了?怪不得能够不请自来了。玉紫嘴角扬了扬,没有起身。
她把孩子送给奶妈,道:“回房。”
“诺。”
奶妈刚走,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出现在她身后,紧姬着,一个婉约温和的女声传来,“玉姬?”
玉紫懒洋洋地回过头,她也不起榻,也不行礼,只是这般掉头看向面前清秀端丽的女子,笑了笑道:“原来是王后驾到?请上榻!”
站在赵王后身后的一个宫婢眉头一竖,高声喝道:“玉姬好生无礼啊!见到王后,你敢不行礼?”
玉紫还没有回答,赵王后挥了挥手,轻声道:“无妨的。”说罢,她盈盈走近,来到玉紫的对面坐下。
赵王后一坐下,四个宫婢自动站到了她身后,她们愤怒地瞪着玉紫,脸孔都涨得通红。
赵王后堂堂一后,一个普通姬妾见了她,不起身,不相迎,不行礼,着实是太过无礼。定是这个玉姬仗着自己深受大王恩宠,又觉得王后犯过事幽禁过,所以在这里恃宠而骄!
玉紫眯着双眼,微笑地望着几个咬牙切齿的宫婢,微微欠身,给自己和赵王后满上酒,道:“请饮!”说罢,她举起自己的酒斟一饮而尽,喝完后,她还把空酒斟朝着地面一倒,示意自己已喝了个涓滴不剩。
赵王后却是矜持地笑了笑,她自是不会去喝这种来历不明的酒水。
赵王后认真地看着玉紫,秀雅的脸上,露出一抹温婉的神情,她嫩白的手指抚着酒斟边沿,轻声说道:“我刚刚嫁给大王,还没有见到大王面目之前,便听得玉姬大名。”赵王后微微一笑,笑容很是可亲,“世人都说,玉姬才智不凡,若非女子,定被大王许为相国!又有人说,大王对玉姬恩宠有加,日同食夜共榻,欢爱宛若寻常夫妇。”
玉紫侧过头,含着笑,静静地看着赵王后,等着她说下去。她的笑容,她的目光,有种奇特地清澈和慵懒,似乎把一切都看在眼中,又似乎对一切都不在意。
这样的眼神,让赵王后有点不自在。因此,她微微垂着,避开了玉紫的眼神,继续说道:“我与大王新婚之时,总见大王郁郁寡欢,似是若有所思。问得左右,又说玉姬不在宫中,当时我甚是好奇。”赵王后说到这里,一声长叹,幽幽说道:“我曾经想过,大王最是宠爱玉姬你,不过只是一时。断没有想到,我虽然是他的正妻,在他的心中,却只记着你一个妇人。”
就在这时,玉紫打断了她的话,她微笑着问道:“王后此来,便是想跟我说这些?”
第二百一十一章 狡赖
玉紫的声音一落,站在赵王后左侧的那宫婢再也忍不住了,她大声喝道:“玉姬!你竟敢如此无礼!你,你莫以为仗着大王恩宠,便可威风一世!我家王后,终是大王的正妻,她就算打杀了你,也是应当!”
就在这时,赵王后高喝道:“闭嘴!”
那宫婢一怔,连忙住了嘴。可她就算不说话了,看向玉紫的眼神中,还是怒火熊熊。
这时,玉紫清声一笑。她的笑,很悠然,很随意,她快乐地笑着,眼角朝着那宫婢一挑,道:“打杀了我?原来,王后此来,却是立威来着?”
赵王后眉头一皱,顿了顿才连声应道:“断无此事,玉姬休怒。”她说到这里,看向玉紫的眼神中,已带有狐疑和掩不去的恼怒:眼前这个玉紫,实在是太无礼了。莫不成大王跟她许了什么,使得她竟然如此没有尊卑轻重?转眼她又想道:世人都说玉姬聪慧,可她现在的行为,又哪里显得聪慧了?便是我那个忘恩负义的妹子,也不曾有她这般不知轻重!不知进退!
在赵王后狐疑和思量时,玉紫举起几上的酒斟晃了晃,道:“满上。”
一侍婢连忙上前为她满酒。
玉紫挥退侍婢后,举起酒斟,慢慢地抿了一口,灿烂笑道:“酒味甚美。王后不尝一尝?”
赵王后没有回答,倒是站在她身后右侧的一个宫婢冷冷地说道:“这种不干不净的东西,我家王后不敢饮!”
“是么?”玉紫嘻嘻一笑,道:“可惜了。”她仰头把酒水一饮而尽,然后,撑着几慢慢站起,她望着赵王后,认真地说道:“我累了,想休息了。王后若是有事,请尽快说来。若是无事,我可要告退了。”
“玉姬——你好生无礼!”这一次,却是赵王后身后的四个宫婢同时喝叫出声。
玉紫皱着眉头,在耳朵上捂了捂,埋怨道:“何必如此大声?震得我耳中嗡嗡作鸣。”
赵王后深深地凝视着她,来时,她给自己做了很多的思想准备,也想到了玉紫会有的各种反应,可是她断没有想到,她面对的,却是这么一个玉姬!怒火和傲气,让她实在有点坐不下去了。
赵王后抿了抿唇,皱起柳叶眉,徐徐说道:“玉姬,我此次前来,是想与姬交好。”她抬头看向玉紫,认真地,诚恳地说道:“你是大王所爱,我是大王之妻,我们姐妹若能携手,大王后苑,将再无忧虑。姬以为如何?”她曾经做好了各种准备,只想在最关键的时候抛出这些话。现在被玉紫一冲,这话只能匆匆抛出了。
玉紫却是一笑。她的笑声清脆而飞扬。
在这种时候,她这么一笑,赵王后脸色不由一变,她盯着玉紫,怒火在眸中流LU。
就在这时,玉紫笑声一止,应道:“好啊!”
好?她居然说好!她居然以这种轻忽的态度,这样笑过之后说好!
一时之间,不管是赵王后,还是她身后的宫婢,还是院落中的侍婢剑客都是一怔,都不敢置信地看着玉紫。
赵王后站了起来。
玉紫似乎没有察觉到自己说了什么,她伸手抚平裳角,笑道:“王后可还有话要说?若是无话,我可真要走了。”
赵王后已张开了嘴,已要脱口而出的话,瞬时一噎。她瞪着玉紫,心中狐疑不定。半晌后,她终于说道:“无事了。”
“甚好,那我告退了。”玉紫伸了一个懒腰,慢腾腾地向寝房中走回。
赵王后盯着她的背影,直是呆若木鸡。
过了好一会,她身后的宫婢轻声唤道:“王后,走罢。”
她点了点头,重新端正仪态,转身朝外走去。
赵王后一走,一个侍婢来到玉紫身后,她一边把孩子交到玉紫手中,一边低低地说道:“姬怎能对王后如此无礼?”她说到这里,自己也觉得唐突了,连忙续道:“姬如此行为,可是狠狠得罪了王后啊。王后既然有意和解,姬便不可处处树敌,他日姬去了宫中,会步步艰难的。”
玉紫嗖地一下睁开双眼看向这侍婢。她对上侍婢发白却倔强的脸,不由一笑,道:“没有想到,我的侍婢中,还有你这样的人才!”
那侍婢闻言一笑,她朝着玉紫盈盈一福,轻声道:“奴自大王十二岁时,便跟随在他左右,成为他书房侍婢。”
她说到这里,朝着玉紫瞟了一眼,嘟囔道:“大王实是爱极了姬,安排在姬身边的人,无论是剑客庸工,还是我等侍婢,都是他昔日用惯了的人。奴以为,姬无论面临何等处境,都不必张惶,我等自会守在姬的身侧。”
她说到这里,似是怕玉紫不明白,当下又补充道:“大王安置我等时,已然下令,从今以后,我们与姬富贵与共,荣辱相随!”
她说到这里,对上的,不是玉紫欣喜的表情,而是她一脸的郁闷。
在侍婢不解的眼神中,玉紫站了起来,她在房中转了一圈,暗中大恨:果然果然!我就知道赵出他不怀好意!现在他把这些人的荣辱与我捆在一起,那就是说,我如果想要悄悄溜走,这里所有的人为了自个儿的前程,都会来反对阻止!他竟是在逼着我去争啊!
赵王后皱着眉头,走出了院落。一直到坐上马车,来到了邯郸街道上,她还是一脸的疑惑不解。
直过了良久,她摇了摇头,喃喃说道:“这便是玉姬么?这便是玉姬么?这玉姬,她在想些什么?”自己堂堂一个王后前来向她求和,如此真诚示好,她竟然拒之门外,莫非,她以为在这赵王宫中,凭着大王的恩宠,便可保得一世荣华?
宫婢们也皱着眉头苦思。一个宫婢说道:“若不是早就听闻了玉姬的聪慧之名,奴还以为,她不过是个癫子愚儿了!”
赵出坐在马车中,听着外面的喧嚣阵阵,双眼似闭非闭。
这时,一个贤士策马凑近他,低低说道:“王后去见过玉姬了。”
“哦?详细说来。”
“然。”那贤士低着头,把发生在府中的事细细地说了一遍。
听着听着,赵出眉头深锁。
这时,那贤士低叹一声,道:“昨晚宴上,玉姬对着魏姬,以掌化刀这么虚砍一记,便惹得众姬都对她怀恨在心,如今,她又对上门示好的王后这般作为,臣真不知,平素聪慧的玉姬,怎地做出这种蠢事来?”
赵出嘴角一拉,淡淡地说道:“她聪慧着呢!”
那贤士一怔,不解地看向他。
那贤士见赵出不答,皱着眉头,再次低声说道:“大王,照此看来,玉姬暂不能回归后苑居住。众姬如此怨恨于她,那是防不可防啊!若伤及大子,岂不是痛悔莫及?”这贤士是与玉紫和赵出在齐国共过患难的,对她一直看重。
赵出嘴角一抽,淡淡地说道:“君所言极是。”
这妇人如此做,为的便是这个啊!想到这里,赵出伸手揉搓着额心,忖道:这个妇人总是狡赖百出!
这时马车已驶入了王宫中。
赵出来到土台九层时,脚步一顿,淡淡地喝道:“来人!”
“在。”
“令魏姬前来见孤!”
“诺!”
坐在殿中,赵出转过头,看向外面郁郁葱葱的绿色。望着望着,他的眼前,突然浮出了玉紫娇美的面容。情不自禁地,赵出又伸出手揉向自己的眉心。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紧接着,寺人尖哨的声音传入殿中,“魏姬到——”
赵出向后微微一仰,淡淡地说道:“令她进来。”
“魏姬晋见——”
脚步声再次响起。这一次的脚步声,轻盈中透着一股慌乱。
不一会功夫,脸色苍白,眼神惊惶的魏姬便来到了赵出脚前。远远地,她便盈盈一福,颤声道:“妾,见过大王。”
赵出盯着她,“你派刺客谋杀玉姬了?”他的声音很平,很淡。
魏姬打了一个哆嗦后,颤声高叫道:“无,无。”她叫了两声,似乎心底稳了些,当下大声说道:“妾居于深宫,怎能派得了刺客?再则,再则,姬与玉氏一点不熟,连大王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妾怎能得知?大王明鉴啊!”
“是么?”
“然,然,正是如此。”
赵出垂下双眸,修长的手指抚摸着四方青樽的边沿,指节在青铜花纹上摩挲着。
魏姬直觉得,他不开口时,殿中安静得让人窒息。
这时,赵出挥了挥手,道:“出去吧。”
……“诺!”
赵出望着魏姬欢喜离去的背影,目光微阴。
这时,一个贤士从后面走出,他来到赵出身侧,叉手道:“大王?”
赵出挥了挥手,道:“手谈一局吧。”
“诺。”
魏姬断没有想到,会这般轻易就脱身了。与赵出仅有的几次见面,使得她对赵出已是敬畏之极。原来,大王还是相信她的!原来,大王对玉姬宠虽宠,也不是言听计从。
去时,魏姬的脚步沉重如山,此刻回时,却是轻盈之极。她笑逐颜开地回来了自己的院落里。
就在她轻飘飘地冲入院中时,一个宫婢收回目光,快步向一个宫殿走去。
不一会,她便来到王后宫中。
赵王后正跪坐在榻上,一个宫婢为她梳理着青丝。她的眼角瞟到了悄悄步入的宫婢后,挥了挥手,道:“退下。”
“诺。”
众宫婢全部退去后,那宫婢连忙跑到她的面前福了福,道:禀王后,魏姬回时,脚步轻盈满脸笑容。”
赵王后一怔,她喃喃重复道:“脚步轻盈满脸笑容?难道说。大王并没有惩罚她?甚至连一句重话也没有?”
赵王后站了起来,她在殿中踱了两步,一脸困惑。
这时,保持着蹲福之姿的宫婢看向她,安慰道:“奴以为,大王没有处罚魏姬于王后而言,也是善事。这说明他对玉姬的信任不过如此。”
赵王后喃喃道:“依你看来,大王是对玉姬所说的话,不曾相信了?”
“然。”
赵王后摇了摇头,道:“大王他明察秋毫,不可小看。”那宫婢扁了扁嘴角,暗暗忖道:王后自从幽禁一回后,胆子变小了,对大王也敬畏多了。
赵王后又在房中踱了一圈,忽然她脚步一顿,喃喃说道:“莫非,他终是忌惮我魏国?既然如此,那也算是善事。”说到这里,她仰头看向外面,咬着嘴唇,暗暗忖道:依靠娘家的势力维持地位,终是不妥。我得想想法子了,于大王修复关系。转眼,她有想到:如果大王他对玉姬不再那么信任了,那可是大好事啊。
现在的她,一想到去玉姬那里受到的冷落,还是恨得牙痒痒的!
赵王后寻思了一会后,见那宫婢还望向着自己,当下挥了挥手,道:“去吧,我那自以为是的妹子若有什么异动,记得马上禀告于我。”
“诺。”
第二百一十二章 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