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青袍,俊脸掩盖在斗笠下的公子出,缓缓转头,看向街道中。

这一看,他的双眼眯起来了。

那琉璃般的,深邃如潭的眼神,淡淡地瞟过脸带欢笑的玉紫,移向公孙宁扣在她腰上的大手。

看着看着,他轻轻敲击着几面,嘴角向上一扯,算是一笑。

“公子?”

站在他身后的那剑客轻声唤道。他看了一眼马车中的玉紫,皱眉道:“公子,姬既有孕,还是置于身边保护为好!”

公子出的双眸,还在盯着公孙宁那扣在玉紫腰上的大手。他头也不回,淡淡地说道:“休得多言,我自有安排。”

“诺。”

半晌后,他收回目光,“按计划行事。”

“诺。”

顿了顿,他再次传来的声音有点冷,“那公孙宁,让他卧床久一些!”

“诺!”

“打断他的右手!”

这个命令一出,不知为何,公子出却伸手揉向自己的眉心,苦笑起来,他低叹一声,说道:“告诉玉姬,我已收了她丹书,令她安分一些!”

“诺!”

盯了两人一阵,公子出起塌,转身大步离去。众人见状,连忙跟上。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夜间谁来访?

马车继续向前驶去。

不一会功夫,马车来到一条街道上。望着这熟悉的街道,玉紫低声说道:“妾父亲在此。”

公孙宁笑了笑,这一会功夫,他的表情又恢复了冲淡温柔,“姬可愿与父亲见上一面?”

玉紫咬着唇,望着宫所在的店面,半晌后,她低声道:“还是不要惊扰的好!”

公孙宁看着好,半天,他突然说道:“姬事父至孝!”

这个玉姬,她自己朝不保夕了,却还不想让老父担忧,着实可称得上一个孝字。

在马车经过宫的店面时,玉紫把车帘小小地掀开一线,朝着红光满面的宫看去,看着看着,她的眼中一涩,玉紫连忙低下头。

一只大手握住了她的小手,同时,一只手帕伸出,轻轻地帮她把眼角的泪水拭去。

公孙宁的动作,温柔而细心。

感觉到他的温柔,玉紫摇了摇头,见到宫后,玉紫突然不想游玩了,她低声道:“我们回吧。”

“明日有幸,愿请姬再游临淄。”

玉紫点了点头,道:“诺。”

晚餐时,玉紫来到壁那里,取了一块肘子肉吃。

这时刻,南苑的几十个汉子和女人,在广场中心点了一大堆火,围着火焰或歌或笑,或酒肉助兴。

听着这些人的欢笑声,玉紫的心情也是大好。

喧嚣声中,壁笑了起来,“我这肉食,日日有索买者。我因无人投靠而流落到了南苑,断没想到,到得南苑,反成富家子了。”

壁这话一出,众人哄堂一笑。

坐在他旁边的那个白面公孙摇头苦笑,“羞愧,羞愧,我刚至临淄,钱财便被他人盗去,只能来到南苑。”

“我等亦是。”

“羞愧也!我堂堂丈夫,竟沦落到乞食境地!”

坐在火堆旁,玉紫睁大眼,饶有兴趣地听着这些人的议论。听着听着,她发现这些来南苑的人中,大多数是对临淄太不熟悉,钱财用尽,不得不托庇于齐王的。

这些大男人,生存能力还比不上她呢!

玉紫呵呵笑着,在宫婢的催促下,向寝房走去。

夜深了。

因为知道有剑客在保护,玉紫躺在床上,第一次发现,这床塌竟是如此柔软舒适。

她睁大双眼,望着床顶,一边倾听着侧房传来的两婢的呼吸声,和外面传来的喧嚣人语声,一边享受着这难得地放松。

突然间,一阵砰砰地打斗声传来。

那声音,就在她的头顶处!玉紫一惊,迅速地坐了个笔直,这时,两宫婢战战战兢兢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姬,有刺客!”

玉紫没有动,她望着自己的头顶。

那打斗声戛然而止!

“砰”风吹门动的声音传来!

玉紫伸手捂着嘴,迅速地转头,看身门口处。

一盏牛油灯,幽幽光亮下,她看到的,是倒在地上的两个宫婢。

“啊——”

压抑着嗓音,玉紫低叫出声。不知来者是敌是友,所以她没有扯着嗓子呼救。

就在这时,一阵风卷来。玉紫急急地向床塌一缩,当她定下神时,她的塌前,已站有二个黑衣人。

“砰砰砰砰”

两人顺手把四个昏迷的剑客扔到一旁。这四个剑客虽然也是身穿黑衣,裳服的式样却完全不同,似是出自两个不同的府第。那其中两个,必是公孙宁的人无疑,可另外两个是谁?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玉紫一看到公孙宁派来的剑客晕倒在地,白着小脸,张开喉咙便想呼救。这时,站在前面的那个黑衣人开口了,“玉姬,公有言。”

是公子出的人!他们的剑在腰间剑鞘里,这话应该是真!

玉紫呼地松了一大口气。

她从床塌上跳了下来,光着脚冲了过来。

那黑衣人向后急退一步,他清咳一声,道:“姬不必看了,这四人,是太子府和公孙宁府中的。”

这话一出,玉紫怒了。她瞪着这个黑衣人,低喝道:“他们是前来保护我的!你拿下他们做甚?”

那黑衣人冷冷地说道:“你是公子的人,公子有言:姬无需他人保护!”

这话一出,玉紫又气又恨,又是苦涩。

她喘息着,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直直要盯着这个黑衣,她的眼中一涩,一股泪意一涌而出。

玉紫红着双眼,哽咽道:“公子的人?齐王那老色鬼相中我时,怎地不见有公子的人出现?那些宫妃逼我服下药羹,逼我吃素饭时候,公子在哪里?”

玉紫说到这里,“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她连忙转过身,以袖掩脸,背对着那黑衣人。

那黑衣人怔住了,他回过头,看向站在门口上,那个长身玉立的同伴。

那同伴面罩下,幽亮深邃的双眸,在一瞬不瞬地盯着玉紫。看到她哭着哭着,伸袖狠狠拭了一把泪水鼻涕时,那同伴低叹一声,嘀咕道:“哭得真丑!”语气中,隐隐有着温柔。

这话,玉紫没有听到。

她胡乱拭了两把泪水后,迅速地转过头来看向那黑衣人。

玉紫朝他盈盈一福,仰脸看着他,颤声道:“公子他,不弃我了?”

她眸中含泪,这般渴望的,卑微地望着那剑客。

瞬时,站在门口处的那黑衣人放在腿旁的手扬了扬,却只伸出少许,便又收了回去。他转过头,不再看向玉紫。

黑衣人低声回道:“公子说了,你的丹书留言,他已收下,姬可安份一些!”说罢,他提起地上的剑客,跳了出去。

玉紫望到他们要离开,急急地跟上去,问道:“公子,公子何时接我回去?”

两个黑衣人脚步一顿。

片刻后,一个压低的,粗嘎的,玉紫隐约有点熟悉的声音传来,“稍待数日。”

不等玉紫再开口询问,两人已几个跳跃,消失在夜色中。

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玉紫久久才回过神来,她拭了一把泪水,理也不理两个晕倒在地上的宫婢,径直回到自己的床塌上。

两人离去了,房间又恢复了安静。

不管是刚才的打斗,还是两人的来去,声音都很小,再加上南苑的管理本来松范,便没有惊动任何人。

她硬挺挺地倒在床上,突然间,玉紫笑出了声。

她这一笑,简直是欢笑至极。

第一百二十五章 害我的人

在鸡鸣三次时,两个宫婢醒来了。

这一睁眼,她们便已脸色大变,因为,她们发现自己被紧紧地绑在柱子上,嘴里还塞了一把烂缎。

两女同时扭动着,唔唔哼叫起来。

一阵脚步声响。

这脚步声轻盈,舒缓,却是玉紫走了出来。

看到玉紫,两女扭动的更厉害了,她们不断地唔唔着。

叫着叫着,两女的声音渐渐转小。她们发现,眼前这个玉姬,脸带冷笑,步履轻松,难不成,是她绑了自己?

玉紫缓步来到两女面前。她围着左边那个宫婢转了一圈后,又来到右边的柱子旁,围着另一个宫婢转了一圈。

一边转圈,她一边背着手,缓缓说道:“我知道,你们两个,各有主子!”顿了顿,她又说道:“现在,我想知道你们的主子是谁?她为什么针对我。”

说道这里,她拿起一侧的炭盆,从其中捡起一根正在燃烧的火炭。把那火炭在两个宫婢面前一晃,玉紫笑了,“呆会,我会让你们开口说话。谁若是想大叫大嚷,惊动剑客,我这炭火便插到她的脸上!”

“滋~~”她模仿炭火烧肉的声音,在令得两女向后缩去后,玉紫补充道:“当然,你们也可以不说。不知你们可否听过一种刑法,叫人棍。

所谓人棍嘛,就是像砍树一样,削去手,足,挖去眼睛,割去舌头,可这个时候呢,那人啊,偏偏还活着,偏偏还能想事,还肚子会饿!然后呢,把这人棍向牛圈中一扔说不定啊,还能活个十年八年的。”

玉紫这话一出,两个宫婢已颤抖成了一团,那脸色惨白得如纸一样。

在这个时代,作为姬妾的,对一个奴婢喊打喊杀,是天经地义的,也是司空见惯的。在她们的意识中,还真没有想到,玉紫只会是嘴里说说,吓一吓她们!

于是,一阵屎尿恶臭在房中飘散。

玉紫也没有想到,自己一句话,便把一个吓得屎尿齐流,另一个脸色青白如纸,眼看就要晕过去了。

她皱着眉头,回到房中,拿把手帕把口鼻蒙上后,再次走了出来。

她来到那屎尿齐流的宫婢面前,伸手抽出塞在她口中的缎,冷冷地说道:“把你知道的事说出来!说出来后,我会当成没有听到,不处治你,也不惊动你家主子。”

那宫婢已吓得话也不会说了,玉紫直喝了两声,她才一个劲地点头。

这个宫婢,便是早上为自己奉食的那个,在玉紫如刀一样的狠厉目光中,她结结巴巴地说道:“是,是燕姬,还,还有陈夫人,她们奉吴袖夫人的命令,说,说要弄死你。”

玉紫皱起了眉头,沉声喝到:“齐王后无干?”

那宫婢结结巴巴地说道:“吴袖夫人那日,那日与太子争吵,王后怒了,说姬魅惑太子,得弄到宫中惩治惩治。”

她这话有点不清不楚。

玉紫理了理,问道:“你是说,吴袖夫人和齐太子,因为我的事,在王后面前争吵,王后因此动怒,说要把我弄到宫中惩治?”

“然,然。”

“太子当时反应如何?”

那宫婢没有想到玉紫会提到太子,她想了想,半天才说:“太子不曾说话。”

不曾说话?那就是没有在这件事上反对了?

玉紫冷笑了一声。她暗暗想到:齐太子顺水推舟,把我弄到宫中,却又派人保护我,他是什么意思?

想了一会,她甩了甩头,把这件事抛开,继续询问起来。

这个宫婢,显然是只要不做“人棍”,要她说什么她都愿意,当下玉紫有问必答。不过她翻来覆去,也就是这些内容。

玉紫问了一阵,问不出什么内容后,重新把厚缎塞到她嘴里。

她来到另一个宫婢面前。

经过这么一折腾,这个宫婢的脸色好了些许,总算没有晕过去。

玉紫扯开她口里的东西,不等她开口,她便冷冷地说道:“我知道,你与她是不同的主子!你的主子是谁?痛快一点告诉我。否则,今天晚上,你就会成为人棍!”

那宫婢连连摇头,道:“不敢,不敢,不敢。”

那宫婢白着脸,哆嗦了一阵后,说道:“是,是南夫人。”

南夫人?

玉紫冷冷问道:“南夫人为何执意要我侍候齐王?”

那宫婢摇着头,颤抖地说道:“我,我不知。”

“不知?”

玉紫的脸阴沉了。

那宫婢哆嗦得更厉害了,她的牙齿上下叩击着,结结巴巴地说道:“那日,那日我听夫人对大王和甘公说,说姬肌肤甚美,床榻上,极为狐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