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Y笑得花枝乱颤地把手机递给我:“医生没点赞哈哈哈~”
我一头黑线…
当天晚上将睡未睡糊里糊涂的时候,看到手机屏幕上顾魏的头像一闪一闪还以为自己眼花…
“睡了?”轻飘飘凉飕飕的语气。
我瞬间清醒:“还没。”
顾魏:“一个人?”
→_→这是调侃还是调戏?
我:“你猜?”
顾魏:“……”
我:“……”我本来想幽默一下的。
顾魏发出一声浅浅的似笑非笑的声音。
大半夜的,我〇_〇:“你要讲鬼故事么?”
顾魏:“……”
我:“……”我还是不要幽默了=_=…
谁也不说话,我下意识就端过一旁的保温杯开始咕嘟咕嘟灌水。
顾魏突然凉飕飕地冒了句:“喝这么多小心呛——”
我就呛了…
水从鼻子里喷了出来,我一边找纸一边掐了他的电话…
第二天,Y以一种看阿斗的表情看着我,长长地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
三〇二
五月下旬接到三三的视频。
三三:“我快气炸了!”
我:“怎么了?”
三三:“米粒儿那婆家太过分了!”
米粒儿是三三远房堂叔的女儿,打小在Y市长大,和三三一家尤为亲近,小学的时候,米粒儿的爸爸因公殉职,米粒妈伤心之余带着女儿离开Y市回了老家。这么多年,米粒儿妈没有再嫁,专心把米粒儿培养长大。米粒儿很争气,孝顺长辈,品性踏实,成绩优秀,工作后不久,就和同事相恋了。为此三三专门杀去L市区视察了一下,小伙儿是个有点内向的IT工程师,对米粒儿不错,对米粒儿妈也不错,再一问,家境殷实,三三就放心地回来了。小两口甜甜蜜蜜地谈了两年,事来了。
买婚房,男方父母表示:手头没那么多钱。
米粒儿妈表示:父母帮着付个首付,至于剩下的,孩子们自己还贷就行。
男方父母表示:首付的钱也不够。
米粒儿妈表示:我们一家一半。
房子搞定,开始装修。
米粒儿妈表示: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尽量选择质量好的,耐用。
男方父母表示:没那么多预算。
米粒儿妈表示:我们一家一半。
房子装好了,准备扯证了,两家坐下来谈一谈婚宴的事。
男方父母表示:不要办得太奢侈。
米粒儿妈表示:仪式温馨点,菜式丰富点,不用花里胡哨的,但是一辈子一次也不能将就。
双方协调了半天,终于达成一致,领证前夕,男方妈表示:去做婚前财产公正,签婚前协议,男方父母的财产和男方婚前财产和米粒儿没一分钱关系。
三三:“我一看那协议里列的这一套房子那一套商铺的,之前买房装修的时候喊哪门子穷啊?!”
我:“本来也不是奔着分他们家家产去的。”
三三:“但是他们这态度太让我不爽了,一副米粒儿奔着他们钱去的样子。”
我:“做婚前财产公正、签婚前协议这个行为本身没什么问题,只要协议不有失偏颇就行,你去找个律师——”
三三打断我:“你觉得签婚前协议没问题?”
我茫然:“啊…”行为本身确实没问题啊。
三三:“不要告诉我你和顾魏签了。”
我:“签了啊。”
三三吸了口气,整个画面都是她瞪得溜圆的眼睛,静了十秒,炸了:“顾魏居然和你签婚,前,协,议?!”
我:“啊…”
三三突然收起情绪以一种地下党接头的口气低声问:“都签什么了?”
我:“婚后谁出轨谁就净身出户。”
三三:“什么?!”
我:“婚后谁出轨,谁就自动放弃所有夫妻共有财产,净身出户,男女平等。”
三三:“没了?!”
我:“中心思想就是这个。”
三三:“你签协议还是签情书呢?!你逗我呢吧!”
我诚恳道:“有法律效力的。”
三三→_→:“滚!”
我看了看房间的布置,不是三三家:“你现在在哪儿呢?”
三三:“我刚巧来L市出差,多留了两天,这事不扯完我不走了!”
我→_→:“还是那句话,找个律师,如果协议有对米粒儿非常不利的条款,律师比你会吵架…”
三三头一偏,画面一角,米粒儿穿着睡衣抱着膝盖坐在一旁看着我们。看着她抿着嘴半垂着头眼睛不说话,我的心情突然有些复杂。父亲作为一个孩子的精神依赖,在任何一个人生阶段,都扮演着别人难以替代的角色,我们不是米粒儿,所以体会不到她这么长久的时间里累积起来的委屈。
我:“米粒儿,温柔归温柔,乖巧归乖巧,但是有些话,结婚前必须拎到台面上说清楚,‘第一,我从小家教严格,洁身自好,不比任何一个父母双全的女孩差,结婚双方平等,要么不结,但是结了,谁都没有权利看轻对方。第二,我们是嫁女儿,不是卖女儿,就算我家境不如你,就算我拿出的数额不如你,但是我在我能力范围内拿出了我的全部,我理直气壮,不低你一头。第三,我自己能养活自己,不图你的家产,如果协议没问题,我签,但是签婚前协议,不是奔着离婚去的,而是在婚姻真的走不下去的时候,双方能有一个善后的准则,不至于撕掉最后一点情面。第四,相恋相爱是我们双方自由意志的选择,我爱的是你的儿子,不是你,我日后孝顺你,也是因为你的儿子,不是因为你。’任何时候都不要因为你父亲不在就弱了精气神,结婚是个很平等的事情,我们不贪谁的,也不欠谁的。”
米粒儿脸埋进膝盖,点点头。
后来,三三给我发短信:“我看着米粒儿出嫁,心里怎么觉得这么舍不得呢?”
我:“各人有各人的选择,各人走各人的路,你能为她保驾护航的很有限,后面的路还是看她自己。”
三三:“如果我以后生了女儿,我肯定不让她受这个气。”
我→_→:“嗯——我也不会让她受这个气。”
三三:“唉,亲家,你不要在我这么感伤的时候逗我笑…”
三〇三
七月上旬,领导宣布:收队,大家各回各家,休息一周,以便更好地开展接下来的工作。我和Y被派去J省和兄弟单位沟通一下进度和资料再自行解散。当时,奶奶母亲那边家族里的长孙结婚,在Z省,她远在X市年事已高不便前往观礼,而J省Z省相邻,便委托我去贺喜,我欣然答应。
在J省完成了工作,逗留省会N市的最后一晚,我谢绝了当地同事请客的美意,自行前往美食街。
每到一个地方,除了博物馆必去的就是老街和美食街,N市的小吃历史悠久、声名在外,到了不饱餐一顿实在对不住自己的胃。
晚上的美食街十分热闹,酒肆茶坊饭馆小楼鳞次栉比,空气里混杂着各色人声和各种食物的香味,看着一溜的仿古建筑,蓦然想起顾魏的外婆祖籍N市——噫,又想到顾魏——我瞥了眼手机屏幕上顾魏那张笑眯眯的脸,把手机扔进包里,打算甩开膀子大吃特吃一番,把那位半个月都不联系我一次的丈夫彻底抛到脑后。
我活生生从街头溜达到街尾吃了快两个小时,才心满意足地抱着茶杯边喝边看街景,看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一直滴滴答答响的是我的手机。
捞出来接通——
“哎呦,你的电话还真是不好通。”三三,“你现在在哪儿呐?”
我:“N市吃小吃呢,前汤包后锅贴左蒸糕右元宵——”
三:“停,收队都几天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啊?”
我:“嗯——?你怎么知道我收队了?”她不认识我的同事,我也没跟她说过收队的事——想来想去只能是,“顾魏告诉你的?”
三三意味深长地“啧”了一下。
我:“不回去了。”
三:“干嘛?”
我:“明天替我奶奶去Z省喝喜酒,喝完打算就地做个短途旅游放松一下心情,玩完差不多也要归队了。”
三:“嘶——你可以啊,爱起来恨不得分分钟黏一起,甩起来也挺利索啊。”
我→_→:“你这是在帮着顾魏说话么?”
三三立刻:“怎么可能?!我坚决站在你这边!”
我摸了摸填饱的肚子,不大想聊顾魏,于是道:“回头搜刮了Z省特产给你寄回去。”
三三:“等等!等等等等!”电话那头噼里啪啦敲键盘的声音,“特产是吧?我看看——特产——特产——龙井!越贵的越好!数量没上限!”
我=_=:“…做人不能太无耻,我一拿死工资的你还这么剥削我…”
作者有话要说:一章一曲:
《風見鶏》 By “DEPAPEPE”


第 73 章

三〇四
周末,我前往Z省,不过没买成茶叶,因为正赶上台风在Z省登陆,我被狂风暴雨直接给吹傻了。
五六层楼高的行道树都在风中群魔乱舞发出犀利的簌簌声,更别提才半层楼高的我了。
我打算带着奶奶寄来的礼物先去拜访一下家里的长辈,结果出了宾馆大门没十步路,雨伞就被狂风翻了个面并且拒绝恢复原形…
雨点不管不顾地迎面扑上来,跟南疆的沙暴一样,兜头兜脸地能把人砸懵,于是我躲在屋檐下,一边掰扯雨伞的龙骨一边望眼欲穿地拦的士…
到了老宅,向长辈们问好,奶奶的表哥见我一身狼狈,招呼小孙女带我去洗澡换衣服,我一边洗一边好奇,这么个天气,明天婚礼要怎么办啊…
活泼的小表妹倒是丝毫不担心,站在浴室门外和我聊天:“校校姐,你运气真好,再晚一点估计都进不来H市了,高速都封路了,航班和高铁也停了。”
我问:“天气预报有没有说台风要几天过境?”
小表妹:“唔,没注意,按以往经验,暴雨天气前前后后要三天左右。”
我默默地想,现在是进来不易出去也难,看来这下是真得逗留H市,回不了X市了。
小表妹敲敲门:“校校姐,你手机响了,要递给你吗?”
我:“没事,一会儿我出去再打过去。”
我穿上小表妹的波西米亚长裙,有些不适应地提提裙摆,拉开门——门口四五个亲戚一齐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一个也不认识:“…”
一个表姨牵过我的手,递过一晚汤:“来,喝碗甜汤。大老远的来一趟不容易,多吃点。”便揽着我往客厅走去。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我的嘴就没停过,满满一茶几的糕团点心精致可爱,长辈们一边和我聊天一边敦促我“尝尝这个,可糯了”“尝尝这个,可酥了”…
我就吃吃吃吃吃…
我估摸着肚子里在A省没吃好的那点空缺,这两天都能给补回来。
三〇五
午饭又是热热闹闹的一大桌,小表妹坐在我旁边,恨不得每道菜都倒一半进我碗里。
我:“谢谢,可是真的吃不下了…”
小表妹乐道:“咱们H市好吃的东西可多了,可惜你待的时间太短,所以你多吃点~”
一旁的表姨笑道:“回头你带一些回去让奶奶尝尝。”
我看着一桌子菜,有许多菜式,奶奶已经吃不动了,高涨的情绪稍稍落了落。
当年奶奶的母亲从H市嫁往邻省F,奶奶在年幼时每年会随母亲回H市省亲两次,后来十岁不到,父亲到X市就职,她便随父母兄长离开F省,这一离开,就是一辈子。后来岁月动荡,不便回乡,一直到八十年代后,才又有了回F省和H市探亲的机会,然而时间短暂,次数有限,如今年事已高,更是难以成行。
奶奶最惋惜的就是:“离开家乡的时候,年纪太小了,到了X市又住在寄宿学校,所以连口乡音都没留住。”
她晚年常写回忆录,偶尔画画。回忆起小时候,文字尚算清晰,因为她的父母曾不断地将她童年的事复述给她听,但是画却比较模糊写意,因为“记不清了,就记得有座桥有座楼,但是桥长什么样楼长什么样,真的是记不清了”。
但是她坚持记录,也坚持画。
每个人对于故乡,总有种难以割舍的情怀,由其是已经回不去的故乡。
所以此次前来,虽然天公不作美,光线很不理想,我依然端着相机把各位长辈以及老宅子的房前屋后拍了个遍,希望带回去给她聊以慰藉。
傍晚,天实在阴沉得厉害,开了闪光灯,出来的效果也并不理想,学美术的小表妹凑过头来一看,随口到:“没事,拍完Photoshop给调个色。”说罢举起手机拍了两张,低头研究了一会儿,“其实美图秀秀也行,你看。”
我才陡然想起手机的事,连忙找到包翻出来一看,4个顾魏的未接来电。
我正端着手机思考顾魏突然这么密集地打电话是什么意思,屏幕又亮了起来,我看着顾魏的头像在屏幕上一闪一闪,立刻接起。
顾魏:“你现在在哪儿?”
我有点结巴:“H——H市啊。”
顾魏:“H市哪儿?”
我:“舅爷爷姨奶奶——老宅子这边——”
顾魏:“XX区XX路?”
我:“嗯。”
顾魏:“XX路多少号?怎么走?”
我〇_〇:“…嗯?!你在哪儿?”
顾魏:“奶奶给我的地址司机不认识,我们在这附近转了两圈了,我把电话给他,你来说。”
我〇_〇!!!可是我也不熟啊…
小表妹热心地捞过电话:“我来说。”
挂了电话,表妹问:“谁要来呀?”
我本来想说“我丈夫”,觉得有些怪,于是道:“你姐夫。”
小表妹指了指我的手机桌面上的顾魏。
我点点头:“他们现在在哪儿?”
小表妹:“就前头一条街,没多远,拐两个弯就到了。”
我连忙往门口走,一路走一路找伞,越走越慌,也不知道在慌什么,随手撑了把伞就往外跑。
我站在大门口左右张望,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跑,手指头捏着伞柄都有点不听使唤了。
小表妹跟上来:“校校姐,你怎么没说姐夫要来呀?”
我:“啊——”卡壳。
路口远远地过来一辆出租车,我捞起长长的裙摆就跑了过去。
雨很大,远远地隔着车窗玻璃我只能模模糊糊地看见顾魏正在付钱。
车门推开,顾魏撑着伞出来,隔着重重雨帘直直盯了我一眼,转身去拿放在后备箱的东西。
人啊,有时候确实挺没骨气的,尤其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
之前隔着十万八千里,觉得自己可淡定了,结果现在他盯我一眼,我就跟中邪了一样钉在原地,除了看他,就不会别的了。
我想,在我晚年的时候,大概会去学水墨画,然后画一幅,叫做《他从雨中来》。
他从雨中来,眼睛只看着你。
他从雨中来,水汽拍散一路而来的尘埃——
我居然开始作诗了〇_〇!
难怪许多文人淋了江南的雨都诗兴大发,这里的雨有魔力,哪怕是台风暴雨…
我睁大眼睛,看着他一直到走到我面前,脑袋里咕嘟冒了个浅浅的粉红泡泡=_=…
顾魏垂下视线,扫过我依然捏在手里的长裙下摆,眉头极细微地抬了抬,不过什么也没说,转向一旁的小表妹颔了颔首:“你好。”
小表妹:“姐夫好姐夫好姐夫好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