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妈气极,她尖声说道:“孩子才二个月!”叫到这里,自觉似有点无礼,便看向玉紫,道:“姬以为如何?”
玉紫心痛地望着哇哇大哭的孩子,嘴里却说道:“孩儿为丈夫,当学勇武之气。”
亚得意地哈哈大笑。倒是那奶|妈,不高兴地搂|紧孩子,一转身便猫进了侧殿中。
亚坐在玉紫对面,品了一口浆后,问道:“玉,孩子已有二个月,可有名?”
玉紫垂下双眸,微笑道:“孩儿姓氏随我。”
她说姓氏随她。
亚皱起了眉头,他坐立不安地扭动着,半晌后,叹道:“你便不能嫁我么?”玉紫抬起头来,温柔地看着他。
亚一对上她这样的眼神,便挥了挥手,道:“休要如此看我,晦气!”
玉紫呵呵一笑。
这时,外面传来了孩子精|力十足地哭声,亚嘿嘿一笑,说道:“若是宫见到这小子,指不定多欢喜。”
玉紫一怔。
她垂下双眸,道:“亚,我离开邯郸,已有十月了。赵出本是傲气之人,他当日既然允我离去,应该不会后悔了。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找到父亲?”
玉紫说这话时,断断续续,显得心中没底。
亚把斟中的酒水一饮而尽,漫不经心地说道:“对那家伙的了解,想来天下人中,以你为最。你问我做甚?”
玉紫苦笑起来:是啊,问他有什么用?这事,问自己的心最明白。她想了想,咬着唇说道:“也罢,再过他几个月吧。”
这时,亚突然朝自己脑袋上一拍,叫道:“是了,差点儿忘了。玉,齐鲁世仇,边界处盗贼颇多,有人要我们把狼镖在那儿也设一个,老兄弟有点想念了。”
他对上玉紫询问的眼神,嘿嘿一笑,露了一口大白牙,“老兄弟都是齐国和曾城出来的,如今混的好了,便想在父老面前显一显。”
玉紫寻思了一会,点头道:“此事可行。”齐为商业大国,那些游侠儿又是地头蛇,在那地方设一个狼镖分处,却是不错的主意。
亚得到玉紫地允许,当下大喜,他蹭地站了起来,扯着嗓子便是一声大笑。这一笑不打紧,外面的孩子再次给惊得‘哇哇’大哭起来。
亚笑声一噎,紧接着他有点恼怒了,当下他把袖子一卷,大步朝外走去,“你这小子,愣地喜哭,看我不揍你!”他才冲到外面,几乎是突然的,那咆哮声变成了细声细气的笑声,“孩儿孩儿,你叫我一声阿父吧。叫了阿父,我就不揍你!”
听到这里,玉紫摇头苦笑。
她伸了一个懒腰,清声喝道:“来人,告诉伯亚,我想到稻田看一看。”
“诺。”
玉紫自离开邯郸后,行商之路便十分畅达,几乎没有受过挫折。
不说狼镖在隔城混得风生水起,便是那水稻,也因为采用牛耕,深挖深种,用草木灰做肥料来育秧选种的,现在是郁郁葱葱一片。这时的人种稻,还是把种子随意撒在土地上,天生土长的,哪里能与这些良田相比?
玉紫抱着孩子,在十几个游侠儿地簇拥下,检视起自家良田来。稻田的田坎上,种满了黄豆。青翠的黄豆苗上,那豆荚鼓鼓的,是了,现在六月天了,这一批黄豆,已到了快收成的时候了。
这地方水源充足,交通便利,简直是黄金宝地呢。
这时,一个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姬,可累了?”
玉紫摇了摇头,她把酣睡正香的孩子举了举,道:“我不累。”
另一个游侠儿笑道:“姬,孩儿都大了,怎地还不嫁给伯亚?兄弟们一直候着呢。”
玉紫淡淡地说道:“我自有主张。”
她的声音极淡,可这一瞬间,却有一种天生的威仪逼人而来。众游侠儿不知不觉中已低下头来,凛然应道:“诺!”
那开口的游侠儿暗中吐了吐舌头,想道:乖乖!姬果然是贵人出身,气势端的不凡。怪不得以伯亚之能,也不敢勉强于她。
这时,玉紫笑道:“回罢。”
“诺。”
在众游侠儿的簇拥下,玉紫浩浩荡荡地向府中走回。她望着那满眼的青翠,暗暗想道:公孙华去了几个月了,也不知现在如何?不行,我还得派出两个游侠儿去秦国瞅瞅。
第一百八十九章 魏姬,再找
公孙华最后留给玉紫的信,让她有点感动,也让她在时不时的时候,会到那个俊俏腼腆的王孙。对玉紫来说,既然她已经上了心,如其在这里猜测公孙华是不是遇到了危险,或者改变了心意,不如直接派人去把事情弄个明白!
以玉紫的性格,是想到就做,当下,她便写了一封帛书封好,交给两个游侠儿,令他们前往秦国,寻到公孙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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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王宫中。
魏姬的前面,坐着一个高冠博带,须发花白的大臣。这个大臣,是一直跟随赵出流浪他国,从他少年时,便不离不弃的,也可以说,他是赵出最为信任的臣子之一。
魏姬双手置于膝前,眼中含着泪,恭敬地说道:“拓公可知,这两月来,大王从不曾召妇侍寝!”自从赵出继位为王后,便大封功臣,这个大臣得封地名拓,所以他现在以拓为氏。
拓公一惊,抬起头来。
魏姬以袖掩脸,低低位道:“我等嫁给大王近一载了,都不曾有孕,实心中不安啊。”她说到这里,又强调道:“大王今年已经二十五岁,如此年岁,都不曾有子嗣诞下,奈鬼神何?”
拓公低下头,皱起了眉头。
他也知道,魏姬这话,实是赵王后要她说的。也是,魏国诸女嫁给大王这许久,不曾有一人得孕,难怪她们慌了。
魏姬见拓公沉吟,继续哽咽道:“上一次,诸臣请大王另娶他国公主,大王不许。诸臣以为大王厌烦妇人吵杂,我等妇人才知道,大王那是挂念那个走了的玉姬啊!他除了那玉姬,天下妇人再不放入眼中。”
魏姬说到这里,悄悄地朝拓公瞟了一眼,见他眉头皱得很紧,心中不由闪过一抹得意:姐姐不要我说另娶公主的事。咄!我偏要说了!
那次派出的人,居然被那个贱人发砚了。后来派去的人,根本近她不得。可她不死,我实是怨恨难消!
其实以魏姬的头脑,她也不知道,自己当着拓公点出玉姬,会不会得他忌恨,或令得这些大臣们采取什么行动。
她只是忍不住心中的恨意,只是想说出来,看能不能得到意外的助力。
正当魏姬胡思乱想之际,拓公站了起来,他把手拢在袖中,缓缓说道:“臣告退了。”
若不是这魏姬本是魏国嫡公主,以他的身份,根本无需对一个后苑姬妾这般客气。
魏姬盈盈一福,道:“公慢走。”
她目送着拓公离去的背影,朝着一个寺人挥了挥手,低低说道:“悄悄跟上去,看他是不是去了土台。”
“诺。”
魏姬所料不差,拓公果然是往土台上走去。
现在是盛夏,可土台上凉风习习,吹得人浑身舒坦。
拓公径直来到土台九层,朗声道:“臣见过大王。”
“进来。”
“诺。”
大殿中,赵出正跪坐在塌几前,不停地在帛书上写着什么。
拓公静静地打量着他。似乎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不过一年,大王似乎憔悴了许多,他的眉头总是深皱着,往岁那总是挂在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是了,那些宫婢们说了,大王每次都忙到夜深,非要疲惫不堪才去入睡。大王为了这赵氏江山,实是用尽全力啊。他与他的父亲完全不同,想前赵王在位时,几乎是夜夜笙歌,哪曾有过一日如此辛苦?
赵出忙了一阵后,头一抬,发现了站在殿中,对着他怔怔出神的拓公,当下,他眉头一皱,问道:“何也?”
拓公清醒过来。他连忙上前几步,朝着赵出行了一礼后,在他对面的塌几上坐下。拓公端过宫婢奉上的酒水,饮了一口后,说道:“臣方与魏姬见过面。”
赵出皱起了眉头,他想了想,道:“哪个魏姬?”
拓公道:“王后之嫡妹。”
赵出歪着头想了想,半天也没有想出‘王后之嫡妹’的面容来。不过这不重要,他看向拓公,“她们又有何事?”他的语气中,尽是不耐烦。
拓公长叹一声,道:“无他,子嗣耳。”
赵出闻言,嘴角一挑,冷笑道:“那些妇人?面目可憎,孤望之则厌,不想近也。”
“可大王又不想另娶他妇?”
“世间妇人个个如此,再娶了来,更不得安。”
拓公盯着赵出,突然哈哈一笑。他嘲弄地看着赵出,道:“大王十八岁时,风流之名惊动天下,世间妇人,人人慕而艳之,渴而近之。大王左拥右抱,怎地不曾厌烦过?”
赵出笑了笑,他垂下双眸,低声说道:“往事已矣。”
拓公又是一声长叹,他望看赵出,诚恳地说道:“大王瘦了。”拓公的眼神中有着心痛,“听闻大王每每忙到深夜,如此劳碌,身边岂能无解语妇人?”他说到这里,退后一步,向赵出跪倒,朗声道:“臣请大王迎回玉姬。”
顿了顿,拓公说道:“往日玉姬在时,大王内忧外困,却常常放声大笑。臣以为,纵使玉姬再是不敬,她终是才智过人,又与大王契合,大王何不以夫人之位许她,令她伴于左右?”
拓公的声音,无比的诚恳。如他们这些大臣,一直以为,玉姬之以离去,是因为某事恼了赵出,被他驱赶了的。
“迎回她?”赵出喃喃应道,声音中充满了苦涩。他望着跪在地上,一脸关切地,心痛地望着自己的拓公,苦笑着想道:那妇人离我而去,是怪我另娶了她人啊,她是想独占我啊!我堂堂赵王对她苦苦相求,她是想弃则弃,离开之时,连头也不曾回的啊!可这些话,赵出不想说。他闭上双眼,伸手揉搓着额心,久久没有回答。
拓公见他不说话,也不想为了一个妇人逼他太甚。他坐回塌几,又说道:“大王年岁已然不小了,需诞得子嗣了。若不,臣在民间觅来良善妇人?”
赵出没有回答。直过了好半晌,他才挥了挥手,道:“公出去罢,容孤静一静。”
“诺。”
一个月了,赵出终于得到消息,杨宫对玉姬之事一无所知,他还以为,玉姬好好地呆在赵王后苑中呢。
“叭”一声,赵出长袖一甩,把几上的酒斟盅碗,全部甩落在地,发出一阵“砰砰叮叮”的碎裂声!
他冲出一步,右手嗖地一声抽出了挂在墙上的佩剑。随着佩剑寒光一闪,他刚刚想要砍向那几面,手一斜,长剑深深地扎在了地板上。
他撑着长剑,喘出一口长气,这时刻,他俊美高华的脸上,已尽是铁青之色:那个妇人,那个妇人!她竟然没有去找她的父亲!父女俩感情明明如此之好,她为什么离开自己,都不曾找过她的父亲?这这,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那晚离开时,又是夜深时,她不会有事吧?
赵出想到这里,一阵恐慌如潮水一样涌出他的胸口!
他闭上了双眼,低下头去。随着他的头一低,那散落的长发如瀑布一样披泄而下,几垂地面。
只是一转眼,他便抬起头来,目光转为清亮:不对!妇人一直聪慧过人,狡诈百出。她连‘赦’字牌都早早算计好了,怎会没有安排自己的去路?是了,她定是惧我找到她,便不敢去见杨宫!
赵出想到这里,心下一安。
可紧随而来的,却是无边的愤怒。他右手一甩,把佩剑重重地甩向身后,大步冲出了殿门。
刚刚冲出殿门,他便是脚步一顿:这天下如此之大,她若真心想躲,却如何寻来?
这时的赵出,并没有发观,他原本没有想过要寻他的,他派人寻她的时候,只是想着,寻一寻,了解一下她的近况罢了。可此时此刻,堵在他脑海中的,只有愤怒,无法发泄的愤怒!
就在这时,他嗖地睁开眼来,“来人!”
“在!”
“派人前去曾城,凡与玉姬、杨宫有关的人和事,一一细查,务必寻得玉姬!”
“诺。”
“另外,派人前往鲁国成鲁氏,看看有无玉姬踪影。”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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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刻,小家伙已经快四个月了。他的五官长大了许多。
可是,随着小家伙的五官长大,亚却是闷闷不乐了。
因为这四个月的小家伙,便有了赵出的影子了。明明五官还没有长开,明明还是小孩儿一个啊!
一阵脚步声传来。
玉紫一听到蹬蹬而来,沉而有力的脚步声,便知道是亚来了。她连忙抱起儿子,嘻嘻笑道:“儿子,打个商量,这一次下伯亚来了,你不可对着他的脸尿尿哦?”
回答她的,是儿子挥动着嫩藕般手臂的呀呀声。
就在这时,一个洪亮之极的声音猛然传来,“咄!让我瞅瞅那爱哭小儿。”这个声音来得十分突然,而且十分响亮!
一听到这声音,隔间的奶妈便皱起了眉头,朝着一旁的侍婢抱怨道:“这伯亚何等丈夫?怎地与一孩儿赌气起来了?他每次都这样,一靠近小娃儿,便突然暴喝。”
当然,要是亚的突然暴喝还有成效,他也不会这般郁闷了。
第一百九十章 姬
这一刻,杵在门口的高大身影,正瞪着玉紫怀中,吮着自个儿大拇指的奶娃儿,恼道:“这小子不惧我了。”
玉紫嘻嘻一笑,道:“你日日这般吓他,他要是再哭,那就真不是大丈夫了。”
亚闻言嘴一扁,闷闷地说道:“他,大丈夫?”一边说,他一边走到孩子面前,大掌一捞,他玩向奶娃儿的小鸟,“这般小小,也是大丈夫?”
玉紫脸一红,正要骂他一句,只见嗖地一声,亚手掌中的小小鸟儿朝上一竖,一道又亮又黄的尿液闪电般地射向亚的面孔。
亚双眼一瞪,急急向后退出一步。饶是他退得甚快,可他的衣襟处,还是沾了一小块。
亚大怒,他暴喝一声,“小子,这是第五次了!”
暴喝声如雷,震得房屋簌簌作响。
奶娃儿嘴一扁,便要哇哇大哭。亚见到他终于要哭了正想笑他两句,只见奶娃儿把拇指塞到小嘴里,眼中虽然有泪,却终是没有哭出声。
这时道玉紫怒道:“亚,你这般大声作甚?”顿了顿,她又抱怨道:“你日日戏他,他也只尿了你五次,已经是很宽宏了。”
亚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看着玉紫,声音出来时,却是软软的,“玉,你怎能这般护着你儿?你瞅,我不过大喝了一声,他可是尿了我一身湿啊。”
亚这委屈的声音一出,旁边传来了一阵压抑的笑声。玉紫也想笑,她朝着儿子的小脸吧唧一声,道:“我儿还小,你这般大喝,我怕震坏了他的耳朵呢。”
亚这才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摸上了后脑壳。
亚直过了好一会,这才叫了一声,说道:“玉,老兄弟中,已有一百人前往曾城了。”
玉紫站了起来,轻声说道:“亚,你辛苦了。”这些时日来,事事都是他打理,玉紫几乎只是张张嘴而已。可他事无巨细,都会向她禀报。有时玉紫想,如这个世上没有了亚,她玉紫根本成不了事。虽然,她早就立下契约,也一直执行着,不管是狼镖还是良田,还是走私经营所得,她得二成,亚得三成,还有五成归于仓库,用在扩张上。
亚见玉紫如此认真地道榭,皱起了眉头,道:“有甚辛苦?我欢喜着呢。”顿了顿,他又说道:“玉,往后不可如此说。”
玉紫点了点头,她抱着儿子,“亚,我们走走罢。”
“然。”
玉紫这走走,是到隔城中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