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丽呆呆地站在后面,忽然鼻子一酸,掉下泪来:“爸,这不是个普通客人,是一个即将和你女儿共度终生的男人——你就一点儿都不关心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杜桑手中的笔停了下来,顿了几秒钟,他放下画笔,走出画室,朝楼下走去。杜丽赶忙紧跟其后。
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的柯林已经喝下第二杯茶了。突然,他看见杜丽的父亲从楼上走下来,立刻认出这个著名的大画家,赶紧站起来,恭敬地说:“伯父,您好!”
杜桑微微点了点头,坐到柯林旁边的沙发上,说了句:“坐吧。”
柯林有些拘谨地坐下来,杜桑盯着他瞧了一阵,说:“你叫柯林?”
“是的,伯父。”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在一家电脑公司做部门主管。”
“你是怎么认识我女儿的?”
“嗯,我有一次感冒了,去她们医院看病……就这样认识了。”
杜桑又盯视了柯林一会儿,问:“你多大年龄了?”
“三十五岁,伯父。”
“三十五岁……”杜桑傲慢地昂起头问。“你知道你比我女儿大足足十岁吗?”
“……是的。”
“你以前离过婚?”
“爸!”坐在一旁的杜丽喊了一声,表情极为难堪。
但更难堪的是柯林本人,他涨红着脸说:“不,伯父,我还从没结过婚呢。”
“那以你这种条件为什么这么久都不结婚?”杜桑不依不饶地问。
柯林正准备开口,杜丽抢在他面前说:“因为柯林告诉过我,他以前是以事业为重的。爸!请你不要再问这些失礼的问题了,好吗?”
杜桑翘起二郎腿说:“那好吧,我没什么问题了。你们想结婚吗?那就结吧,我没什么意见。”
柯林和杜丽面面相觑,不知该作何反应。一时间,客厅里没人说话,气氛尴尬到极点。
这时,保姆徐阿姨做好了饭,走过来说:“可以吃饭了。”
“啊,好的。”杜丽应了一声,然后紧紧地盯着父亲,眼神强烈地暗示着。
过了好半天,杜桑才淡淡地对柯林说了一句:“不介意的话,留下来吃午饭吧。”
“啊,当然……我很愿意。”柯林说。
杜桑没有再搭理柯林,自己站起来朝餐桌走去。
柯林站起来,松了口气——刚才那一连串审讯般的提问把他逼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几个人一起在餐桌旁坐下,杜桑完全没招呼客人,自顾自地端起饭碗吃起来。他吃的速度相当快,一声不吭,表情严肃——像是要把一项极不情愿的工作赶完。
杜丽为了调节一下餐桌上近乎冷场的气氛,故作轻松地对柯林介绍道:“徐阿姨的手艺非常好,做得一手好菜。”一边说,一边夹了一条红烧鱼到柯林的碗里。
柯林点了点头,没有多说话,也埋头吃饭。
沉闷的进餐进行到一半时,杜桑拿起汤勺盛紫菜蛋花汤,刚舀了两瓢,捏着汤勺的手突然停住不动了。他紧紧地盯着那盆汤看了十几秒,大叫起来:“对了!就是这个形状!”
正在吃鱼的柯林被杜桑突如其来的叫喊吓了一大跳,差点儿把嘴里那根鱼刺咽了下去。但他注意到,杜丽和保姆徐阿姨却根本没什么太大反应,似乎对这种情况早已司空见惯。
只见杜桑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个随身携带的白本子和一支铅笔,将还没吃完的饭碗推开,立刻就在餐桌上画起来。专注程度完全如入无人之境。
杜丽叹了一口气,把头靠过去小声地对柯林说:“又开始发病了。”
柯林低声问:“那我们怎么办?”
“没办法。”杜丽摇着头说,“他这一画有可能就是一、两个小时。我们别管他,自己吃吧。”
就在这种怪异的氛围下,柯林勉强吃完了饭。离开餐桌时,他还没忘记礼节性地对未来岳父说一句“伯父,我吃好了。”但回答他的只有桌子上“沙沙”的铅笔摩挲声。
杜丽也离开餐桌后,和柯林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然后说:“我带你去参观我的房间吧。”
柯林点了点头,两人一起沿着楼梯向二楼走去。
走上二楼时,杜丽领着柯林朝着右边自己的房间走,但柯林却一眼望见了左边那房门打开着的画室,他停下脚步,探头朝里面观望。
杜丽回过头,对驻足观望的男友说:“柯林,我的房间在这边。”
柯林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说:“我们能进你爸爸的画室去参观一下吗?”
“没什么好看的,柯林,那里面全是同一张画。”杜丽说。
“我看见了。”柯林指着墙上挂着的画说,“所以感到有些好奇,想进去看仔细一些。”
杜丽迟疑了一下,有些不大情愿地说:“好吧。”
他们走进画室,柯林显然是被这满墙、满地、满桌都铺天盖地的同一幅画所震惊了。他瞠目结舌地在房间里转着圈儿,最后走到大桌子前,对杜桑在吃饭前完成的那幅画仔细观看起来。
这确实是一幅奇妙的、让人难以言喻的怪画——画面上没有别的东西,只有一个大体呈椭圆形状的怪异图案。这个图案外形极不规则、弯弯曲曲的像地图册上的国境线,而且颜色十分丰富,由多达数十种色彩组成——柯林呆呆地看着这幅画,竟不自觉地皱起眉头,神情变得复杂而古怪。
“柯林,柯林!”
杜丽在旁边呼喊了好几声,柯林才像从梦中惊醒一般,骤然转过头来,神色迷茫。
“你还要看多久?你已经看了有五、六分钟了。”杜丽提醒道,同时发现柯林的神情有些不对,“你怎么了?”
“不,没什么……”柯林低沉地说,显得有些神不守舍、若有所思。
“我们快离开这里吧,一会儿我爸爸上来,也许会不高兴的。”杜丽担心地说。
两个人走了出来,在杜丽将房门关拢之前,柯林的眼睛仍死死地盯着墙上那些画。
“好了,柯林,到我房间去吧。”
但柯林的脚步挪动了几下后,停下来对未婚妻说:“杜丽,很抱歉,我突然想到一些事情,必须得马上离开——我想,以后还有很多机会可以参观你房间的。”
杜丽不解地问:“你怎么了,柯林?发生了什么事?”
“我现在脑子里有些混乱,我得先想想。”柯林说,“等我弄明白后,肯定会告诉你的——现在,你先陪我下楼好吗?”
杜丽没办法,只有无可奈何地陪柯林走下楼梯。
杜桑还在餐桌前忘乎所以地画着。柯林估计他是不会搭理自己的,便和杜丽道了别,走出门去。
当杜丽目送柯林那辆银灰色小轿车匆匆离去时,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酸楚滋味。
第三章
整整一个星期天,柯林没有和杜丽联系一次。甚至就连平时不可或缺的道晚安短信也没发来一条。杜丽趴在自己的床上,泪水已经浸湿了枕巾——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可是,她又能怪谁呢?想想看,有谁会愿意跟一个精神病患者的老丈人住在一起?说实话,有时就连她自己也对父亲的一些行为忍无可忍,就更别说是从来就不愿被约束的柯林了。所以说,在他真正了解到父亲的这种情况后,就算是立刻和自己冷却关系或者是直接提出分手都是可以理解的。
哭了好一阵,杜丽意识到,怨谁都没有用。要怨就只能怨自己的命不好。母亲早早地就去世了,父亲又患上了精神病;好不容易碰到一个自己所爱的男人,现在也要离自己而去了——自己的命怎么会这么苦?
就这样想着想着,杜丽渐渐地睡去了。
睡到半夜的时候,杜丽隐隐觉得手臂有些发痒,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轻轻地抚摸自己一般——她迷迷糊糊的,无法判断这是做梦还是现实。可是,如果是梦境的话,这种触感未免太过真实了……
杜丽惺忪地睁开眼睛,痒酥酥的感觉并没有因为她的醒来而消失。借着窗外的月光,杜丽朝自己的手臂上看去,竟发现手臂上爬着一只麻灰色的壁虎。
杜丽“啊”地惊叫一声,奋力甩动手臂,将壁虎甩了出去。然后从床上弹起来,按开床头灯。她惊魂未定地四处寻找,却不见那壁虎的踪影了。
杜丽从小就害怕蛇、蜘蛛、壁虎这一类让人恶心的生物。以前只要一看见这些东西,她都会立刻就躲得远远的。没想到,竟会有壁虎爬到自己手上——一想到那触感,杜丽的心就紧紧地揪起,浑身起鸡皮疙瘩。
她去卫生间冲洗手臂,然后在房间里警觉的寻找,判断壁虎有可能是从哪个地方掉落下来的。后半夜,她一直开着灯睡觉。
第二天起床后,杜丽因为夜晚没睡好、再加上睡前又流了眼泪,整个眼睛红肿发胀。她在洗脸时贴上眼膜足足按摩了半个小时,眼睛的肿才稍稍消退一些。在医院工作时,她还要努力调节,不让自己显得情绪低落。
这一天,杜丽在身心疲惫中度过。下午下班时,她正准备回家,手机响了起来。
杜丽拿起电话一看,是柯林打来的,她的心一阵抽搐,呆了片刻,接起电话。
“喂,是柯林吗?”
“杜丽!”电话那头的柯林显得十分兴奋,他大喊道,“你在哪里?你在干什么?”
杜丽有些茫然地说:“我在医院,正准备回家。怎么了?”
“别回家!”柯林仍大喊着,“我现在要见你,我有事情要跟你说!”
从柯林的口气中,杜丽感觉到他要跟自己讲的大概不是一件普通事,便好奇地问道:“你要跟我说什么,柯林?”
“我想了一天,又找了整整一天,终于找到了!”柯林激动地语无伦次,“我知道那是什么了!啊,杜丽,我在电话里说不清楚,你快来吧!我在巴厘岛西餐厅等你!”
“好的,我这就去。”
杜丽将手机装进皮包里,走出医院,立刻招了一辆的士,直奔巴厘岛西餐厅。
几乎是在那天的老位子,杜丽见到了柯林。但这次还多了一个人,是柯林的老朋友——美国哈佛大学毕业的高材生穆川。
柯林站起身来迎接杜丽,坐下来之后,他问道:“你还没吃饭吧,先点点儿什么?”
“你还是先说是什么事吧。我一会儿再吃。”杜丽说。
柯林望着杜丽,眼睛发着光说:“你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我发现了什么!”
坐在旁边的穆川说:“你就别卖关子了。现在杜丽来了,你就快说吧,我都被吊老半天胃口了。”
柯林满脸泛红地对杜丽说:“我前天去你家里,看到了你爸爸一直在反复画的那张画,当时就感觉有些眼熟,像是以前在什么地方看过。我回家之后想了整整一天,终于想起来了!在我们家以前有一本古老的旧书,那本书是我爷爷的。我小时侯翻这本书来看的时候,就曾经看到过你爸爸画的那个图案!这个图案很特别,所以这么多年后,我都还能有印象!”
“什么!有这种事!”杜丽惊叫起来。
柯林做了个手势,示意杜丽先别忙说话。“听我讲完。我想起那本书后,就在家里翻箱倒柜地一直找。因为我爷爷早就死了,所以我只能在他的遗物里挨着一件一件地寻找。找了大半天后,我真的找到了那本书!”
“是本什么书?”穆川问。
“是一本1912年在英国出版的全英文考古研究资料书。”
“你把它带来了吗?”穆川又问。
“带来了。”柯林从身边的黑皮包里摸出一本厚厚的、硬壳封面的旧书来。因为年代太过久远,书显得有些残破,纸张泛黄而发脆——但仍然能看出来,以前这本书的主人对它一定是精心保养的。
柯林小心翼翼地翻到中间某一页,指着那页上的一张照片对杜丽说:“你瞧,你爸爸画的就是这个图案,对吧?”
杜丽凑上前去一看,惊呼出来:“天哪!真的就是这个图案!”
“不同的是,这张照片是黑白的,而你爸爸画的是彩色的。但我相信这只是因为当初用于照这张像的相机是黑白相机而已!”柯林说。
“对,没错!”杜丽仔细地端视着这张照片,“我父亲画的那张画,我太熟悉了!简直就和这个图案一模一样!”
“这个图案代表什么意思?”穆川问。
听到这句话,柯林又异常兴奋起来:“这正是关键所在!我小时候看不懂英文,只把这本书当作图片书翻着看。但昨天我找到这本书后,对照着英汉词典看了关于这张照片的介绍!”
柯林用手指着书上照片旁的一段英文,对杜丽和穆川说:“这段话大致的意思是:考古学家在南太平洋群岛中一个不知名的无人岛上,发现这里可能曾出现过远古人类文明,而且令人惊讶的是,时间距离现在有几千万年……”
“等一下。”穆川打断他说,“人类历史到目前为止也就只有几百万年——几千万年前怎么会有人?”
柯林按着书说:“听我讲完好吗?”
“考古学家在这个文明遗迹中发现了一些岩画和象形文字,但并没有找到人类化石。”柯林瞄了穆川一眼,“所以,考古学家只能根据这些岩画和象形文字做出推测:这个远古文明曾相当繁盛,生活在那里的人拥有和现代人相接近的智慧,他们曾被称为‘埃卡兹’部族——但不知什么原因,这个部族的人和他们的文明神秘地消失了,这个远古文明也就此销声匿迹。”
“‘埃卡兹’……什么意思?”穆川好奇地问。
“当地的土语,就是‘死神’的意思。”柯林说。
“‘死神部族’?真有意思。”穆川推了推眼镜框,显出很大的兴趣。
“那么,照片上的这个图案和这个文明有什么关系?”杜丽问。
“书上说,考古学家在岛上除了发现这个文明遗迹之外,还发现了一种早已灭绝的远古蜥蜴的化石。这种毒蜥蜴据说是世界上毒性最强、最凶恶的动物。而这种毒蜥蜴的背上,就有这种图案。考古学家在岛上的文明遗迹中也发现了这个图案,所以推测这个图案是‘埃卡兹’部族的图腾标志。”
“那我爸爸怎么会……”
“先等等,杜丽。”柯林按住她的手,指着书上最下方的几段说,“最精彩和有趣的是以下的内容:刻在岛上的岩画和象形文字表明,这个部族有一个至高无上的首领,首领仿佛会一些巫术或神秘的力量。就算死去后,都能够在若干年后借助某些仪式复活——并且,这个首领拥有着难以记数的宝藏。这些宝藏似乎就隐藏在附近,但考古学家却没能发现。”
“这只是远古的传说而已,你以为有什么意义吗,柯林?”穆川说。
“当然,所有看到这本书的人都会认为这只是个远古传说。”柯林带着神秘的口吻说,“但当我联系到杜丽的父亲所画的那些画时,就不这么认为了。”
“这正是我刚才想问的!”杜丽急切地说,“你说的这些发生在南太平洋群岛,而我们在中国。我父亲怎么会和这些扯上关系?”
“有两种可能。”柯林说,“第一,你父亲以前也曾看过我手里这本书;但这种可能性很小。因为这本书本身非常罕见,是由于我爷爷是个老考古学家,才会有这种冷僻的外文书。况且你父亲自称是从梦里看到这个图案的,就更不像是从书上看来的了。”
“第二种可能呢?”杜丽问。
“第二种可能……”柯林歪起头,皱起眉毛说,“也许你父亲和这个神秘的文明之间确实存在着某种微妙的联系。”
“什么?”杜丽哭笑不得,“这也太离谱了吧。我们这里和南太平洋群岛隔了十万八千里远,能扯上什么关系?”
“不,这倒不一定。”穆川托住下巴,严肃地说,“你知道大陆漂移学说吧?1915年,德国气象学家阿尔弗雷德·韦戈纳在他的新书《大陆与海洋》中指出:‘巴西的版图突出的部分,正好和非洲西南部版图凹进去的部分相吻合,所以巴西和非洲西南部最初是一体的,后来才逐渐分开。’他的这个理论发展为后来的大陆漂移学说,即我们地球上的大陆可能在远古的时候都是连在一起的,但后来由于地壳变动、地热对流等原因使整块大陆产生漂移,从而逐渐形成我们今天这种几个大洲的现状——如果这个岛上的文明真的是在几千万年前,那么当时它就完全有可能和中国挨在一起。”
听完穆川这一大段极富学术性的长篇大论,杜丽震惊地说不出话。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困惑地望着柯林和穆川说:“你们试图让我相信什么?这本书上讲的都是真的?我父亲是那个‘埃卡兹部族’的后裔?”
柯林握着杜丽的手说:“亲爱的,这个问题没人回答得了。可是你想过没有,我们也许能从这个线索中找到你父亲突发精神病的根源,这样的话,就有可能治好你父亲的病了。”
杜丽望着柯林的脸,若有所思地点着头说:“对,你说的对!”
过了一刻,杜丽又问道:“那么,我现在该怎么办呢?”
“实话实说。你一会儿回家之后,把我的这些发现原原本本地告诉你爸爸,看看他会有什么反应。”
“嗯。”杜丽点头道,“我知道了。”
这时,坐在旁边的穆川倒比他们两人都要激动起来:“远古遗迹、死神部族、神秘的图案,还有那不知隐藏在何处的秘宝——这些真的存在吗?我们要是解开了这些谜,岂不是成了现代版的印第安那·琼斯?”
“印第安那·琼斯?”
“对,电影《夺宝奇兵》里的男主角。”
“很遗憾,穆川。”柯林盯着他那满面红光的脸说,“我们现在对远古遗迹和宝藏不感兴趣,也没指望能找到它们。我只想尽快找到杜丽父亲发病的根源。治好他的病之后,我和杜丽就可以正式结婚了。”
杜丽深深地望着柯林,心中充满了感动和歉疚:“柯林,你……真是太好了,对不起,我还以为……你这两天都没和我联系,是要和我分手呢。”
柯林做出生气的表情:“杜丽,如果你以后老是这样,对我没信心,对我们的爱情也没有信心的话,我会真的不理你的。”
“噢,我不会了。”杜丽抓住柯林的手,甜蜜地说,“我再也不会这么傻了。”
第四章
在西餐厅吃完东西后,柯林开车把杜丽送到了她家门口。吻别之后,杜丽对柯林说:“我一会儿就跟我爸爸讲这件事,然后立刻和你联系。”
“好的。”柯林再次在杜丽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我先走了。”
杜丽回家之后,发现父亲坐在沙发上出神,不知道他是不是又在想那幅画。杜丽走过去,坐到父亲身边,喊了一声“爸。”
杜桑仍神思惘然地呆坐着,没有任何回应。
杜丽默默地坐了几分钟后,试探着说道:“爸,我得告诉你一件事。那天柯林来我们家作客,无意中看到了你画的那张画。他回去之后,发现他家的一本考古资料书中有一张照片和你画的那个图案十分相似,那个图案是……”
杜桑本来木然地坐着,听到这里,突然猛地转过头来,坐直身子问道:“你说什么!”
杜丽被父亲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她吞吞吐吐地说:“柯林说……你画的那个图案他在考古资料书中看过,好像……和南太平洋群岛中一个无人岛上的远古文明有关。”
杜桑一下从沙发上跃起来,抓住女儿的肩膀问道:“他还说什么了!快说,把他说的全告诉我!”
杜丽感觉自己的肩膀被父亲抓得生疼。她有些恐惧地说:“爸……你别这么激动好吗?你让我慢慢说。”
杜桑放开抓着女儿的手,坐到旁边急切地说:“好,你快说!他告诉了你些什么?”
杜丽将刚才在西餐厅内,柯林告诉自己的所有事情,甚至包括穆川所说的大陆漂移学术一齐原原本本地告诉父亲。讲话的时候,她注意到父亲的神情在不断变化着。有好几次,她的眼睛迅速离开,不想在父亲的眼睛中看到那种近乎疯狂的神色。
杜丽讲完之后,杜桑从沙发上站起来,在客厅中来回踱步。像疯子般大声地自言自语道:“对!他说的完全对得上号!远古文明……肯定就是这样!”
突然,杜桑又望向女儿,几乎是用命令的口吻说道:“杜丽,打电话跟你的男朋友!叫他马上到这里来,记得带着那本书!”
“现在?”杜丽望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为难地说,“爸,现在已经快九点半了,明天再说行吗?”
“不行,必须是现在!”杜桑强硬地命令道。随即又立刻软下来,用哀求的口吻对杜丽说道,“杜丽,我的乖女儿,我求求你了,我一刻都等不及了。你叫你的男朋友立刻过来好吗?”
这一瞬间,杜丽忽然感觉面前的父亲像是一个吸毒者看到了摆在面前的海洛因一样,完全无法自控地必须立刻得到那件东西。她意识到,劝说已经失去了意义,只得无奈地说:“好吧,爸爸。”
杜丽从皮包里摸出手机,拨通柯林的电话。柯林一会儿就接了起来:“喂,杜丽吗?”
“是的,柯林,我……刚才跟我父亲谈过那件事了。”
“他是什么反应?”
杜丽望了一眼焦急等待着的父亲,说:“柯林,我父亲很感兴趣,他希望你能立刻过来一趟。”
“什么?你是说,现在?”
“……是的,我知道,现在很晚了,这很失礼,可是……”
杜丽的话还没说完,手机被父亲一把抢过去。杜桑对着电话那头大声说道:“你是柯林吧?我是杜丽的父亲杜桑。对,我们那天见过面。你今天晚上跟杜丽说的那件事是千真万确的吗?”
“嗯……是的,伯父,我的那本书上就是这么写的。”
“太好了!”杜桑兴奋地嚷道,“那么,现在请你立刻过来一趟!带着那本书!这对我太重要了,你一定得马上来!”
“啊,好的,伯父,我立刻就来。”
“我等着你。”杜桑挂断电话。
之后,杜桑就一直在客厅里来回打转,眼睛每隔五秒钟就望一眼墙上的挂钟。杜丽坐在沙发上,在这种沉闷、诡异的气氛中感到局促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