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天九十点钟光景,被雨洗刷过的天空星星都特别亮。晚风夹着湿气更凉,骤然从屋子里出来苏清宁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裙子下光秃秃的大长腿凉飕飕。
萧岩伸手将她拉进怀里裹进衣服,苏清宁大惊推他,刚才在房间里只他们两个人,这会儿是在大街上。
“我也冷,这样暖和。”萧岩说得煞有其事,苏清宁好像也找到了接受的借口。
萧岩裹紧她,“不想开车,我们坐出租车。”
秋夜的街头,一对儿相拥取暖等车的情侣,看在人眼里都觉温暖,似乎这清冷的夜也多了几分温度。
苏清宁心心念念诗诗等不到她会哭闹不睡觉,韩琳早带小丫头回家,桌上留了便签,工作室这会儿一个人影都没有。
院子琵琶树随风影动,花好,月好,一男一女,不做点什么都对不起这景。
“你饿不饿,想吃点什么?”苏清宁问萧岩,今天一天两人都没吃什么东西。
“你做?”萧岩语气是怀疑的。
苏清宁清清嗓子,“煮个面还是可以,要不叫外卖。”
萧岩脱了外套往厨房去,打开冰箱,当真比她的脸还干净。
“你是怎么活这么大的?”
苏清宁瞪他一眼,“工作室有专门做饭的阿姨,每天做好了送过来。”
萧岩在橱柜找到一袋挂面,鸡蛋西红柿青菜统统没有。
“你这里还有什么?”
苏清宁去翻了翻,一袋常州萝卜干,不知是哪个小姑娘回老家给带来的,还有几个苹果。她全都拿到萧岩面前,“就这些。”
“够了。”萧岩挽起袖子。
苏清宁张大嘴,“你不会想用萝卜干和苹果下面吧?”
“不是我,是你。”萧岩拿锅注水,“外套脱了,我教你做苹果面。”
“苹果面?那怎么能吃!”
“过来。”
苏清宁非常不情愿地的脱了外套过去,萧岩把位置让给她,“煮面也是有技巧的,不是煮熟就行。”他贴在她背后,“一定要用宽汤,先放点盐。”握着她的手放盐,苏清宁觉得后颈的皮肤被他的呼吸熏得麻麻。
“煮面的时候要用筷子翻搅。”他握紧她拿筷子的手,贴她更紧,起伏的胸膛甚至跳动的血脉她都能感受到。“面出锅要拿冷水过一过,这样才能保证面条爽口嫩滑。”他说得很慢,声音低沉浑厚磁性。苏清宁情不自禁口干舌燥,一定是厨房太热。
“你很热吗?脸都红了。”萧岩明知故问。
苏清宁下意识舔了舔唇润湿,“因为你靠得太近。”
萧岩抵着她耳廓,“我只是教你下面,你在想什么?”
苏清宁扭头瞪他,唇与唇接触的瞬间,彼此囚禁在身体里的欲、望像锅里烧开的水,咕咚咕咚前赴后继爆破。
萧岩啪的关火,那一声像打开情、欲的开关。
他似乎很钟情浴室这个场地,沐浴露的泡沫在手里滑腻绵密,他不急,慢慢地打开她,这一次要释放她封藏的妖、娆。修长的手指随着水拨动她,她死死咬紧唇,没法冲破矜持。
萧岩从背后抱着她,水刚刚漫过两人胸口。
“放松…我给你讲个故事。”他声音很轻像空气里腾起的雾气。
她难受哼一声,皮肤已熏出粉红还拼命撑着理智。
“从前有个少年,爱上一个女孩,少年自卑只敢在背后默默守护。”他的声音娓娓动听温柔至极,却骤然闯入一指,她咬住自己手背,他继续,“生日那天,少年终于鼓起勇气要告白。”
苏清宁已经在溃堤边缘,萧岩撤出一点停下问她:“你猜结果怎么样?”
苏清宁娇喘攀着他手臂,“…那女孩拒绝了少年?”
“不。”三指,“他弄丢了女孩。”
苏清宁忍不住叫出声,全线溃堤。她抱住他,全然盛开。窗户上映出起伏交缠的影,忧伤、放纵、激情,这样的夜所有理智矜持都交由欲、望主宰。
从浴室到床上,苏清宁瘫在他怀里睡过去,已经很累却还有精力做梦,又一次梦到十六岁那年,白衬衫少年的背影越走越远,她急切喊一声“喂!”少年停下转身,画面突然变得很慢,差一点她就能看见他的脸…梦里画面陡转,她身上都是血,秦立笙的血,他为了救她重伤急救。他在医院住了一周,她每天上学放学都要去看他一眼。她穿他喜欢的衣服,留他喜欢的发型,考他上过的大学…为他做过许多许多傻事。
心脏好痛,她努力醒过来,不想继续这个梦。
阳光闯进房间明晃晃,她睁开眼睛,萧岩早醒了,四目相对,她仓皇逃离梦境的脸在他眼里放大。
“醒了。”
“嗯。”
“做恶梦了?”
苏清宁眼睛闪烁了一下,“没有。”
“我做面给你吃,苹果面。”
“嗯。”
萧岩什么也没再问,衬衫随意塞了一角到裤子,下楼去厨房。
苏清宁蒙起被子长长呼出一口气,为什么一直要梦到秦立笙,自己对他还有感觉吗?一想到他和姚岚,她明明感觉恶心。
桌上她的手机响起来,韩琳打来的,“喂。”
“苏苏我忘了跟你讲,昨天接了个订单,乔太太,今儿她就会来你好好接待。”
苏清宁起身被子滑下去,凉飕飕,她缩回去,“工作室都卖了你还接单?”
“都一家人什么卖不卖。”韩琳在电话那头笑嘻嘻。
苏清宁正声,“韩琳…”
“啊呀,你家的小公主要起床了,我得去看看,别忘了,是乔太太啊。”
“喂,韩琳…”那边已经挂了电话。
苏清宁扶一扶额头,想不到还有人找她的工作室下单,乔太太?
苏清宁洗漱好才下楼就闻到酸酸甜甜的味道,口水都要流出来。
萧岩真的把苹果面给做出来了,苹果有点小酸起锅的时候烫一下,常州萝卜干咸中带一点甜中和了苹果酸,汤的味道特别好。
“过来尝尝。”萧岩盛好两碗摆上桌。
苏清宁吃一口都要哭了,面条真的爽口又嫩滑好吃到哭。其实她只是太饿了,高强度运动消耗太大。
门铃响起来的时候,苏清宁还没把脸从碗里抬出来。
萧岩打开院门,目光微微滞了一下,来人五十开外,一身剪裁得体斜纹软呢套装,颈上的袓母绿钻石翡翠项链很晃眼,豪门阔太标准配置。
林琼芳看见萧岩慗个人都怔在原地,拎手包的手微微颤抖,嘴唇张了几次才发出声音,“请问,苏小姐在吗?”
萧岩面色冷漠到极点,“乔太太找她有事?”
林琼芳听见他喊她乔太太,眼眶感觉都要红了,“我想跟苏小姐谈谈订单的细节。”
“是乔太太吗?”苏清宁早听着声音出来。
林琼芳面色恢复正常,微笑点头,“苏小姐你好。”
“您好,请进。”苏清宁让座,倒茶。
林琼芳打量了几眼立在工作室的蝶恋花屏风,很满意,“阿南倒是没介绍错。”
“乔太太是熟人介绍来的?”苏清宁好奇。
林琼芳笑笑,“我小儿子上次生日party提到过你的工作室,刚好我有几个国外的朋友很喜欢中国刺绣所以想绣几副画送朋友。”
苏清宁有些不好意思,“可是我的工作室…既然您是送给好朋友还是找名家刺绣。”
“我想过找名家,我小儿子向来挑剔,他开口说好,我也很想来看看。”林琼芳眼睛看向默默在门口抽烟的萧岩,“听说阿南的party还是萧先生一手张罗,真谢谢你。”
苏清宁倒是惊讶了一下,“你们认识?”
林琼芳脸色微微一变,看萧岩,他站在门口雕塑一样,始终不发一言。
第29章
“当然认识。”萧岩进屋声音没什么起伏微微上弯的唇角有一分讥诮,“乔太太‘贤妻良母楷模’的新闻隔几天就要刷新一遍八卦杂志想不认识都难。”
苏清宁怎么听都不像是夸赞,林琼芳表现得有点儿无地自容。
苏清宁看着两人总觉有些怪,怪在哪里又说不上来。
林琼芳差开话题,“苏小姐,我看过你在世博会上的表演,很喜欢那副墨荷,就订那副成品。”她从包里拿出支票,“这是订金,完成后再付别一半尾款。”
苏清宁接过看一眼,“这太多了,用不了这么多。”她还回去,林琼芳按住她的手,“都说千金难买心头好,你的作品值这个价。”
虽说金钱不是衡量价值的标准,可受到这样的肯定和赞许苏清宁还是很感激,“谢谢乔太太的信任,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林琼芳起身,萧岩早就上楼,她抿一抿唇,“那我先告辞了。”
苏清宁送她到门口,回身进屋萧岩已经穿着整齐从楼上下来,手里拿着另一份合同,“我现在正式聘请你替我管理这家工作室,薪酬分红都写在合同里,有要求可以提。”
苏清宁皱眉,“我可以拒绝吗?”
萧岩点头,“可以。但是,你在南城也找不到其它工作。”
“你!”
萧岩递给她合同,“我要是你就马上签。”
她还有别的选择吗。
“我要先看看。”
萧岩笑,“当然。我已经签过字,你签完,合同即时生效。这工作室要怎么管理请些什么人全权由你决定。”
苏清宁倒不是担心合同有什么问题,而是,现在算怎么回事?他替她还清了债务,工作室都还给她,每月还给她发薪酬,包、养她吗?
他突然靠近,苏清宁后退了一步被他按住腰,另一手从她外套兜里抽出支票,“营业额要如数上交。”
“那是我…”
“你是在我苏有清宁工作室接的单,当然要算工作室的营业额。”
“周扒皮。”
萧岩手臂一收,苏清宁差点撞到他下巴,他眼底映着笑,“我更喜欢扒、衣服。”
苏清宁赶紧拢衣领,萧岩放开她,“现在没空,晚上回来扒。”说着,他人已经出去。
苏清宁怔在原地,晚上,还来!
昨晚,萧岩没开车,这会儿要步行去拦出租,黑色保姆车堪堪停到他面前。后车厢的玻璃降下来,林琼芳等了他许久,黑色墨镜挡住她半边脸,“你去哪里?我送你。”司机已经下车恭恭敬敬替萧岩开门。
萧岩眼底有嘲弄,“乔太太这样不怕被八卦杂志拍到?徐娘半老的豪门阔太大马路上搭讪年青男子,你还怎么做贤妻良母。”
“小山!”林琼芳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萧先生,你是阿南的好朋友,我送你一程理所当然。”
萧岩讽刺点着头,“好,你爱演贤妻良母我也不能砸你招牌。”俯身上车。
司机从头到尾面无表情目不斜视,看样子是林琼芳的心腹,不然她也不敢在这等他。
车开得平稳,也很慢。
林琼芳摘掉墨镜脸色讪讪大概不知如何面对他,她抛弃他的时候他还不到十岁,二十年仿佛白驹过隙,一眨眼他已经长成沉稳英俊的男人。
人人都说乔太太是贤妻良母的典范,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个贪图富贵的狠心母亲。那时她才多大,三十出头,她不甘心自己的美貌青春全都耗尽在儿子身上。林琼芳是漂亮的,即使现在已经五十多也能看出年轻时的风姿,妈妈漂不漂亮看儿子就知道。
“你奶奶还好吗?”林琼芳走得那么决绝也是因为有老人在总会不至于让儿子饿死。
“奶奶十年前就过逝。”萧岩说得很平静。
林琼芳嘴唇颤了颤,眼眶发红,“那你,是怎么过过来的?”
萧岩看着她,“你想听什么版本?凄苦的,还是童话的?”
林琼芳眨一眨眼睛,眼泪已经掉下来,“对不起,小山,对不起。我想过回去找你,可是,我,我也有苦衷。”
萧岩伸一伸腿靠着椅背,慵懒不屑,“你的苦衷是不能让丈夫知道你还有一个八岁大的儿子。”
林琼芳拿手帕捂住眼睛,除了说对不起还能说什么。
比起萧岩受过的苦,“对不起”三个字太轻,“遗弃”是一辈子刻骨铭心的伤害。父亲丢下他,母亲丢下她,最后连奶奶也走了,他生命中没有一个可以留住可以陪伴的人,所以他珍惜苏清宁。
“收起你的眼泪留到媒体面前再哭,可以多博点同情。不过要靠博同情才能保住自己的地位,后妈还真是不好当。”
林琼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默默抹眼泪。当初,她嫁进乔家隐瞒了生子的事,乔家看中她也只是为了给乔家长孙找个后妈,也许说保姆更合适。
豪门阔太的艰辛打碎了牙往肚里吞,何况还要忍气吞声当后妈,萧岩不用想也知道她这二十年过的是什么日子。
“我很好奇,时至今日你有没有一点点后悔过?”
林琼芳不作声,她没法回应,如果重来一次,她大概还是会做这种选择。
萧岩冷笑,一个连儿子都能狠心抛弃的女人还妄想能唤回亲情?
“停车!”
司机踩下刹车,萧岩开门就走。
“小山,小山…”嘭一声,林琼山哭着喊他的声音被隔绝在车厢。她连追下车去都不敢,因为她现在是乔太太,是贤妻良母的典范。
萧岩没有回头,融入拥挤人潮,从来都没有人在他身后,无数次回头都只有失望,心早已凉透。
萧岩坐出租车来会所,门口的小弟楞了一下,“老板早。”
萧岩脸色淡淡,“乔少来了吗?”
“来了,在里头等您。”
萧岩抬腿进去,碰见古成,“岩哥,乔少等了您一上午。”
萧岩微微拧眉,“知不知道什么事?”
古成摇摇头,“大白天喝闷酒估计是不开心吧。”
“在哪儿?”
“你办公室。”
萧岩径直往办公室去。萧岩对乔楚南的宽容一直让古成费解,乔楚南不过就是个纨绔二世袓,乔家虽有些势力还不至于让萧岩攀附。
推开门,乔楚南正在逗萧岩的金鱼,大白天拎个酒瓶醉熏熏。
“三哥,你可来了!”乔楚南摇摇晃晃过来就要给萧岩一个拥抱。
萧岩一手挡开他,“一大早给我打电话就为了让我来陪你喝酒?”
乔楚南笑嘻嘻,“有没有吵到你早间运动?好羡慕你,我也想找一个三嫂那样的女人。”他自己也觉得奇怪,只是惊鸿一瞥又是那样的情景他竟记住苏清宁了,后来爆出抄袭的事他还忍不住去打听。
萧岩脱了外套重新开一瓶酒,陪他喝,“又是什么事惹乔少不开心?”
乔楚南咒骂一声,才说道:“还不是家里那个老女人,还真以为自己是女主人是我妈了!到处张罗着给我相亲,她在家里办了个名媛会,大张旗鼓的替我选媳妇。”
萧岩淡淡喝一口酒,“那不是很好吗。”
“好?你真以为那个老女人是为了我,她不过是想博好名出风头,这些年她不都是这样做的吗!”乔楚南提起这茬气不打一处出。
萧岩靠着沙发,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你不想相亲难道她还有胆押你去不成?”
乔楚南十指插、进短发作抓狂状,“她不敢,架不住我爸下了命令啊,今年一定要娶个儿媳进门然后三年抱两。土不土啊,这花花世界我还没玩够就走进婚姻的坟墓。”
萧岩挑眉看他,“那你今天来找我是几个意思?让我帮你逃婚?”
乔楚南笑一笑,“逃婚倒是不用,陪我去见父母呗,保证他们不敢再逼婚。”
萧岩哼笑一声,“这你也想得出来,不怕把老爷子心脏病气发了。”
“不至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