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宏并不完全知道白白的事,只能就把自己听到的见到的说给白元松知晓,包括白白本来确实在凌清波身边待了一段日子,后来无故失踪,再后来就出现在一个叫墨魇的黑衣公子身边,后来蛇妖欲伤害凌氏兄妹,他与云虚小道人无力抵挡,幸好白白请了墨魇出手相助。

再然后就是在幽兰仙子的洞府外见到孤身一人的白白,因为墨魇移情别恋跑了出来,他把白白带回自己的洞府中安置,打算送她上京去找凌清波。当着人家老爹,自是不好意思说自己的不轨企图,轻描淡写一笔带过了,就说到墨魇杀到洞府来,误会他与白白有染,暴怒非常,他抵挡不过就跑了,白白留下跟他解释误会……后面的事情就不知道了。

说到这个,红宏非常惭愧,毕竟把白白扔下了一个人面对墨魇,无论如何都是说不过去的。

白元松听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最担心的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白白与那个男人一起,具体情形红宏虽然并不清楚,但是从一些细节听来,白白十之八九被那个男人骗了身子!只求那是在她渡过天劫、修为大成之后,如果是那之前……白元松简直觉得难以想象!

"白白与那个……墨魇,相处得可好?"白元松艰难地问道。

红宏能理解他在担心女儿,于是安慰道:"呃,他对白白有些凶,不过他很紧张白白的,你看他为了白白肯出手杀蛇精,又不喜欢白白与别人亲近,他应该是喜欢白白的!"

白元松苦笑一声,他想起红宏刚才曾说,最后一次见到白白,是因为墨魇移情别恋,把白白赶了出来……如果真的珍惜他的白白,又怎会如此?!

墨魇……墨魇,如今白白的下落就要着落到这个男人的身上,他一定要尽快找到白白,他可怜的女儿,一定受了很多委屈!

如果当日不是为了尽快让女儿成仙上天庭与他们夫妇相聚,也不会听从明乙真人的建议,让白白去修炼童子功,狐狸精天生多情重欲,他们只想着让她不去碰触男女之事能让她更静心修炼,为她在凡间找到一个女贵人作庇护就能安然渡过天劫,没想到变量重重,现在后悔也晚了……

问清楚红宏也不知墨魇身在何处,白元松一刻不愿多待,起身告辞就打算先到幽兰仙子的洞府去打听墨魇的行踪,这个兰花妖精既然与墨魇有一腿,想必是知道这个人的底细的。

可惜红宏并不知道云虚与明乙真人乃是师徒关系,否则很多事情的结果可能完全不一样。

另一边,白白与墨魇的关系一日千里,日子过得逍遥自在。每天一早起来先陪墨魇炼丹看书,下午到花圃里找碧碧玩,到了晚上就是与墨魇勤练双修之法的快乐时光。

她觉得自己的霉运似乎走到头了,每天有美味的烤鸡吃,还有花妖碧碧陪她玩,眼看着凡间历练的时间还剩三个月,她经常趴在花圃里数日子,再过不久就可以到天上去见爹娘了呢!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自己的根基似乎比之前差了很多,连最基础的每日练功都收不到半点效果,看来双修之法虽然很好玩,但是不太适合自己练,等到了天上一定要好好请教神仙师父,怎样把法力恢复过来。

这天白白正趴在花圃边上晒太阳,碧碧照例坐在她身上看书。碧碧是个好学的小姑娘,虽然现在还不能离开自己的真身太远太久,但是这不妨碍她对外边广阔世界的好奇与准备将来走遍天下的伟大理想,目前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先看书过过瘾啦!

她的个头比刚化成人形时长大了一点,已经有人手掌高,但是对于一本正常的书来说,这个个头还是太小了,所以她看书的方法就是把书放在白白身边,自己坐在白白身上"俯瞰"书本,看完一页书就让白白替她翻下一页。

白白脾气很好,也很有耐性,从来不嫌她烦。

"白白,书上说陆地上往东走到尽头就是蓝色的海洋,那是个一望无际的大湖,不过水都是很咸的!真的么?你见过海洋么?"碧碧看到好奇的就问,以往白白一定会第一时间回答她的问题,今天等了半天却不见白白吱声。

碧碧奇怪地扭头一看,却见白白正竖起耳朵,似乎在聚精会神听什么声音,于是也侧头用心去听,听了半天,除了风声、枝叶被风吹动的沙沙声,什么奇怪的声音都没有嘛!

忍不住伸手去戳戳白白的耳朵,白白全神贯注之中忽然被人打扰,吓得一翻身跳了起来。可怜碧碧还没来得及反应,就从白白身上掉了下来,一头栽到了书本上。

"啊!"碧碧的哀叫声总算让白白回过神来。

白白低头伸出前肢把碧碧从书上扶坐起来,惭愧道:"我好像听到爹爹的哨子声,一时没注意,你没事吧?"

"我有事!呜呜,哪里有哨子声啊!我什么都听不到!"碧碧抱着脑袋抱怨道。

"真的有!碧碧我溜出去看看,很快回来!"白白耳中再次听到熟悉的哨子响,兴奋之下匆匆交待一句,一溜烟往院子外跑去。

049 跟我走

墨潭有墨魇这个终极大BOSS坐镇,从来不担心有不长眼的跑来捣乱,但是墨潭里随便一个仆从童子的都不是弱手,所以要无声无息潜入墨潭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任务。

狐狸天性谨慎警觉,白元松也不例外,他在墨潭外小心转悠了一天,知道硬闯是不行的,灵机一动便吹起了随身带着的一只特制哨子,这本来是他从前逗女儿玩耍的东西,普通人听不到哨子声,但是狐狸、犬类却能清楚听到。如果自己的女儿真的在墨潭里,她一定会有所反应,想办法出来与自己见面,又或是以某些方式与自己联络。

哨子连吹了三遍,白元松坐在树下已经觉得有些心急,虽然已经做好了守候一段日子的准备,但是他还是盼望着能够尽快见到大半年不曾见过的宝贝女儿。

墨魇在白白身上下了法咒,从不担心会找不到她,而且白白这两个月来的表现非常良好,活动范围从来没有超出过墨潭,所以他也没有刻意去限制什么。

白白顺着哨子声发出的方向一阵奔跑,轻易就找到了白元松所在的位置。

白元松远远看到那熟悉的雪白身影向着自己而来,激动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白白比起他来也好不了多少,恨不得自己多长出几条腿,好快一点跑到爹爹的怀中。

看着白白一点一点跑近到几丈之外向自己扑过来,白元松连忙走上几步一把将她抱住,听见白白一迭声地欢呼道:"爹爹、爹爹,我好想你和娘亲!你真的来看我了?"

"乖女儿!乖女儿!爹爹的宝贝,总算找到你了!你没事吧!快让爹爹看一看。"

白元松喜极而泣,坐倒在地上,把白白放在膝盖上细细端详,白白很配合地端正蹲坐着,昂起头来让父亲看个仔细。

双手轻轻抚摸着白白的小脑袋,又在她身上温柔抚摸了一阵,确定她身上无伤无痛,白元松方才放下一半的心。

稍稍舒口气,提着另一半心,问起自己担心了好些天的问题:"白白,你老实跟爹爹说,你跟那个墨魇有没有……有没有做那男女之事?"

白白开心地扑到父亲怀里蹭来蹭去,听到这话抬头问道:"什么男女之事啊?"

白元松目瞪口呆,心道如果这回来的是妻子,那应该比较方便说明这个问题吧……思考了好一阵,才勉强开口道:"就是一男一女,或者说一公一母不穿衣服抱在一起,呃,互相亲来亲去,挨挨蹭蹭……"这是他在女儿面前能够表达的极限了,如果那墨魇已经跟女儿做到这一步,那女儿的童身一定是已经被他破了,他太清楚美丽纯真的女儿对于男人有多大的诱惑力,坐怀不乱这种事情的女主角绝对不会是自家的女儿,除非那个男人根本无能。

白白明白过来,很坦然地点头道:"做过啊,那不是双修吗?"

果然,白元松心里的一点点微小的希望也彻底破灭,沉着脸道:"你们……你们双修是什么时候?你遭遇天劫之前还是之后?"听明乙真人说道,女儿已经渡过天劫,只盼这事情发生在天劫之后。

白白看见父亲的脸色,知道事情有点严重,怯生生道:"之前……"

白元松只觉得眼前一黑,颤声道:"你……你……你有没有觉得身上有什么不好?"

白白迟疑了一阵,她身上确实有些不好,例如那些消失掉的法力,明显减退了的修为根基,至今都没有恢复的迹象,开始她以为是因为她遭遇天劫又身受重伤的关系,但是现在身上的伤已经全好了,这些时日以来吃下的仙丹灵药多得她自己都数不清楚,情况却依然没有一点点转变……她不是没怀疑过是因为跟墨魇修炼双修之法导致的,可是除了第一次明显不适外,后面每次修炼完都只是有点累,总体而言都很舒服很快活的,莫非墨魇在骗她?

万一告诉爹爹,他一定会认为是墨魇害了她的,如果爹爹跟墨魇打起来……白白不敢想象,只是一个劲地摇头。

不必多说,白元松心里明白了大半,白白这个时候还想维护那个黑心肝的墨魇更教他心痛又气恼。

白元松努力平缓情绪,摸摸白白,强笑道:"白白下凡这些天,过得怎么样,一件一件告诉爹爹好不好?"

白白侧着脑袋奇怪地看了看父亲,好像没什么问题了,这才开开心心地一边撒娇一边诉苦说起自己这大半年的经历。白白性子单纯,白元松稍微引导一下,轻易就把她与墨魇之间的事情套了个八八九九,只气得他浑身发抖,如果墨魇就在面前,他怕是会忍不住上前去与他拼命!

不过总算他理智尚存,综合红宏与白白的说法,这个墨魇的实力之强,比起自己实在高了太多,为今之计应是尽快把白白带回玉山去,成仙之事只能稍后再想办法,至于墨魇,恐怕只有请出明乙真人才能对付得了。

考虑清楚了,白元松对白白道:"白白,你随爹爹回玉山上去可好。"

白白开心道:"好啊!"忽然又迟疑起来道:"爹爹,不是说我再过几个月完成凡间的历练就可以到天上跟你和娘亲团聚吗?现在回去玉山会不会出问题啊!"

白元松心痛如绞,白白根本不知道,如果她再想成仙,恐怕要重新修炼个几百年了!可怜她平白受了天劫之苦,却因为根基受损,失去了成仙的资格……但这些只能回到玉山上再慢慢与她分说,此刻说出来,她该多伤心啊!

"不会有问题,你现在就跟爹爹走吧!"白元松力持平静道。

"我回去跟墨魇和碧碧告别一声好么?"白白想到马上要离开墨潭,忽然觉得有些不舍。

"不必了,爹爹会留信告诉他们,你现在就跟爹爹去吧!"白元松只想马上带白白远离"险地",说话之间已经有些疾言厉色。

白白还待要说什么,忽然背后风声一动,墨魇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就留在墨潭,哪里都不去!"

050 狐狸家的靠山

墨魇今日在书房中看书,无意中发现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夹在一部修仙图谱之内,小册子上记载的正是童身修仙的相关窍门与禁忌,虽然没有特别说明白白身体诡异情况的来由,但是凭着这部功法,已经可以大致推测到问题所在。

墨魇心中大喜,带着小册子匆匆去找白白,却发现她经常活动的月季花圃外,只有碧碧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在书本上翻滚玩耍,一问才知白白说听到哨声,出去了。

墨魇心里莫名泛起一阵说不出的焦躁恐慌,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要丢了,难得的心慌意乱令他呆了呆才想起要以法咒寻找白白的踪影。

几乎是将法力提到了巅峰,眨眼之间赶到白白所在的位置,还没现出身形,就先听见白元松的一句:"你现在就跟爹爹去吧!"情急之下完全不经考虑,猛然出言阻止。

白元松一见这人的情状,就猜到他定是那个骗了女儿失身,害女儿根基受损,差点命丧天劫之下的恶人墨魇。

如果换一个环境,白元松真要对这俊美非凡的黑衣公子赞一声好!

但是此刻,只有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白元松强行抑制住扑上去将他千刀万剐的冲动,恨声道:"白白是我的女儿,去与留轮不到你来做主吧!"一边说一边把白白紧紧抱在怀中。

墨魇恍如未闻,死死盯着白白道:"白白,跟我回去!"

白白怯生生地看看神情凶恶的墨魇,又看看如临大敌的爹爹,不知如何是好。要说对墨魇没有一点不舍之情,那绝对是骗人的,两人几个月来的相处虽然曾有过种种不愉快,但是总的来说,墨魇对她照顾有加,尤其是她差点被射死之后的这段日子,真心的宠爱怜惜早已经冲淡了白白对他过往所有的坏印象。

但是另一边确实自己的爹爹,从她出生起虽然不常见面,却时刻关心牵挂着她,把她看得比性命更重要的至亲,所以白白犹豫一阵后,开口道:"我、我跟爹爹回去看娘亲,以后有空来看你,好不好?"

墨魇一听她竟然开口要走,脸色变得极是难看,白元松却松了一大口气,虽然他不希望女儿日后与这混蛋再有牵扯,但是只要把她带回去,慢慢跟她把事情说清楚,想来白白自己也不再会愿意理会这个混蛋了。

他现在只想带着白白快快离开,眼前这个墨魇不知道是什么来头,气势极是惊人,愤怒之中散发的强大压迫感直令他觉得浑身发抖,几乎吃不消!明明是这混蛋做的坏事,白元松却觉得面对他时,心里涌起一阵一阵地怯惧恐慌,如同他还未成仙之时,面对极凶恶强横的猛兽妖魔一般。

墨魇这个样子,同样吓到白白了,她想起那夜墨魇掩住她的眼睛不知用什么手段将两蛇妖瞬间斩首的狠辣,想起在红宏洞府中,要重创红宏的残暴与喝骂自己是的冷酷可怖,小脑袋一缩,整个埋首在父亲怀中,再不敢看墨魇一眼。

墨魇知道自己吓着白白了,勉强冷静下来,这样的情况下即使强行夺回白白,她也不知道会跟自己闹多久的别扭……白白对自己不可能没有一点感情,只要说服白元松把白白留下,拖过一段时日,总会有法子让白白永远成为自己的。

深深吸两口气,墨魇很快恢复平静,看着白元松说道:"我有办法恢复白白的法力根基,但是需要时间,你把白白留下来,三年之后,我还她十倍的修为。"

白元松哪里肯信,冷笑两声道:"哪敢劳烦,白白的师父自有法子帮她重入仙途!"

白白听了墨魇的话,好奇地探出头问:"为什么要三年?你不是说几个月我的法力根基就会恢复了?我不要十倍的修为,原本那样就好了。"

她一开口,墨魇的眼光就转到了她身上,白元松唯恐他多看一眼都会把女儿看亏了一般,一举袖子把白白遮住,低声道:"白白乖,别搭话。"

白白果然很听话地就闭了嘴,墨魇心里一股酸意直往上冒,白白面对他时可没这么老实!但是也明白,不把白元松搞定,白白是很难安然到手的。

白白很好哄骗,可是她的父亲却不是那么容易摆平的,尤其当着白白的面根本动不得他一根寒毛的情况下。

"未请教白白的师父,高姓大名。"这已经是他难得的客气了,不可否认,他心里对白白口中神秘的"神仙师父"也有几分好奇。

明乙真人曾经一再交待不可在人前提及他与白白的关系,但是白元松知道眼前墨魇的厉害,说不得也只好把他老人家抬出镇住这个混蛋了!

"白白的师父,正是天庭第一高手明乙真人!"白元松一言既出,墨魇的脸色就变了,不是害怕,而是一种说不出的神态,似是愤怒、似是不屑、似是怨恨、似是不忿……总而言之,就是没有善良美好的情感在。

竟然是他?果然是他?墨魇不知道该大怒还是大笑,自己留恋不舍的竟然是大对头的徒儿?!笑话!天大的笑话!但是他笑不出来,本来以为已经平息的怨愤不甘在胸口翻涌奔腾,混乱之中,他发现,一个该死的念头依然无比清晰--要把白白留下来!

白元松见他神色变幻不定,便想趁机离开,他一动,墨魇便猛地一惊,直觉伸手要把这个意图抢走白白的男人击倒。

他要出手,白元松哪里有还击躲避的余地?幸好墨魇法力早已经收放自如,手掌触到他的时候心念一动收起了大部分的功力,饶是如此,白元松依然被击倒在地。

白白被吓坏了,一闪身现出人形,紧紧抱住父亲,惊道:"爹爹、爹爹!"

转头再看墨魇之时,眼里尽是恐惧不信,哭求道:"我跟你回去,你别杀我爹爹!"

白元松吐出两口浊气,便觉得好了不少,知道对方是手下留情了,但是今日恐怕无法带走白白,眼角扫到墨魇脸上一闪而逝的悔意,心念电转,一咬牙道:"白白不要求他!爹爹就是死也不能让你跟他回去!魔头!有本事你打死我们父女!"

051 一个人

墨魇混乱之中一掌出去心中已经懊悔不已,见白白这个模样,更是心痛,走上两步想要安慰她,白元松拼力挡在白白面前,大声道:"白白,你可知道,你的法力根基为什么会大受损伤,至今恢复不了,就是这个墨魇,他说跟你练什么双修之法,其实是想骗你的身子,你失身之后,那些法力根基都毁了!你就是熬过天劫,也成不了仙了!"

白白不是太懂得什么叫"骗她的身子",但是她的法力根基是被墨魇毁掉的,这点她听明白了。一双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墨魇,希望他能够出言否认!她不是没有怀疑过这点,但是墨魇后来对她的温柔呵护让她觉得自己这样怀疑人家,实在是太小心眼了。

白元松冷冷瞪着墨魇道:"你不会说,你不知道这个吧!但是你却骗白白说几个月就会恢复!可怜我的女儿就这样信了你!"

我事先确实不知道!墨魇几乎冲口而出,但是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他知道真相后,依然选择继续欺骗白白。

看着白白的眼神由不信慢慢变成怀疑,变成失望,再变成气愤……墨魇觉得他与白白之间有什么珍贵的东西碎了,再也回不去了……

白元松并不放松,步步紧逼道:"现在,你又说可以帮白白恢复法力根基,还夸夸其谈说什么三年还她十倍的修为!哈哈!你真当我们父女是傻瓜?!"

白白抱着父亲,呆呆看着墨魇,心里不断自问:他骗了我,他一直骗我?为什么?为什么?

墨魇的心像被人狠狠捅了几刀,想要辩解,偏偏有口难言。他已经找到方法,他是真的可以替白白恢复法力根基,可以还给她十倍的修为,这些都是真的,但是就算他说出来,白白还会相信吗?

墨魇伸手想去把白白拉过来,抱在怀里,盖住她那双让他心痛如绞的眼睛,把她带到一个没有旁人的地方,向她解释获得她的谅解,白白心软又善良,只要好好跟她说,她会原谅自己的!他多想她像从前一样,信赖又乖巧地靠在他身边。

白白一缩身子闪过他伸过来的手,抽抽噎噎道:"坏人,你是坏人!为什么害我、骗我?"

墨魇的手僵在哪里,耳中听见白元松加油添醋道:"你贪图白白的样貌,骗了她的身子,却又不好好珍惜,你自己拈花惹草还理直气壮,对我女儿百般羞辱,把她赶到外边,如果她不是功法根基损失大半,她又怎么会在天劫之后就无力躲开普通猎人的一箭?白白只当你救了她,半点不计较其实一切都是你害的!如果不是你,她在凌清波身边安安稳稳渡过天劫,再过几个月就可以位列仙班与我夫妻团聚,又怎么像现在这样历尽艰险却前功尽弃?"

一句一句指责,句句说得墨魇无力反驳、也无从反驳,再看白白一副看怪物恶贼的眼神瞪着自己,一股怒气不由得直往上涌!自己这段日子以来对她的关怀爱护难道都是假的?他是令她受了伤害,但是他不是故意的,他已经决定用今后千百年的光阴去爱惜她,用十倍、百倍的修为去补偿她,她为什么不肯再相信他?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不过是只小小狐狸精,如此不识好歹,他又何必死乞活赖去求她的谅解,他要什么女人没有,随便一招手,就是九天仙子也会主动对他*!

但是……但是那些女人不是她,不如她纯真、不如她乖巧、不如她美丽、不如她可爱、不如她温暖、不如她会全心全意地信赖他……心底一个小小的声音反驳道。

心在骄傲与不舍之间挣扎,嘴巴却不受控制地说出一大串气话:"不过是五百年的修为,算得了什么?就算让你位列仙班又如何,小小一只狐仙,比我身边的侍童都不如!你们以为明乙又是什么东西,不过是天帝手下一条狗!"

白白气得眼泪直流,呜咽道:"我……我是没用,但是我一个在山上待了五百年,很辛苦才练成的,我想成仙、想跟爹爹妈妈在一起,都、都是你!你是坏蛋,我讨厌你!我讨厌你!"

墨魇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虽然他并不觉得自己说的有错,他想安慰白白,但是嘴巴里说出来的话,偏偏与心中所想背道而驰:"你乖乖跟我去,就是要五千年的修为也容易得很,成仙有什么用?你在我身边,哪怕天上的神仙也要对你恭恭敬敬。"

白白撇过脸倔强道:"你骗人!我不要你的五千年修为,我就要成仙!神仙师父会教我的!我不跟你走,我讨厌你!"

她不提明乙还好,一提正正勾起了墨魇心中的阴郁怨恨,暴怒之下一拂衣袖,冷声道:"好、好!你滚!滚去找你的神仙师父!不过是只狐狸精罢了,日后你就是求着我要你,我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说完一闪身,如来时一般瞬间消失在原地。

白元松抱紧白白,低声道:"白白莫哭,我们快走!一切有爹爹!"不是他对自己女儿的魅力过度自信,他是真的怕墨魇冷静下来又反悔把白白硬抓回去。

白白泪眼朦胧地点点头,重新化为狐身与父亲转身出发,往自己的家玉山而去。临去前回头看了云雾之中的墨潭一眼,终于狠狠心转头往前飞奔,被风吹碎的泪珠一点点洒在脚下的草叶上,转瞬又被风吹干,了无痕迹。

别了,墨潭的一切一切……

白白走得决绝,墨魇却是从转身的一刻起就后悔了,为什么要说那些气话?为什么不能再忍一忍?白白不肯一个留下,那就把她爹爹一并留下。她要成仙,大不了自己再上天庭去押着天帝给她在仙册留名,她要跟爹娘在一起,就把她的娘亲也接到墨潭来。

但是她是明乙的弟子,明乙那奸贼会轻易放手吗?

052 千年一瞬

明乙……明乙……墨魇悚然一惊,白白不会是明乙打算用来对付自己的棋子吧?明乙此人看似道貌岸然,内里弯弯曲曲的心思极多,不可不防!

但是白白那样一只什么都不懂的小狐狸,又哪来的伤害人的能力?不被人伤害就不错了!

墨魇一个人坐在房中,思潮起伏,不觉窗外的天色已经全黑。

床上空荡荡的,没有那只天真娇憨的白狐狸,也没有清丽婀娜的小美人儿,雪白的月光穿过窗子照在地上,清冷异常,地上只有他一个人的影子……又一次,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这种感觉,与很久很久以前那段晦暗的光阴太过相似。那时父亲经常在外找寻失踪母亲的消息,而他就独自一个在墨潭中等待,陪伴他的只有回忆中零碎短暂的温暖片段。

那些片段被他反复重温着,直到一千多年后的现在,依然可以在脑海深处找到,依然那么清晰,甚至连一个小小的细节都一清二楚,清楚得让他怀疑,那是不是只是自己的想象,他其实根本不曾有过那样的幸福光阴。

一开始,他的记忆中都是父母的恩爱与甜蜜。母亲温柔地在窗下梳理他的头发,父亲站在母亲身后也为她梳发,铜镜里,一家三口仿佛生在一起、肢体相连的一个整体,永远永远都不会分开。

父亲喜欢抱着他,夸他小小年纪就长得极是好看,将来一定迷倒很多女子。父亲爱极了母亲,所以对于这个眉目更像妻子的儿子也格外宠爱,仿佛总是看不够、夸不够。

这个时侯,母亲会红着脸嗔道:一天到晚就知道自卖自夸!

母亲那柔美中带着骄傲的眼神,令他觉得自己是天下间最受宠爱的孩子。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世间好像只剩下他一个,母亲无故失踪,父亲伤心欲绝终日在外寻觅,一年又一年,也许父亲也知道找不到了,但是他依然在外边流浪,因为害怕回到墨潭面对那个太像妻子的儿子,他会因为过度思念而疯狂。

直到有一日,父亲忽然归来,墨魇才恍然发现,原来自己已经不再是哪个可以被父亲一手抱起的小小孩童,而父亲也已经老了。本来以他的修为就是再过千百年也不会老的,却在这短短的岁月中变得满面风霜。

父亲很高兴,他终于找到了母亲的音信,他兴冲冲带着儿子直奔天庭,见到的一幕却让他肝肠寸断。

曾经倾心爱恋、视同性命的妻子小鸟依人般靠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他们的手上牵着另一个小小少年,那个少年与墨魇有六七分相似,但是更像墨魇的母亲、他的妻子--那个已经投入别人怀抱的女子。

他们两父子在远处呆呆看着那个应该是自己妻子、母亲的女人,温柔地替那少年拉整衣服,温柔地为他拂开面上的碎发,那个小小少年不叫墨魇,他叫明乙,也是她的儿子。

父亲什么也没说,也没有冲上前去问为什么,只是失魂落魄地牵着墨魇的手,走回了墨潭,再也没有踏出墨潭一步。

墨魇依然孤零零一个人,父亲仿佛再也看不见他一般,总是静静看着窗外,一天又一天,直到死去。父亲解脱了,魂魄重入轮回,一切过往在他而言都成了灰烬。

父亲最后的心愿是将他的身躯炼化为一颗宝石,嵌在簪上送到他曾经的妻子手上。

他做到了,他迷惑了一个天*的仙子,让那仙子将发簪混在他母亲的首饰盒中。

那簪子上没有任何害人的东西,但是据说他的母亲从看到那支发簪起就泪流不止,心痛如绞,纵使如此依然死死握住那支发簪不肯松手,天*的仙人没有在发簪上发现任何毒药恶咒,束手无策。

一个月后,母亲出现在墨潭,一个人游魂一样四处找寻父亲的身影,她说她想起了一切,但是太迟了……

母亲也死了,墨魇明白了一切的缘由,母亲为什么失踪,为什么另嫁,为什么忘记了丈夫、忘记了儿子,一切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是明乙的父亲。

他杀上天庭,肆意发泄心中的怨愤,他只是一个人,不管是什么结果对他而言也并无区别。天*的仙人出奇地不堪一击,就在他准备杀了天帝之际,明乙出现在他面前……

最终他回到墨潭,游戏人间、纵情声色的生活让他觉得,就这样吧,也没什么不好。

一个人,没有牵挂、没有麻烦、没有烦恼、没有悲痛、没有愤怒……只是寂寞而已……

墨魇不知道自己出神了多久,耳边似乎听到女孩子的哭声,是白白?!心中?那的狂喜将沁入骨髓的孤寂寒意尽数融化,墨魇一弹而起追着哭声而去。

声音从月季花丛深处传出,墨魇几乎是抖着手拨开花叶,没有熟悉的白色身影,一朵巨大的绿色月季花上,碧碧正缩作一团放声大哭。

失望抽干了墨魇身上的全部力气,他慢慢坐倒在地,呆呆看着碧碧痛哭的身影,一言不发。

沉浸在悲伤之中的碧碧抬眼发现了他,一下坐直身子,期待道:"白白呢?白白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