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柏凛也稍稍收敛起了笑容，“四小子，好久不见了。”
“不久，才六年。我长大了，倒是小叔还不见一丝老态。”怎么还不死！
“你倒是记得清楚啊。”萧伯凛直了直身子。
“在萧园的经历太让人印象深刻，想忘都忘不了。”就是因为当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所以妈妈才会毫不犹豫地带他离开这个地方。大宅子里，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呵呵。”萧柏凛神秘地笑了两声。“真的长大了啊。”他拍拍席靳的肩，然后转身离开。
“啊！”她刚才面对着他没发现，她的小叔居然留着清朝人的长辫子，他前面的头发没有剃掉所以她没有去注意。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啊！
“我当年也差点被要求留这样的头发。”幸亏他“额娘”英明，趁早带着他逃离了这里。席靳拉着以妍转身，带路人又开始无声无息地走了。
“阿靳哥哥，这里好怪异啊！”
“不怪异能叫萧园吗？”
“这里不会还有人裹小脚吧。”以妍开着玩笑。
“……”做了一个擦冷汗的动作，“如果你从小就住进来，你也得裹小脚。这里只有主人辈的女子才有资格裹小脚。”
以妍眼角抽搐，额头黑了一大片。
“来了来了！他们来了！”他们拐弯靠近祖屋，以妍就听见有人大叫了起来。
“笙儿！不许大喊大叫这么没规矩。”柔和的声音轻轻斥责。
以妍和席靳并肩走进主厅。以她目测，这里整整站了二十多口人！有的面无表情，有的一脸兴味，有的面露不善。
为首的太妃椅上坐着一个风韵犹存的老妇人，她眼神犀利地直视着他们。坐在主位，那应该就是爸爸的妈妈了吧！她也是紫色的眼睛呢！爸爸说她和阿靳哥哥像她，今天一看还真的是这样呢。原本以为她会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没想到保养得那么好。下意识地，以妍的目光投向老妇人的脚。真的裹了小脚！
刚才还在他们面前出现过的小叔萧伯凛不知道又从哪里“钻”了出来，已经定定地站在爸爸的妈妈身侧了。
剩下的都是些她不认识的人，虎视眈眈的人！
除了那个人。以妍看了一眼坐在副座的三十多岁少妇模样的女子。她一脸柔和地看着自己和席靳。怎么了？他们脸上有什么东东吗？
“知道我是谁吗？”在以妍还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时候，主座的人开了口，原本还有些细小声响的大厅瞬间安静了下来。
“爸爸的妈妈。”以妍脱口而出。
席靳差点忍不住笑出来。啊！真是他的宝贝妹妹啊！好可爱！
祖母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目光转向席靳，“我以为你再也不会踏进萧园一步了。”
“我是不想。可宝贝妹妹被丢进个狐狸窟，我总得跟进来保护着点。”龙潭虎穴、魔窟，现在加个狐狸窟，萧园的外号还真是越来越多。
“靳儿！”祖母扬了音调。
席靳耸耸肩。好吧，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在这里这个老太婆最大，为了可爱的阿10，他忍！“太子拜托我的。”注意哦！是拜托！在这里，连马屁都会穿，独独太子的话不会穿。
果然，众人的表情全部都缓和了下来。
“妍儿。”放过了席靳，祖母又看向以妍。
妍儿？是在叫她哦！
“你和太子是什么关系？”祖母开门见山。和太子的特殊关系才是把这个孙女儿接进萧园最主要的原因不是吗？
“我们……”以妍看了看席靳。该怎么说呢？情人？未婚夫妻？
怎么会有这么白目的人？太子做得还不明显吗？席靳拉起以妍的左手，“还用问吗？龙氏女主人的信物都已经戴在阿10手上了。”
“我问的是她。”祖母犀利的目光半刻也没有从以妍脸上移开。
看惯了龙少焰的目光，其他人的还有什么好怕的啊！以妍抬起头，勇敢地和祖母对视，“我们是男女朋友。”
敢直视她，不错。祖母还是不露声色，“到了什么程度的男女朋友？”
这是隐私！以妍的脸一下子羞红起来。
“萧家的家规，男女未婚夫妻在结婚之前不允许有任何亲密的肌肤关系。”萧伯凛在一旁“补充”。他才不相信现在的年轻人能守着最后一个关卡到结婚。更何况他这个侄女长得这么水灵，想是太子也把持不住的，呵呵，热血青年嘛。
祖母没有看三儿子。“如果是太子的话，情况当然另当别论。”
少焰的名字居然这么好用！看来她手里拿着张王牌了。“现在早就不是封建社会了，而且，我自小也不住在萧园……”
“进了萧园之后有些规矩就得给我熟识起来。”祖母打断以妍的话。
“是。”今天的这些只能算是下马威的小儿科吧！少焰舍不得让她进萧园不是没有道理的。这里暗流汹涌不说，光是些杂七杂八的规矩就够她受了，她从小野惯了、自由惯了，也被宠坏了，到这里要是没有忍耐力的话，恐怕真的要活不下去了。
“阿10，我们去休息一下吧，我看你昨晚没睡多少时间吧。”席靳暧昧地笑着，“喂，老太婆，我们的房间在哪里？”他对着祖母说道。
阿靳哥哥绝对是来捣乱的！以妍深受掐了下席靳的腰。
“阿10？什么阿10？进了萧园就该遵着萧园的规矩，她是你最小的妹妹，喊名字便成。外头那些乱七八糟的称呼不要给我带进萧园。”祖母端出了规矩。
“谁让你儿子生那么多，名字我记不过来，老爸他自己也是数字代替。要教训你先去教训我老爸吧。子不教父之过。”顶撞这个整天绷着脸的老太婆，是他从小就喜欢干的事情。
“阿靳哥哥……”
“阿10乖。”席靳拍拍握在他手臂上的手。
“几年不见，四小子更没有规矩了。”萧伯凛讪讪地笑着。
“你看你看！小叔也用数字。”是你自己撞到枪口上来的，可怪不了我！
祖母严厉地瞥了萧伯凛一眼。“总之，该有的规矩你们都得给我学起来。”
“知道了，爸爸的妈妈。”原本想喊祖母，可是脱口而出又是“爸爸的妈妈”，怎么搞的？她最近怎么变笨了那么多！
祖母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
“爸爸的妈妈，”席靳学着以妍的叫法，“都交待完了，该让我们阿10去休息了吧？她昨天晚上可是被太子缠了一整夜，要是累到了，太子生起气来我可不帮你们辩解。”落井下石才是他席靳常干的事情。
“咳咳！”以妍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她脸涨红着。她不敢置信地望着席靳。
厅中的女眷也被席靳露骨的话惹得红了脸。
“去休息吧。”
“阿靳哥哥你刚才真的是……”出了大厅，以妍和席靳被带往他们各自的房间，“太帅气了！”
“那当然！”席靳的得意得仰高了头。
“你们等一等！”清亮的女声在他们身后响起。
席靳和以妍齐齐回头，只见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子向他们飞奔了过来。
“笙儿！你跑慢点！”刚刚大厅里唯一一个朝他们真诚地笑着的那个少妇。真诚？嗯……至少以妍是这么觉得的。
“以妍！以妍！”被唤作笙儿的女孩子兴奋地拉住以妍的手。
“呃……你好。”以妍点点头。
“以妍！我是的你姐姐，也是你的影迷！”笙儿兴奋地介绍自己。
“姐姐？”她有姐姐吗？
“是啊。我们的爸爸是同一个啊。”
以妍深受打击。她可怜兮兮地望向席靳，“爸爸他骗我，他说他只有我一个小心肝儿，原来他还有别的女儿！”
“以妍，你别误会。”少妇走进他们，“笙儿是过继来做我养女的，因为我嫁给你爸爸你一直无所出，所以旗主找了个乖巧的孩子陪伴我。”
嫁给爸爸？她是……以妍定定地望着她，然后淡淡地别开眼，“你好。”
萧伯琛的原配妻子，叶汝珍黯淡了眼神，“你好。”
“阿靳，好久不见。”叶汝珍的目光转向了席靳，有一丝像是见到亲人的喜悦。
席靳淡淡地点头。
气氛一下子尴尬到窒息。
“啊！那妈妈不就是你们两个人的大妈了？”笙儿依旧处在她亢奋的兴许中，丝毫没发觉周围气氛的异样。
席靳瞥了笙儿一眼，这么没心没肺的女孩子居然能在萧园里生存下来，倒真是奇迹了。他淡淡地哼了一声，“我们的妈妈都没有嫁给爸爸。”所以没有所谓的大妈二妈。他们有自己的母亲、自己的家，爸爸是爸爸，爸爸的妻子是爸爸的妻子，只是个和他们完全不相干的人罢了。
叶汝珍很快恢复了自然。“你们是柏琛的孩子，如果在园子里有什么地方住不习惯的，尽管来找我。”
“好。把我的房间移到以妍隔壁去。”
“这……萧园男女眷是分开来住的……”
“你不是说不习惯来找你吗？我就这一点不习惯，怎么？第一件事情找你帮忙的就无能为力了？”席靳知道自己这样不好，可是一想到她是爸爸的妻子，他就忍不住要刁难她。妈妈，因为这么女人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泪！
“好。我等一会儿就找旗主说这件事情。”叶汝珍稍稍白了脸色。
“我就不说谢谢了。”席靳拉着以妍转身离开。
飞快转头看了站在原地的叶汝珍一眼，以妍任由席靳拉着自己。
“阿靳哥哥。”走了一段时间，周围都没有人了，以妍扯了扯席靳的衣袖，“她……也是受害者……”她的婚姻该是长辈决定的吧？带着对新生活的期望嫁到萧园，可是等来的不是丈夫的宠爱，而是二十多年的不归……她终究是最无辜的人不是吗？可是因为她是爸爸的妻子，所以包括爸爸、他们，都把所有的怨愤加注在了她的身上？这……公平吗？
“我知道，可是只要一想起妈妈这些年来的痛苦，我就不能自己地去怨这个人。我知道这样不公平，但谁让她是爸爸的妻子。”席靳大吐了一口气，“好了。别在想这些了，回房间给爸爸的太子打个电话，他们应该都还担心着呢。”
“嗯。”以妍点头。
“……”
“可是我觉得这里的人都没有你们讲的那么恐怖啊。”以妍盘坐在床上，手机夹在脖子间，她正忙着把相框分类。
“呵呵……”电话那头传来龙少焰的轻笑声。“总之你小心一点，别离开席靳太远。”
“唔唔！”她不住地点头，“少焰，我都开始想你了，很想很想。”反正看不见他，以妍使劲地撒娇，惹得坐在一旁的席靳猛做恶心状。
“稍稍忍耐一段时间，等情况明朗起来，我带你出去旅游好吗？”龙少焰柔声安抚她。他何尝不想她呢？
“你说的哦！”
“嗯，我说的。”
“少焰，我今天见着爸爸的妈妈了。”
“她怎么样？”固执的老人家一个。
“她好严肃，可是我好像并不怕她。而且，少焰，她长得和我好像呢！”
“是你长得像她好不好？”席靳在一旁插嘴。
电话那头龙少焰显然是听到了席靳的话，他愉悦地笑着。随即他叮嘱以妍，“妍，你要讨好你祖母。”
“她才没那么容易讨好！今天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猜她早就给我好看了！”以妍扁扁嘴。
“萧老妇人，如果她讨厌你，就算你已经是我的妻子了，她也不会接你入萧园并属意你当旗主的。妍，对你自己有点信心。讨好你祖母，你在萧园就有依靠了。”很有个性的老人家不是吗？爸爸在世的时候也敬她三分呢。
“阿靳哥哥也在。”有点小任性的坚持。
“席靳毕竟跟你一样也是外人，做不到你祖母的面面俱到。如果你祖母庇护你，你就能少吃很多苦了。”
“我知道了。”以妍顿了顿，“少焰，我最近是不是变笨了？今天祖母问我只不知道她是谁，我居然脱口而出说是爸爸的妈妈。”想起来还懊恼。
“你终于发现了呢。”龙少焰轻笑出声。
“龙少焰！”
一旁的席靳也笑了出来。
好吧好吧！讨好祖母是吧！这还不简单！以妍连夜让尔哲送了一部和他们一家人同款的手机进来。
今天她特意起了个大早，连带拉起了还在熟睡的席靳，三两步往祖母住的院子跑。
“你确定？”席靳跟在以妍身后。
“当然！”她这个方法绝对是万无一失的！
“二小姐。”在祖母屋里服侍她的“丫环”引他们进去。二小姐……啊……她上面还有一个笙儿呢。
“爸爸的妈妈！”脱口而出的以妍随即懊恼地闭上了嘴。
席靳忍住笑意。
“倒真是新鲜的称呼。”祖母放下手中的佛珠，起身到小花厅坐下。
“呃……奶奶，”祖母她交不出口，旗主更是，明明是一家人，为何要用那么生疏的称呼呢？
“……嗯……”祖母先是一怔，然后微微颔首。
龙少焰这家伙，看人还是在是准。他说整个萧园里最好对付和最不好对付的都是祖母，只看你用什么态度。现在看来，打亲情牌是完全正确的。席靳坐到离门口最近的一张椅子上，静观其变。
“我带了个东西要送给你。”大受鼓励的以妍跑上前蹲到了祖母坐着的圆凳旁边。
以妍掏出手机，“当当！看，是手机。”
祖母皱眉看了手机一眼，“我用不到这个东西。”
“奶奶您等一下哦。”以妍播了一组视讯号码。
接通。尔哲精神奕奕的面孔出现在手机屏幕里。“老大，你今天怎么起那么早。”
“被太子拉去晨跑了。”尔哲的发梢还滴着水珠呢。
“啊！少焰也在你旁边吗？快让我看看他！”听到龙少焰的名字，以妍立马忘了自己来祖母这里的目的。
怎么听到龙少焰的名字他可爱的小妹聪明的脑子就变豆腐渣了！席靳无奈地摇头。
“太子回城堡了。”尔哲低笑了一声，洁白的牙齿映着爽朗的笑容，倒是和萧柏琛相像了五分，十分的帅气。“阿10，这么早找哥哥有什么事？”
“啊！”忘记正事了！以妍暗自吐了吐舌头。“奶奶。我让你见一个人。”她转头朝有点愣住的祖母说。
“尔哲，她是我们的奶奶。”以妍把屏幕稍稍转向祖母，屏幕里顿时出现了两双几乎以墨一样的眼睛。“奶奶，他是尔哲，是我大哥，也是您的长孙。”
一抹复杂的神色闪过祖母的脸，可是她立刻让自己恢复了严肃的面孔。
尔哲看着屏幕里的老妇人，随即明白了以妍唱的是哪一出戏。“奶奶……”他随着以妍，主动叫了祖母一声。
祖母威严的眼神此刻出现了一丝裂痕。她原本已经移开的眼又转回了手机屏幕。她定定地看着自己从未谋面的长孙。
“老大，等你这阵子忙完了要来萧园看我哦！”以妍贼贼一笑，有作用了呢！
“好，我一定去。”其实以妍的意思是去萧园看她和祖母吧？而且主要是祖母。这小丫头，为了能嫁给自己的情人，连他这个大哥都卖了。
“老大，爸爸呢？”以妍的问话让原本就陷入亲情情绪里的祖母顿时坐直了身子。
“他在楼下吃饭，我下去找他。”尔哲起身，移开的屏幕一下子又移回了尔哲脸上，“……奶奶，很高兴见到你……”屏幕随即移开，只剩下晃动的地板。
长孙的这一句话，让祖母眼中泪光乍然闪逝。然后，她紧张地看着屏幕。
“老头子，以妍的视讯电话。”尔哲的喊声从电话中传来。
“啊！我的小心肝儿啊！”一阵平乒乓乓乓的声响，萧柏琛的脸一下子出现在了屏幕里面。
以妍把电话稍稍移了一下，萧柏琛看见的手机屏幕里只剩下以妍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