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小川皱皱眉,问一旁静默不语的李君,“桃花宴什么时候?”

李君想了想才道,“三日之后。”

这个消息让聂小川几乎一夜失眠,第二日破天荒的走出了门,一是心里乱,想散散心。二是家里地米吃完了,现在又来了袁无点,更是不够吃了,这袁无点逃得很慌张,身上一分钱也没有,李君的军饷还不到发的时候,聂小川只好捡了几个当年独孤夫人送的首饰去变卖,一路上还想着毒杀皇帝的事。

独孤家会选择谁去当这个替罪羊?依照袁无点所探知的,独孤家是绝不对不会让世人知道这是自己做的。那么目前最适合背负骂名的就只有以杨坚为首的保皇党了。

栽赃杨坚要用谁?

“聂小川!”一个响亮地声音在身边炸开,而就在同时也让聂小川灵光乍现,杨绯色!

她转过头,看到自己已经走到一家店铺前,那里正好停着一辆马车,披着绛红披风的杨绯色扶着侍女的手正走下来,半个月不见,她地腹部已经隆起了,脸上也长了好多肉。面色红润。看来柳家把她养得很好。

她从马夫手里夺过鞭子,面色不善的快步走过来。聂小川不由后退一步,她可不想跟一个孕妇动手,但也不想自己挨打。

“你滚一边去!”杨绯色冲一直小心翼翼扶着自己的侍女厉声道,吓得那侍女一个哆嗦,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干脆扑通跪下了。

“少夫人,咱们回去吧,你现在可不能随便走动。”她带着哭声哀求。

杨绯色哪里理她,一手抚着肚子,另一手扬鞭就像聂小川打来,“你这个不要脸…

聂小川心里活就腾腾的冒起来,她讨厌听到“不要脸”这三个字,伸手就抓住甩来的鞭子,强压住怒火,说道:“柳夫人要做母亲的人了,可要慎言,莫带坏了孩子。”

杨绯色用力一挣,没有夺回鞭子,怒意更盛,干脆松开手,劈手打过来,“你害了七郎,害了嫂嫂,就是害了我家,仗着我哥哥宠你,觉得没人敢怎么你了么?”

“行了!”聂小川推开她,不耐烦的说,兄妹二人都是一个德行,猪油蒙了心,好赖不分,随即开口道,“柳夫人可要赴宫里的桃花宴?”

她问的也太突兀了,杨绯色不由楞住了,不明白她怎么突然转到这个话题,回过神冷笑道:“就你这样还想去参加?别不知道身份了,原本想拼着几分聪明进我杨家地门吧?却原来也是中看不中用的,嫂嫂是走了,但夫人不是给你来做,怎么又想进宫里谋出处了?”

聂小川没空理会她的嘲讽,看向她道,“你哥哥让你去的?”

杨绯色哼了声,“真是粗鄙的下人,桃花宴就是邀请世家小姐夫人去的,到时候论诗写字,得了头魁的能得到皇上…。呸,死了心吧,轮不到你去。”

她说着说着发觉语气不对,忙收住口骂了声。再看聂小川竟然转身走开了,不由气得跺脚,慌得那个侍女死命扑上来扶住,一叠声的少夫人小心,少爷会揭了自己的皮。

“看来就是这样,独孤家肯定会让杨绯色那个傻妞得机会见皇上。到时皇上突然毒发身亡,杨绯色是百口莫辩,那杨坚自然也就难逃其责。”袁无点说道,

春日地午后,已经有些热,他们三人挤在李君的小卧室里,听聂小川分析,李君急匆匆地被叫回来,身上还穿着军服。头上冒出一层汗。

“皇上死了,独孤家定会趁机清缴对手,那你们肯定也难逃一死。小川,快收拾东西,跟我走吧。”袁无点越想越怕,站起来说道,“独孤家本就掌握军权,大军围攻,我们就是插翅难飞了。”

聂小川皱着眉思考,李君也是不语,许久才道:“要不我告诉窦大人去?”

“你还想什么。都这时候了,告诉谁也晚了,趁着晚上跑吧。”袁无点实在不明白这两人总是闷闷的想什么,急得来回走,屋地下荡起好些尘土。

皇帝死了,二党相争,聂小川慢慢看向李君,道:“小弟,这是个机会。”

她这话一说。袁无点与李君都看向她,不明白这是什么机会,“我去趟杨府,如果我晚上没回来,你们不要找我,三天后的桃花宴上,你们二人务必守在太子身边,不管别处如何混乱一定要保住太子,以你们二人之力应该不成问题吧。”

袁无点以及李君神色大震。齐声问道:“你要去告诉杨坚?”

聂小川已经站起来。沉色道:“是,我要去告诉他。告诉他了,事情才变得有意思不是。”

“那不行,太危险了”他们二人一起摇头,一人揪住她一个胳膊。

聂小川笑了笑,晃晃手上的小青蛇,“我的确很危险!”

聂小川到达杨府时,夜已经深了,守门人一脸不耐烦,看到她更是没好气:“聂姑娘,什么事这么急啊?”

“快去告诉杨老爷,小川有急事禀告。”聂小川做出一副惶急的样子。

“什么急事大晚上地来?老爷早睡下了,谁敢去叫,明日请早吧。”门人说着关上门,一转身,就见聂小川从外飞身而进,吓得大喊一声“刺客啊”。

这一声喊出来无数侍卫,将聂小川团团围住,一个中年男人披着衣衫急匆匆地跑来,聂小川认得他,这是新任地大管家唤作黄岩,柳裘或许因为杨绯色怀孕,归家日子增多,卸任不管这内宅的事了。

“聂掌柜啊。”他自然认得聂小川,神色一缓,却并没有示意侍卫们退下,“这么晚什么事啊?”

如果不是杨坚暗示,他们怎么会这么防着自己?聂小川冷笑一声,但面上做出一副急急地样子,“黄管家,快些回报老爷,我有急事要说。”

黄岩迟疑了下,对身边的侍卫耳语几句,那侍卫匆匆去了,对聂小川一拱手道:“聂掌柜书房请。”

黄岩有一搭没一搭的问着聂小川一些话,聂小川爱答不理,没多久门外传来脚步声,响起一片“老爷”的问候声,黄岩在脚步声响起时就蹭的跳到门边,打开门,一身皂白稠衣地杨坚走进来,他的头发散在身后,带着洗浴后的清香站在聂小川地不远处。

聂小川眼神恍惚,想起以前曾见到这样的他,那一次夜探杨府,差点被苏香影发现,事后她从柳裘的闲谈中得知,杨坚本没打算出来,但看到聂小川被发现了,故意现身给她解围,又命了柳裘带人围杀那些追踪的人,只不过,那时候苏香影是他要防备的,而聂小川还是他要拉拢的对象,这才没多少时间,立场已经互换了。

“我不是说过,没有邀请,聂姑娘不要踏入我杨府。”他的声音冷冷清清,面上也带着一丝不悦。

聂小川叹了口气,想到那晚差点死在刺客手里,虽然不确定是不是他做的,但肯定跟他有一定关系,心里恼恨至极,一低头惶恐道:“小川知道,只是这个消息非同小可,不得不来。”

说着扫了眼屋子里站的七八个人,杨坚迟疑一下,挥挥手,黄岩立刻带着侍卫出去了。

“你又窥探去了?”他地声音低了些,但依旧没有什么感情,反而带着一丝嘲讽。

聂小川上前一步,抬头正色道:“独孤家要弑君了!”

就见杨坚脸色一变,眼睛一亮,脱口道:“你怎么知道?”

聂小川心中一沉,暗道不好。

第四卷风云际会第八十五章

他一定知道了!否则他的反应该是震惊,而不该是单单针对这个消息来源的惊讶。

聂小川愣了愣,杨坚已经靠近一步,继续追问道:“你从哪里听到的?”

既然他已经知道,聂小川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只要这两派接着斗争,她和李君才能安全,同时来缓和因为苏香影的离间而僵硬的关系,虽然她实在不清楚,苏香影到底说了什么杨坚会如此对她。

聂小川将袁无点的话重复一遍,当然主角换成了自己。

杨坚听完默默不语,但神色缓和许多,聂小川接着说道:“要快些将柳夫人接回来,免得她被利用。”

杨坚依旧不语,夜色很深了,春夜料峭,站在这屋子里,聂小川忍不住打个寒战。

“多谢你记挂这我。”杨坚突然说。

这种温柔的语气,聂小川好久没有听到了,看到烛火映照下杨坚忽明忽暗的脸上,有着一种熟悉的神情,那是她决定亲自跟随使团刺杀独孤七郎的时候,杨坚就是这样看着她,眼中满是怜惜。

这次的温柔会不会也是伤人的利器?

“事关机密,为了你的安全,小川暂时住在这里吧。”就在聂小川一愣神的时候,杨坚转身离去了,门砰的被关上了。

聂小川快步走向门边,迎接她的是无数明晃晃的寒刀,“你这是什么意思?”

杨坚并没有再回头。一排灯笼地映照下。只穿着春衫地苏香影在他身边亭亭而立。“聂姑娘交友广泛。你那兄弟又是太师地红人。你们姐弟二人真是深不可测啊!”

聂小川一怔。难道苏香影知道自己和南诏王认识?那晚刺客都死了。她怎么知道?

守门地侍卫逼着她后退。院子里又涌进许多人。聂小川一眼就看到柳裘急匆匆地身影。心中一动。大声喊道:“老爷。你要信我。绯色不能去。很危险地。”

果然柳裘身形一顿。向她这边看来。而杨坚也停住了脚步。回过头微微一笑道:“小川放心!我自有安排。”

聂小川冷笑一声。一字一顿地说道:“愿老爷吉人天相。事事如意。”

苏香影阴寒地目光射过来。那里面是再也隐藏不住地杀机。聂小川冲她微微一笑。再看杨坚已经快步而去。柳裘回望她一眼。欲言又止。一行人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聂小川随意的扫视一眼四周,见布防严密。不是逃走的时机,便很听话的退回屋内,夜风越来越大,吹的窗户噗噗作响,外边一边死寂,聂小川靠在矮凳上,想着刚才地事。

看来杨坚早已知晓独孤家的事,那么他是不是也要趁这个机会反咬独孤家一口?

到了第二日的傍晚,柳裘出现在门边。

“老爷是为你好。呆在这里最安全,独孤家已经派出许多杀手,誓取你的性命。”柳裘轻声说,又摇摇头,“你总是不信他。”

聂小川跳起来,但却不能接近他,四周四个侍卫用齐刷刷的弩机对准了她。

“这叫信我?”聂小川冷笑着指着这些人,随后叹了口气,低声道。“千万别让绯色去,就是安排再好,她的身子重了,受不得惊吓。”

柳裘皱起眉头,说道:“你就是这样惹恼他?他在你眼里怎么如此不堪?你竟然还说出那样的话。”

“什么话?”聂小川问道。

柳裘没有来得及回答,因为走来两个侍女,笑嘻嘻的喊着:“柳掌柜,老爷找你呢。”

“柳大哥,你且听我一句。”看到柳裘转身离去。聂小川难掩心中不安,一咬牙说道。“城门总是被从里面攻破的,不管你们计划多好,别让绯色去。”

柳裘显然不在意,冲她一笑,扬扬手道:“多谢你关

那两个侍女面色不满,剜了聂小川一眼,催促柳裘离去。

门被关上了,隔断了聂小川忧虑而又歉疚地目光,这一次不管杨坚有什么完美的计划,都注定要失败了,不是她不直接挑明苏香影的身份,这一次让杨坚得到些教训,将来地日子才会顺利的多了。

说到底,她还是想帮他,这样也是帮自己,不知道李君有没有按她的吩咐做?

发呆之际,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门推开了,竟然是罗艺,带着一贯的忧郁神情,说道:“大掌柜请聂掌柜到庄子里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