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听了可儿的话,心中就有些愧疚,也知道许姨娘是因为害怕夏清语看见蓉儿发火,所以就不敢让对方进府来做事了,因低头想了想,他便对叶夫人道:“母亲,清语如今和从前完全不同,蓉儿这样可怜,也是因儿子而起,不如就给她在厨房里找个活计吧,月钱丰厚点儿。清语即便嫁过来,每日里在家的时候也不多,她大概也不会往厨房去,我倒不是怕她又生坏心肠,她如今真不是那样的人,只是两下里碰见,总难免尴尬。”

叶夫人沉吟道:“你说的对,既如此,我就让盈丫头安排吧。”

陆云逍点点头,将鸡汤喝了,便起身告辞。出了叶夫人院门,他看着府中各处,忽然想起之前夏清语不愿意再回来时说过的话,忍不住便叹息一声,自言自语道:“清语,你说的没错,即便你嫁回来,这府里也真未必能平静得了,不过你放心,我会在你身边,所有的一切,我们一起面对,我必不会让任何一点伤害降临到你身上,绝不。”

又叹了口气,方迈步往自己院子走去。进了二门,又走一段路,就见远远一座桥上似是站着个女子,陆云逍心里一惊,停下步子看了会儿,见那女子一动不动,他心中就更惊疑了,暗道这该不会是哪个丫头受了什么气,竟然一时间想不开要做傻事吧?

因便抽身赶过去,这座桥下的河水乃是从花园里引出,因为园子里有活泉眼,所以常年不结冰,然而这冬日里,跳下去在这水里泡一会儿,不淹死也冻死了。

到了近前才看清楚,原来竟是秦书盈的六妹妹秦书湘。这要是真让亲戚家的姑娘跳了河,寿宁公府还不得让人指着脊梁骨骂啊?因此陆云逍连忙上前道:“六姑娘怎么会在这里?”

秦书湘扭头看见是他,便伸手擦了擦脸,那上面分明是泪痕交错,她却强笑着摇头道:“没什么,世子爷怎么会来这里?”

陆云逍道:“哦,我只是随意走走。”话音刚落,就见秦书湘的小丫头匆匆走来,看见她便哽咽道:“姑娘,您可吓死奴婢了,到处找您,不料您在这里……”

说到这里,她才看清旁边站着的是陆云逍,不由心里一惊,连忙屈膝行礼,却听陆云逍淡淡道:“你们姑娘怎么了?”

小丫头看了眼秦书湘,见她微微摇头,但她心里清楚主子的意思,不由暗暗叹了口气,假装不忿却又不敢多说的样子,呐呐道:“也……也没什么,就是……就是二奶奶心情不好,看见六姑娘,训斥了几句……”

“清露。”

秦书湘呵斥了一声,于是小丫头就立刻垂下头去,不敢再说。

第三百三十七章:国公府日常

这里陆云逍便明白了:秦书盈这是在叶夫人那里碰了壁,回去大概恰好碰见异母妹妹,所以忍不住就发了火,她虽精明厉害,却是个直爽脾气,在长辈丈夫和下人们面前还能隐忍,维持自己的形象,但这个异母妹妹,恰是有些亲近却又不十分亲近还不必顾忌的那种,可不就把火气撒在对方身上了呢。

因叹了口气,这事儿秦书湘明显是受了委屈,只他却是劝不了的,只好沉声道:“天气寒冷,六姑娘还是回去吧,着了凉不是玩的。盈妹妹今日……受了点委屈,大概说话有些不妥当,你是她妹妹,让着她些吧。”

秦书湘见陆云逍迈动脚步,果然就跟着走下桥来,一面轻声道:“我是知道二姐姐委屈的,不然也不会自己跑来吹冷风,只是平心而论,二姐姐也太要强了些,男人三妻四妾不是正常的?更何况是姐夫和她这样的情况,叫我说,姐夫待她真就是够宽容了,偏偏姐姐心太高,唉!这世上事,有数的,不如意十之,她若总是这么个拔尖要强不肯受半分委屈的性子,将来可怎么办?”

这话明明是带着点抱怨的,偏偏以关心的口吻说出来。陆云逍心里就觉着有些不舒服,他从前丝毫不在意后宅中事,却在休妻后接二连三见识了后宅争斗的手段,加上夏清语也马上就要嫁过来,自己若还是像从前那般懵懵懂懂。妻子还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所以此时自然而然就留心上了。他本就是个聪明人,如今一留心。还有什么能逃过他的观察?秦书湘觉着自己这三言两语说的妙极,又找了个和陆云逍说话的借口,却不知对方早看出来了。

这看来也不是个安分的主儿啊,难怪盈妹妹并不十分喜欢她。

陆云逍心里想着,见秦书湘跟在自己后面,他便停下脚步,微笑道:“我还要出门一趟。姑娘受了寒气,还是赶紧回去歇息吧。让厨房给煮两碗姜汤去去寒。”怎么说也算是亲戚,场面上的关心还是应该有的,这也是礼数。

秦书湘就不好再跟着走下去了。只是她心里却是十分高兴,暗道都说世子爷是个十分冷静淡漠的人。如今他竟然还能考虑到让我喝点姜汤去去寒气,这可不是一份关心呢?若不是对我有亲近之意,哪里能想到这一层?“

这样一想,登时把从秦书盈那里受的委屈尽皆丢开,心满意足的看着陆云逍背影消失在拐角处,她这才和清露转身往自己的住处去。

等到她们离开后,从许姨娘的院子里便走出三个人,桑绿枝望着秦书湘和清露离开的方向,忽然问旁边的粉黛道:“刚才那位姑娘是谁?是府上的姑娘么?长得可真是太美了。真如同天仙下凡似得。”

粉黛刚才就和她以及桂花站在院子的台阶上,将远处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此时便笑着道:“那是我们府里二奶奶的异母妹妹。如今住在二奶奶院子里,不知怎的竟然走到这里来了。”

桑绿枝目中异彩一闪,假装疑惑道:“她还未出阁吧?这样的人放在二爷院子里,似乎不太合规矩呢。”

粉黛笑道:“来了也没几天,偏偏这些日子府里上下都忙碌的很,二奶奶也一时间没腾出时间安排她。大概过了这几日。就要搬去园子里和姑娘们一起住着呢。”

“哦,是这样啊。”桑绿枝点点头。想想又笑道:“你们大奶奶快要回来了吧?也难怪二奶奶如此忙碌。”

粉黛笑道:“可不是呢?不过这也不关我们的事,如今姨娘身上不大好,倒盼着大奶奶赶紧回来,也好把大房这点儿权力交出去,奶奶反正也是要掌家的,恰好一并管了。”

桑绿枝微微一笑,心道这寿宁公府的二奶奶,谁不知道是个厉害的?不过是先前那夏清语更跋扈罢了,才始终踩着不让她抬头。如今夏清语都被休出去三年了,再回来,想夺回掌家之权,怕是没有那么容易呢。好,真是好,只可惜我不能住在这里,看寿宁公府后宅这一出热热闹闹的好戏。

一面想着,便对粉黛道:“行了,不用送了,府里的路径我熟悉得很,你赶紧回去照顾你们姨娘吧。”

粉黛答应一声,目送她转过假山,这才回去向许姨娘禀报刚才看到的一切去了。

“听说日子已经定了四月十八,怎么就那么晚呢?我们都盼着姐姐三月十六便嫁进来,也好多听你说些外面的新鲜事。”

余老太君房间里,夏清语原本端端正正坐着,和余老太君叶夫人沈夫人等说着话儿,不料秦书盈和几个女孩儿进来后,这厅中便立刻热闹了起来。此时女孩儿们便都围在夏清语身前身后,攀着她肩膀叽叽咯咯的笑说着。

秦书盈冷眼旁观,只见夏清语脸上满是笑容,应付着女孩子们的纠缠,她心中暗自疑惑,心道这回真是长见识了,从前她是最喜欢端着架子的,便是来老太太这里请个安,也必定穿戴的一丝不乱,坐的如松树般,别说这样围着她攀着她说笑了,便是和她打趣一句,也必定要生气的,哪里还能看见这样的笑容?

正疑惑着,就听女孩儿们纷纷抱怨为什么要选四月十八的日子,她便上前笑道:“姑娘们可别只为了听外面的新鲜故事,便不管我们这些当家人的死活,天知道我如今为了她的婚事,已经是忙得脚不沾地,就是四月十八,还怕色色预备的不周全,若是取了三月十六的日子,那真是要了我的命去。”

陆明芳咯咯笑道:“盈姐姐说这样话,当真是让人小瞧了,平时你最能干的,这会儿那些精神哪里去了?”

秦书盈冲夏清语摊手道:“看看,她们素日里吃的穿的玩的,但凡有需要钱的主意,必定要来我这里缠磨,这两年我也不知道填了多少银钱在她们身上肚子里,如今翻脸无情,不说体恤我,倒讽刺我精神不够才干平平。大奶奶,不是我挑拨离间,只是您可真得擦亮眼睛,看清这几个姑娘的真面目啊。”

一席话说的众人都笑了起来,几个女孩儿叫着不依,都来到秦书盈身旁,只吓得她高声叫道:“啊哟糟糕,我这一时间只顾着让嘴痛快痛快,却是犯了众怒,当真是得不偿失了。”

众人又笑,夏清语便道:“二奶奶也不用慌,姑娘们一个个大了,还能磨着你几天?难道她们将来出阁了,还会回来找你要钱不成?大不了再忍耐个两三年,都打发出去嫁人,你就清净了,何苦这会儿非要做出个吝啬嘴脸来?”

秦书盈笑道:“嗯,我倒是想清静呢,不过咱们家几位姑娘都是又精明又会玩儿的,将来若是生了什么主意,需要钱用,公婆面前却还要懂事孝顺,保不准就不回来找我要钱呢。”

一番话说得几个女孩儿个个面上飞红,都奔到余老太君面前,撒娇道:“老祖宗,您听听二嫂子说的什么话?您不打她我们不依。”

余老太君笑得喘不上气,断断续续道:“孩子们,你们也太瞧得起祖母了,且看看你们祖母这模样,哪里打得到她?怕是没打到人,自己先摔一跤,到时还得清语费事救治。”

秦书盈连忙笑道:“老祖宗可千万别这么说,我可担不起。若是老祖宗要打,自然只得跪在这里让老祖宗过过手瘾了。”

众人又是哄堂大笑起来,陆明芳等人都笑得花枝乱颤,陆明绮就指着秦书盈道:“二嫂子必定以为老祖宗下不去手,没关系,老祖宗打你怕手疼,我们来代劳。”

话音未落,就听沈夫人笑叱道:“胡说,还有没有点规矩了?这样话也能说出口?这也幸亏你二嫂子不和你计较,不然我看你怎么办。”

夏清语笑眯眯看着这些人闹成一团,她从不知道余老太君这里的气氛原来是这样轻松愉快的,因心中暗道:看来这寿宁公府也不全都是勾心斗角阴谋诡计嘛,最起码,认真发掘的话,还是有一些乐趣的。

看着看着,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儿,虽然秦书盈这会儿是欢声笑语,可是看着她的眼睛,那眼圈儿周边都是淡黑色的,即使用了厚厚的脂粉,却也遮掩不住,且她面上笑得欢快,这欢快却没达到眼底。夏清语就有些奇怪,暗道这个精明要强的女人,难道也会有烦心事?不至于吧?拥有着掌家之权,丈夫身边连个妾室也没有,她绝对就是这后宅中的最大赢家了,还有什么事情可以让她愁成这样呢?

正默默思量着,忽见陆明芳扑了过来,攀住她笑道:“好啊,我们在那里都打做一团了,姐姐你这个罪魁祸首倒是坐的稳稳当当。”

夏清语笑道:“这怎么就又扯到我身上了?我又是什么罪魁祸首?我明明什么话都没说过。”

第三百三十八章:赐婚

叶夫人也在旁边道:“好了,不过是老太太整日里嫌闷,所以纵容你们逗逗趣儿,你们倒越发没形儿了,一个个姑娘家,又跑又跳的,成何体统。”

陆明芳吐吐舌头,果然就不敢再放肆了,女孩儿们和秦书盈也分别在老太君周边各自坐下,余老太君就笑道:“咱们家女孩儿算是好的了,适当说说笑笑也很好,不过分就行。”说完对身旁黄莺道:“你出去看看,怎么圣旨还没下来?清语医馆里只怕还有事吧?”

夏清语起身道:“还好,我那医馆里如今人也多了,只要没有大手术,需要我回去主刀,就还忙得过来。”说完又听沈夫人道:“我昨儿上街,从杏林馆前走过,只觉着你那地方还是小了,竟有病人都在门外排队呢,清语,你就没想过再把那医馆扩大一些?”

夏清语无奈道:“倒是想来着,只是如今并没有合适的地方。云逍的意思,就算要换地方,也不能马马虎虎的,最好能找个大点儿的地方,把周围的地也买下来,一旦将来地方又不够用,再扩建就好。”

叶夫人道:“这主意很是。只如今你们忙着婚事,怕也倒不出时间来,倒是成婚后,再让云逍去找地方的好。是了,这事儿遥儿也能帮的上忙。盈丫头,你回去和他说一声,叫他上上心。”

秦书盈点头应了声“是”,忽见黄莺从外面走进来。高兴道:“老太太,宣旨的太监就要到了,国公爷和二老爷已经让人在前院里摆了香案。”

余老太君便起身道:“既如此。咱们也赶紧过去吧,逍儿回来了没有?”

黄莺笑道:“这是事关大爷一辈子的事儿,他怎么能不上心?刚刚下朝,去房间里换衣服了,这会儿只怕是已经到了前院。”

余老太君笑道:“这就好,那咱们也走。”说完黄莺和百灵两个丫头上前扶起她,女眷们都随在她身后。簇拥着一起往前院而去。

“总算是把这事儿给定下来了,艾玛这个波折重重的啊。”

接完赐婚圣旨。所有人都非常知趣的去了余老太君屋里,任由陆云逍把夏清语带回他自己的院子:男女大防?这两个人都做过五年的夫妻了,还有什么可防的?这种时候,还是让人家两个说点体己话吧。能走到今天,着实是不太容易。

大家都是这么想的,只有叶夫人心里有些不太舒服,然而转念一想也看开了:时到今日,她还强求什么?更何况二儿子那里还有一堆烦心事呢,外甥女儿今天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叶夫人又怎能不了解她心中怒火和委屈,这些事,只要一想想就觉着头痛无比。

所以陆云逍和夏清语便顺其自然回到了陆云逍的院子中。一进屋,夏清语便从他手里拿过黄绫圣旨,展开好一顿看。看了两三遍,方小心卷起来,感叹了一句。

陆云逍微微一笑,点头道:“可不是?经历了重重波折,总算云开见月,如今你可也没有别的心思了。原本依照我。是要把婚期定在三月十六的……”

不等说完,就被夏清语瞟了一眼。听她小声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着的什么急?四月十八,我还要好好准备准备呢。”

两人说了一会儿婚礼的准备事宜,都做过夫妻的人,陆云逍是觉着没必要再羞窘,夏清语则是现代思维,所以倒也讨论的热烈。末了谈完了,房中丫头们送上茶来,夏清语接过喝了,才对陆云逍道:“是了,二奶奶今天好像不是十分高兴的样子,怎么了?”

陆云逍就把陆云遥要纳妾的事情说了一遍。夏清语听了,这里出神半晌,方轻声叹气道:“其实我原本不太喜欢二奶奶,她行事说话未免有些咄咄逼人了,不过如今听你这样说,原来她也是个可怜的。”

夏清语对秦书盈的印象,更多还是停留在自己刚穿越时对方的盛气凌人,虽然这一次回京后和对方再见面也算是和气,但她心中,始终没办法真正把秦书盈当做一个好姐妹好妯娌来看待。

陆云逍也有些尴尬,自己这里还有几房妾室不知该如何处理呢。爱人的心情他也能够理解,实话说,依照他的心思,到这个时候,的确也不再去想别的女人了,然而就算琥珀和白芷可以找个好人家送出去,许姨娘到底是他正经抬进来做姨娘的,若把她也送了人,不管出于什么理由,也是太不尊重对方,更是让她娘家脸面无光了。陆云逍对她没有爱意,却也知道自己不能无情至此,所以在这个问题上,他自私的选择了逃避,因为实在是没办法两全其美。

夏清语也只是随口抱怨了一下而已,她倒是同情秦书盈,却也知道这就是古代社会的常态,自己万万改变不了的。因便转移了话题,问陆云逍道:“听说李学士要升官了,可是真的?”

陆云逍点头笑道:“皇上是很欣赏他,又说他有才干,听话里意思,是要给他动一动的,只是目前还不知道皇帝的打算,翰林院中,我觉着是没有他的位置了,很可能皇上想把他调到六部中锻炼锻炼,将来好承担重任。”

夏清语笑道:“那很好啊,恰好我今天和杏林馆几位姐姐说好要去探五姐姐,顺便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陆云逍笑道:“这种事情,李绝心不可能猜不出来的,我看李夫人早就该知道了,不过你们说说也好,终归是喜事,说出来,气氛也热烈一些。”

夏清语点点头,看着外面太阳老高了,就站起身道:“快晌午了,我要回杏林馆,帮着找地方的事,你务必上上心,太太说让你二弟帮忙,我觉得这主意不错,你不是说家里这些生意都是他掌管着,做的很好吗?那他在这方面的路子,说不定比你还多呢。”

陆云逍也起身道:“好,我和他说一声。那我送你回去吧,不留你用饭了,反正嫁进来后,每顿饭都要在这里用的。”

夏清语低头一笑,和陆云逍一起出了屋子,下台阶的时候,她忽然指着角落道:“我记得当年这里是有几丛芍药的,怎么如今不见了?”

陆云逍道:“是吗?我倒没注意。我过来住的时候就没看见,想是让人收拾了。这不算什么,你喜欢,再让人挪移几丛来种就是了,反正这是你的院子,你要怎么布置谁还敢拦着你?”

夏清语看了看四周,笑道:“这是我的院子吗?怎么如今你倒是住在这里?这算不算是鹊巢鸠占?”

“你的院子难道不是我的院子?怎么能叫鹊巢鸠占呢?你说我是斑鸠吗?”

陆云逍又好气又好笑。两人说着话出了院门,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便道:“这院子从前没人住,牌匾都脏了,我回来时让人摘了去,就没再弄,想着等把你娶回来后,你若是喜欢此处,就起了名字再弄,若不喜欢,看看你喜欢哪里,我们直接收拾那里做新房就好。”

这是真正的夏清语和陆云逍成婚的婚房,当日夏清语穿越后就离开,不过是匆匆看了几眼,就觉着布局摆设都是经过精心布置的。此时听见陆云逍这么说,便连忙道:“我自然还是要住在这里的,至于名字,我可不擅长,世子爷文武双全,这活儿就交给你来干吧。”

陆云逍笑道:“娘子有命,敢不听从?既如此,那不如就叫清云院吧。”

夏清语便斜了他一眼,冷哼一声道:“喂!你也太贪心了,你也该算一算,这京城中还有几个年轻人能比得上你?就这样,竟还想着青云直上,不怕老天爷落雷劈你啊。”

陆云逍愣了一下,接着反应过来夏清语的意思,不由哭笑不得,摇头道:“你也把我想的太俗气了。老实说,我倒恨不能无官一身轻,陪着你天南海北的游玩,做一对神仙眷侣,只恨这担子卸不下,哪里还会去想着什么青云直上的事?清是你名字里的那个清字,云是我名字里的云,清云院,那就是夏清语和陆云逍要永远在一起,幸福圆满,这多好的寓意,是不是?”

原来是这样。

夏清语倒真没想到陆云逍还有这种浪漫心思,当下扭头笑道:“好了好了,算我错怪了你,就叫清云院吧。”

陆云逍难得看见爱人在自己面前说软话的模样,心中不由得有些痒痒,就想去拉她的手软语温存一番,谁料手刚伸出去,就听身后有人喊道:“大爷留步。”

好事被打断,世子爷就有些恼火,不悦转回身看着来人,见是叶夫人房中的嫣红,他这才和缓了脸色道:“怎么了?可是母亲有什么事?”

“是,太太让奴婢来找大爷过去,说有话和大爷说。”嫣红一边说着,目光却是看向夏清语,面上露出犹豫之色,却听夏清语笑道:“太太找你有事儿,你就赶紧过去吧,我自己回杏林馆就好。”

第三百三十九章:小孩子的纷争

嫣红松了口气,陆云逍却是不肯,只让夏清语留在原地等自己,却听爱人无奈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你还怕我丢了不成?”

“不是怕你丢了,我有话和你说呢。”陆云逍这样说了,夏清语也没办法,平心而论,她明白陆云逍的心思,自己又何尝不是愿意和他腻在一起?哪怕不说话,只这么静静并肩走着,也都是幸福甜蜜滋味。因想了想道:“那好,我去西角门等你。”

陆云逍这才往叶夫人处去,这里夏清语便慢慢往西角门走着,一边看府内风光。虽是隆冬时节,府内也是老木寒云一片苍凉,然而因为各处的布局都好,倒也颇有可看之处。

如此走了一刻钟,陆云逍却还是没有追上来,也不知道叶夫人找他说什么事。夏清语却是已经到了西角门,只见几个孩子正在空地上玩耍,看见她,便都停下了身形,有几个躲进了看门婆子的房间,还有几个胆子大的拿眼不住打量她。

夏清语看见这些小孩子的神态,不由觉着十分有趣,她自己又是个喜欢孩子的。因正要逗弄逗弄他们,忽然就听一个童稚声音喝道:“李二柱,你又偷柴禾回去,这下可被我抓到现行了吧?走,咱们去刘管家那里,我看你还怎么赖。”

随着话音,就从不远处几棵树木后转出来两个孩子,其中一个约莫岁模样的男孩子紧紧拖着一个瘦小的男孩儿。那小男孩儿手里还拖着两根树枝,小脸上满是惊恐苍白之色。

“我……我没有,你胡说。这不是我折下来的,是……是我在这些树下面捡的,不信……”

那叫李二柱的小男孩儿尖声叫着,声音中充满了惊恐。不等说完,就听那大孩子冷哼道:“你滚蛋吧,这么好的树枝子,好端端怎么就掉下来了?怎么就让你那么好运的给捡到?这话你去刘管家面前说。看他信不信你。”

李二柱看上去要哭了,拼命挣脱着大孩子的手。一边哭叫道:“是我捡的,就是我捡的。”

几个小孩都聚集过去,屋里看门的张婆子也听见这吵嚷声,连忙奔出来。正要说话,忽然一眼看见站在一旁微皱眉头的夏清语,她心中不由一凛,立刻将要出口的话尽数吞了回去,同情的看了李二柱一眼,心里叹了口气,这才来到夏清语面前行礼请安。

夏清语原以为这婆子怎么也会呵斥那个大孩子几句,这么点大年纪,别的不知道怎么样。倒是把欺负人学了个十足十,她即便喜欢孩子,也没办法容忍这种行为。

结果这婆子什么也没说就跑过来和自己行礼问安了。夏清语心中便十分不悦,但她强忍着没说什么,只是冷冷看了婆子一眼,然后目光继续关注着那群小孩儿。

如此一来,倒让张婆子在心里道了声侥幸,暗道二柱子是蓉儿的孩子。大奶奶在府里那会儿就恨蓉儿恨得牙根痒痒,这会儿看见她儿子。哪里有好气?幸亏我见机快,不然若是替二柱子出了头,只怕要让她连我也恨上,固然这会儿没办法把我怎么样,但是等人家回来了,做了世子夫人,要撵我杀我,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张婆子想到此处,那点同情心就只能压回了心里。那边李二柱见向来都帮自己说话的张妈妈出来后一句话不说,不由得更是心惊害怕,此时他手腕已经被那个大孩子抓得通红,痛得要命,他却仍然死死抓着那两根树枝:有这两根树枝,晚上就能把炕烧热一会儿,娘这些日子咳嗽老不见好,说不定让她暖一点儿,她的病就能好一些。

正想着,忽见死抓着自己的马天宝松了手,得意洋洋道:“你不敢去刘管家那里,也成,只要放下树枝子,然后再跪下给我磕三个头,我就放过你。”

李二柱听了这话,一言不发,抱着树枝转身就要跑,可他身体瘦小,周围又都是其他孩子,那马天宝比他大,又强壮得多,见他要跑,便一步上前揪住了,恶狠狠道:“好啊,给脸不要脸,那咱们就去刘管家面前分说明白吧,到时候你给谁磕头都没用了。”

“我不下跪,我不磕头,我娘说,男儿膝下有黄金。”

李二柱大声叫着,下一刻,就被马天宝狠狠推倒在地,听他叫嚣道:“我呸!你一个奴才秧子,不对,你连个奴才秧子都比不上,也好意思和我说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这也就是我,让你磕几个头就完事儿,若是落在别人手里,磕几个头就能饶了你?你做梦呢,最起码也要……也要让你从裆下钻两趟,然后当马驮着走两圈才行。”

事情到这个地步,夏清语就不能不管了。眼看那马天宝上前要摁着李二柱跪下,她便冷冷开口道:“住手。”

马天宝和李二柱这一路拉拉扯扯的,还没注意到这边多了个女人,其他孩子却都是明白的,一听见这一声,“哗”一下都跑回看门房门口去了,场地中顿时只剩下马天宝和李二柱两个。

夏清语便走上前,将那李二柱给扶起来,又从怀中掏出绣工精致的丝帕,替他擦着脸上的鼻涕眼泪以及灰尘,那帕子转眼就脏了,她就又拿出一条,想给这孩子擦擦破了皮的小手,却见那一双小手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口子,看上去都是冻裂的。她一时间就怔住了,怎么也想不到太平盛世,竟还有穷困到这个地步的人家,这孩子面有菜色,明显发育不良,身上穿的衣服也单薄的很,这……这一家子到底穷成了什么样啊?看着应该也是寿宁公府的奴才,可据她所知,寿宁公府里下人们的待遇很不错啊,那搁在现代也绝对是白领水平,怎么……怎么如今竟然跑出这么个孩子?

一面想着,眉头就皱的更紧,她正要问问张婆子这孩子是谁家的,就听那马天宝粗声粗气的开口道:“你是谁?干什么要帮这个小杂种?你难道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夏清语脸一沉,冷声道:“你又是谁?小小年纪,是仗着谁的势力?在这府里面横行霸道的?明明一个孩子,却动不动喊别人小杂种,动不动就让人下跪磕头,没有半点儿善良之心,我倒想听听,是谁家教育出了你这么个小霸王?”

那马天宝不过仗着自己二叔是国公爷身边得力的仆人,所以向来霸道惯了,若不是夏清语衣着穿戴不俗,他早就开骂了。此时听这女人一番话,就知道对方定然是有来头的,气势先就灭了,嘟囔道:“我……我也是看他偷树枝,所以……所以才抓了他现行,我……”

“够了。”

夏清语清叱一声,柳眉倒竖喝问道:“什么时候两根树枝子竟也能用偷这个字眼儿了?寿宁公府有这么金贵的树木?折两根枝子都不行?我怎么不知道?张妈妈,莫非这门口是种了什么专门结元宝金条的树吗?”

张婆子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神反转弄懵了,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夏清语为什么会替李二柱出头?然而不管怎么说,这总是好事儿。当下一听,便连忙笑道:“奶奶说笑了,哪里有这样金贵的树木呢?这周围不过是些老杨树柳树之类的,平时孩子们淘气,也经常折了枝子玩得。”

“这就是了,我说我并不知道什么时候连折几根树枝子都能定罪名了。”夏清语冷哼了一声,那边马天宝听张婆子叫她奶奶,早吓得噤若寒蝉,屁都不敢放一个了。

夏清语就又蹲下身子,抓着李二柱冻得冰凉的小手,将自己的貂裘袖套给他套了,一面柔声道:“看看这可怜的,手都冻肿了,还要来捡树枝,你告诉姑姑,捡这树枝做什么?不怕冷吗?”

李二柱呆呆看着那雪白漂亮的毛皮袖套,即使小手冻得麻木,却仍是一下子就感受到那柔软顺滑毛皮中传来的暖意,他从没看过会对自己和声细语说话的漂亮女人,那些女人一看见他,无不是厌恶的皱着眉头走开,可这个女人不一样,她还用那么漂亮的帕子帮自己擦鼻涕。一时间,小孩儿想也不想便答道:“想……想回去烧火,炕太冷了,我娘老咳嗽,她又着急,说一天这咳嗽不好,便不能做事,家里越发没个进项了。”

夏清语叹了口气,回头问张婆子道:“这孩子是谁家的?既然是府里的下人,怎么过得这样艰难?”

张婆子半天说不出话来,心想蓉儿那么仙女儿一般的女孩子,落到这个地步,还不都是拜奶奶所赐?这会儿您到一本正经问起来了,哎哟,这……这可让人怎么答?

那边夏清语见张婆子不说话,以为这当中有什么隐情,也就不再问了,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放在小男孩怀中,摸着他的脑袋笑道:“这里面是十两碎银子,你拿回去给你娘,让她给你做点好东西吃。你娘咳嗽的厉害,她可能不能走路呢?若是能走路,叫她来杏林馆,就是你们家没有钱买药也无妨的,我送你药,直到你娘不咳嗽了为止,如何?”

第三百四十章:最大的恐惧

“你……你说的是真的吗?”李二柱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今天竟会因祸得福,一时间激动地身子都有些打颤,忽听旁边张婆子道:“大奶奶怎么会骗你一个孩子?还不快给大奶奶磕头。”

李二柱就要跪下磕头,却被夏清语拉住了,听她含笑道:“刚才不是还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吗?怎么这会儿又要跪?好了,不必谢我,我这也不过是正好儿赶上了,举手之劳就能帮帮你,又不费我什么事,为什么不做呢?”

李二柱低着头,面上现出剧烈的挣扎之色,好一会儿,他才忽然将手里的荷包递给夏清语,惭愧道:“我娘说过,无功不受禄,不可以平白接受人家的好处,这些钱……我不能要。”

“你娘竟然还是这样一个刚强的女子。”夏清语忍不住都要对这李二柱和他的娘亲肃然起敬了。寻常人保持风骨不难,然而家里都穷成了这样,还能保持这份风骨的,那可就是难能可贵了。

“拿着吧。唔,就当是你从我这里借的,等你长大了,能赚钱了,再还给我好不好?”夏清语喜欢这孩子的正直要强,就不肯去破坏他这份自尊心,而是换了一个更容易让对方接受的说法。

果然,李二柱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用力的点头道:“好,我……我将来一定会把这钱还你的,一定会的。”

“好好好。那我等着你。”夏清语摸着李二柱的头发,越发觉着这孩子可爱又懂事,忽见对方眼神闪烁了一下。期期艾艾的道:“那……那奶奶要……要收多少利息?”

“利息?”

夏清语一愣,接着就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回头对张婆子道:“我真不知道这孩子的娘是个什么人了,教会了他自尊自爱,正直刚强,还教会了他这份儿精明,他看上去也就六七岁吧?才这么点点大。就懂这些,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还是除了吃喝玩乐学医术之外,百事不通呢。”

张婆子心中越发诧异惊奇,暗道莫非大奶奶离府三年,竟不认识蓉儿和她的孩子了?也是。蓉儿从嫁了那李畜生,就没来过府里几趟,还是避着她,她不认识二柱子也正常。

正想着,就听不远处一个声音道:“清语,这是谁家的孩子?”

张婆子扭头一看,就见陆云逍走过来,她连忙行礼拜见,却见世子爷挥挥手。目光只盯在夏清语身上,张婆子于是就叹了口气,暗道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先前爷恨这大奶奶入骨,可是自从去了一趟江南,如今简直是离不了她了。这府里往后的日子,可不知要平地起多少波澜呢。

“不知道,很有出息的一个孩子。”夏清语将事情经过和陆云逍说了一遍,末了道:“对了。你身上带没带钱?我出门只带了十两银子,你若是有钱。再拿几两出来给他,十两银子又能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