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勋颔首,道:“我会和吴正打招呼,让他留意坤宁宫。”
“好!”顾若离说着,想到了沈橙玉,“圣上对她太宠了…”
赵勋眉头簇了簇,沉声道:“今秋礼部会选秀女充盈后宫。眼下没有好的理由,不宜妄动后宫格局。”
顾若离明白,赵勋和她都是外人,圣上后宫的事他们不能干预,况且,赵凌渐渐的在有着变化,她感觉到了,赵勋也感觉到了。
若不然,他也不会将京城几处卫所的屯兵和格局调整。
两人回了家中,第二日一早同安堂留了张丙中刘大夫,一行人望城外而去,他们去的早,和各家医馆将场地布置好,又搭了临时的棚子摆了茶具供人自取。城里城外的百姓也在不远处搭了各式各样的摊点,一时间原本寂静的院落,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和往年的杏林春会相同,一行人先在院中说各自这一年遇到的疑难杂症,顾若离和杨文治以及韩恭主持,里面聊的热火朝天,外面则是卖药的买菜卖糖的济济一堂,热闹非凡。
第二日则是疑难杂症会审,众人将桌椅搬到外间来,早先选好的疑难杂症病者已经在等,一个一个上来,顾若离坐在桌后看着眼前的场景,就想到了三年前第一次参加杏林大会时的情景,她笑着问韩苗苗,“看到周掌柜了吗。”
“没有。”韩苗苗笑着道:“不过白姐姐来了,在人群后头呢,我让她来进来她说不用。”
顾若离目光扫了一圈没有看到白世英,她低声道:“算了把,她不喜欢人多杂乱。”
“县主。”华大夫喊了两声,她一愣看着他道:“怎么了。”
华大夫就指着场上靠在椅子瘦骨嶙峋的男子道:“县主,您看看这个病症,我们诊断都有些不同,难下结论。”
她转目去看杨文治,他若有所思道:“老夫和韩大夫的想法确实有些出入,你先去看看,我们三个人是不是都是不同。”
顾若离应了一声,起身过去扶着男子的脉,问他身边似是妻子的妇人道:“什么病症?”
“月前他出外买货,回来时想要省钱,就在山间露宿了一夜,也不知那夜叫他看见了什么,他回来后就说遇见索命的鬼…”妇人道:“也在各处医馆取药问诊看了一个多月,就是不见好。一到晚上他就听不得声音,但凡一点响动,他就骇的缩在床尾瑟瑟发抖。”
顾若离翻了男子的眼帘看了看,眼球浑浊,瞳孔没什么焦点,她一翻他就醒了过来,痴愣愣的看着她。
“可有过抽风的症状?”顾若离问道,妇人就道:“有过一两回。”
她就回头去看韩恭,韩恭也点了点头,两人心领神会。
这个男子的病症,和太皇太后有点相似。
“惊了胆,我帮他针灸放血吧。”顾若离取了三菱针出来,这套针还是她后来请让张丙中找人做的,没有前一世的精致,但已经足够了,她在扶着那人的散开发髻找了百会穴。
“这是要针灸吗。”华大夫和众人都凑了过来闻着,顾若离颔首,道:“针刺百汇略出血少许,再以防己地黄汤收神。”
华大夫点头不迭,众人就围着看着顾若离用针,有人道:“顾大夫,您这针有趣,稍后能给我们看看吗。”
“医局有,上回你们去没有取。”顾若离含笑道:“等这里结束后,你们可以自行去取一套回家去,一共九针各有不同。”
众人说说笑笑,韩恭就和杨文治低声道:“此法疗效要快一些,可太皇太后不宜用。而且,病症虽相似,但到底有些不同…”
“谨慎为好。”杨文治赞同的点了点头。
顾若离收了针对妇人道:“耳尖上我再刺两针,稍后你拿着药房回去,如何煎你细细问药工,吃上两副就能有起色。”
“谢谢县主。”妇人千恩万谢的道:“县主果然是神医,他的病多少大夫看着都没有用,这世上也只有县主您会了。”
顾若离皱了皱眉,抬头扫了一眼妇人,含笑道:“此病不算是疑难杂症,只是难辩证,大嫂千万不要这样说。”
妇人却一个劲儿的道谢。
病人扎里两针后人似乎清醒了一下,转头看着众人,又四处看看盯着顾若离手里的针…
“别怕。”顾若离低声道:“我们都是大夫,等你吃了药你的病就能好了。”
那人看着她勉强笑了笑,回道:“谢谢!”说话还算清楚,精神并没有特别大的问题,顾若离收了针擦了耳尖上的血,正要说话,忽然不知哪里传来一声巨响,那人神色一变,蹭的一下站起来将她一把推开。
顾若离猝不及防往后退了几步,幸好后面有人扶了一把她才没摔倒,可不等她反应过来,那人捂着头,啊的一声惊叫,眼睛猩红面色发白,冲进了院子里,吓的在厨房的翠娟惊叫一声…
“怎么忽然疯了。”有人喊道:“快去将人困住,别叫他伤人了。”
大家刚才被惊了一下,现在才反应过来,华大夫就带着几个年轻力壮的人冲进了院子里,那人啊啊啊的惊叫着,居然从厨房里抹了一把剔骨刀,“别…别过来。”
大家不敢再动,那人瞪着众人,指着顾若离:“鬼…鬼!”
顾若离皱眉,他的病症并没有到这种地步。
“鬼啊。”那人举着刀,说着忽然往自己的脖子上一送,一瞬间血便涌了出来,他丢了菜刀倒在地上抽搐着,瞪大了眼睛。
一片寂静,几乎是落针可闻。
顾若离冲了过去,忙拿东西捂住他的喉咙,可那人抖动了几下,就已经咽了气。
“夫君,夫君啊!”妇人冲了过来,一把抱住病人哭喊着,韩恭和杨文治也推开人群过来,各拿了手腕扶脉,又看向顾若离,韩恭道:“县主的方法并无问题,何以出现这种情况。”
“个体不同,或许还有别的诱因。”杨文治也是不解。
顾若离左右看看,对方本超道:“方大夫和华大夫去看看,刚才的一声剧响从哪里发出来的。”
“是前面的路上有人的马车倒在路边了。”有人指着东面道。
顾若离点让方本超去看看谁家的马车,她又对妇人道:“事情太意外了,我让人帮你先将人送回去,后续的事我们再详细讨论。”
“是!”妇人没有多言,让人抬着自己男人上了板车,大家就围过来和顾若离道:“依我看他本来就头脑不清,忽然发疯自尽和他病症并无多大关系。”
“嗯。县主的手法没有问题。”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
顾若离没有说话,望着方本超道:“那马车是谁的?”
“是拉客的车,送一位病者过来,不料车辕断了车厢倒在了地上,人倒是没事。”方本超道。
顾若离应了一声,看着躺在马车上的男子,眉头直皱…这人发疯和她的治法毫无关系,她心里很清楚,可是发疯的时机也太巧合了点。
“县主,我们…我们告辞了。”妇人也不多言,让人拖着病人的遗体走了,顾若离让方本超留了她住址。
人死了,大家就有些意兴阑珊,中午后大家就虚聊了几句草草散了。
顾若离还在想着那个病人,和孙刃道:“我们去他家看看。”
“是,”孙刃应了一句驾车进了城,刚准备拐进巷子里,迎面有人骑马而来,喊道:“县主,宫中有请。”
顾若离眼皮一跳,颔首道:“先去宫中。”
孙刃快马去了皇城,顾若离径直入了坤宁宫,方樱正站在坤宁宫门口喊道:“你快点,祖母不大好。”
“你别急,我去看看。”顾若离进了门,就看到太皇太后躺在床上抽搐着,翻着白眼,顾若离忙上前摁着,拿针施了几针,太后才稳定一些,她松了口气和方樱道:“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刚刚我在外殿喝茶,不小心摔了个茶盅,等进来时就看到祖母这样了。”她说着扶着胸口就道:“祖母是不是被我吓着了。”
顾若离心头一跳,扶了太后的脉,太皇太后穿着中衣,这两日没怎么吃东西,人瘦了不少,松松的陷在被子里。
顾若离的手刚一碰到她,她忽然就翻身坐了起来,瞪着眼睛看着前面,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太皇太后又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脚一蹬…便没了气。
顾若离惊住了,和方樱对视一眼,随即她扶脉急救,方樱骇的没了声…
坤宁宫乱了起来,赵凌和沈橙玉疾步从外面进来,停在门口。
赵凌喝问道:“怎么回事,祖母怎么了?”
顾若离没理他,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好好的人怎么会突然发疯似的就没气了呢。
☆、207 将计
“我问你,祖母怎么了。”赵凌走了过来,垂着头看着床榻上的太皇太后,她静悄悄的闭着眼睛,一点生气都没有,他猛然后退一步摇着头,“祖母…祖母…”
方樱捂着嘴站在床边,眼泪簌簌的落,连话都说不出来。
“圣上,您…您别急,别急。”沈橙玉扶着赵凌焦急的看着太皇太后,“静安县主,您一个人行吗,要不要再给您请个太医来。”
顾若离没有抬头,心中数着次数,一轮一轮。
“刚才发生什么事。”赵凌看着方樱,她摇着头道:“祖母有些抽搐,我就立刻命人去请娇娇来,她人一到施针后祖母就平稳了一些,可是紧接着就没气了。”
赵凌就紧紧蹙着眉头看着顾若离,问道:“静安,现在什么情况。”
“圣上,您稍等一会儿,静安县主在做急救呢。”沈橙玉安抚着赵凌,眼角的余光似笑非笑的扫向顾若离,赵凌推开她上前几步按在太皇太后的勃颈处,等了足足几十息的功夫。
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找对了位置,又换了手腕,依旧静悄悄的毫无跳动。
“祖母!”赵凌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快去多喊几个太医来,快。”
沈橙玉立刻应了,对外头吩咐着喊人,过了一会儿韩恭和周大夫几人提着药箱匆匆进来,见顾若离正跪在床上按压,这样的情形当初圣上驾崩前他们也看到过,有用是有用可到底是不是治疗的手段。
周太医上前扶了脉,脸色大变,赵凌扯着他退了好几步,问道:“说话,怎么了。”
“圣上。”周太医跪下来回道:“太皇太后没气了。”
赵凌瞪大了眼睛看着太皇太后,又看着顾若离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脸色非常的难看,他摇着头喊着,“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的…”
太皇太后只是小病,只是要昏睡几日而已,怎么可能死呢,不可能的!
“圣上。”沈橙玉扶着他,喊着道:“您别着急,别着急,静安县主还在救治呢。”
赵凌忽然想起来什么,看着顾若离大喊道:“静安,你做这个有什么用,当初父皇不还是死了吗,你快想别的办法啊,你快点。”
顾若离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手中的动作。
韩恭惊骇的不得了,忽然就想到了上午在城外的那个病人,突然发疯后自杀了,太皇太后虽没有发疯自杀,可…可最后还是死了。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还是这个病症他们根本就辩证错误了呢。
韩恭想不明白,他站在床边脸色煞白。
魏谦从门外小步跑着进来,行了礼,沈橙玉回头看了他一眼,魏谦站在门边没有动,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太皇太后依旧无声无息的,方樱嚎啕大哭,激晕了过去,张嬷嬷扶着她,七手八脚的将她抬去后殿,喊着,“韩太医你快来。”
韩恭看了一眼顾若离叹了口气,提着药箱去看方樱。
“魏公公…”门外有个小內侍喊了一声,魏谦不动声色的出去,过了一会儿走了回来脸色不大好看,道:“圣上,前面有有点事奴婢去看看。”
赵凌没说话,沈橙玉就问道:“这个时候,你不在一会儿谁来帮圣上,别走了。”
“可…可登闻鼓响了。”魏谦有些害怕的说着,又虚虚的看了眼顾若离,沈橙玉道:“宫外的登闻鼓响了?你确定?”
那方鼓听说有五十年没有人来敲过了。
魏谦点着头,从怀里拿了一张状纸出来,“状纸都递上来了,现在人还在宫外候着,打了五十廷杖撑着等圣上召见。”
“远山呢,让远山去处理。”赵凌声音沙哑,他不想听,也没有心思听,沈橙玉就道:“我看看,状告的谁?”
她接了状纸打开一开,顿时惊呼一声,道:“是告静安县主的,说她医术不精治死了她的夫君,求圣上做主。”
顾若离手也是一顿,立刻继续。
“什么医术不精,让他去顺天府告去。”赵凌烦躁的很,沈橙玉就道:“圣上您看看,这状纸上写的这个病人的症状,是不是和太皇太后的情况一模一样。”
赵凌一愣夺了过来,一目十行的看着,沈橙玉又道:“也是施针后人就发疯死了,太皇太后也是这样的情况…”她说着上前一步,去看太皇太后的百会穴,“韩太医,百会穴是这里吗?”
韩恭抿着唇不得不点了点头。
“静安县主,你刚才给太皇太后也是扎的百汇吗。”沈橙玉检查着又抬头询问顾若离,见她不理她也不搭话,额头的汗流了满脸,沈橙玉唇角勾了勾,又道:“百会穴上有针眼,还有耳尖…”她翻了翻,“圣上,耳尖上也有。”
太后肤色本就苍白,所以这三个血眼格外的明显。
“你的意思是,是静安刚才扎错了穴位,所以…所以那人和祖母一样的,发疯后就死了?”赵凌看和沈橙玉,眼睛一亮。
沈橙玉摇着头,道:“臣妾不知道,这个要问问韩大夫了。”
“不会。”韩恭回道:“本来就是两处寻常的穴位,扎针放血都是小事。”
沈橙玉看了一眼赵凌,遂反驳韩恭,“忘记了,韩太医和县主是忘年之交,当然是要维护的。”
“微臣没有。”韩恭回道。
沈橙玉就道:“可是若是一个人也就罢了,可是现在是两个人,几乎一模一样的病症,县主也用了同样的手法,但两个最后多死了,这个怎么解释。”
“这个耳尖的血…”韩恭说着微顿,就听顾若离回道:“我并未针刺百汇和耳尖放血。”
“居然是这样,那是谁做的,将今天来过的太医都喊来问问。”沈橙玉说着回头对外面喊着,就看到一位坤宁宫的內侍回道:“今天坤宁宫没有来过太医。”
沈橙玉就看着顾若离,“县主,这…怎么说。”
“韩先生。”顾若离抬头看着韩恭,“您过来一下,我有话和您说。”
韩恭看了一眼赵凌倾身过去,顾若离很累说的断断续续,但他却听明白了意思,面无表情的应了是。
“我说了,我没有针刺耳尖放血。”顾若离冷笑着看着沈橙玉,“沈夫人要是不信,可以再查。”
赵凌大喝一声,指着顾若离,有些歇斯底里,“怎么不是你,除了你还能有谁。当初父皇是,现在祖母也是,你根本就什么都不懂,居然还敢称神医。”
“圣上和沈夫人好大的忘性。”顾若离做了两次人工呼吸,接着胸口外压,“当初沈夫人生年哥儿,您可是还赞了我医术精湛的。”
赵凌被堵的大怒,指着顾若离对外头道:“来…来人,将她抓起来,她杀了人杀了祖母,关去宗人府…不,关去大理寺,给朕好好审!”
他话落,外头安静了一会儿,魏谦一看情形就跑到门口又补充了一句,“吴正呢,死了吗。”
“卑职在。”吴正进了门赵凌赤红了眼睛踹了吴正一脚,“抓,将静安县主抓起来你没有听见吗。”
吴正确实有些犹豫,迟疑了一下上前去,沈橙玉就冷笑道:“吴统领身为羽林卫副统领,不会只听赵将军的吧?”
赵凌神色一顿。
“没有。”吴正上前去和顾若离道:“静安县主,请吧。”
顾若离擦停了下来,看着赵凌道:“圣上,您是君王您要关静安不过是翻手之间,可是祖母的死很有蹊跷,您一定要仔细查查。”
“查!朕一定查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赵凌手都在抖,面色神色错综复杂,他说不清此刻的感受,看着顾若离说不出话来。
顾若离看了一眼韩恭,跟着吴正出了内殿。
韩恭就守在床前又去抚了抚太皇太后的脉息,无力的跪着…
赵凌面色表情的坐在卧室的椅子上,看着太皇太后发呆。
“赵将军。”门外一迭声的喊着,赵凌蹭的一下站起来朝门口看去,果然就看到赵勋冷着脸进来,视线在床上一落,蹙着眉又转头看着赵凌,问道:“你将静安关了?”
“啊!”赵凌楞了一下,好似醒悟过来,脸上划过懊悔,结结巴巴的道:“是…关了。”
赵勋眉头微蹙,赵凌就立刻道:“朕…朕方才太气愤了,祖母他…”他说着红了眼眶,看着赵勋道:“要不然…”他话说了一半忽然就看到门口有个小內侍,就见对方眼中一划而过的了然,讥诮的笑了笑随即收了神色。
只是稍纵即逝的一刻,可那表情就像是一个巴掌,猛然抽在赵凌的脸上,他的脸腾的一下红了起来。
“先关了,要是她是清白的,朕会跟她道歉。”赵凌语气一变,就道:“要是她…朕也不能因为她是静安,是你的夫人,就心慈手软网开一面。”
赵勋负手站在床边看了一眼赵凌,微微颔首,道:“圣上这么说,那就这么办吧,微臣遵命。”
“你…你明白就好。”赵凌说着就道,“祖母的身后事还要办,速速传沐恩侯府的人来。”
赵勋颔首应是。
沈橙玉余光看着赵勋,又回头看着魏谦,魏谦和她几不可闻的摇了摇头,他出声道:“圣上,宫外敲登闻鼓的人,怎么办。”
那个人的死,是众目睽睽之下的。
“交由大理寺审理,该是什么就是什么。”赵凌脸上依旧火辣辣的,他看了一眼赵勋,问道:“远山,你怎么看。”
赵勋拱了拱手,道:“微臣并无异议。”
赵凌暗暗松了口气。
“圣上。”沈橙玉过来扶着他道:“臣妾有话和您说。”
赵凌颔首和沈橙玉出了殿门,她低声道:“您千万不能将静安放了,她一放往后您再想抓就没有机会了。太皇太后的死谁来负责?”
“要真是她失手害死了祖母,朕绝不会饶了她的。所以,朕不会放了她的。”赵凌回道:“你不要管了,朕心里有数。”
沈橙玉应了一声,转过头她和魏谦打了眼色,两人往春华宫而去。
赵凌负着手在坤宁宫来回的焦躁的走着,眼角余光就撇道正垂头立在门口的小內侍的身上,他走过去问道:“你是坤宁宫的人,可见到邱嬷嬷了?”
“回圣上的话。”小內侍回道:“奴婢从早上开始就没有见到邱嬷嬷。”
赵凌似乎没有听见,只死盯着他的脸,抿着唇眸光冷冷的,忽然出了殿门,在门外的羽林卫腰间哐的一声抽出长剑,大步回来噗嗤一声,将剑捅进小內侍的胸口。
那小內侍瞪大了眼睛看着赵凌。
“给朕拖出去。”赵凌怒喝道:“此时此刻他居然敢笑,给朕将他的家也抄了。”
小內侍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内殿中赵勋看了一眼又转身走了。
赵凌丢掉了剑,眼眸通红。
羽林卫面无表情的将尸体抬走。
沈橙玉和魏谦道:“按计划走,要在赵远山没有反应过来前,速战速决。”
“好。”魏谦应是匆匆而去,沈橙玉则沉着脸回了春华宫,赵馨柔正陪着年哥儿在殿内玩。
赵馨柔一双眼睛又大又亮,看上就很机灵,年哥儿的眼睛也亮看上去也很机灵,可就是觉得哪里和别人不同,她走过去扶着年哥儿站起来,道:“年哥儿,站着,站给娘看看。”
年哥儿的腿乱踢,但显然没有力气。
一岁的孩子,不说走路就连坐也坐不了,她气的唇角直颤,正要说话,忽然殿内走出来一人,此人身量不高,身形微胖,容貌也算寻常,可一对眉毛却让人印象深刻,浓黑乌亮却骤然从中间断开,显得有些古怪。
他穿着墨黑的直裰,眼睛阴沉沉的看着,道:“娘娘,三皇子确实不同寻常孩童,应是得了一种稀有的病,骨肉和肉的力量没有别的孩童站的好。”
“还有的治吗。”沈橙玉问道。
那人摇了摇头,回道:“不容易。”
“老不死的。”沈橙玉忽然发怒,将软榻的东西扫在地上,指甲紧紧扣着手心,怒道:“她早就该死了。”
男子没有说话。
沈橙玉就又道:“不过,你的药确实不错,当年能让先帝假死,如今又能让人不动声色的发疯,就连顾若离都察觉不到。”
“是。在下自小对药物以及一切香气敏锐。”戴韦回道:“如今能为夫人效力,是在下的荣幸。”
沈橙玉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你知道就好,后面的事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是!”戴韦拱手应是,“在下等待良久,为的就是今天,绝不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话落,拱了拱手离开了春华宫,由小內侍带着走了。
沈橙玉看着年哥儿捏着他的腿,年哥儿吃痛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她自己蹭的一下站起来,拂袖就出了门。
她的儿子是个废物,废物啊!她眯着眼睛望着坤宁宫方向,都是那个老不死的,一定是她害的年哥儿这样,否则…他不可能变成这样的。
她一步一步的走着。
她很的牙痒,懊悔让太皇太后死的太过轻易,若非想要顺便套住静安,她绝不会用这么轻松的手段,她一定要折磨的她生不如死。
和她斗,她要让她们记住,她沈橙玉和她们这些娇贵的花不一样,她能走到今天,站在皇宫里俯瞰天下,靠的是她自己的努力。
将来,她也会靠自己的能力,得到所有她想要的东西。
而这些人,都只配做她的垫脚石。
沈橙玉冷笑着,往坤宁宫而去,魏谦匆匆而来低声道:“人送去大理寺了,顺天府那边的状纸也送去了,证据确凿。戴大夫也过去了,到时候由他作证,就只等开堂审理定罪了。”
误诊致命,而且,其中一个还是太后,沈橙玉抚了抚鬓角,道:“我倒要看看她还怎么能翻身。这个贱人!”
“赵远山那边呢,你给我盯紧了,圣上关了静安,他看着平静但肯定不会让人一直待在里面。只要圣上执意不放人,以赵远山的性子,定然是要翻脸的…到时候再冠他一个忤逆犯上的罪名,就不信扳倒不了他们。”
真是痛快啊…沈橙玉顿时觉得天高气爽,她在景阳宫待了好几日,一听到圣上让她出来侍寝的时候,她就知道她的机会来了。
多好的机会,一次搬走了两块绊脚石,还连带着将赵勋踢出圣上的信任,将来的日子朝堂就再不可能是他赵远山一个人的天下。
她心里想着,往库宁宫而去,边走边道:“皇后醒了吗。”
“醒了,不过不大好,说是肚子疼。”魏谦回道:“沐恩侯和朝阳郡主来了。”
沈橙玉不以为然,道:“方朝生在司礼监的事还没有说清楚,等这件事了了你要想办法提醒圣上,他是其次,将苏召踢走才是关键。”
“是!”魏谦早就想要苏召的位置,可是他是先帝留下来的人,就算是圣上也要顾忌一二分,他等的都已经不耐烦了。
沈橙玉顿了顿又想到了什么,低声问道:“邱嬷嬷你确定解决了?”
“是!丢在惠风亭后面的旧井里,那里不会有人找到。”魏谦说完,沈橙玉就放了心。
赵凌趁着脸坐在椅子上,太皇太后依旧躺在床上,方夫人和大儿媳守在床边,方朝阳从内殿出来,大声问道:“邱嬷嬷呢,怎么到现在都没有找到人。”
“已经派人去找了。”有人回话道。
方朝阳哼了一声,看着赵凌就质问道:“你说娇娇误诊害了太皇太后的性命,凭的是什么,就是今天在杏林春会上的那个疯子?”
“姑母。两个病症一样。有一是意外,可是第二桩呢,您怎么解释。”赵凌回道:“您不必质问朕,此事朕一定会查清楚。”
方朝阳就怒道:“你根本没有证据,我还说是你的宠妃做的呢,她恨太皇太后将她关了,所以出来报复呢。”
“此事和玉儿有什么关系。这几日她辛苦伺候祖母,她不可能做什么事。”赵凌冷哼一声,又道:“再说,她要真做了手脚,静安怎么可能察觉不到,她可是神医啊。”
方朝阳冷笑着,道:“你可真是没有良心啊,当年沈夫人生孩子,你可是千求万求的让娇娇去接生,如今好了伤疤忘了疼,转过脸就来讽刺她医术不精,这事我记住了,不但是我,天下的大夫都记住了。”
赵凌砰的一声拍了桌子,怒道:“姑母,你不要忘记了你在和朕说话,我敬你是姑母你就是朝阳郡主,我若不敬,你在我面前什么都不是。”
“是吗,你能耐果然比你爹大!”方朝阳昂着头,正要接着说话,赵勋咳嗽了一声,道:“岳稍安勿躁,坐下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