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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又功败垂成。

一双锃亮的皮鞋疾步而来,她贴着地,狼狈地喘着气,凌千帆峻秀的脸低下来,满写着焦急和关切,回头又埋怨凌玉汝:“姑妈!”

她没看清凌千帆是从什么地方出来的,她只知道原来这一切他也有份在内,惊怒交加,眼神里生出几丝怨毒。凌千帆扶起她,她艰难地坐起来,

拉开外套拉链——因为肩胛骨的伤,今天上班时穿了宽松休闲的运动装。她唰的扯开左袖,抓起挎包里常备的越野刀具的长柄往左臂上砸过去:“凌

千帆,我还真没看出来,原来你一直怀疑我,还藏着这么一手——现在你是不是还怀疑我这石膏也是造假的,要我砸开给你看看?”

凌千帆惊骇交加,扯住刀柄又不敢用劲,生怕使上劲叫她抽开刀鞘更不可收拾,低声怒道:“别闹了,有事回去再说!”

他抢过刀具扔到包里,想扶她起身却被贝菲一脚踹中膝骨,贝菲摔开他:“我有手有脚会走路!我就是残废在地上爬,也不用你可怜!”

她踉跄着往外冲,凌千帆不及和姑妈解释,只得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她出了门要叫出租车,偏偏能动的那只手又挽着包,十分不便,于是恼羞

成怒,扭着包一顿乱拍——全拍在自己身上。

凌千帆无计可施,心一横把她整个人扛到肩头,不顾她乱喊乱叫,塞进车里了事。

贝菲双目怒视,也知现在抗议没用,不如省省力气。凌千帆一路开到最近的医院,医生给贝菲详细地做了检查,好在她肩胛骨上的伤早已复原得

差不多,今天并没有伤筋动骨,重新给固定了石膏绷带。看两人的表情,医生不免多嘴几句:“小两口,有什么事情多多沟通嘛,不要动手动脚

的,”他责备地盯凌千帆一眼,“做男人的跟女人动手,像什么话?”

凌千帆疲惫地笑笑,也不说话,回到心湖苑的别墅,贝菲二话不说冲进卧室收拾衣服——当初带过来的衣服就不多,不过三五件换洗的日常衣

衫,其余多半是凌千帆另行购置。当初是一个大背包带过来,现在仍旧是一个大背包清理走,凌千帆倚在门边冷眼看她收拾,阴着脸也不说话,等她

拉好背包拉链从房里出来,才问:“不给我一个解释吗?”

贝菲驻足不语,瞧瞧阳台上那盆兰花草,唇边浮起冷淡的笑容:“那盆花现在也算物归原主了。”

凌千帆一怔,待贝菲背着包从他身边过去,他才猛然醒悟,扳过她的肩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双眸阴沉,尽是隐忍的怒气,贝菲毫不示弱,仰起脸冷笑道:“告诉你什么?对,我就是来挑唆你们姑侄关系的,我巴不得你们闹翻,最好你

永不原谅她,她至死不能瞑目——你满意了?”凌千帆脸色煞白,难以置信地瞪着她,呆呆地看她下楼去,几秒后听到哐的一声,她走了。

手机铃声一阵接一阵地响,第二次打来时他终于明白过来——她走了。胸口一阵绞痛,连伸手去接电话的力气都丧失掉,整个屋子空荡荡的,他

恍然间只觉得可怕。天地之间不过一片荒漠,只留下他一个人,形影相吊,茕茕孑立,面对亘古洪荒,宇宙万年。

自然是姑妈的电话,说了些什么全没入脑子里去,他只定定地看到咖啡机旁倒扣着的情侣杯。一支丘比特的箭穿过两支嵌合的瓷杯,顿觉一颗心

也被剖成两半,鲜血淋漓,再难愈合。

躺在沙发上看暮色降临,夕阳直坠入镜湖,给巨幅落地窗涂上最后一抹金红。

翌日贝菲没到公司,听说又请了一天病假,凌玉汝到办公室来找他——他喟然叹道:“姑妈我们分手了,昨天…昨天她已经搬出去了。”

凌玉汝大为惊讶,旋又放心笑道:“我就知道你有分寸。”

下班时在楼梯口碰到习容容,颇关切地过来问:“凌少,阿三怎么又请假了,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嘛,看起来好像恢复得差不多了呀?”

“她没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习容容狐疑道,“她发了封邮件要我给她填请假单,电话打过去手机关机着,没什么事吧?”

“没,”凌千帆敛眉淡淡道,“在家和我闹别扭呢。”

习容容信以为真,挤眉笑话他,他心中忽然有些害怕,驱车直奔骄阳小区,摁门铃没有人应。好在有人下班,让他混进楼下的大门,上楼后敲门

仍无一丝动静,他心惊肉跳起来,拍门拍得震天响,最后不得不拿备用的钥匙开门。正预备兴师问罪,踹开房门才发现贝菲正倒在床边,极艰难地伸

手拽着床垫想爬起来。

他冲上去扶她,声音不自觉地软下来:“怎么这么不小心,吃饭了没?”

贝菲定定望了他几秒,又冷冷地推开他,一声不响地出房门,烧开水,泡面。

他看着她吃完泡面,把一次性碗筷扔进垃圾桶,跟在她身后进房,贝菲唰地拉开抽屉,翻出一张明信片扔到他面前:“这是你寄给她的最后一张

明信片,除了这个,我再没什么能给你的了,凌先生走好,不送。”

她以极警戒防备的姿势,拒他于千里之外,凌千帆蓦然张臂环住她,低声哽咽道:“阿三,说你爱我。”

他记得的,她在姑妈面前说过的,会有人爱他,不因为他的家世名位,只因为是他。

他需要多一点信心。

她想推开他,可惜力气不够,踹了他两脚,仍踢不走他,他执拗地摁她在怀里,重复道:“阿三,说你爱我。”

好像只要她承认爱他,所有的欺瞒就都可以找到合理的理由。

“你醒醒吧,”贝菲冷哼道,“我不是许隽,没她漂亮,没她善良。我就是个蛇蝎心肠的恶毒女人,收起你那套移情作用!”

“别把自己说得这么不堪,”凌千帆也动了气,“你这是变相地说我taste很差?”

贝菲正在气头上,听到这话不由笑起来,却又凝结成苦涩的果实——凌千帆平素常和她开玩笑,说“人可以没有道德,但不能没有品味”——他

向来自诩眼光颇高,难得瞧什么入眼的,以此来变相恭维她。

他执拗地攥住她:“你欠我一个解释,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要我告诉你什么?”她笑容里满带嘲弄,“告诉你我父亲的朋友就是许伯伯,告诉你我没有能力照顾汪阿姨只能送她去老人院,告诉你是我

教许隽做清汤面,告诉你——告诉你那些…”她声音低涩下去,“我会有罪恶感,每一天,我都觉得这些幸福是偷来的,从许隽那里偷来的。”

她从他臂弯里挪动单只胳膊,捡起落在床边的那张明信片递还给他:“高考完我回大连,找到这张明信片。”凌千帆默然不语,贝菲继续道,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写这张明信片的人,在哪里等着她。每次看到它,我就在心里想,也许我有一天能碰到这个人,亲口告诉他,不要再等下

去——只是没想到,等来的那个人是你。”

他心中一动,猛然恍悟过来,还记得那日他激走她的相亲对象,明明她都烧得糊涂了,却倔强地逃离他的怀抱——那时她说什么来着?

她说,凌千帆,谁都可以,你不行。

原来那样多的默契,都源于同一个人。

那盆从他手里抢来的兰花草,是许隽送给她的——又难怪他觉得眼熟,某日许隽曾拿过合照给他看,说有个好朋友回老家读书,那盆兰花草正好

是送她的生日礼物。

他少年离家,迷恋于三藏线的险峻神秘,所以她苦苦跋涉,以为那是许隽未竟的遗愿。他静静地坐在咖啡馆的角落,唱一首无人欣赏的歌,却不

知那不过是许隽对另一人的承诺。

初相识的那个月,他确是满心的欢喜,仿佛茫茫天地中找到同路之人,觉得自己所思所想她都该明白——事实上也差不了几分。即便是现在,他

知道那些巧合原来都是由许隽在冥冥中穿针引线,也无法将这样的认知从自己心底剜出去。她早已悄无声息地进驻他的心房,又如何能轻易割舍了

去?

“我们之间哪有什么缘分…你还想要什么解释?”她颓然倒在床脚,唇角弯起微微的讥讽弧度。他忽然慌了神,知道自己干了件怎样混蛋的

事,想找出点什么话来辩解,说自己从来没怀疑过她接近他是别有目的的,说他只不过受不得她的欺瞒——然而喉咙里却干涩得说不出一个字,他真

的全然没怀疑过么?不是的,不是的,姑妈把那张照片摆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已到了如此卑微的地步,卑微到不敢去探知真相,卑微到不

敢亲自向她求证,卑微到自欺欺人地跟自己说,就算被骗,也是他心甘情愿的。

心底却隐隐地有些不甘,想要探知究竟,竟答应了姑妈那样荒唐的要求,却不曾想过,她心底也存着那样的卑微。

他知道贝菲是烈性的人,盛遂波这样的人物她也不怕得罪,今天能在他姑妈面前耐着性子,已是给他很大的面子。若只是凌玉汝的威逼利诱,贝

菲倒未必放在眼里,她话早就说得明明白白,“您要是对我有什么不满的地方,也不该跟我说,您直截了当地和千帆说就行了”,他和她承诺得那样

美满,说他会替她抵挡住家里的风风雨雨,说他能许她一个未来,却终于还是没赢过心底那一棵怀疑的小树苗。

“事已至此,凌千帆,我们不如分手。”

他像是心上突然被凿了个大窟窿——他知道她没开玩笑,也不是和她闹着玩,这一回是他触到底线,他原该想到的,可那时却存着一丝侥幸,希

望这一切不过是场误会。他拥着她不肯放手,贝菲也不挣脱,他便得了许可一般,顺着她的脖颈轻吻而上:“不分,死也不分。”他双臂加重力度,

他知道有时候就是要耍耍赖才行,贝菲向来吃软不吃硬,他温热的气息萦在她颈间耳里:“阿三,我爱你胜过爱我自己。”

似乎从未说过爱这个字,嬉皮笑脸的玩笑话说过很多,正正经经的一个爱字却从未说出口。他总觉得过了三十的男人,说这句话不免肉麻,现在

他却什么都肯说,什么都肯做,只要她肯留下。

贝菲只是沉默,他坠下的心又悬起来,晃悠悠的没个着落:“你不相信?”

“我相信。”

一阵狂喜涌上心头,仿佛刹那间整个春天的花都在这一瞬盛开,伴着春雪初融的汩汩声。他掰过贝菲的脸,从眉眼开始轻轻地吻她,像阳光轻吻

朝露,清风抚过浮云,她在他怀里软化下来,不再竖起浑身的利刺去抗拒他。他顺着她的下颚吻下来,指尖薄茧在她颈间缓缓摩挲——他知道她最爱

他这样。

“我还相信,你爱那张全家福上的每一个人,都胜过你自己。”

爱要留到最美的地方说(2)

“我真的相信你,”贝菲别过头来,不哭不闹也不冷嘲热讽,“你对我很好,从小到大,再没人对我这么好过。”她伸出右手来,凭记忆掰着指

头数那张全家福上的人,“爷爷,姑妈,妹妹,表弟,我顶多也就排第五吧。”

他闭着眼不愿看清眼前这一切,艰涩地想反驳她,却不知如何说出口,只能再倔强一回:“阿三,再给我一次机会。”

“然后再等着下一次同类事件的发生?”

情感告诉他他应该立刻赌咒发誓不会再有此类事件发生,理智却告诉他也许…也许还会有下一次,姑妈对贝菲成见已深,且不论贝菲遭险究竟

因何而起,她对贝菲的态度已很难转圜。他踱至窗边,推开一丝缝隙,三月间的春风还透着丝丝寒意,轻飘飘地打在他额上,让他有些微清醒过来。

他转过身来定定地瞧着贝菲,决绝地说:“再有下一次,我凌千帆就真他妈不是个男人!”

他的话掷地有声,教贝菲也吃了一惊,看他倚在窗边,挺拔峻秀。原来就觉着他像古时候的泼墨山水,淡浓得宜,灵秀而不失气度,现在这感觉

越发的深刻,不过以前那些线条都是柔和清淡的,现在却难得的入木三分起来。她心底夹七夹八的情绪交错混乱,说不清是欢欣还是伤感,如隙缝里

飘进来的微风,明明捎着春寒,却夹杂着点滴温润的气息。

两人进入冷战期,他载着贝菲回心湖苑,她却整日里拧着不搭理他。凌千帆琢磨甚久,觉得根源还得着落在考察队在怒江被围殴的事情上,两边

都抵死抗争,谁也不像是在说假话。当初为免事态扩大,当地公安局也只是把参与围殴情节严重的人员拘留了一段时间,陈嘉谟按照他的吩咐暗中调

查,最后煽风点火的主使承认是受人指使,根据描绘大约是五六十岁的外地男人。但是双方仅有一次会面,事成后报酬也是通过网上不记名帐号转手

数次后汇过来的,看得出此人也颇为谨慎,倒让凌千帆颇为为难。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何况现代社会科技手段如此发达。陈嘉谟带着私家侦探,让他们做人像拼图,试图描画出这个外地男人的相貌,送回

来的拼图却让凌千帆更为震惊。

他确曾怀疑过姑妈,贝菲一出事时他便想到了姑妈头上,后来山重水复,竟发现贝菲原来是许隽的旧识——有那么一瞬间他是怀疑过贝菲的,为

她瞒他瞒得这样深。不过这念头现在想来也觉得可笑,谁会拿自己的性命去开这样的玩笑?况且许隽和贝菲再亲,也是十年前的旧友,贝菲这样精明

的人,何至于拿现在的幸福去冒险。

拼图出来的人,居然和许明智如此相像。

总算和姑妈无关,他第一反应竟是松了口气,其实现今的社会,谁有那么轻易说能脱离家庭?曾有一年他去新德里和印度政府谈笔大单,才知印

度青年男女多靠相亲来完成人生大事,无他,只因种族宗教必须一致,仅此一条便大大缩减配偶范围。若不服从家族安排,则是和整个家族乃至于整

个教派、种族的对立,没有什么人真能斩钉截铁地说,能背弃血脉相连的父母、抚育自己的家族。

一时的义气是最容易不过的事,难的是随后孤清寂寞的漫长时光。

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事之所以广为流传,正是因为其稀有,而且恰恰好到死为止,没有后续。

庆幸活在并不那么顽固的时代,虽然他的自由需要更多坚持,现在的结果再好不过,宽心之余却又不免疑惑,许明智何至于要对贝菲下手?因为

许明智的外遇,贝菲似乎对他存有芥蒂——猛然间他忆起汪筱君过世后,陈嘉谟和贝菲送许明智回大连的事。现在回想起来,那时许明智和贝菲之

间,明明是知道彼此的,为何竟由始至终,表现得毫无交集?

连环追命电话叫来了陈嘉谟,让他细细回想一路上的事,不可放过半点细节,陈嘉谟蹙眉道:“我们搭飞机回去的,路上贝菲和许先生都在休

息,我想贝菲可能心情不好,不大愿意和许先生说话。后来…贝菲说她要单独和许先生交代事情,我就去联系公墓,请人看风水,买了块墓地。下

葬的时候我们三个人都去了,贝菲在路上买了花篮,好像…也没有什么异常的。”

凌千帆反手轻敲着办公桌,发出清脆的笃笃声,陈嘉谟忽又想到什么,笑道:“贝菲可有趣了,我看她平时总叽叽喳喳的,那几天格外安静,问

她是不是怕说多错多,结果贝菲鼻孔朝天哼了一声,说:我生平最恨出轨的男人,见一个阉一个,见两个杀一双!”

陈嘉谟比了个咔嚓的姿势笑道:“凌少你可要小心啊,什么时候被贝菲误会可就麻烦了。”

凌千帆十指骨节已攥得泛出微白,怎有心情理会他这等笑话:“那许明智对贝菲呢?是冷淡还是…讨厌,或者…”

陈嘉谟犹豫良久才颇不肯定道:“说不好,他好像想和贝菲说话,又好像不太敢,老实说我很奇怪,总觉得他们以前好像认识。不然…这许明

智也不会无缘无故地找贝菲的麻烦,但是这…我实在想不出来原因。”

“他们以前确实认识。”

陈嘉谟愕然,凌千帆挥挥手道:“我看有必要亲自去一趟大连。”

嘱咐陈嘉谟留下帮他坐镇婺城,跟贝菲说北京那边有重要的招标会,要他亲自出马。

湿湿的海风捎带过咸咸的味道,黏在人脸上,北方的春天来得晚,漫山的杜鹃尚未盛放,连天也迷迷蒙蒙,未见仲夏时的湛蓝。他难以形容此刻

的心情,说复杂倒未见得,毕竟吐了一口气,却怎么也谈不上欢畅。

他拖人给许明智安排了份区图书馆的临时工,算到他下班的时间去许家的旧宅。九曲回肠的深巷里,十余年前还算是繁华地段,转眼间城市建设

日新月异,一路走进来,外面已有不少地方,挂着“拆迁”的牌子,许家所在小区能得以存留,已算幸运。进来的路被外面的工地挤得只余羊肠小

道,好在他已来过几回,循着记忆趁着月色进来,顺利地找到许家所在的单元。大门上绿漆斑驳脱落,生锈的铁牌上门牌铃已有些歪斜,很使劲地摁

下去才起了效果,微弱的红光闪烁,响了许多声后才传来沙哑的声音:“谁呀?”

“请问许叔叔在吗?”

呲呲哑哑过后是话筒掉落下来砸在墙上的声音,嘀的一声,大门开了。

电梯老旧,他换走楼梯,灰暗狭窄,仿佛一不小心便会沾上灰尘。他极小心地上了三楼,房子是新装修过的,外面的铁门上换了新的绿纱,新上

的木门洞开,电灯惨白幽暗,许明智苍老的脸上布满皱纹,双目深陷,颤巍巍地拉开铁门的闩:“请进,请问…你有什么事?”

凌千帆拉好铁门,许明智指指凳子,找了半天才摸出个杯子,在厨房冲了冲,倒水出来端给他,战战兢兢的。

“鄙姓凌,草名千帆,贝菲的男朋友。”

他酝酿着如何开口,实际上一路上他设想过许多次,或许他该进门便给许明智一个下马威,或许他该委婉动人曲折入手…他还没想好究竟何种

策略最为有效,许明智脸色煞白,瘫倒在木沙发上:“凌…你也是凌家的…”他畏缩着身子,颤抖地攥着茶几,求恳地望着凌千帆:“凌少爷,

我已经死了老婆孩子,现在只求安安稳稳地活两年,不知道什么时候眼睛一闭两腿一伸,这辈子也就过去了。求你们高抬贵手,别让我这个半截入土

的老头子夹在中间难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