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丝丝一震,转向锦地罗,“他说的是真的!?”

锦地罗沉着脸色点点头,“这是沧冥的重刑,沧冥不会轻易处死门人,犯了大过的人……会被处刑后丢在荒郊野外,生死自理。倘若能活着,沧冥从此不再追究任何过错,虽然活下来的可能微乎其微……”

丝丝已经听不清锦地罗在说什么,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在刑房看到的满地鲜血,筋脉尽断手脚被废……她不知道用了什么刑,但是那样大量失血,如果不马上救治根本没有活下来的希望!

“那混蛋疯了吗!?”丝丝推开锦地罗便跑出去找笑无情理论,锦地罗担心的追过去,与残月擦身而过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却看到残月唇边冷冷的笑意。

“笑无情你发了羊颠疯吗!?缺月她跟了你这么久……”一脚踹开房门,猛地看见里面的笑无情,坐在掀了一地狼藉的桌前,脸上的烦躁已不再压抑而显而易见。丝丝后半句话一下子咽在喉咙里。

旁边有下人上来,默默地收拾着地上的狼藉,感到疑惑的不只是丝丝。笑无情以前也常常闹脾气掀桌子,但面上总是挂着一脸危险却又魅惑的笑容,一个月也就来那么几回。可是这两天,他几乎没露过笑脸,桌子一天三遍的掀,令得周围每一个人都战战兢兢感到不安。

不笑的笑无情,连丝丝都感到陌生。

她的直觉在警告她放弃理论,所以她直奔主题,“缺月被丢在哪里?”

笑无情的视线冷冷扫过来,“做什么,你想去救她?莫不是要坏了水榭的规矩!”

“规矩还不是人定的,缺月跟了你那么多年,你怎么忍心放她自生自灭?”

隐隐似乎能够看到笑无情握了握拳,手背青筋浮动,丝丝感到情况不妙,然而最终他只是半眯了眼睛,咬牙对丝丝道:“你最好不要现在来惹我,免得跟缺月去作伴!到时候看你们谁救得了谁!”

他站起身,一甩衣袖便走开了,丝丝站在原地,没有跟上去。

“新月!”锦地罗此时也跟了过来,见丝丝一个人愣愣站着,抓了她的手拉出来,上上下下打量,确定她没事,松了一口气。“新月,你和缺月一样都是我一手带出来的,我也关心她。但是如今她已经这个样子,不能连你也搭进去……”

“锦地罗姐姐。”丝丝仍旧定定看着笑无情离去的方向,问道:“你可知道笑无情究竟在练什么功?”

锦地罗一顿,脸色凝重起来,“……你也发觉了?”

丝丝终于将视线移回来,看着锦地罗,锦地罗眉头微蹙,摇头道:“公子练的功未曾跟别人说过,但是这么多年我从没见他练得这么困难过,一直以来似乎没有什么难得倒他……我原只觉得公子情绪不稳,以为他只是因为难得遇到瓶颈而烦躁,但是倘若连你也这么觉得……”

丝丝轻轻摇头,以笑无情的为人,倘若只是遇到瓶颈,只会更加挑起他的兴趣,怎会烦躁?那么果然……

“他……果然是有走火入魔的先兆?

第三回

走火入魔……丝丝只是过去在武侠小说里看到过,还从来没有接触过,她本来也不敢确定,如今锦地罗也这么觉得,同样也确定了她的感觉。

只是她从来都没有学过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处理,到了这个时候才真的束手无策。

若是回一趟黑目山,不知道赶不赶得及?

她正想着,忽听嘈杂声响,似乎听到有人在喊:有人闯入水榭!而声音传来的方向却正是肆月阁!

——怎么可能?且不说有人找到水榭,就是找到了,也不可能不声不响的闯过三道门直奔笑无情所在的肆月阁!

她抬步就向肆月阁跑去,刚闯入院中,就见满目鲜红……数个穿着沧冥水榭门人白衣的陌生脸孔依然破碎不堪的倒在地上,变成残缺的尸体,鲜血汩汩的流了满地。笑无情双目赤红,气息不稳,一把利剑在手,尚淌着血迹。有人想要上前去扶,他却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一个人返回屋里,紧紧关上门,不一会儿屋里传来家具器具被震碎的声音——

丝丝越发确定了她的怀疑,一眼看见同在院子里的寒水,急忙走过去,“寒水,你没在笑无情身边?”

寒水沉着脸摇摇头,“公子不让任何人近身。”

“包括你?”

寒水点了点头,丝丝为难了,若是连寒水都不能靠近笑无情,就算她知道怎么帮笑无情也没用啊。寒水只沉默片刻便道:“公子既然不让人接近,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先查出这几个刺客究竟是如何混入水榭,还有没有其他接应……公子暂时交给你照看,我去调查。”

丝丝为难的看着紧闭的门……照看,好歹你也让我见见人才能‘看’啊。

接连几天,竟不断有人闯入水榭,或明或暗,都为着刺杀笑无情而来。被门人发觉拦截的尚好,凡是到了笑无情面前的,无一不是死状凄惨。笑无情的脾气,却越来越暴躁,被这些杀手搅得心烦意乱。

丝丝突然想到[忘情],那虽是为了抑制虫眼而制的类,但具有类似镇定剂类功效,倘若提去几味药,或许对笑无情现在的状态可以有效。虽然只是治标不治本,好过什么也不做。

她立刻配了药,可是该怎么给笑无情吃下去,又成了问题。她没办法跟他耍什么心眼,自己那点小动作根本逃不过笑无情的眼睛,这种时候一旦惹怒了他,说不准把小命也搭进去。

她犹豫片刻,直接推开笑无情的房门,走了进去。

屋里正在运功的笑无情压住了一瞬间想要出手的冲动,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出去。”

丝丝将药托在掌心递过去,“你把药吃了,我就出去。”

他终于又看了丝丝一眼,丝丝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大感荣幸,这些天来能够让他看上第二眼的人简直是神话。丝丝正准备为了他这令人感激涕零的一眼,补充一下:这个不会有害处,是用来帮他的。还没开口,笑无情已经拿过药丸吃了下去。

……说的也是,笑无情怎么会不知道丝丝不可能对他不利,那些说明不嫌多余么。

“出去。”他再次开口。

好,我走。丝丝不与他计较,将药囊里剩下的药方在桌上,“喂,这些要吃哦……两个时辰一颗,呃,你若嫌麻烦就三个时辰一颗好了……”被笑无情又冷冷看了一眼,丝丝立刻闭嘴收声转身出门。

看了她三眼呐……是不是可以拿出去好好炫耀一番?

虽然从房间里出来,她却不知道那些药效究竟怎么样,不敢走远,就在肆月阁的院子里晃来晃去,一直晃到晚上,刚回到自己的房间准备睡下,便有下人来传:“新月姑娘,公子传你去见他。”

“呃?”丝丝以为是她配的药有什么问题,慌忙从床上跳下来,匆匆套了衣服就跟着门人往肆月阁去。

一到肆月阁,见笑无情站在前厅,寒水月竟然也在。她心里嘀咕,不是笑无情吃她配的药吃坏了肚子,要寒水拿下她吧……

笑无情侧目看了她一眼,挥退引她前来的下人,只留丝丝寒水二人。丝丝从侧偷偷观察他的神情,看起来药应该是有效,笑无情仍旧微微蹙眉,但那些烦躁已经缓和许多。

“我决定出一趟远门。”他突然道,丝丝一时转不过来,愣愣盯着他看。笑无情缓缓道:“这几天来的杀手是谁的人我心里有些线索,我现在的情况不适合正面应对,而对方也不是你们可以对抗的……我要暂时避开,对外只说我在闭关练功,水榭上下的事物都交给寒水月,新月随我一起出门。”

“嗄?”丝丝依然愣愣的盯着笑无情,消化不了他所说的事情——他对付不了的人?虽然她也知道他指的是现在自己状态不佳不便应对,但是要让笑无情承认他对付不了……这个……

笑无情看着她的样子微微蹙眉,忍着没有发作,丝丝立刻惊醒,她疯了不成?现在当然笑无情说什么就是什么,好容易她的药让他找回些理智,干吗非要再惹了他自己找麻烦。

“是,是!”她点头如捣蒜。

“那就马上回去收拾!今夜就上路!”

好急哦……只是丝丝连抗议也不敢,笑无情本来就是他说什么别人就得照做,现在更变本加厉。寄人篱下哦……她摇头叹气,回去收拾行李,殊不知她背后的笑无情看着她那副什么想法都写在脸上的模样,恨得握了拳头险些追上去教训。

第四回

清晨里丝丝在没有药香的房间里醒来,没有药味,没有小九……她迷迷糊糊扫视一圈,才想起自己已经跟着笑无情出了远门。

有多远,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只是跟在笑无情后面骑马没日没夜的跑了一天两夜,来到这里之后,找客栈要了房间,扑通一声就倒下呼呼大睡。她刚起身,就觉得忘记了点什么……今天清晨来到这里的时候……貌似……只要了一个房间……

她的脑袋嘎嘎的四处转动,终于在房间的另一端发现笑无情的身影。

这是个五星级大饭店两人间总统套房,屋子是两进的,宽敞得没话说。估计也是专门为那些随身有丫头小厮伺候的富贵子弟所设,里进的卧室高档舒适,外间还设有一张虽不精美倒也不差的雕花木床。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怎么就光知道睡觉了呢!

换下身上那件被她压得皱巴巴的衣服,洗漱妥当又吩咐小二换水,备饭,一切打理妥当,才走进里进,准备叫笑无情起床。记得她迷迷糊糊睡过去的时候他还在练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下的。

她刚掀开帐子,床上的笑无情就蓦然张开眼,待看清是她,又蹙着眉头闭回眼去,缩进被子里躲开透进来的阳光。

好好好……好可爱!!赚到了!!

丝丝轻轻扯开被子,看着再次睡过去却依然皱着眉的小白莲,绝色啊绝色,她这可是第一次看见小白莲的睡脸,这趟也算是没有白跟着他出来!

她还没来得及多看上两眼,感受到她视线的笑无情已经再次睁开眼,带着一丝不悦,冷冷道:“出去!”

……又来这句,不笑的白莲真的一点都不好。

她应声“是”,又补充道:“早餐已经准备好了,请公子起床。”说罢退到外室,不能就近,站在这里看两眼美人初醒图也不错。只是笑美人变成了冷美人……不好不好。她得好好想想,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笑无情变回以前的笑无情。

笑无情穿好衣服洗漱,吃过早餐,回到床上盘膝坐下,练起功来。丝丝透过雕花的隔断能够看到笑无情练功中紧蹙的双眉,面色微微潮红。如今他只是有些许走火入魔的前兆,还未真的出什么状况,万一……

光是想想这些日子笑无情的反常,再想到万一以后都要过这样的日子,丝丝就忍不住打寒颤。左右她现在也帮不上忙,自己呆在一边儿捣鼓起随身携带的大包药材。

清点一番,果然是出门走得太急,许多药并未带全。她伸头往内室看了看,似乎没什么大问题,便揣上银子出门往药铺去了。

一趟药铺逛下来,她又打起城外那座山的主意。毕竟药铺里有的只是寻常‘药’材,可没有‘毒’材卖。想着便在集市上买了个背篓,出城上了山。

在山上晃晃悠悠的走,零星的采了些草药,偶然间瞥见一种黄绿色的小小花朵——她记得,来到这里之后是第二次见到这种花,俗称的“瞎眼花”。第一次……还是跟风无忌一起的时候。那时候,曾经真的以为,那种小小的安心和幸福,可以很完美。

苦笑一下,小心翼翼的采了些花,嫩嫩的黄绿色,指甲大小,花瓣却如同牡丹一般层层叠叠。她是有些好奇的,不知道这种花是不是真的有毒,反正现在跟着笑无情出门,有的是时间,就研究一下好了。

将草药放好,丝丝又晃晃悠悠下了山。

她回到客栈的时候笑无情还在练功,不满的嘟喃几句,真不知道这家伙练功到底要练到什么时候,害她连个说话拌嘴的人都没有。她放下背篓转身出房间去吩咐小二备上午饭,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回来时竟然听到门里一阵轰响,紧接便是有人打斗的声音。丝丝一惊,忙踹了门冲进去——

两个杀手竟然追踪他们来到这里,对笑无情直下杀手,他抬手迎击,却未来得及收功,被这一搅,胸口一阵血气翻涌。丝丝正在此时冲进房来,抽出行李中的如钩正要来帮忙,却是连出手的机会也没有,笑无情一声怒喝双掌推出直击两个杀手的胸口,两人顿时一口鲜血狂喷,筋脉俱裂,倒地不起。

丝丝正想过去看看笑无情的情况,一眼瞥见他眼神浑浊神情凶恶,顿知情况不妙,怕是已经岔了功,忙退了两步想要退出去。笑无情却似乎认不得丝丝,一手抬起向丝丝的方向虚空一抓,丝丝如同被一阵强大的吸力吸附,惊叫一声便被抓了过去。大惊之下手中的剑被木雕隔断撞掉,随手抓了什么,整个人便被吸了过去。

眼见笑无情的手掌向她头顶盖过来,她脑中猛地闪过过去所看电视剧里的“九阴白骨爪”——这里自然没有这门功夫,但她自己如今也是练武的人,但看这强大的吸附之力以及笑无情的招式便知道这两种功夫的异曲同工,笑无情练功时被杀手袭击岔了功,已有走火入魔之兆,意识混乱,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寻找生人的内功精气填补自身的创伤——

这刹那间似乎是逃无可逃,丝丝下意识将手中的东西砸过去,却只是她带回来的背篓,毫无袭击力。里面的药材撒出来,笑无情挥手拦开,丝丝在刹那间瞥见其中的“瞎眼花”,一时间顾不得许多,为了自保抓了一把在手中握烂,汁水满手,眼见笑无情再次向她袭来,她猛地伸出手去将手掌上的汁水胡乱抹在笑无情的眼镜上……

笑无情一声惨叫,捂住自己的双眼,发疯一般破坏着房间里的东西。丝丝爬着后退,抓住一个摆放花盆的青铜铁架,站起来狠狠地向笑无情的头砸下去——

“砰!”地一声笑无情应声倒地,丝丝也终于两腿一软,抓着胸口跌坐在地上。

第五回

客栈里已经不安全了,谁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批杀手,他们什么时候会来。

丝丝急匆匆的退房,赔了钱,雇上马车便载着依然昏迷的笑无情慌忙离开。

X蜓果然没有骗人,逃避追踪真的不能住客栈,要么X羽和X君躲人的时候都去租平民小院呢。笑无情这种人死也不肯委屈自己,偏要住什么高档客栈!

她把马车驶入郊外林中暂停,钻进车里去看笑无情的情况——娘啊,他脑袋上竟然被她砸了个窟窿,赶忙敷药止血,给他包好。再探他内息,他体内真气分作两脉,一脉倒行逆流在体内横冲直撞,平常人早已经血脉逆流而亡。偏偏他体内另一股真气护住心脉,在极力压抑倒行真气——在这种情况之下身体都还能自行保护自己,果然是强到变态。

丝丝虽然轻功一流剑法也看得过去,内功却是一塌糊涂,这种事情她帮不上忙。干脆放任笑无情自己搁那儿“内部斗争”。一面又担心他会不会突然醒过来狂性大发把她也咔嚓了,干脆给他灌了药,也顾不得在这种情况下会不会对身体有损伤,先让他睡上个两三天再说。稍一犹豫又怕他就这么翘了,在行李中翻番,幸好她出门的时候有先见之明,见笑无情情况不对,就拐了小九的一支紫须参出来,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也不知道这一支能顶多久。将紫须参切下一片塞进笑无情口中,剩下的包好,她转出车厢外再次挥鞭驾车。

她绕了个圈儿在邻镇换了马车和衣服,又返程回来,毕竟这里繁华熙攘人来人往,要藏个人比别处好太多,况且笑无情的容貌太惹眼,在小地方更容易被发现。只是她没有再去原来那条繁华大街,挑了条小巷,她趴在别人房顶观察半天,最终选了一户,租下侧首小院。将笑无情安置妥当,这才松了一口气。

一晃三天,笑无情依然没有自然醒来的迹象。丝丝开始担心是不是自己慌乱之下给他灌重了药量,还是自己在客栈里一花架子打坏了他的脑袋……不然,干脆是他体内那两股真气斗了个两败俱伤玩完了?摸摸脉……不像啊。前两日还在他体内横冲直撞的那股真气,此刻竟然偃旗息鼓消失不见了。

她盯着床上的睡美人唉声叹气心惧不已——他……不会被自己整成第二个小九吧?

寒……要她以后工作量加倍不成?

当然不成!

重剂一贴,掰嘴给他灌下去,看你还醒不醒!

灌了大半下去,笑无情忽然稍稍呛到,咳了起来。丝丝赶忙放下药晚替他拍拍后背,长长舒了口气。

“你可算醒了,要吓死我是不是?还有没有那里不舒服?”

“……头,痛。”

“废话!当然会痛……呃?”丝丝一顿,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她停下手去看笑无情,只见笑无情长发柔黑如瀑,额上白色绷带穿梭黑发间,清濯绝美的脸上现出让人感到陌生的迷惑和茫然,那双漆黑如渊宛若重瞳的双眼此刻干净无辜,空洞得如同一个纯黑的玻璃球……等,等等!!

丝丝用力的闭了闭眼睛,默念这是梦这是梦……再睁开,依然是笑无情那张如明珠生晕的脸庞,抬着头,漆黑的眼固执朝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仿佛一个迷失的孩子在寻求一个答案……别,别开这个玩笑……丝丝的冷汗一滴,两滴,连成一片……

“笑笑笑无情你在耍我吗……?”

快笑吧!快笑吧!露出你往日戏谑而妖媚的笑容,嘲笑我:新月你没睡醒呢?

可是丝丝失望了,他终于没有说出她期待的话,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更加迷惑,垂下修长浓密的睫毛,复又抬起,依然空洞无物,“小……无情?……是,我?”那般小心翼翼的求证,带着些许希臆,丝丝猛的后退一步,如同被雷劈了头顶。

——出出出出出现了!!长篇小说&漫画中必然出现的魔症!!——失忆!!

(等等,不要逃避问题——追加:失明!)

丝丝被雷劈完了,慢慢靠过去,先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那对纯黑的玻璃球依然空洞,但似乎对眼前有异物异常敏感,微微侧了头去听。眼睛看不见,但是感觉依然很敏锐啊……经过初步判定,她慢慢靠着床边坐下,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一点破绽,然而毫无所获。

她伸手过去想要掀开笑无情的眼皮看看他的眼睛,他猛地瑟缩一下,丝丝赶忙解释:“别怕,我只是帮你看看眼睛……眼睛痛不痛?”小白莲抿着唇点点头,丝丝这回小心翼翼的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很好,这回她对那种花的毒性算是有了充分了解。

丝丝放下手,在笑无情手背上拍拍,“别怕,我会尽量想办法治你的眼睛……”小白莲乖驯的点点头,欲言又止的模样看得丝丝一阵晕眩——好好好~好可爱!!啊啊啊笑无情竟然也有这么干净无辜的一天!

褪去了身上的妖异魅惑,此刻的他如同一朵出水白莲干净清透,无辜得引人犯罪!

啊啊~就这样保持下去吧,不要追究究竟是脑袋上的窟窿还是逆行的真气造就了现在的小白莲,就让他一生都这么可爱吧!!

她的手刚要收回来,发觉小白莲扯住了她的小指,鼓了鼓勇气,问道:“你……是,我的……什么人吗?”

丝丝一顿,随即嘴角缓缓咧开,越咧越大,露出一个大灰狼的笑容~~

——幸好小白莲现在看不见。

“我是你老婆哦~~”

“老婆?”

“就是媳妇儿。”

小白莲的手倏地缩回去,满脸惊疑。

——小样儿,怎么,不信么?嗬嗬嗬~~你不信也没用,如今还不是姐姐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第六回

他,叫做莲莲。他有大名的,“亲亲老婆”说,他的大名叫白莲,姓白,名莲。但是“亲亲老婆”叫他莲莲,只许她一个人叫。

市井巷陌里面有许多孩子互相追逐嬉戏,小白莲就坐在门槛上支着下巴,用娟帕蒙着脸。他看不见,就听着欢笑吵闹的声音,沉入思考。他是谁?他的过去是怎样的?为什么别人都记得自己的事情只有自己不记得?

忽闻巷子里一声:“二虎,回家吃饭。”

“大牛——吃饭了!”

“狗娃……”

“小兔崽子!就知道玩!快回来吃饭!”

“……”

一声接着一声,他就知道,天黑了。然后,他的身后响起一个好听的声音:

“莲莲,回来吃饭了!”

“……”

小白莲慢吞吞的起身,摸索着走回院中。

“怎么又跑到门口去?告诉你几次了,你不能出去,别让人看见你……”

那个好听的声音絮絮叨叨絮絮叨叨,小白莲知道,她的声音的确是他听过最好听的,比二虎,大牛,狗娃他们的娘说话声音都好听,可是,就算这个声音再好听,她能不能不絮叨??

“丝丝,为什么我不能出去?”

摘下了蒙面的娟帕,那双有着魅人弧度的乌黑眼睛向着丝丝的方向,这双眼睛太黑太美,即使明知道他看不见,她还是有种被注视一般的感觉。丝丝用筷子敲敲莲莲的头,“告诉过你不许叫丝丝!叫‘亲亲老婆’!”

小白莲委屈的摸摸自己的头——就算丝丝说她是他的“老婆”,也就是媳妇儿,但是明明二虎,大牛,狗娃他们的爹爹明明都是喊“孩儿他娘”的……哪里有人叫什么“亲亲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