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会议不欢而散,参会的几个人都没敢支声,抱着本子悄无声息地离开会议室。
我刚刚回到位子上,周仁便踱着步子过来了:“程宁,阿肯大师那边,你跟进得怎么样了?”
“这个……“我支支吾吾。
“他回来了吗?”周仁问。
“应该回来了吧……“
“你还没问?”
“这个……也不……”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问?”周仁一脸冷酷。
“那我现在就联系他……”我简直有苦难言,“我联系好了再来跟您汇报,好不?”
周仁佛袖而去。
我坐回靠椅上,长长叹了一口气,然后我拿起手机,打开微信,点开了那片黄色的沙漠。
我:“阿肯大师,在吗?”
很快,阿肯:“?”
我:“周所来问我了……”
阿肯:“?”
我:“您就别装了,真的不能吗?我都快愁死了,周所就觉得是我的责任。”
阿肯:“愁?”
我:“当然啊,你知道有个成语叫‘愁眉苦脸’吗?我现在就长这样。”
阿肯:“不知道。你自拍一个我看看。”
!!!
我正儿八经地跟他说事情,甚至是在哀求他了,这个人居然一本正经地调戏我???
我直接给他发了一个暴打他的动图。
阿肯:“你可以把我的原话告诉他。”
我:“周所会暴打我的。”
阿肯:“这是犯法的。”
我:“……要不我打通电话,您亲自跟他说说?”
阿肯:“不。”
我:“为什么?”
阿肯:“浪费时间。”
我:“???!!!”
你现在难道不是在浪费我的时间?
平息了一下心情,我:“其实我把原话告诉他,他也不会相信。他肯定会用我的电话直接打给你。更关键的是,周所总觉得我私底下认识您,如果您不答应,一定是我在从中作梗。”
阿肯:“whatever."
……
无法愉快的交谈了。
如果不是有求于他,我一定把这样的人拉黑!
我把手机往桌上一甩,闷头生大气。
其实在我和阿肯的接触中,我觉得阿肯并不像一个脾气古怪的怪人。特别是私下接触的时候,他绅士/谦逊/和蔼,没有架子,也相当亲民。偶尔他也有自己坚持的地方,但是每个人都会有,这是正常的。但是一旦触及到和周所吃饭这件事儿,他的立场就变得非常明确,坚不可破。我也将他换做别人思考过,比如我邀请的是张聪,或者刘彩韵,也许他们也难办,但是总会是一起吃个饭,面子总是要给的,但至于下来陪不配合,又是另外一码事了。而到阿肯这里,没有迂回,没有余地,一点商量的空间都没有。
我懊恼,同时也百思不得其解。
下班时间快到了,周仁走过来问道:“程宁,不说跟我汇报阿肯大师的情况吗?”
“这个……”我只好实话实说,“阿肯大师还是不肯。”
“这到底怎么回事?”周仁面色不善,“你到底联系上他本人没有?”
“是本人,”我跟他委婉地解释,“可是……他说还是不太方便。”
“照说电话也打了几通了,诚意也是够了,怎么还是不成?”周仁眼睛滴溜溜地看着我,“难道还要亲自拜访?”
我一听头都大了,仿佛已经看到周仁下一步就让我变成私家侦探,去打探阿肯的住所了,连慌忙道:“这个……会不会太贸然了,阿肯大师吃饭都不太方便,这样去他会不会反而生气?周所,”我小心翼翼地打探道,“项目如果不联系阿肯大师,不行吗?”
周仁翻起眼皮瞧了我半天,才道:“小程,你没有跟过投标的项目吧?”
“有啊,”我想了想,“我来也做了好几个标书了。”
“不是标书,”周仁轻哼一声,“我是说投标,做设计。哎……”他摇摇头,有些语重心长地说道,“你没做,你当然不会明白,做投标是要消耗大量人力物力的,辛苦一场,最后白做,岂不是白白辛苦了?而且现在市场不好,不能老是让大家白辛苦啊。这个投标眼看着就要截止了,我当然是愿意中标,这样大家年终拿奖金的时候也会更开心一点嘛……”
“哦,这样啊……”周仁说得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我找不到话来接。
“这样吧,”他瞧见我满脸无辜的样子,叹一口气,喜怒不辩地说道,“我再从别的渠道想想办法。这个项目你就跟到这里吧。”
我看着周仁远去的背影,心里明明松了一口气,但同时涌上一丝不好的感觉。
晚上和张芸一起吃饭,她随口问道这事儿,我告诉她,周仁一直没有约上,让我也不要管这事儿了。
“那你干脆请个假吧。你今年年假休了吗?”张芸问我。
“还没,不过我不太好意思请假。”我说。
“那有什么不好意思请的,这是你应有的权利。你不休,难道周仁就会记得你的好了?”周芸一脸不屑地说道,“我看周仁因为投标的事儿,最近多少有点不爽你,你干脆请假消失几天。你可以请假三天,加上周末两天,五天也可以好好放松一下啦。”
“听起来不错,”我有点动心,“我最近手里也没啥事。”
“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再不休,今年都要过完了。”张芸笑道。
第二天上班,我走公司流程,在内网上提交了休假申请,果然不一会儿周仁就批了,问都没有多问一句。
我请的假是从下周一、二、三,三天,加上这周周末,一共五天,也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我们年假是有七天,我没敢一次性请完,留了一点给春节。我也没有想着去很远的地方,打算家里呆呆,周边小镇逛逛。
下班时候,我接到一个电话。居然是阿肯。
“您好……”我揣测着他的用意,给我打电话,是想通了可以一起吃饭了?
“你好,”他在电话那头说,“不知道程小姐这个周末是否有空?”
“呃……”我莫名,“您有什么事吗?”
“我要周末要会见一个非常重要的客户,想请一个翻译,想来想去,一时找不到别人,所以打电话来问下你是否有空,”他彬彬有礼地说着,好像完全忘掉上午他刚刚拒绝过我,“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周五晚上出发,周日晚上回。薪资按天算,5K一天,事情比较紧急,所以还希望程小姐能答应。”
“这个……”我感到突然,客气笑道,“我做翻译?感觉没太大必要吧……阿肯大师您的中文和英文都不差的。”
“不是中英文的翻译,是A市方言。”
“A市方言?”我意外。
“是的,客户是A市人,很小就移民意大利,老家是A市顾明村的,那边的方言,你应该交流没问题的吧?”
“这个……”顾明村和我外婆老家是邻村,口音虽说不完全一样,但交流是没有问题的……只是这个电话来的太意外了,我不想答应,但是又找不到一个完美无缺的理由。
“那没问题的话就这样敲定了。”阿肯在那头做总结,好像要挂电话的样子。
“等等~”我连忙叫住他,“阿肯大师,周末可能不太方便,我刚刚好请了年假。”
“年假?”他很意外。
“是的,我周末开始休息,到下周三。”
“要去哪里?”
“这个……暂时还没有想好。”
“那既然没想好,应该可以周末帮我一个忙吧?就当作是度假了。”他说道,“只有周末两天时间,如果不介意的话,剩下三天时间我也可以帮你安排一下。”
“哦哦……这个倒不用,这个……那我帮了你的忙,你是不是也要帮我一个忙?”我灵机一动。
“你说和你们所长吃饭的事情?”他也不傻,一点就明白了。
“对啊。嘿嘿。”我倒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这周末我没空了,下周吧。”他居然爽快地答应了。
“真的?“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之前那么软磨硬派都毫不松口,现在竟然就这么轻松地答应了?
“不会是推脱又骗我吧?”我追问了一句。
“是真的。“他说道,“如果我不答应你,你恐怕也不会答应我吧。”
“嘿嘿,瞧您说的那么客气,”我忍不住笑起来。
“好的,”他那头好像也在笑,“周六一早我来接你。”
作者有话要说:  好累,
倒头去睡啦。
哦,顺便问一句。
一周五更,你们是希望平时少两更,周末有更新,
还是1-5更新,周末停更?
不许说都更,
不然我要累死啦。

☆、第 16 章

  顾明村离A市开车要大概四个小时。阿肯体谅到我坐车容易晕车,买了动车票。出了车站,迎面走来一个瘦高个子的男人,自称唐青,看上去比阿肯大几岁。他开口讲了两句客套又憋足的普通话,得知我能听懂并且能讲方言后,立马滔滔不绝地讲起了方言。
交谈得知,阿肯大师现在又有了一个新项目,唐平是投资方,想在顾明村修建一个小学。今天两人是来谈谈想法,看看场地。
唐平是土生土长的顾明村人,但从小父母双亡,上到小学三年级的时候,被一对好心的意大利夫妇收养去了佛罗伦萨,之后三十多年从未回来过。前两年因为生意原因回国看看,发现原来的小学已经拆掉了。他遗憾至极,对他来讲,有认知的故土记忆基本都源自小学那三年。如今他重返故地,时过境迁,校址不再,他竟好像找不到了故乡。于是他跟当地政府商谈,决定出资新建一个小学,沿用以前小学校名。
土豪…
挺听完他讲述,心里第一反应就是,土豪就是任性。
唐平的办公室倒是很低调,就在新建校址旁边租了两间办公室。周围的一大片都是回迁住房,五公里外是正在新建的工业园区。在这里建小学,倒也是很合理。
一天下来,我陪着两个男人又是看场地,又是当翻译,晚上回到房间,感觉疲劳翻涌,口干舌燥。
而这时,周仁来了一个电话。
“小程,听说你休年假去啦?”他在电话那头笑呵呵地说。
我心里奇怪,年假不是他自己批的吗?年假其实还没开始,今天是周六,法定休息日,年假我是从下周一才开始。
“嗯,是的,不过也不算,我是请的下周一二三。”我不轻不重地回复着。
“哦哦…那下周四你才会来上班啊。这么说来,下周二善阳项目交标,你是不在了?”
“下周二交标?”我有些不好的预感。
“是啊。哦…是这样的,我好像听说阿肯大师住在本市的长江小区,你是不是也住那里?”
“……”一听这话,我头上流下三条竖汗,这都能打听到,真是不死心啊,我也只能实话实说了,“是的,我是住在长江小区。”
“那太好了,”周仁在那头高兴起来,“那你看看能不能问问物业,问下阿肯大师的住址,我们一起去拜访一下他。”
“这个……”我非常无语,打心里不认同他这个做法,同时感到庆幸地说道,“可是我不在A市,我现在顾明村。”
“顾明村?”周仁语气一下扬起来,“你跑那么远去干嘛?那……那你明天能回来一趟吗?”
“这个…”我真想直接告诉他,我回来也没用,因为阿肯这个大神也不在A市,在顾明村。但我不能直说,我还得继续和他斗智斗勇,“我这边一时半会儿走不开呢…而且,我看好像还没票了……”
“这……”周仁噎了一下,又问道,“那你能不能问下物业,打听一下,你回来不了,我去也行。小程你也知道,”他语重心长地说道,“这个是个很重要的机会,要是中标了,就是几千万的合同,你也算我们的大功臣……”
周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我听得头都大了,只好不停地“嗯嗯”,末了周仁问我:“那小程,只能辛苦一下你了?”
我还能怎么说?
虽然明摆着阿肯是不愿意这样,虽然明摆着这样是不合情理的,虽然明摆着这也是没有什么操作性的,但是领导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还能不点头吗?
我只好应付着:“那好吧周所,我尽力去问问吧,但是不能保证能问到。”
“相信你,没问题!”周仁高兴地说道,“等你的好消息!”
挂了电话,我一头栽到床上,看了天花板发呆半天。
烦。
闹心。
呆了半天,我微信问阿肯:“睡了?”
很快有了回复:“没,怎么?”
“周仁跟我打电话,问你家住址。”
“过来。”

然而我还是爬起来,去敲了阿肯的房间门。
他穿着一身睡衣来开的门,看来他已经洗漱了,头发还有点湿润,玄关的暖光灯下亮亮的,黑黑的。
“不好意思,这么晚还要打扰你。”我堆起一脸笑容。
“进来吧。”他转身走进房间,“随便坐。”
我拉开书桌前的椅子坐下,看到他的笔记本电脑还亮着,上面内容和我们今天学校有关。
我开门见山:“阿肯大师,我们所长刚刚给我打电话了,不知道他怎么打听到你也住在长江小区,让我问你家具体的地址。”
“我家?”他轻轻地笑了一下,在我对面的床上坐下,“他准备干嘛?”
“我……”我吞吞吐吐地道,“周所可能还是想拜访一下你吧……”
“下周一评标你知道吗?“
我点点头。
他笑起来,问道,“那么你来的目的是什么?”
“我……我也不知道这事儿怎么弄,我只跟他说我不在A市,在顾家村,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他就让我打电话跟物业打听你家住址……哦,我没有跟他说我和你都在顾家村……”
“哦?”他眉毛挑起来半根,明知故问,“那你怎么不直接说?”
我颇有些无语,“我要这么说了,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本来周所对我跟你对接这个事情就颇有微词,要是知道我和你现在就在一起的话,估计会直接提把刀过来杀了我吧……”
他又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