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正好,但疯婆婆无暇欣赏,她推开篱笆,走出小竹林,沿着河边一直走,终于看到桥头的那个人。

风姿宛若霁月,不需要举手投足,光是坐在那里,就已经是一副仙画。

疯婆婆走到离他五六步的地方就停下了,拐杖杵在地上发出闷响。司瑜言闻声转过头,潇潇抬起手掌,小指上挂着的荷包微微摇荡。

他眉眼含笑:“给我说一说这个的来历。”

疯婆婆略略上前,从他手里拿回了荷包。她略有失神地摩挲着荷包,开口嗓音沙哑:“我绣的。”

司瑜言挑挑眉:“江南绣娘手艺不俗,只可惜布料粗糙,否则丝线哪儿有这么容易褪色断裂。更可惜的是,已经看不清所绣的图案了。”

“图案?你们这些人,一个个道貌岸然,争权、夺利、无恶不作!”疯婆婆老目浑浊却很激愤,说话差点被呛到,“就连对着、对着一个才出生的小女婴,也能下如此重的手!”

虽然司瑜言早有预料,但听到这里还是心里一紧,嗓音自然而然变了调:“下了、多重的手?你见到她的时候,她到底——是什么样?”

是不是奄奄一息?是不是差点救不活?

疯婆婆扔掉拐杖,坐在了桥头。她没有一开始就回答司瑜言的问题,而是从自己讲起:“我是江南郡的绣娘,十五岁就进了秦王府做事,当年的秦王还是个要尿裤子的奶娃,时常尿湿了裤子要换干的,后来我就给他缝了好多条开裆裤…呵呵,谁能想到他长大了竟然那么有本事。”

“一转眼秦王都上私塾了,我也到了婚配的年纪,老王妃念在我手艺不错人也勤快踏实,把我配了王府里一个侍卫,成亲没多久,我就生了珍娘,之后继续在王府里当绣娘,日子虽不说大富大贵,可比起外面的人强了不知多少倍。但珍娘长到五岁,我相公突然带着我们娘俩离开了王府,辗转几番,流落到了牛家庄。”

“开始我以为是相公得罪了主子被撵出王府,问他为何走他也不说,多问几次他就生气。后来我就不敢问了,走便走吧,一家三口不用倚仗王府,自食其力也挺好。可是后来我发现他不对劲,因为时常有人找到牛家庄来,还给他一些东西,偶尔几次我躲在帘子后面偷看,发现几个熟悉面孔…”

司瑜言了然,一语道破:“老先生并非是被逐出王府,他应是王府的暗探。有妻女做掩护,他行事才更加方便。”他幽幽一叹,“秦王府布局如此精密,却还是败了,时也运也。”

疯婆婆道:“他不说我就装不知道,渐渐的珍娘也长大了,我听说秦王行了冠礼,接着娶妻又生子,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但还是替他高兴。再后来,忽然听说秦王举兵起反,当时我那老头子边说要出远门,我送走了他,却再也没等到他回来。”

说到这里疯婆婆潸然泪下:“珍娘到了出嫁的年龄,我除了当绣娘没别的赚钱本事,但乱世之下人人食不果腹,连吃饭都成问题,谁又买得起这样一副千金的刺绣?家里没男人,日子越过越艰难,穷的都断了炊,后来媒婆说亲,我一听对方家境还算殷实,也不管他是不是名声坏,便一咬牙把珍娘嫁了过去,谁知那是个畜生!”

“拳打脚踢都是家常便饭,我时常偷偷去看她,见她身上不是青一块就是紫一块的,唯独怀孕的时候对她好了点,不动手了,我原以为那畜生当了爹能够改,哪知他只想要儿子,看见我家珍娘生下女儿,便——”疯婆婆泣不成声,哽咽得无法言语。

司瑜言也颇为同情,只是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得弄清楚:“所以,当年那个女婴确确实实是被淹死了?”

疯婆婆忍痛承认:“我捞起来的,没敢让珍娘瞧见,村长也来瞧了一眼,最后我在后山挖了个坑,把那苦命的孩儿埋了。做完这些事,我就疯了,彻彻底底的疯了。”

司瑜言将信将疑,疯婆婆却道:“是真的疯了,若不是遇见施翁,我恐怕早已癫狂而死。”

“当初我以为施翁是偶然到此,但后来病愈回想,方才明白一定是我死去的老头子把这里透露给了他,所以他才带着脉脉来这里,交给我抚养。”疯婆婆摩挲着手里的荷包,皱纹满布的脸上露出一丝浅笑,“那么小、那么软,跟我那外孙女一样乖巧,却也一样命苦,来的时候浑身是伤,连着发了好几日的高烧,险些就养不活了。”

司瑜言觉得伤口似乎裂开了,心口一阵疼痛:“那个时候,她就聋了吗?”

岂料疯婆婆摇头:“脉脉是长到一岁多我才发现她听不见的,以前太小都没注意。我说的是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小孩儿皮肤嫩,直到她周岁了才慢慢结痂,但也留下了很深的疤痕,那些疤很古怪,有些纹路似的…后来,我便照着绣了这个荷包,心想也算是给她的身世做个标记。”

司瑜言问:“您知道她的身世来历?”

“不知,施翁告诉我是捡来的,恳请我抚育女婴些许日子,并且让我隐瞒众人。我当时整个人精神恍惚,自然而然把她当作我那死去的孙女,害怕被女儿女婿知晓了对孩子不利,所以便答应下来,偷偷把她养在此处。养到快两岁大的时候,施翁又来了,给了我一些银子,便接走了孩子。我已经觉察此事的蹊跷之处,询问施翁缘由,却被他告知若想活命,最好是一直疯下去。我自己可以不活,但珍娘才生了小福,我不能害他们。”疯婆婆一边说一边自嘲嗤笑,“呵,疯下去?这有何难,我一直都是疯的啊…别人都说我是个老疯子!”

司瑜言的目的就是掌握来龙去脉,现在他已经知道了想知道的事情,于是说道:“虽然脉脉不是你们亲生的,但你养育她有恩,我会替她报答你。你想要什么?”

“我已经是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婆子,别无所求,只要能安安稳稳过完剩下的日子即可,你们若要报恩,就把珍娘救出火坑吧!”

司瑜言微微一笑:“会的。但是,我还有条件。”

疯婆婆有些迟疑:“什么条件?”

“让你说假话装作是脉脉的亲人,是为了哄她开心,同时也解了珍娘的心结,你我双方各不吃亏。但你也知道脉脉毕竟不是珍娘亲生的,所以不可能一辈子留在这里孝顺你们。所以我还是要带她走。”

他的容貌是颠倒众生的,令人趋之若鹜,可是说话时却像极了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够让脉脉主动离开珍娘跟我走,但又不至于太伤她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好累!酒叔搞定了婚纱钻戒,但是还没有搞定婚纱照,因为咱家风骚的酒婶说要去三亚拍!而且要等他瘦身以后!TAT…他就是个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懒妇!嘴皮子动一动就算了,实际操作都是酒叔我在办!买机票定工作室协调时间等等等…

那件羽毛婚纱最终还是木有买,太贵了,要6000大洋!酒叔买了件另外的款式,暂时不给乃们看照片,等待到时给你们惊喜,绝对霸气外露高贵优雅各种女王范儿有木有!

至于酒婶的玉照。。。人家说要瘦了才给乃们看,所以就等我下个月去三亚回来了再说吧!

高速开了一天车才回来就写文,好敬业有木有~~o(>_<)o ~~小妖精们都出来哇,爱乃们么么哒╭(╯3╰)╮

35

35、寿客

脉脉手足无措地看着对面的少年。

高高的个子,身形却极瘦,像一捆扎起来的芦草,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下似的。他大约十四五岁年纪,一张跟珍娘肖似的面庞说明了身份。此刻他正皱眉望着站在篱笆里的脉脉,眼神像秋冬季节的冷雨,含着不近人情的淡漠,以及荆棘般布满尖刺的防备。

“你是谁?你在我家干什么?!”

他冷不丁开口,惊得脉脉摔掉手里的水瓢。她听不见他的声音,却感受到了他话语里的恶意,所以吓得连连倒退几步。

瓢里的水泼下来打湿了鞋子,脉脉挪挪脚,紧张地结结巴巴:“我、我…”

“小福!”

珍娘听见动静出来看,见到少年很是惊喜,三两步迎上前:“你怎么回来了?东家放你假?”

小福。

脉脉暗自咀嚼着这两字,再次抬起眼来的时候依然是满目笑意。

原来他就是小福啊。

叫小福的少年看了珍娘一眼,眼睛里划过心疼的情愫,可他很快移走了视线,重新盯住脉脉,依旧是竖起尖刺的模样,一字一句重复:“她是什么人?”

珍娘拉过脉脉,激动万分地介绍:“小福来,我给你说,她是你姐姐,失散多年的亲姐姐!”

脉脉抿嘴笑,伸手想去牵小福:“小福,我是姐姐。”

谁知小福看见她伸手过来不仅没有迎上去握住,反而还一巴掌扇开了脉脉。他下意识把珍娘拉到身后,冷眉相对:“我没有姐姐。”

手背火辣辣得疼,脉脉把手缩回去,藏在袖子底下悄悄揉了揉。她打量小福,见他满脸戾气,她不敢说话,只好向珍娘投去求助的目光。

珍娘一惊:“你这孩子作甚么!”这一巴掌就像打在珍娘自己身上一样,她又生气又无奈,上前对脉脉嘘寒问暖,“打疼了吗?要不要紧?”

脉脉摇头,带着几分怯然看小福,动了动嘴:“真的是、姐姐…”

小福看着母女俩的互动,眉心微动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出声。

珍娘安慰过脉脉,又数落起小福来:“有话好好说,怎么好对你姐姐动手?还不快点向姐姐赔不是。”

小福冷冷道:“我没有姐姐,别人都说我姐姐生下来便死了。”他微微别过脸,说话是对着珍娘,冷厉的眼却盯着脉脉,“娘你也说过,姐姐死了。”

珍娘解释:“我当时确实以为脉脉没了,但正好遇到了药王仙人,所以救了她。你外婆亲口承认的,错不了。”

小福显得不屑:“药王仙人?外婆说的话您也信?”

“怎么不信。”兴许是想要一心弥补当初的过错,珍娘对脉脉显得无微不至,她怜惜地摸着脉脉的鬓额,“你看她,跟你长得多像。”

脉脉亲昵地挽住珍娘,幸福满满的。

小福却别扭地哼道:“我不觉得像。娘,您别外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当心被别有用心的人骗了。”

珍娘笑道:“别人骗我一个妇道人家做什么,你以为有谁愿意送上门来给我们这样的人家当女儿?我又不是大老爷的夫人!”

小福没再和她争辩,仍然对脉脉不冷不热的样子,他环视一周只见到疯婆婆,遂问:“那个人呢?”

他从来不称父亲或者爹,只是用“那个人”来表示对和这具身体有血缘关系的男人的称呼。

提起自家酒鬼男人珍娘就黯淡了神色,叹道:“不知道,我好几日没回去了…要不我现在去看看…”

“不用管他。”小福拦住珍娘,从怀里掏出一小块布包着的银子,塞进珍娘手心,“你去添置些吃穿用的,藏好了,仔细别让那个人发现又抢了去。”

珍娘推辞:“不不,你留着,一个月工钱才那么些,你都省下来交给我作甚么…入冬了你给自个儿添件棉衣,别冻坏了。”

小福不肯收,俩人推来推去,最后他恼了,大吼道:“叫你拿着你就拿着!我是男人,这个家我说了算!”吼过以后小福很快又变得低声下气起来,“娘,您就手下罢,东家对我很好,我吃东家的住东家的,花不了银子。我离得远,照顾不了您跟外婆,您拿着钱买东西,自己对自己好点儿。”

他这一服软,珍娘的泪就落了下来,她把小布包袱放进怀里,抹着眼挤出笑:“好好,娘帮你存着以后给你娶媳妇儿。别站着了,我们进屋说话,你好好见见你姐姐。”做母亲的左右手一手牵起一个,一同往屋里走。

小福淡淡瞥了脉脉一眼,神情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脉脉对上他的视线,不知为何心虚发憷,赶紧垂眸躲开了。

饶是再迟钝的人也能感觉得到,弟弟不喜欢她这个姐姐。

脉脉忽然觉得很无力和难过,想跟人说一些什么,但对着珍娘又无法倾诉。于是她左顾右盼寻找起司瑜言来,赫然发现今早还没见过他。

她望着头顶明晃晃的太阳,眨了眨眼。

司瑜言好懒啊…现在还没起床。

儿子回家了珍娘自然免不了好好招待他,刚把姐弟二人安顿下来,她就忙不迭地上河边捉自家放养的鸭子去了,只留下脉脉和小福俩人,以及不发一言昏昏欲睡的疯婆婆。

小福坐下后并不屑于和脉脉“叙说亲情”,而是取下肩褡掏出做木活的锯斧、墨斗、尺锤等工具,提走一根坏了的板凳,坐到屋檐下敲敲打打。

脉脉静静地在一旁看着。只见小福卸掉坏的凳子腿儿,在柴堆里找出一根圆木,刨了表皮之后照着尺寸在上面画好线,然后用锯、削、磨…最后把新的凳子腿安装上去。板凳放在地上平平的,小福坐上去试了试,很稳。

木工活费力气,小福毕竟年纪小,忙活一阵出了满头大汗,才抬起袖子擦掉汗水,眼前就出现了一杯水。

他抬眸,见到素未谋面的姐姐端着杯子,笑容小心翼翼:“渴了吗?喝水呀。”

杯子里的水不知放了什么,泛着淡淡蜜色,好像还有几片花瓣。

脉脉见他不动,又把杯子递了递:“寿客茶,清凉解热、喝。”

“寿客?”小福本想拒绝,但好奇心还是让他忍不住问了出来。

脉脉见他肯跟自己说话,笑容愈发深了:“嘻嘻,其实就是、菊花,因为重阳九九、菊花开,所以也叫寿客。”

小福撇撇嘴,拂开脉脉的水杯,转而去水缸那里舀了一瓢凉水,咕噜噜喝下。

脉脉见状失落,想了想还是凑上去:“不喝生水,肚子疼,生病。”

小福擦掉嘴边的水珠,勾唇浮起讥讽:“我从小到大都是喝生水的,不像你们大户人家的娇小姐那么金贵。”

“大户人家…娇小姐?”脉脉不是很能理解这几个词,想了想没往心里去,而是很认真地说,“生冷易病,真的别吃。”

小福愣了愣,不知她是故意装傻还是真没听懂话里的讽刺。这时脉脉发现他手上的皮肤被木屑小刺戳破了,渗出了点点血珠,顿时“呀”了一声,赶紧抓着手把他拉进屋。

小福跌跌撞撞跟着脉脉走,坐下后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脉脉已经清理碎屑擦洗伤口涂抹药膏,连串动作一气呵成,连他掌心了前几天被划破的地方也一并擦了药,还包扎好了。

她的动作很温柔:“手很重要,以后当心,不要受伤。”她说完微微一笑,露出两个好看的梨涡。

小福怔怔看着包裹好的手掌,皮肤上的暖意还没有散尽,苦涩的药膏隐隐含着几分清甜的气息,显得并不那么惹人厌。他抬眉,见脉脉捧腮专注地看他,不禁脸颊一热:“你…看我干什么?”

“兄弟姐妹、会长得很像,我看你和我、像不像。脉脉看着看着拿手去摸他的鼻子,“比我高呢。”

被她碰到鼻尖痒痒的,小福把头一偏,不自在道:“别摸我!”

脉脉完全不介意他的无礼,还在对比眉眼:“眼睛一样大,眉毛形状、一样…我们真的好像啊,看看耳朵。”说着她又要伸手摸小福耳朵,小福赶紧站起来避开他。

少年尴尬地红了脸,逃似的跑到门口,恨恨跺脚:“不像不像不像!我们一点也不像!你才不是我姐!”

脉脉委屈:“我明明就是…”

“不是!就不是!就算你是我也不会认你的!”小福指着她质问,“你为什么突然出现?你有什么目的?抢走我娘吗?!这么多年只有我是她唯一的依靠,我会让她过上好日子的,而你,你又能给她什么?你凭什么说来就来,莫名其妙出现在这个家里!这是我的家,不是你的!”

他说完拆掉手上的绷条,重重扔在地上:“我不会认你,绝不会。我也不想看见你,我不希望你出现在这个家里,你懂吗!”

脉脉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睁睁看小福夺门而出,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亲人…为什么和她想的不一样?

脑子浑浑噩噩地出了门,脉脉沿着河边走到桥头,遇上了司瑜言。

司瑜言仿佛在这里坐了很久的样子,见她微微一笑,迎过来:“小聋子。”

脉脉没说话,在他靠近后自然而然伸手抱住他,把头抵在他胸口蹭了蹭。

司瑜言轻抚她的后脑,知道她听不见却还是问:“怎么了?”

俩人就像心有灵犀一般,脉脉抬起头来,眼眶红红的:“他讨厌我。”

“谁?”

“小福,弟弟。”脉脉显得挫败又懊恼,百思不得其解,“他不喜欢我,很很很、不喜欢,他撵我走。”

司瑜言道:“脉脉,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所有人都喜欢你。”

“但是,”脉脉咬唇,似乎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师兄们不会、讨厌我,师姐也不会,辛复哥哥也不会,你,也不会。”

司瑜言笑了:“你看,喜欢你的人多,讨厌你的人少,所以你还是很讨人喜欢的,只是恰好小福不喜欢你而已。”

“可是我,想要他喜欢,他是弟弟…”脉脉说话声渐渐小下去,连自己都缺乏足够的信心。

司瑜言捏捏她脸蛋:“真傻,他不喜欢就不喜欢,有我喜欢你不就够了?”

脉脉嘟着嘴不情不愿,就是觉得不甘心,忽然之间,她很认真问司瑜言:“你有银子吗?有多少?”

司瑜言被她问得差点噎住,顿了顿说:“有多少这个不好说,大概,你想用多少,就…有多少。”

脉脉一听赶紧把手一摊:“给我银子!”

司瑜言纳闷:“你要银子做什么?”

“给娘亲和小福。”脉脉昂着头理直气壮,“刚才、小福给娘银子,娘亲高兴,我想让他们、都高兴。”

司瑜言一怔,眯起眸子:“你是在向我借钱吗?”

脉脉懵懵懂懂:“借钱啊…大概是吧。”

“俗话说的好,有借有还、再借不难你知道么?”司瑜言一张漂亮脸笑得不怀好意,眼神像老谋深算的狐狸,“小聋子,你要拿什么还?”

脉脉迷糊:“借了钱,应该也是还钱啊…”

司瑜言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表示否定:“欠债可以还钱,但也可以还别的。”他凑到脉脉耳畔,隐忍笑意说了一句,“肉偿更佳。”

脉脉自然听不见,只觉得他怪怪的。她正要问个清楚明白,司瑜言却已经牵着她的手往回走了,大步朗朗豪气十足。

欠的债越多,还的也就越多。不就是银子么,想要多少有多少,砸死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看咱小孔雀这土豪公子的范儿!你倒是直接砸晕了亲妈我把脉脉拖回去OOXX啊!

酒叔觉得很羞愧,这本的慢热速度超过了预期…小孔雀看来要超过吃货公子,成为我笔下开窍最晚、吃肉最晚、战斗力最不济、一夜不能九次、没用的东西吐来吐去的男猪脚了!对于这点亲妈深表痛心,所以郑重承诺一定在5章之内给他开荤啊啊啊啊~~~

36

36、狼毒

当脉脉和司瑜言手牵手回去的时候,撞见了那酒鬼男人正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珍娘恳求原谅。

脉脉停下了脚步,错愕地看着篱笆边的那一幕。

珍娘被他拉扯着衣袖,把脸别向一边,低低啜泣,却终究是没有甩开他的手。小福站在远处冷漠地看着,虽然不屑掩饰眼神里的厌恶,但还是不经意间流露出点滴渴望。

珍娘的男人姓吴,在家排行老四,上面有三个姐姐,是家中得宠的老幺,所以人称吴老四。吴老四抱着珍娘的大腿一直嚎:“珍娘我错了!我真的晓得错了!以前是我犯浑,我不是人!我比猪狗还不如!看在咱们多年夫妻的份上,你就跟我回去罢——”

珍娘推推他,没怎么用力:“你又喝酒了才说这些胡话,放开我,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吴老四跪着爬到珍娘面前,仰着头活像摇尾乞怜的癞皮狗:“珍娘、珍娘你听我说,我真的戒了!这回是真的,再也不喝了!离了你我没法儿活,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这一回,就这一回,啊?”

珍娘抿抿唇,似有心动,但一转念又想起曾经种种,咬牙搡开他:“我不会再信了!你是不是没钱打酒了才来哄我?等我回去你又会像上次一样,要把我卖掉?”

回想起惨痛不堪的过去,珍娘摇摆不定的心才渐渐冷却下来,是的,自己的丈夫险些卖了自己换酒钱,那次若非小福及时回来,她恐怕真的要流落到什么不堪的地方去了!男人所谓的改邪归正,不过是别有所图的欺骗罢了…

“卖、掉?”脉脉远远看清了珍娘的口型,百思不得其解,“言哥哥,人怎么能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