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的时间内便失去妻子和父亲的巨大悲痛,至今仍令范尼感到刻骨铭心。
十几秒后,范尼提醒自己道——今天是母亲的生日,不能再想这些悲伤的往事了,应该打起精神来,高高兴兴地为母亲祝寿。
他走出卫生间,来到餐桌旁。妻子和儿子已经在吃着黄油面包和蔬菜沙拉了。范尼坐到儿子身边,摸着他的小脑袋说:“晓宇,今天是奶奶的生日,一会儿我们去奶奶家玩儿,好吗?”
“好啊,好啊!”范晓宇高兴地拍着手掌说,“我最喜欢去奶奶家玩了!”
“因为去奶奶家,你就可以敞开肚皮吃零食了,对吧?”贾玲笑着说,“你这个小机灵鬼!”
范尼拿起一片抹好黄油的面包,咬了一口,说:“我们一会儿先去商场买礼物,然后就去妈那儿。”
“不用了,我早就买好了。”贾玲从身后拿出一个精美的大口袋,里面鼓鼓囊囊的,“这件水貂皮大衣是Dior才上季的新款——保准妈满意。”
范尼首先就满意了,他微笑着说:“太好了,贾玲,你真有心。”
“你妈妈的生日我敢忘吗?”贾玲笑着说,“快吃吧,我们早点儿去。”
吃完早饭后,范尼去车库把他白色的宝马轿车开出来。车子路过一家大蛋糕店时,范尼下车去跟母亲订了一个豪华的双层蛋糕,并告诉店员母亲的住址。
十点半时,范尼一家来到了母亲漂亮的别墅。母亲早就猜到他们会来,正在门口的小花园里微笑着迎接他们。
范晓宇最先抢着下车,他欢快地跑过去,大声喊道:“奶奶!”
“唉,我的小宝贝儿!”奶奶俯下身去捧住孙子胖嘟嘟的小脸,开心地笑着说,“你又长胖了,这回奶奶可抱不动你了!”
“妈。”范尼和贾玲一起跟母亲打招呼。
“好,好,快进来吧。”母亲带着儿子一家进屋,对保姆说,“你去泡一壶上好的龙井来。”
范晓宇还没来得及坐下,一眼就看见了玻璃茶几上堆成小山的果冻、巧克力酥和牛肉干,他“哇”地大叫一声,立刻扑到那堆零食中去。
贾玲坐到沙发上,无奈地摇着头说:“妈,你又给他买这么多零食,越吃越胖了。”
母亲笑着说:“小孩子嘛,就是要胖乎乎的才可爱。”
范尼把精美的口袋递给母亲,说:“妈,这是贾玲给您买的衣服,您看看喜欢不?”
母亲将奢华的貂皮大衣从口袋里拿出来,“啧啧”地称赞道:“太漂亮了,可惜我一个老太婆哪穿得出这么新的款式呀。”
“哪儿呀,妈。”贾玲站起来将衣服在婆婆身上比了比,说:“您看起来最多也就五十岁,穿上这个保准好看。”
“呵呵呵呵……”母亲开心地大笑道:“还是我媳妇的嘴甜。”
这时,趴在茶几前的范晓宇也停止往嘴里塞牛肉干,他从背着的小书包里拿出一幅画,嚷道:“奶奶,我也有礼物要送给你!”
奶奶接过来一看,那张画上用蜡笔稚趣地画着太阳、白云和一张笑脸,并歪歪斜斜地写着“祝奶奶生日快乐”几个大字。老妇人高兴地一把将孙子抱过来,一边亲一边说:“我们晓宇越来越聪明了,会写字、画画了!”
清香扑鼻的龙井茶泡来后,一家人其乐融融地边喝茶边聊天。不一会儿,到了中午,保姆已经做好了丰盛的饭菜,订的蛋糕也送了过来,大家一起围坐到餐桌上。
范尼说:“妈,中午在家里吃,晚上我去大酒店给您好好地订一桌。”
母亲摆着手说:“不要去订了——人老了,不在乎吃什么好的。你们一起来玩就是让我最高兴的事了。”
范尼有些愧疚地说:“可惜我平时工作太忙了,不能经常来看您。”
“我知道,妈不会怪你的。以前你爸当董事长的时候也是这样,经常不沾家……”说到这里,母亲骤地停了下来,她把手指放到嘴唇上,仿佛意识到说了不该说的话。
尴尬的空气持续了几秒钟,贾玲端起桌上的酒杯说:“来,我们一起祝妈生日快乐!”
“对,祝妈生日快乐。”范尼赶紧附和。
范晓宇也举起饮料,一字一句地说:“祝奶奶生日快乐!”
“好、好、好!”母亲的脸上又展露出笑颜,她举起酒杯,说道,“干杯!”
吃饭时,范尼一直对保姆王阿姨的手艺赞不绝口:“嗯,这个红焖大虾的味道绝了!大闸蟹也烧得好……还有那个鱼翅羹,都是一流水平嘛!”
贾玲也不停点头称道:“妈,我知道您为什么不愿意去大酒店吃了,王阿姨的手艺简直就跟大酒店一模一样嘛。”
母亲得意地说:“你们不知道吧,王阿姨以前是专门学过厨艺的。”
王阿姨被夸得有点儿不好意思,红着脸说:“你们过奖了。”
范尼对妻子说:“贾玲,你没事也跟王阿姨学两手,回去好做给我和儿子吃呀。”
贾玲笑着说:“我哪学得会呀,王阿姨这手艺一看就知道是十几年功底的。”
母亲说:“你们俩工作都忙,饮食上就更该吃营养些,别老是到外面去吃那些西餐呀什么的——没中国菜营养。”
范尼挽着儿子的肩膀说:“妈,您看看这小子就知道我们吃得营不营养了。”
母亲开怀大笑起来,随后,舒出一口气:“看到你们全家都好,我就放心了。”
贾玲嚼着菜的嘴放慢了,她低声说道:“我们其他的什么都好,就是——”
“就是什么?”母亲问。
贾玲犹豫了一下,说:“就是范尼时不时的还是会做噩梦。”
母亲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下来,表情变得有些僵硬。
范尼看了一眼母亲,微微地瞪了贾玲一眼,然后对母亲说:“妈,没什么……我好久都没做过了,我……不是经常。”
母亲还是没有说话。范尼对儿子说:“晓宇,跟奶奶夹菜呀。”
范晓宇听话地夹起一条鱼放到奶奶碗里,说:“奶奶,吃鱼。”
“哎,好,我的乖孙子。”老妇人的脸色这才缓和一些。
接下来的进餐过程中,气氛都有些尴尬沉闷,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下午,范尼和妻子陪着母亲,带着儿子到附近的公园去玩。今天的天气很好,冬日的暖阳将大家的身心都晒得暖洋洋的,谁都没有再说起不高兴的事,母亲的情绪又变得好起来。
吃过晚饭后,大家一起在客厅看了会儿电视。九点钟,范尼告诉母亲,他们该回家了。
“这个生日我过得很高兴。”母亲把儿子一家送到门口时说。
“妈,我以后一定多抽时间来看您。”范尼说。
母亲点点头,然后对儿媳妇说:“贾玲,你带晓宇先上车吧,我跟范尼说几句话。”
“好的,妈。”贾玲对儿子说,“跟奶奶说再见呀。”
“奶奶再见。”范晓宇乖巧地向奶奶挥了挥手。
“再见,我的小乖乖。”奶奶在孙子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妻子和儿子上车后,范尼问:“妈,您要跟我说什么?”
母亲抿了一下嘴,凝视着范尼说:“你做得很好,儿子。”
“您指什么?”
母亲说:“看看,你有温柔漂亮的妻子,活泼可爱的儿子,你还拥有让人羡慕的家产和职位,你是一个成功的男人——还有什么让你不满意的呢?”
“我对自己的生活的确是很满意啊。”
“那你就应该跟过去彻底告别。”母亲严肃地说:“试想一下,当年就算没有发生‘那件事’,你的生活也未必就比现在好,对吗?”
“妈,我真的没有再去想那件事了。”
“那就好,儿子。”母亲说,“但你如果实在无法控制自己不做噩梦,就应该找个心理咨询师好好谈谈。”
“我知道了,妈。”
“好的,去吧。”母亲拍拍儿子的肩膀。
“妈,您自己要保重,我会经常来看您的。”范尼跟母亲告别,跨进自己的轿车。
车子开在路上,范尼一直阴沉着脸,一言不发。贾玲终于忍不住了,一脸歉疚地说:“亲爱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一不注意就说出来了。”
“不是故意的?你难道猜不出妈听了你这么说会是什么反应?我妈已经是快七十岁的老人了,你就不要让她再为我担心了,好吗?”
贾玲委屈地说:“我也是担心你,为你好啊。”
范尼烦躁地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了。
范尼的轿车行驶到一条人流熙来攘往的小街时,被迫放慢了速度。本来一直在玩着机器人玩具的范晓宇被一阵扑鼻的香味吸引了,他朝车窗外一看,发现街道旁有一家烧烤店正烤着焦黄油亮的羊肉串,烤肉香味在空气中四溢,让范晓宇连吞口水,他嚷道:“妈妈,我要吃烤羊肉串!”
贾玲望了一眼那家烧烤店,说:“晓宇,这些街边小店的食物不卫生,吃了会拉肚子的。你饿了妈妈带你去必胜客吃吧。”
“不嘛,我就要吃这个!”范晓宇闹着说,“必胜客早就吃腻了!”
“烤羊肉串有辣椒,小孩子不能吃这个。”
范晓宇指着烧烤店里几个和他年龄相仿、正嚼得满嘴冒油的小孩说:“那他们怎么在吃啊!”
“晓宇,听妈妈的话……”
“不嘛,我饿了,我要吃!”范晓宇任性地哭闹起来。
范尼本来就有些烦躁,听到儿子的哭闹,更感觉心烦意乱。他对贾玲说:“他要吃,你就下去跟他买几串嘛。”
贾玲摸了摸自己身上高档的毛料时装,皱着眉头不情愿地说:“我才不想到那烧烤店去,弄得一身的油烟味儿。”
范尼无奈地摇了摇头,对儿子说:“别闹了!爸爸去跟你买。”
范尼将轿车停到路边,贾玲不愿下车,带着范晓宇留在车上。范尼径直朝烧烤店走去,对店老板说:“烤十串羊肉串,不放辣椒。”
“好的,您这边坐着等会儿,马上就好!”老板麻利地翻烤着手中的肉串,同时热情地招呼客人。
范尼点了点头,但并没坐在店门口的椅子上,只是站在烧烤摊旁边等待。
等了一阵后,范尼发现这家烧烤店的生意出奇地好,不但店内坐满了人,就连门口也摆出来好几桌,各桌都在催着老板烤快点——范尼开始意识到,老板所谓的“马上就好”完全就是一句不负责任的口头禅。
就在他百无聊耐地等待时,忽然听到旁边一桌喝着啤酒的年轻人爆发出一阵嘘声和笑声。一个胖子用嘲笑的口吻对另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说:“太老套了吧?这种鬼故事也想吓人?”
那戴眼镜的男生被同伴讥笑地面红耳赤,不服气地说:“那你们讲一个新鲜的呀!”
胖子“嘁”地哼了一声:“这年头,还有什么鬼故事吓得了人啊?算了,哥今天跟你们讲一个真实的,就发生在我们本市的恐怖事件,保准把你们吓破胆!”
“别铺垫这些没用的了,快说吧。”一个戴着帽子的男生说。
胖子做了个让大家安静的手势,表情严肃下来。“哥儿几个听着,你们别不相信,这件事还真是千真万确的,就发生在几个星期前,我们本市的希尔顿酒店里。”
范尼的脸慢慢转过来,凝视着这一群人。
胖子故意压低声音,面色阴沉地讲道:“我哥哥是希尔顿酒店客房部的领班,那天他跟我讲了一件事。说酒店里的一个服务生有一天在309这个房间里打扫卫生时,突然,走廊里的人听到他惊叫一声,然后就连滚带爬地冲了出来。其他几个服务员把他扶住,他却仍然脸色煞白地不断惊叫,好几分钟后才停下来。身子却还是不停地猛抖。”
听到“309”这个数字,范尼不由自主地张开了嘴,他紧紧地盯着那讲话的胖子。
那伙年轻人中的一个女孩子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胖子表情夸张地瞪大眼睛说:“那些服务员们也这么问。于是,被吓得半死的服务生颤抖着告诉他们——刚才他在309号房间的卫生间里打扫时,放了些水在浴缸中准备擦洗浴缸,却无意中发现水中除了自己的倒影外还有另一个女人的倒影!那女人穿着一身红色的旗袍,满身是血,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看——把他吓得魂都没了,屁滚尿流地就跑了出来。”
“后来呢?”有人问。
胖子耸了耸肩膀:“很遗憾,真实的恐怖故事就是这么短,据说那可怜的服务生居然就这么被吓疯了。而我的哥哥后来从酒店里工作了十几年的老服务员那里打听到,很多年前,那个309房间真的死过人,一个年轻女人在那里自杀过!”
“这故事就完了?”戴帽子的男生问。
“完了。”胖子说。
年轻人们又爆发出一阵哄笑声,戴帽子的男生说:“还以为能听到什么新鲜鬼故事呢——胖子,你这个故事比眼镜那个还要烂。”
“嘿,嘿!”胖子略显愤怒地提高声调说道,“我再跟你们强调一次,这是真实的事情,就发生在几个星期前,我敢向你们发誓这绝对是个……”
说到这里,他突然感到肩膀被一只大手用力地抓住了,那只手像是陷进了他松散的皮肉里,将他抓得生疼。胖子诧异地回过头,见一个神色骇然的中年男人正惊恐地瞪着自己。
那一桌的年轻人都愣住了,胖子惊诧莫名地问道:“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范尼一字一顿地问道:“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胖子张大嘴,愣了几秒,说:“……是真的。”
“那个被吓疯了的服务生,现在在哪里?”范尼问。
“听我哥哥说,他……就在市里的精神病院里。”胖子回答,然后又疑惑地问道,“你是谁?你问来干什么?”
范尼慢慢松开抓着胖子的手,魂不守舍地转过身去。那一桌年轻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范尼感觉脑子乱得简直像一窝蜂巢,那些蜜蜂在不断地飞进飞出,让他的大脑一会儿杂乱无比,一会儿又变成一片空白。他呆滞地站了不知道多久,直到身边的那个声音不断提高,他才迷茫地转过头,望着那个叫他的人。
“先生,先生!您想什么这么入神呢?”店老板笑着递给范尼一袋食物,“您的烤羊肉串好了。”
范尼机械地接过肉串,从口袋中掏出钱包,看都没看一眼,抽出一张一百元的递给店老板,朝自己的轿车走去。
“唉,先生!找您的钱呐……先生?”店老板惊讶地看着这个神不附体的男人渐渐走远。
范尼上车之后,范晓宇立刻从爸爸手中接过羊肉串,拿出一串咬了一口后,叫道:“哇,真香。”
“怎么烤个羊肉串要这么久啊?”贾玲问道,随即发现丈夫的神色有些不对,又问,“你怎么了?”
范尼将手放在方向盘上,却并不发动汽车,只是神情惘然地望着前方。
“出什么事了?”贾玲又问。
范尼望了妻子一眼,又望了望身边大快朵颐的儿子,叹了口气,说:“没事,走吧。”
贾玲满脸的疑惑,但范尼发动汽车后,她也没有再问了。
第四章
回到家,贾玲帮儿子洗完脸、脚,安排他睡下后,自己也洗了个澡。她穿着睡袍来到卧室,发现丈夫连外套也没换,穿着整齐地半靠在床头,仍旧一副忧心忡忡、若有所思的样子。
贾玲躺到床上去挨着丈夫,不解地问道:“你到底怎么了?买完那个羊肉串回来就一直心事重重的,你到底遇到什么事了?”
范尼皱着眉头轻轻地摇头,不时叹一口气。
贾玲在床上坐起来,翻到丈夫的正前方,双手捧住他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范尼,你要这样到什么时候?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妻子啊?你遇到烦心事就一句话都不想跟我说?”
范尼望着妻子的眼睛,不一会儿眼神又黯淡下去。“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遇到了什么事就怎么跟我说。”
范尼把头低下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来,突如其来的问了一句:“贾玲,你说这世界上真的有‘鬼魂’吗?”
贾玲显然被吓了一跳,她浑身抖动了一下,说:“什么意思?”
范尼眉头紧锁着说:“我刚才在那个烧烤摊旁等着烤羊肉串时,听到一个年轻人在讲什么‘恐怖故事’,他说这是几个星期前发生在本市的真实事件——希尔顿酒店的一个服务生在打扫309号房间时发现……发现了……”
贾玲将被子抓起来裹住身体,小心地问:“发现了什么?”
范尼讲的时候自己都感觉毛骨悚然:“他在309号房间的卫生间里擦洗浴缸时,看到了一个女人的倒影……而且,那个女人,她穿着红色的旗袍,全身是血!”
“啊……天啦!”贾玲被吓得脸色煞白,后背发麻,她惊恐地捂住了嘴。
范尼望着贾玲:“他看到的,是……朱莉的亡魂,对吗?”
“别说了!”贾玲恐惧地摇着头说,“别再说了,太可怕了!”
“可感到害怕的只有我们!”范尼说,“那些听‘故事’的年轻人全都不屑一顾,他们认为这只是一个拙劣的恐怖故事而已!”
过了好一会儿,贾玲稍稍平静了一点儿,她掖紧身上的被子问:“那又怎么样?”
“这说明,那些年轻人根本就不知道十年前希尔顿酒店的309号房间确实发生了这样一件事——那么他讲的这个‘恐怖事件’,难道是真的?”范尼难以置信地说。
“不,这不可能。”贾玲摇着头说,“你自己都说了,他们只是在‘讲故事’而已,可能是他们当中的某一个人恰好编了一个恐怖故事,这个故事和十年前的惨剧有某些巧合而已。”
“巧合……”范尼抿着嘴,摇着头说,“不可能有这么巧的事。为什么恰好是‘309’号房间?为什么恰好是一个穿着‘红旗袍’的‘女人’?为什么……恰好是‘满身的鲜血’?”范尼哀伤地说,“为什么所有的一切都跟十年前发生的事完全一样?”
贾玲打了个冷噤,竭力压抑住自己的恐惧感,说:“范尼,我觉得……会不会是这样——十年前那件事曾经轰动全市——虽然现在过了这么久,已经没人再提这件事了,但总会有些人还记得这件惨案的。他们以这个为题材来编了一个恐怖故事,所以知情者听起来就像是真的一样。”
范尼突然想起那个胖男人说过,他的哥哥在酒店的老服务员那里打听并证实到——“很多年前确实发生过这种事”——范尼若有所思地缓缓点着头说:“你说得对,可能就是这样,那些无聊的人用十年前的惨剧来编该死的鬼故事!”
贾玲抚摸着丈夫因愤怒而大幅起伏的背脊,安慰他说:“别跟他们一般见识了,亲爱的。从别人的痛苦中发掘出低级快乐正是这些人的专长和乐趣所在。我们不值得和这种人怄气。”
范尼一言不发地坐在床边,但他身体的起伏平缓了许多,贾玲对他说:“去洗个澡睡了吧,亲爱的,今天也真是够疲倦了。”
范尼点了下头,疲惫地揉了揉脖子,走进卫生间。
淋浴的时候,范尼试图让温暖的水流冲刷掉自己身上所有的困惑和不快。但只要他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会浮现出那个胖子讲故事时严肃而阴冷的表情,以及他不断强调的那句话——“这件事是千真万确的,就发生在几个星期前”。范尼在心中反复自问:那家伙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在编故事?
等等,几个星期前?
范尼猛然睁开眼睛——对了,我怎么这么笨!很简单就能证实到这件事的真实性啊!
他赶紧关掉淋浴器开关,连身体都来不及擦干,披上浴袍就走了出来,急匆匆地来到书房。
在书柜顶端的一个小盒子里,范尼小心翼翼地拿出一样东西,他轻轻地抚摸着它,暗忖道——我知道怎么去验证了。
第五章
星期一的早晨总是特别忙碌。一家人都起来得很早,但贾玲帮儿子穿戴好,自己再梳妆完毕后,还是快到上班时间了——身为商业银行副行长的她,可是从来都不允许自己迟到的。
贾玲帮儿子背上书包,和他一起走到门口,边换鞋边对丈夫说:“范尼,我开车把儿子送到幼儿园,然后就直接去上班了——早饭你自己解决啊。”
“嗯,我知道。”范尼对着镜子调整了一下领带的位置,点头道。
贾玲牵着儿子匆匆地出门了。门从外面带拢后,范尼看了一眼门厅,然后从西裤口袋里摸出手机,拨通公司的电话。
“喂,您好。”
范尼对电话那头的女秘书说:“小周啊,是我。”
“是董事长,什么事?”
“我今天身体有点不舒服,就不到公司来了,你一会儿帮我通知一下各位董事,说今天上午的董事会改到明天上午开。”
“好的,董事长。您——没什么大碍吧?”
“没什么,就是有点伤风感冒而已。”
“那好,董事长,您好好休息,再见。”
“再见。”
挂完电话,范尼立刻抓起桌上的黑皮包,迫不及待地走出家门。
在车库中将白色宝马车开出来后,范尼疾驰上路。
四十分钟后,他便来到了位于郊外的市精神病医院。
范尼将车子停好,径直朝精神病院内走去,门口的警卫问道:“先生,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范尼说:“我来看望一下我的一个朋友。”
“请您在这儿登一下记。”警卫递给范尼一个来访记录本。范尼在上面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走了进去。通过病院内的标识牌,他很快就找到了院长室。
范尼礼貌地在院长室门口敲了敲门,里面传出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请进。”
范尼推门走了进去,冲办公室内的女院长点头致意:“您好,院长。”
“你是……”女院长推了推眼镜框,望着他。
范尼双手将自己的名片递给女院长,说:“我是吉恩外贸进出口公司的董事长,叫范尼——我来找您了解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