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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月一出去,端娘就用嘴努了努身边的青花瓷瓶:“姑娘,教堂里的牧师为那位姑娘做过祷告了,就是相当于我们这里的道场,你放心吧……只是,这,这怎么办?”语气惶恐。
顾夕颜沉吟道:“栖霞观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地方。”
端娘想了想,摇了摇头:“两家如水火。如果栖霞观的人知道这瓶里装的是什么,不把它砸了都是好的……”
顾夕颜想了一会,问:“教堂离盛京远不远?”
“不远,比栖霞观还近些。”端娘说,“姑娘想干什么?”
顾夕颜笑道:“那就把它寄放到教堂吧,等过段时间我再去奠拜。”
端娘想了一会,说:“也好。放在这里我心里总不安的……”
顾夕颜能够理解,死者为大,现在把人身的尸体烧了,这对端娘来说,可能是一件非常难以接受的邪恶之事吧!
她们草草吃了早餐,端娘像那个瓷瓶是烫手的山芋般抱它又出去了。
顾夕颜无所事事,吩嘱横月:“有没有什么书,找本我看看。”
横月想了想,迟疑地说:“端姑姑不让我给您……”
顾夕颜脸色一沉。
横月立刻说:“你可别说是我给您的,就说是您自己找到的。”
顾夕颜沉默不语。
横月匆匆忙忙地进了端娘的屋子,拿了一本书出来。
顾夕颜一看,蓝色的封面,白生生的索线装订的,上面画着一个支肘依窗的美女,美女旁边写着《桃花缘》三个隶书简体汉字。
她一笑,翻开书。
是章回小说,横排,简体汉字。
顾夕颜非常轻松地读起来。
不知不觉间,到了吃午饭的时候,吃完午饭,她继续依在床上看那本《桃花缘》。
故事实际上很无缘,无非是些才子佳人,一定钟情,后园相会,私赠银两,男子高中后衣锦还乡求娶美娇娘……有总胜于无吧,所以顾夕颜比平常要耐心百倍地读着。
有书打发,时间就过得很快,好像转眼间就到了黄昏时分,屋子的光线暗了下来,书就看得有点吃力了,顾夕颜抬头问一直在身边伏伺的杏红:“端娘回来没有?”
杏红出去看了看,回话说:“还没有呢?”
顾夕颜沉思片刻,说:“大家先吃晚饭吧,给端娘留点。”她记得这院子里还有一间小小的厨房,就又吩嘱了一句:“把菜热着!”
杏红应了一声,出去传饭了。
顾夕颜看了一天书,眼睛也有点涩,身子也有点僵,她放下书揉了揉眼睛,又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第十二章 小小插曲
顾夕颜听到脚步声,却没有进屋,她好奇地出门隔着屋堂的帘子朝外望,正好看见墨菊伏在横月的耳边说什么。
顾夕颜喊了一声“墨菊”,墨菊好像被吓了一跳似的,回头和横月交换了一个眼神,才跑到了顾夕颜面前喊了一声“姑娘”。
顾夕颜隔着帘子冷冷地望着横月,目光锐利,透着寒意。
墨菊身子一缩,喃喃地道:“姑娘,姑娘有什么事?”
顾夕颜看着她不语。
墨菊低着头,小手绞着衣角。
横月笑着迎了上来,说:“没事,什么事,说是去拿食盒,受了道姑们的气,正找我说了!”
顾夕颜冷笑:“什么时候这院里的食盒要墨菊去拿了?踏浪干什么去了?”说着,脸上泛起一股怒意。
横月还在一旁陪笑。
顾夕颜撩帘而出,朝院外走去。
墨菊脸上立刻浮慌张,她竟然双臂一伸拦在了顾夕颜的面前:“二姑娘,二姑娘,您,您不能出去!”
虽然来的时间不长,但顾夕颜知道这里有点像古代封建社会的中国,婢女就是家里的一个物件,是一份财产,像牛、羊一样,可以随意卖买,也可以随意将她配给同样身份的男仆,如果生下了孩子,就是家生子,也是归主人所有的,就像那些牛羊生下的小羊一样。所以,主人是要着绝对的权力的……墨菊一向是个聪明人,现在竟然伸开双臂拦在她面前,事情就变得不是那么简单了!
顾夕颜停住了脚步,目光越过墨菊的头顶盯着横月。横月垂下眼睑,不敢与她对视。
她轻轻地冷“哼”了一声。刚“哼”完,顾夕颜心中就一惊。这声冷哼听在耳朵里怎么那么像那个倒霉“丈夫”嘲讽的声调。
顾夕颜眼露迷茫,轻轻地摇了摇头。
那边横月已和墨菊再次交换了一个眼神,横月摇了摇头,墨菊却闭了闭眼神,说出一番话来:“是香樟林里,香樟林里发现了,发现了一具女尸,栖霞观报了官府……”
顾夕颜还在迷茫中,有片刻的不解,目光扫过横月和墨菊仓皇的脸,突然一个念头闪过脑海,她大惊失色:“端娘呢?端娘回来了没有?”
横月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
顾夕颜大惊失声,急急朝外跑去,横月和墨菊在后面喊:“二姑娘,二姑娘,您不能去,现在官府办差的衙役都在那里的,你不能去……”
院子不大,顾夕颜又跑得急,几句话的功夫,她已跑到了门扉前。
横月和墨菊一看,立刻拔腿追了上去。只见前面的顾夕颜一个趔趄,身体一晃,突然向后倒去。横月年纪大些,手脚也长些,关键时候,一个箭上前扶住了顾夕颜,却听见门外“哎哟”一声,有人骂道:“不长眼的小蹄子们,我一不在家你们就翻了天了,冒冒失失的……”横月定眼一看,竟然是端娘。
顾夕颜那边也看清了来人,喜悦地叫了一声“端娘”,一把撑地站了起来跑到端娘身边一把就把端娘抱住。
端娘刚准备起身,被顾夕颜这一抱,身体失重,又跌坐在了地上,正要训斥来人,却发现原来是顾夕颜,不由惊慌地问:“出了什么事?出了什么事?”
后来赶来的墨菊和横月见状一个去搀端娘一个去扶和顾夕颜,两人异口同声地笑道:“没事,没事?”
这正闹得一团糟,那边却传来一个迟疑的声音:“这,这是怎么了?”
端娘站起来一看,竟然是丁执事,脸立刻就板了起来。
顾夕颜也认出了丁执事,只是上回隔着帘子,看得不十分清楚,这次在日光下,到把丁执事看了个仔仔细细的。他只有二十五、六岁的样子,脸色白皙,五官削瘦,小小的单眼皮精光四射,非常精神。顾夕颜就想起那句“小眼睛能聚光”的典型笑话来,她脸上就不由得泛上了一层笑意。
这笑意看在丁执事眼中就不那么简单了。他一个朋友的妻子想到顾家来做事,他思来想去也没什么合适的位置,知道二姑娘要回府了,他就留了一个心眼,主动请了这差事,买了几盒同心堂的胭脂水粉就和二姑娘搭上了话,本来说的好好的,二姑娘撵了端娘让他朋友的妻子做屋里的管事姑姑,只待回到盛京禀了夫人,这事就成了。谁知一觉醒来,二姑娘的口风就全变了,她还以为是端娘在二姑娘前面说了些什么。夫人面前,他是说得上话的,就是怕到时候二姑娘不愿意……强行撵了姑娘的乳娘,这总是要担着点名声的,丁执事还不愿意为这个朋友担上这样的罪名……现在看二姑娘这样子,好像对他印象还是不错的,他心里又开活络起来,还是想把那事办成了,毕竟收了人家五两银子……
丁执事立刻上前给顾夕颜打了一个千,殷勤地说:“二姑娘,这是怎么了?”
顾夕颜来自不同的世界,有着不同的思想。她对端娘也好,对丁执事也好,都有着一种尊重。认为他们虽然都是仆人,但靠的是真本事吃饭,和自己靠真本事给人打工一样,都属于光荣的劳动人民,甚至在心里她还认为她们是同一种人,因此她是以一种同事的态度来对待丁执事和端娘的。两个人有矛盾归有矛盾,但不能因为自己的原因而产生矛盾,或是加剧这种矛盾。她立刻笑道:“没事,没事,听说外面出了人命案,想去瞧瞧,端娘不准?”
丁执事笑道:“这也不是什么难事……”
端娘忙在旁冷咳了一声,插嘴道:“又不是什么寒门祚户的出身,怎么能一天到晚到处跑……”
丁执事赶紧解释道:“我去打听了告诉说给二姑娘听就是。”说着,转头望着顾夕颜:“您看,这事成吗?”
顾夕颜先前的话也就是一借口,现在听丁执事这么一说,到想起一件事来,她立刻点头道:“那就麻烦丁执事了!”
“不麻烦,不麻烦!”丁执事客气中带着恭敬地说,“难得二姑娘还用得着我,以后有什么事只管说一声就是了!”
顾夕颜微笑着点了点头。
端娘看那个丁执事就像他身上带着瘟疫似的,顾夕颜刚点了头,她就拉着顾夕颜往屋里走:“大姑娘家的,站在门口,成什么体统!”
顾夕颜觉得这样太不礼貌了,又回头朝丁执事笑了笑。
一群人进了屋,端娘开口就道:“踏浪和杏红跑呢?”
墨菊忙在一旁答道:“去端食盒去了。”
端娘这才问:“刚才出了什么事?”
横月笑道:“不是出了人命案,姑娘看端姑姑还没有回来……心里急呗!”
端娘立刻听出了其中的含意,一时也有点意外,怔了怔,喃喃喊了一声“姑娘”,话就说不下去了,眼圈起红了起来。
顾夕颜不知道端娘为什么这么激动,心里反而有点不好意识。虽然穿越后只有十二、三岁的年纪,可实际上自己今年都二十五岁快二十六岁的人了,在顾客服务部也呆了快一年,也不是什么刚出社会的新人,刚才实在是太冒失了……她尴尬地笑了笑:“杏红怎么还没有回来,我肚子都饿了!”
端娘的确激动的有点说不出话来。顾夕颜是她从襁褓中一手抱大的,对顾夕颜,她有一种母亲的情怀。小时候,顾夕颜还是非常听话,非常恋她的,可大些了,知道了主仆尊卑,就开始有点变化了,特别是近几年,大声斥责,大声喝骂的事时有发生,她背地里不知道流了多少泪,几个老姊妹也劝她看开点,哪个做乳娘的不是这样,吃完了奶子就不认人了。可她不死心,总觉得自己一手带出的姑娘不一样,全是盛京里那个年轻的顾夫人刘氏的错,没有尽到做嫡母的责任……最让她伤心的还是那次,她竟然听丁执事的话要把这屋里的人全都换了,还说要她也卖了……
今天听横月这么一说,端娘越发觉得自己的感觉是对的。到了关键时候,姑娘还是惦记着自己的,这样一想,看顾夕颜的目光就不由得柔了下去,说话的声音也温和起来:“墨菊,快去给姑娘看看去!”
墨菊应声而去,横月松了一口气。这些年来,端娘和顾夕颜的关系她是看在眼中,记在心中的,姑娘越闹越不像话,端娘也渐渐死了心,不太管这屋里的事了,她真怕有一天姑娘发了狠把她们随意都卖了,端娘会声都不吭地不管,所以才特意说了这翻提醒的话来点点端娘……有端娘在前面挡着,总比自己冲上前去第一个送死的好吧!现在看端娘的神色,温和淡然的,应该是有了效吧!