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父:“老林,你这个话说得重了。”
林老师:“哪里重了?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么?”
姨父:“……”
顾魏终于停笔,递上两张纸。不过上面并不是“欠债记录”,一张是中风后遗症护理注意事项,一张是责任书。
林老师:“不要紧张,这个责任书不是让你们签字画押的,是告诉你们你们应尽的义务是什么。妈的情况,以后是离不了人了,接下来的日子,我们一家一半,在谁家,谁家就把老人照顾好,不要敷衍,不要不走心。情况好转了,两边都有功劳,情况不好转,哪边也跑不掉。”
顾魏把两张纸递到大姨手里:“还有,校校身体不好工作也忙,以后有事,您找徐韬(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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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有什么感想?”
我:“啊——林老师被顾魏带坏了。”曾经的半仙就这么黑化了。
三三:“要不是我妈拦着,我就冲进去鼓掌了!长这么大这是我第一次见林老师约架。”
我:“他憋在心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些话,总要有人说出来,挺好。”林老师生活上是个很粗线条的人,吃亏不长记性,对钱没什么概念,人情世故也不算练达,但是对于忠孝礼义廉耻这种原则性极强的问题,却是扎在骨血里从小养成的,一点退让不得,“不过我总觉得是顾魏策划的。”
三三:“我也觉得,林老师多纯洁一人啊~”
二九三
陈聪:“嗨~好久不见~”
我看着他填满了整个屏幕的面部特写:“好久不见,什么事?”不短信不电话非要视频。
“啊~我买了盆特好看的树!”脑袋往后一收,“你看——”胳膊一挥——顾魏的办公室——整个画面的中间就是顾魏的背影,一盆半人高的绿色植物硬生生地摆在他办公桌旁边。
我→_→:“……”
陈聪:“怎么样?好不好看?”
顾魏背对着镜头,手里顿了顿,继续敲键盘。即使看不见他的脸,我也能感受到他的整个灵魂在对着陈聪翻,白,眼…
陈聪:“我跟你说,到了花鸟市场我一眼就看中这个盆栽了,来来来,给你360度欣赏一下这棵树——”举着手机绕着盆栽转了一圈,最后停在顾魏正前方,把顾先生的脸框了个特写,然后指着画面角落的盆栽:“怎么样?帅不帅?”
顾魏眼观鼻鼻观心,盯着电脑屏幕目不转睛地敲键盘,眉头浅浅地蹙着,自动屏蔽陈聪的一切行为。
我→_→:“一般不用[帅]来形容植物。”
顾先生眉骨挑了一下,掀起眼睫,扫了眼镜头,又收回目光,继续打字。
陈聪:“我可是废了老大劲弄回来的。”
我→_→:“却没摆在你自己的办公室里。”
陈聪→_→:“…”炸了,“顾魏你说个话会死啊?!”
顾魏:“……”
陈聪把手机往顾魏双臂之间的桌面上一搁:“我查房去了!”就潇洒地走了。
大中午十二点半休息时间查哪门子的房…
手机的角度,让我只能看到顾先生的胸口、脖子和下巴…
顾魏慢慢低下头来,静静地俯视我。
我囧:为什么都视频了还能产生身高碾压…
我们就这样你看我,我看你,谁都没开口。如果这个时候有人进顾魏的办公室,画面一定很诡异:顾医生一动不动地盯着鼻子下方的桌面思考人生…
这么长时间说不想他肯定是假的,既然都摆在眼前了,不看白不看,我看着看着,没忍住,打了个喷嚏=_=…
顾魏清了下嗓子:“吃药了没有?”
我囧:“我没感冒。”
顾魏:“…”
我:“…”
大概是想说的太多了,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陈聪的声音突然杀入:“又不是没谈过恋爱,聊啊!聊起来啊!”
我没绷住,笑了出来。
顾魏偏过头:“你不是查房去了么?”
陈聪:“我路过,你聊你的。”
顾魏:“你在这儿我有的话不方便说。”
陈聪:“诶呦嘿~行,我走。”
我冲顾魏眨了眨眼:“你要说什么?”
顾魏看着我不说话,又恢复沉默。
我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扶扶眼镜,摸摸耳朵,看看树,看看天,看看地,看看——
顾魏:“你专心一点。”
我:“…”可是这样两个人专心地互相看很奇怪…
沉默被小杨打破,他走进办公室:“师兄,中午没休息啊。”
顾魏抬起头:“嗯。”
小杨:“春困秋乏夏打盹,好困啊…刚才我路过护士站,29床那病人手术提前了是吧?”
顾魏:“往前挪了一天。”
我看看时间他们差不多要上班了,于是道:“你上班吧。”
小杨一直没发现顾魏双臂之间的桌面上有个手机,惊道:“谁?!!!”
顾魏把视线转回到我脸上,表情很难形容,我看着他小动物一样的眼神,眉头要皱不皱要松不松的样子,有点想笑又有点舍不得:“挂了,拜拜。”
顾魏嘴唇张了张,又抿了抿,低低“嗯”了一声。
一周后,陈聪和我视频,依旧是在顾魏办公室,对着顾魏的脸各个角度框特写,终于,顾医生扶了扶额头:“你这样老和别人的老婆视频,合适么?”
陈聪:“You can you up!”
这都什么稀奇古怪的对话…
陈聪把手机往顾魏手里一塞:“我这个月话费你必须给我报销。”
顾魏→_→:“你用的都是wifi。”
我干巴巴道:“那能给我报销么?我这没wifi。”全都活生生地跑流量。
顾魏:“…”
作者有话要说:一章一曲:
《Missing You》 By “神思者SENS” From 《恋爱集》

 

第 70 章

二九四
天终于暖和起来,阳光直射在皮肤上久了会火辣辣地疼,降雨也随之到来。
四月的一天,老鲁闷声不吭地开车。老鲁其实并不老,只是性格沉默,但知识渊博,与他共事颇让人安心,所以即便年龄比他大的,都称呼他一声老鲁或鲁工,头儿很放心地把我和Y扔给他便跟着大部队先走了。Y坐在副驾驶上半眯着眼睛陶醉地跟着CD哼唱着王洛宾,我在后座整理散乱潦草的手稿,偶尔拿笔敲一下Y的后脑勺,因为他的字迹实在是潦草得神仙都要看不懂了。彼时,我们正奔驰在省道上,风力渐大,我们要赶在大雨来临前到达下一个目的地和大部队回合。拐过了一个几乎100度的弧形弯道,眼前的景色一下开阔起来,路牌上显示收费站还有40公里,Y刚想嗨,就看到了前方路边一个人正拼命挥舞胳膊。
前后可见范围内就我们一辆车,Y自然自语道:“这人干嘛呢这是?”
车离对方越来越近。
我:“是个姑娘。”
话说着就开到了人前三百来米,姑娘突然跳上马路,朝着我们的车就跑了过来。
Y:“我天这姑娘不要命啊!”
老鲁皱皱眉“啧”了一下,踩了刹车,Y稍稍摇下一点车窗。姑娘开心地原地跳了一下,绕到副驾驶拍了拍车窗玻璃:“师傅,能带我一段么?”
这类情况老鲁见得多:“不带。”准备重新起步。单位有规定,公车不私用。
姑娘见我们要走,两只手从副驾驶的车窗缝里伸进来紧紧扣住玻璃:“师傅您就带我一段吧,就一段。”
Y下意识地按住老鲁准备打方向盘的手:“别别别,万一把人给带摔了。”摇下车窗,“姑娘,我们这不是私家车,不让带人。刚才在休息站看到A县过来的大巴,估摸着没一会儿也就能到这儿了,你坐那个吧。”
姑娘索性探头进来:“我就到前面B县,师傅你就带我一段吧,进了城就行。”
我看着她探进车厢的脑袋和肩膀,一时有点尴尬,这么生猛的拦车方式真是头回碰到。
“马上就要下雨了,我没有带伞,您就带我一段吧…”姑娘的声音里带了哭腔。Y动摇了,看看老鲁又看看老我:“要么带一段?”
老鲁:“不带。”
Y小声道:“万一一会儿暴雨下来了大巴还没到,小姑娘淋一场肯定得病,咱带一小截呗鲁哥——”
老鲁皱着眉头看了看天色,Y当他默许了,开了后座的中控锁,姑娘立刻拉开门坐了进来:“谢谢谢谢。”
我将散落在一旁的草稿收罗起来放在腿上给她腾出地方,闷头继续誊写数据。
小姑娘倒一点不认生:“你在写什么呀?”凑过来从我腿上抽走两张,边看边耸肩吐舌头,“我都看不懂。”
虽然不是什么机密文件,但这么誊着誊着突然被拿走还是挺不愉快的,我礼貌地笑了一下,拿回草稿继续誊。
小姑娘看到了我腿旁的单反:“哇——这个我能看看么?”手就伸了过来。
单反是老鲁的,他是个摄影发烧友,这回出来答应给女儿拍星空,瞟了眼后视镜:“再乱拿东西就下车。”
姑娘吐了吐舌头,讪讪收回手。Y一看氛围不对,主动和姑娘聊天转移她的注意力。
“你多大了?”
“20。”
“这么小就一个人出来旅游啊。”
“年轻就是资本,我朋友都特羡慕我来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哦…你怎么会杵在半路上啊?”
“之前带我的司机带到前面的路口就不肯带了,我走了好久才走到这的。”
“你就这么一路搭车啊?”
“对啊,穷游嘛,我是学生嘛,能省一点是一点啊。”
“…那你接下来打算去哪儿啊?”
“不知道,走到哪儿算哪儿,人要有点流浪精神。”
“啊…哈哈…”饶是平日里欢脱的Y也有点对话不下去了,但是人是他放上来的,咬着牙也要聊下去,“那——你之前都玩哪儿了?”
姑娘报了一串地名:“我都拍照上传到微博了。”说罢拿出手机。
Y随意瞟了一眼。
姑娘:“很多人给我留言点赞的。你有微博么?叫什么?咱们互相关注一下。”
Y立刻:“不了,我不玩微博。”
姑娘转向我:“那姐姐你有吗?”
Y立刻:“她也没有。”
姑娘:“哇——你们做什么工作的?好高冷。”
Y也聊不下去了…
就在这种诡异的沉默中,我们到达B县收费站。
姑娘扭头问我:“姐姐,你们晚上住哪儿啊?”
我:“不知道,听安排。”
姑娘:“住旅店吗?”
我:“也有可能住帐篷。”
姑娘:“这么帅!我能跟你一起住吗?”
我:“…不能。”
老鲁靠边停车:“B县到了。”
姑娘看了眼外面:“你能再带我——”
老鲁干脆利索:“下车。”
晚上,Y闲的没事真去搜了那个姑娘的微博,最新一条写着:“今天搭车超级顺利,人品好没办法,感谢老天[开心]只是最后一辆车上的人都好高冷啊,集体不说话,呵呵[无奈]…”
Y:“她要感谢的难道不该,是,我,么?!!!”
吃饭的时候,老鲁依旧无话。Y凑到他身边:“鲁哥,今天下午的事不好意思。”
老鲁视线盯着面前的空气沉默了几秒,最后什么也没说,摇了摇头。
后来,听老鲁的同事说,老鲁的爷爷奶奶是建国后最早一批支西的地质科考工作者,后来便在当地安了家。那一批同去的人中,鲁家和倪家关系最要好,两家的孙子也是打小一起长大。十几年前,老鲁和老倪参加工作没多久,老倪在一次开车赶路的夜晚碰上了一个要求搭车的人,没多想就让人上来了,后来的故事很悲伤,对方割伤了老倪,拿走了他的钱以及手表等比较值钱的东西。当时的省道并不像现在探头布满监控完善,所以花了很久的时间才侦破了案件,只是老倪的左腿韧带伤得严重留下了后遗症,一只被划伤的眼睛视力也无法恢复了。
第二天傍晚收工,远远看见老鲁席地而坐举着相机对着夕阳慢慢调整角度,拍了两张低头查看,Y嗖一下就从我身边蹿了过去,我伸手抓他,抓了个空。
Y:“鲁哥,老倪的事我听说了。”
老鲁定了两秒,“嗯”了一声,低头继续挑选照片。
Y:“他现在怎么样?”
我=_=:“……”Y最大的优点和最大的缺点都是好奇心太重。
老鲁没说话,慢慢拆了镜头放进相机包。太阳隐没了最后一角身影,整个天地一下子暗了下来,老鲁的脸也隐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过了好一会儿,老鲁站起来,拍了拍裤子:“都过去的事了,不提了。回去吧。”
我们三人踩着渐浓的天色并排往回走,老鲁慢慢道道:“你们以后会经常碰到要搭车的,记着,救急不救穷。”偏头看了看我和Y,Y立刻举起一只爪子表态:“我以后一定注意。”
老鲁浅浅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搭车是个双向的事,搭和被搭都有安全隐患。前两年我看到一个新闻,一个大学生放暑假一路搭车回家,当时还有不少媒体报道,打着[人性温暖]的标题,当时我就跟我女儿说,你以后出门,可以住得不豪华但一定要住得正规,可以买慢点的车、差点的票,但是不要去搭顺车、坐黑车,不是让你对社会不信任,而是做什么事都要掂量掂量,一旦发生意外,谁都承担不起。”
现在越来越多的人推崇“穷游”这种方式,但是却忘了穷游的最终目的是“游”,不是“穷”。“穷”的是金钱,不是原则。每每看到网上各种“逃票攻略”“蹭车攻略”甚至“蹭吃蹭住攻略”,都觉得“穷游”已经被跑偏了。攻略的意义在于,让你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可以不花冤枉钱,而不是不花钱,更不是占便宜。旅游不是游荡,“一场说走就走的旅游”是个文艺的童话,除非你可以完全不在乎花销不在乎时间也不在乎目的地。在金钱和时间有限的情况下,提前做好功课,有计划地出行,才是对自己的负责。学生、年轻人作为一个特殊的旅游群体,资金不充裕非常正常,这代表着“硬卧的性价比更高,经济型旅店更合适,淡季门票加学生证能省钱,冷门路线也许别有洞天,口碑小饭店更地道,不远就走两步远了就耐心坐公交”等等,代表着“通过合理的安排,不自虐,以有限的财力,去看尽可能多的东西”,但并不代表“理所当然地逃票,理直气壮地搭车,我这是勇敢而不是鲁莽”等等,不代表“透支别人的善意”。尤其是女孩子,出门在外,一要格外注意安全,二要有一颗“不占他人便宜不影响他人生活”的心。
二九五
三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
我→_→:“……坏消息。”
三三:“小仁和顾魏干了一架。”
我:“啊?!”
三三:“口头上的。”
我:“……那好消息呢?”
三三:“我觉得小仁干得漂亮!”
我=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