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小川心有所感,默默地掉泪。
少时,窦毅将二人带入一间密室,仔细询问他们这些年的事,聂小川捡着能说的讲了一遍。见那窦毅并没有多少异色,显然早已知晓了。
“没想到你们竟然就在我眼皮底下,”窦毅听罢,又开始掉泪,手狠狠捶在桌案上,“这杨坚明知你们是李家后人,还如此欺辱你们,真是狼心狗肺,枉国公爷当年救他们杨家一命!”
聂小川不知道竟然还有这样地渊源,忙追问。窦毅便仔细讲来。原来当年两国联手对抗大漠骑兵,误中埋伏。是唐国公李虎不顾安危,独身引开围兵,让众人杀开重围,使身负重伤的杨坚之父得到救治。
李君又是一声呜咽,看着自己的双手,痛哭出声。
“我的儿,从今后,再不会让人如此欺负咱们!”窦毅肃容,握住李君的手,一字一顿的说道。
看着二人真诚相视的样子,聂小川心里松了口气,像是解下了一座大山,不管往事是真是假,窦毅这样说算是接受李君了。
“婚事待我回家跟夫人商量,尽快举行。”窦毅说道,忽地冲聂小川施礼,“聂姑娘如此忠胆义仆,请受窦毅一拜。”
聂小川忙跪下,连说不敢。
“至于天鸿之事,聂姑娘万事小心!我会派人相护!”窦毅正容说道。
看来他的确知道宴会上提起地什么和亲,全是狗屁!天鸿国绝对不会允许这个皇后活着进入国境。
聂小川再次拜谢,“小川知道,大人放心!”
窦毅满意的点点头,“能有聂姑娘相助,真是窦毅的大幸!”
李君与聂小川又是深深行礼之后才告辞而去,夜已经很深了,马车行驶在寂静的街道上,引起一片犬吠。
“他是真的吗?”李君突然问。
车辆里一片黑暗,看不清对方地脸,只觉得李君的手伸过来,紧紧握住她的手。
“真的假的有什么关系?”聂小川淡淡说道,“我们是藤蔓,只要有人能依附就可以了,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人不可以用。”
李君的手紧了紧,沉默片刻说道:“我,真地要娶窦家小姐?”
聂小川心道当然,这是历史大势,就在方才她突然想起曾经看过的一出折子戏,讲的就是少年李渊箭射凤眼娶得窦家小姐的故事,这到底是命还是巧合?
不管怎样,由此看来,命运已经开始出现转机,没有隋朝,唐朝也许真的能够出现,虽然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而且依旧命数不定。
“小弟,有喜欢的人了?”聂小川问,李君今年已经十八岁了,正是青春年少时,长的风流俊俏,神态之中又带着忧郁之气,尤其是哪一双顾盼神飞的眼,目光所及之处没有女儿家不含羞心跳。
聂小川偶尔从侍女地谈话中得知,一直被自己当作小孩子的兄弟,已经成了满城女儿们争相目睹,设法结交的如意儿郎。
在这个时代,十八岁的男儿做爹的很正常,那么她的李君有喜欢的姑娘,也是很正常的!
聂小川突然想起刀若木说的话,不遇知音莫应声,如果李君真的有了自己地知音,并且盟誓已成,那她岂不是成了棒打鸳鸯地封建家长?
聂小川有些难过,她自己无法接受的事,竟然要强加与这个孩子身上。
“没关系,如果你不愿意,就算了!”聂小川握紧他地手,坚定的说。
是的,离婚在这个时代不常见,但悔婚很正常。
“我不会喜欢她!这样就可以了吧?”李君呼吸有些急促,显然也分析了其中的利弊。
成为窦家乘龙快婿,对于一个世家子弟也是难得的好事,何况是对没有任何依靠,一心想要升迁重振李家声威的李君来说。
聂小川心里有些失落,面对选择时,爱情永远是最容易舍弃的。
于是她握紧李君的手,“有心就可,她一定能理解你的。”
“是吗?”李君问
“是的!”聂小川点点头,还冲他笑了笑。
是的,这里是古代,封建社会的女子们跟她聂小川生活的环境是完全不同的,她们绝对不会要求自己夫君的一心一意,那种想法别说男人们觉得匪夷所思,就算女人也不可理解,虽然她们会嫉妒会争宠,但绝对不会怨恨夫君三妻四妾。
马车摇摇晃晃,聂小川绷紧的神经终于能稍微松弛一些,李君的手依旧绷得紧紧的。
这个孩子是对即将面临的新命运而紧张吧,从今以后,他的起点将升高,并且再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相比较无权无势的自己,位高权重的窦毅将把他推向更高的地位。
自己的义务终于结束了吧?
“你不会回来了?”李君闷闷的问,伸手揽过她。
聂小川一怔,安心的靠在他的胸前,不知不觉这个孩子也有了大人一般的宽阔肩背。
“不管你去了哪里,一定要告诉我。”聂小川倦意上来,伴着马车的摇晃,渐渐睡去,耳边模糊听得李君喃喃自语,“总有一天,我会让你风光的回来,再不用顾忌任何人。”
聂小川是在睡梦中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她好像又站在大学校园里的那棵栀子树下,看着一个男孩子平和的拣散落一地的书本。
“你这个姑娘,走路怎么这么快?”他抬起头,露出一张普通的脸,上面带着淡淡的笑意,
他的中国话很僵硬,带着明显的外国语音。
“我来猜猜,你就是那个经常考不及格的中国女孩?”他站起身子,肩头上落着几片白白的栀子花,“我知道,你是故意的!”
“为什么哭了?”一个叹气声突兀的响起,惊醒了聂小川。
床榻前的矮几上燃着香炉,古香古色的窗户外有微微的亮光,室内并不昏暗,所以聂小川一眼就看到坐在床前的刀若木。
第五卷风起云涌第九十六章
她的心里突然一阵恼火,她讨厌这样被人无所顾忌的窥视着!
“看来南诏国的那些族规也不过是泛泛之言。”聂小川坐起来,冷冷说道。
刀若木立刻将手放在胸前,正色道:“我发誓,除了我的王后,我从来没有进过别的女人的屋子!”
聂小川气结。
她倒真没注意,原来自己在他眼里一直是穆桔公主,原以为他会忘记了。
“这么说,大王并不介意别人知道这件事?”聂小川突然想起苏香影的种种疑问,看起来肯定是有人告诉她自己与南诏王的关系。
一个女人跟有着严酷男女大防的南诏王来往甚密,难免会引起苏香影的怀疑,何况她的真实身份还是南诏王的大姨姐。
“哦,是,是我让人说的,我两次救了你。”刀若木毫不迟疑的承认了,一脸的坦荡荡。
看到聂小川发黑的脸,他微微皱皱眉,握住双手说道,“你看,这不能怪我,你也知道你的那个大哥,最善于弄些真真假假的事,总不能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是吧?”
聂小川有些哭笑不得,看着面前刀若木一脸无辜的样子,叹了口气,他说的对,每个人都有质疑的权利,都有自保的权利,自己的确没理由要他相信自己所说的一切。
鸡鸣一声声传来,聂小川伸伸腰,问道:“那大王探询结果如何?”
刀若木开心地笑了。还有一丝得意。说道:“你真地没骗我呢!我都这样散布消息了。他们竟然丝毫没怀疑你地身份!可见笃定你不在人世了!”
是啊。多亏你们南诏下聘王后地变态烙印。
聂小川哼了声。起身下床。“大王就是特意来告诉我这个地?”
“我这次真地要回南诏了。”刀若木站起身来。来回走了几步。欲言又止。“我想问问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聂小川听了一愣。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自己对他还是有用?
看到聂小川渐渐凝重地脸色。刀若木嘴角一弯。笑了。
“我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带你走的好。”刀若木取下一旁的外袍,披在她地身上,“现如今你的兄弟有窦大人一手扶持,自可前途无量,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他的动作自然的很,竟然还伸手抚了下聂小川垂下的长发,他们什么时候熟到这种地步?
“大王说笑了!小川还不想被点了天灯!”聂小川侧身走开几步,手腕地小蛇却嗖的弹下来,跃到刀若木的身上。兴奋的四处蜿蜒,于是她补充一句,“这个还给你吧。”
“它哪里做得不对了?你竟然不要它?”刀若木幽幽叹了口气。摊开手,让小青蛇在上爬动,“虽然不是杀人的利器,但却是防身的良器,它可以察觉我们人察觉不到的杀意。”
聂小川来了兴趣,她也知道动物的感觉超过人好些倍,可以比人更早的预知各种灾难,“这么说不是我让它杀谁就杀谁?”
刀若木嗨了声,笑得眼睛弯弯地。“那可就不能被奉为神龙,而是妖龙了,神明是不会让万物随心所欲的。”
聂小川默然,难道在那个庙观魏岭攻击她的时候,并没有杀意?所以这条蛇才不理会自己地指挥。
魏岭竟然不想杀自己?这可真是怪异!
“跟我走吧。”刀若木又一次问,这句话让聂小川想起了袁无点,她的心里突然难过起来,如果当时跟他走了,他也不会这么短命。
可是她实在找不出理由说服自己。为什么要跟他走?有些事不是付出了就有回报,例如爱情。
“大王还是执着于小川背上的烙印么?”聂小川有些凄然的说,她的心里突然累的很,前世里她无法改变自己的出身,现在又是如此,她的灵魂永远也跳不出这个囚笼,自由的翱翔于天地之间了么?
神明不会让万物随心所欲,他地话真是说的对极了。
刀若木却在这时幽幽叹了口气,一语不发转身打开门走了。聂小川沉浸在低落的情绪中。没有理会。
院子里已经有侍女在走动,李君带着一个人大步穿过回廊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