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不会这么早死地。他应该悠然自得地生活在天府之国。然后等到老地那一天。在睡梦中安然离世。身边会有白发苍苍地妻子。以及满堂地儿孙。而不是在青春年少地时候。被人射穿脑袋。死在泥泞肮脏地雨夜里。身旁没有一个亲人。以及爱他地人。
聂小川吻上他冰冷地唇。眼泪肆虐。爱怎么会不求回报?不爱他。就不该给他希望。如果狠一点。干脆一点。告诉他拒绝他骂走他。就算这只箭射死地是自己。她也不会这么难受。
她不怕死。怕地是别人因为她而死。
怎么会变成这样?
一切都正如她所料。杨坚自以为安排好地一切都失败了。杨绯色依旧出现在宴会上。毒酒依旧被端到皇帝面前。而负责保护皇帝地侍卫突然倒戈。绚丽多彩地桃花宴变成了刀光剑影地杀场。
但是袁无点不是应该跟李君呆在皇宫。守护着他们新地靠山太子殿下吗?聂小川相信。那里再危险。袁无点也不会丧命。
“我一直按照你的嘱咐。守在太子宫前,独孤家军队果然来袭,我带着太子逃出来,袁兄去找窦大人搬救兵。”李君在身边慢慢的讲述着。
“杨坚为什么要杀了我?”聂小川收住眼泪,慢慢站起来,她只要一闭上眼,就看到杨坚那冰冷惨白地面孔,以及那直冲她而来的夺命飞箭。
李君嘲讽一笑,“他说是误杀!他要射的是边守军地钟将军!可惜那个钟将军早在乱军中被马踩死。”
袁无点是名门袁氏的人。变乱平复后,主持朝政的大臣们不得不考虑怎样对袁家交代,误杀,的确是再好不过的解释,那是混乱的雨夜战场,而他们的确处在叛军一方。
火葬了袁无点,聂小川捧着骨灰住进李君新购置的宅院里,自此闭门不出,这场血雨腥风的宫变很快没掩盖了。独孤一党就在那一晚被绞杀殆尽。得知消息地独孤夫人当晚自缢身亡。
虽然没能保住皇帝的性命,杨坚还是最大的功臣。毕竟是他及时布置,挡住了独孤一党调来的突袭军。
这次事件让朝中势力发生了变化,独霸朝权的独孤党消失了,备受压制的以杨坚为首的老臣党扬眉吐气,原本以窦毅为代表的中立明哲保身一派,在维持朝局稳定中也变得举足轻重。
而李君则是一直异军突起的黑马,这个身份低微地小禁军,不知道撞了什么大运,竟然带着太子逃出了独孤叛党的追杀。
太子名叫宇文衍,今年7岁,是体弱多病的皇帝唯一的儿子,娇生惯养的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危险场面,自那日后,整整三日拽着李君的手不肯放开。
三日之后太子登位,外表上看是进行人事变动,实际上是针对这场宫变的赏罚随之公布了,其他的都在意料之中,只是当传旨的太监来到聂小川门前时,包括李君在内,都吃了一惊。
“聂姑娘才德兼备,陛下赐夫人封号,令进宫为教习女官。”传旨地太监规规矩矩地宣读,虽然眼前受封的夫人并没有出现。
李君很快打听到了,这道旨是窦大人示意地。
“我该去拜谢下窦大人!”聂小川听了说,她的目光落在李君身上,满是温情,李君满十八岁了,这几年经过不断的历练,长的很结实,相貌俊美,神情冷静。
“这个我去安排!”李君现在最感激的就是这个窦大人。
“你现在一直用的是李渊这个名字吗?”他们很快坐上马车,驾车的是李君的亲兵,聂小川开口问道。李君点点头,有些不解的看着她,聂小川的神情跟以往没什么不同,只是眼睛里蒙上一层水雾,是因为哭得太多了吧。
“你还记得袁无点告诉你的话吗?”聂小川慢慢道,这个名字划过嘴边,心里一阵酸楚。
李君呆了呆,猜不出她指的是那句话。
“天下大乱,分久必合,而你就是要统一这天下,开创一个盛世的圣主。”聂小川笑道。
李君一震,不可置信的看着她,诺诺道:“我怎么可能。
聂小川握住他的手,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李君的神色变幻莫测,袁无点第一次告诉他这样的话时,他也是很震惊,但所有的心思都在杀回北齐,报仇雪恨上,并没有往心里去,现在,北齐没了,寄托所有生存目标的敌人没了,他茫然的不知所以,现在,自己最信任的人,又一次说出了这个话,一种奇异的从没有过的感觉冒出来。
成为一统天下的帝王,还有什么能比这个更能重振他李家威名,也只有这样才能报得断手之恨,让那些在他李家遭难至极冷脸相望的小人们追悔莫及,对于生在贵族世家的他来说,很快就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小川,你相信天命吗?”他猛地抬头问,眼里已经充满了向往。
“我?当然相信!”聂小川淡淡一笑,“袁无点不是说我命格其贵,你看,我现在可是皇上御封的女官呢!”
历史总是有一定的方向,既然该出现的人都出现了,那么就让历史这座航船沿着她所知的长河运行吧。
谁说唐朝一定要出现在隋朝之后呢?
马车隆隆的向东而去,雨渐渐停了,外边人声鼎沸,聂小川掀起车帘,看到一座古朴内敛的大宅,门前车水马龙。
“这就是窦大人的府邸,等见过袁掌门,我们就去拜访他。”李君看到了,指着那里低声说。
聂小川点点头,马车很快闪过窦府,转向一条长街,不远处就是皇城,她吩咐停车。
“让我陪你去吧,听说袁家的人都是很…”李君迟疑着。
聂小川摇头,冲他宽慰的一笑,没有说什么催马前行,李君在后快跑几步,满眼担忧的看着她远去了。
马车很快出了城门,沿着一条林间小路行驰,车帘子打开着,聂小川望着外边已经郁葱葱的景色发呆,突听前方马蹄杂乱,几匹黑马迎面奔来,驾车的亲兵极为机警,见状立刻勒马,马扬蹄嘶鸣停下来。
聂小川坐正身子,一眼便看到走在最前边的男子是柳裘。
第五卷风起云涌第八十七章
这些日子,聂小川是真的很伤心,她实在不明白杨坚为什么就这样想要她去死。
到底是哪里得罪他了?只是因为自己知晓独孤七郎死亡真相吗?那个秘密根本算不上威胁吧!
但是不管有什么样的原因,从那支箭射穿袁无点的头一刻起,他们彻底决裂了。
根据自己所知的历史,杨坚就是在北周这个小皇帝手里篡位建立隋朝的,不管这里的历史是不是也会这样,但聂小川知道,如果让杨坚这样继续顺风顺水的壮大势力,她和李君迟早会没命。
聂小川看着面前走近的柳裘,他的身后是裹着伤布的罗艺,以及三个彪悍的汉子。
“大胆,这是川夫人的车驾,快些让开!”小亲兵挥着大刀呼喝着。
聂小川这些日子更加勤于练习技能,并默写下许多现代接触过的技能,一一交给李君,让他培养亲兵,聂小川再也不是那个一心想要过平凡生活的人,为了自保为了报仇,她要无所不用,这种日子要比她现代社会做一个财阀掌门人要幸苦的多。
对于任何近身的突袭,聂小川并不放在眼里,所以她只是看着柳裘慢慢走近,身形未动。
柳裘原本就不是个漂亮男人,人到中年的他有些发福,这一段日子未见,整个人竟然瘦了许多,他的神情肃穆,脸上胡子拉碴,精心留着的八字须也不见了影子。
杨绯色死了,带着六个月的身孕,男孩。
“聂姑娘,可否赏脸说几句话。”柳裘翻身下马,拱拱手说。
“好大胆。敢这样…”小亲兵跳下马车。刀就要挥到柳裘地鼻子上。
柳裘视而不见。依旧拱手站立。
聂小川微微一笑。“柳掌柜还有什么需要小川帮忙地吗?”
她这话一说。大家都想到那一晚地悲壮突袭。柳裘倒没什么。他身后那几个汉子脸色苍白神情激愤。其中一个跳下马。吼了一声。将路旁一个手臂粗地小树一拳击碎。
这一下。小亲兵吓得手直哆嗦。猛地回身靠近聂小川。大声道:“夫人你快走!”
聂小川呵呵笑了。拍拍这个只有十七八岁地孩子。说道:“没事。这些人都是我认识地。别怕孩子。你就呆在这里。我去去就来。”
小亲兵怔怔地看着聂小川跟随那几个人拐进密林,不解的挠挠头,孩子?
聂小川跟着他们走了一段。来到林子深处,雨停了,树上依旧不断有雨水滴下来,很快将他们身上打湿了一片。
没有人说话,一个个出奇的沉默。
“柳掌柜有什么话要对小川说?”聂小川收住脚,打破这种怪异的气氛,淡淡的问。
就见柳裘五人转过身来,眼里都含着泪光,齐刷刷的冲她行礼。罗艺更甚,干脆跪下了,说道:“子延多谢聂姑娘救命之恩。”
聂小川淡淡道:“不敢当。”抬眼看向柳裘,“柳掌柜有什么话就明说吧。”
柳裘深深舒了一口气,迈向前一步,说道:“茂和先为当初在荒原上追杀姑娘抱歉!”
荒原?聂小川正色看向他,那日她杀了独孤七郎后原来是被杨坚地人追杀?这一点倒真意外,难道从那时起杨坚就要取自己性命?
柳裘又是深深一拜,苦笑道:“现如今我终于尝到这滋味了。这种滋味真他娘的不好受!”
再看他身后那几个人,都是一副悲怆的神情,聂小川有点摸不着头脑了,他们又要做什么?上演苦肉计?
罗艺在一旁沉声道:“我们都和姑娘一样,被杨坚当成诱饵了。”
聂小川听了,愕然的看向他们,柳裘叹了口气,接着说道:“那一晚,杨坚告诉我们。要去突袭的只是区区数百人的小队伍。其实这个任务真是再简单不过了,按理说杨坚根本不用派我们温宅居的人出面。没想到那里竟然埋伏着独孤党最精锐的万人军队。”说到这里,他的脸色变得惨白,“原来从一开始,我们要对付地就是这个军队,杨坚早已派人爆了咱们的行踪。”
聂小川皱皱眉,“就凭咱们几个人?有什么用?”
柳裘细小的眼睛里泪光闪闪,压住波荡地情绪道:“没有用,只是扰乱他们的部署,顺便送咱们上路而已。”
聂小川惊讶的看向他们,脱口道:“你们不是他最信任的助手?杀了你们有什么好处?”
那几个汉子掩面拭泪,罗艺依旧是那副忧郁的神情,看了一眼柳裘,慢慢说道:“聂姑娘有所不知,这温宅居是柳掌柜一手建起的,咱们这些弟兄都是直接听从柳掌柜的调遣,况且现在温宅居的已经没有用了,独孤家一除去,再留着始终是个累赘,指不定哪一日被人查出来,就又是他杨坚虎狼之心的证据。”
柳裘仰面止住要留下地泪水,“我跟那罗延认识三十年,他是一个固执到极点的人,只要认准一个目标,则会不择手段,他连自己都舍得伤害,别人算什么!”
如果他们这样死去了,杨坚就可以一举解散温宅居,并且温宅居的众人还会死心塌地的跟着他,没有人会认为他们死是杨坚的错。
“我们出生入死的跟随他十几年,他都毫不念旧的弃之,其实就算他明白的告诉我们,这趟突袭的实质,咱们也会毫不犹豫地前去,我们不是怕死,是伤心啊!跟你姑娘你初次相识,你都能不顾危险反身相救,这一对比,茂和我心寒啊!”柳裘仰天大笑几声,声音里满是悲愤。
聂小川静默不语,怪不得那日的行动奇怪之极,原来是去作牺牲品。
“那他为什么要杀我?杀了我对他有什么好处?”聂小川问,这几日她一直百思不得其解。既然今日柳裘摆明要跟杨坚分道扬镳了,那就借这个机会问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